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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莫寒步入帐中时,看见月桐脸上的泪痕,微笑道:“公主怎么哭了?见了元陵王不是应该笑吗?”
刘莫寒目光扫过侍卫的脸,双眼倏然一紧,眼光冷寒地盯住侍卫片刻,凝重地看向昊枫:“元陵王此次前来,真是令人惊喜连连。除了迎回四千月氏子民,又可参加公主的阏氏册封大典。单于为了公主的册封可是花尽了心思。公主留在王庭,元陵王就请放心吧!”
昊枫淡淡道:“月儿刚来王庭,单于喜欢也是正常。”
刘莫寒深深道:“我小时候常与母妃回王庭,与单于算是一起长大,他的脾性我也算是略知一二。单于身边虽然嫔妃众多,唯有公主才让单于真正动情。单于对公主的心意,公主应当一清二楚。如果元陵王认为单于对公主只是图个新鲜,那元陵王就大错特错。单于夜夜……”
月桐倏地叫道:“靖侯爷,够了!”
刘莫寒注视月桐:“公主若不介意,我有些话想单独对元陵王说。”
月桐犹豫地看向昊枫,昊枫微微颔首,月桐无奈地站起离去。
刘莫寒对在帐中的侍女仆人凝重道:“你们都出去。”
侍女仆人领命离去后,刘莫寒盯住侍卫,压低声音,恨声道:“萧逸之,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逸之与昊枫脸色骤变。
刘莫寒冷冷地凝视他:“你自己清楚,再完美的易容也掩藏不了眼睛。你来是想亲眼看一看军臣对公主有多好?我告诉你,他每夜无论如何也要在月桐入睡前赶回寝帐为公主梳头,他亲口对我说:他要为公主梳到白头。”
萧逸之身子猛地一震。
“公主挣扎了许久才愿意给军臣一个机会。你若此时出现,公主会崩溃,军臣会发狂。四千月氏人还会有活命?军臣会放过鸣月庄,会放过大月氏?他堂堂匈奴单于,明知公主此时心里没有他也甘心忍受,心甘情愿地去等。你应该知道他对公主动了真心。你若把公主抢走了,军臣会毁掉一切。”
萧逸之脸色越来越沉。
刘莫寒冷若冰霜道:“元陵王应该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请元陵王一定不要让公主见到萧少庄主,不要逼军臣灭了大月氏。”话完冷涔涔地拂袖而去。出了庐帐,他叫来了心腹侍卫要他们寸步不离地盯紧萧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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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臣准备了盛大晚会宴请昊枫。
军芙曼妙地步入营地。她是匈奴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又是军臣最疼爱的妹妹,一直以来都是万千宠爱,目高一切。当知道军臣竟然把她赐婚给大月氏国君时,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神情冷漠地走向身坐主位的军臣,目光掠过昊枫,狠狠地怒瞪他一眼。昊枫愣了愣,随即淡然一笑。她乞求地望向刘莫寒,刘莫寒向她有礼地淡笑,侧过头与昊枫闲聊。
军芙的心头一痛,猛地咬唇止住要掉下的泪水。她向军臣行礼后,冷漠地坐在月桐身旁。
“芙儿,这位是大月氏国君元陵王。”军臣道。
军芙冷冷道:“他就是用自己的右夫人去换回大月氏将军的元陵王?单于大哥把我赐给他就不怕他什么时候拿我去换回大月氏大将?”
昊枫脸色赫然大变。军臣眉头一蹙,刚要开口说话时,月桐已朗声道:“羽柔嫂嫂是全天下最温柔,却也最刚毅的女人。在我哥哥落难时,陪伴他身旁;在哥哥称王时,不求名份回报;在哥哥无助时,全力拼舞;在大月氏国难当头时,不惜牺牲自己去换回大月氏将军。军芙公主,如果是你,你做得到吗?”
军芙怔愕住。
“在大月氏,我们女子会为男人撑起半边天。大月氏王妃是与国君一起打拼大月氏盛世的英雌,而不是被人娇宠呵护的鲜花。大月王妃,既柔情似水,又坚韧如刀,不知军芙公主敢不敢,又配不配得上大月氏王妃的名号?”
营地霎时一片沉静。
军玄突然哈哈大笑:“早听单于提过邀月公主伶牙俐齿,说话一针见血。今日得闻,果真非同凡响。大月氏公主便已如此,元陵王恐怕更深不可测。芙妹,你可要好好学学。”
军芙愤怒一哼。
军臣郑重道:“芙儿,朕在敦煌见过右夫人,她是值得你敬重的女子。月儿所言句句属实,你不要再造次。”
军芙满心委屈,垂首默不做声。
月桐看向昊枫,昊枫强扯起一丝笑意,掩盖黯沉的脸色。
歌舞起,美酒至。营地笙歌乐舞,热闹非凡。站在昊枫身后暗处的萧逸之痴痴地凝视月桐。她近在眼前,却又远得他连光明正大地看她一眼都不可以。他们之间间隔的是越不过的山,跨不过的海,拔不散的雾,吹不灭的火。
☆、第97章各寻所爱
仆人相继把一盆盆热气腾腾的炖羊肉端出,放在各人案位前。盆盖打开时,整个营地充斥着浓重的羊肉味。月桐平时也爱吃炖羊肉,但此时这羊肉的味道不知为何变得腥冲难闻,令她的胃翻江倒海。小茹乘起一碗炖羊肉,捧到月桐面前时,那浓重的味道让她再也忍不住,转身向后吐了起来。
小茹大吃一惊,急忙放下碗为她扫背。
军臣担忧地想站起探看她,转念间想起了什么,霎时心花怒放,微笑道:“把公主的炖羊肉撤了,端上热马奶。”
昊枫诧异的脸色中透出了了然和无奈。黑暗中萧逸之绝望的眸光在发抖。刘莫寒暗暗地示意自己的贴身侍卫把萧逸之强行拉走。
月桐吐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喝下口热马奶后慢慢回过气来。
军臣满眸掩不住的喜悦:“公主不适,先回寝帐休息!传林大夫来看公主。”
小茹急忙扶起月桐向众人行礼后离去。
月桐走后,军臣的心意也全然不在晚宴上。过了片刻,就让军玄和刘莫寒陪伴昊枫,自己先行离去。
军臣回到寝帐时,林士德才匆匆赶至。
军臣坐在榻边,温笑地握住月桐的手:“有没有好些?还想不想吐?”
月桐摇摇头:“只是胸口闷得慌,全身有气无力。”
林士德暗暗一叹,为月桐把脉片刻,深深地看了月桐一眼,再向军臣作揖道:“恭喜单于,公主有喜了。”
军臣笑逐颜开,把月桐轻搂入怀,在她额头轻下一吻:“月儿,我们有王儿了。”
林士德道:“公主身子有些虚弱,我去开点强身安胎的药为公主补补身子。”
林士德刚想站起时,月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满目交织着绝望与哀求。
林士德无奈地轻拍了拍她的手:“有了身子,就要放宽心情,安心养胎。”
月桐紧抓他的手臂不放,双眼浮起了泪光。军臣看见月桐的泪意,眉目遽然一紧。
林士德忙道:“公主看来是开心过头了。”
军臣冷扫他的手臂一眼,林士德急忙用劲拉回手臂,快步离去。
军臣轻抚月桐的发丝:“月儿,自从你住进来后,我就一直盼着这个喜讯。如今,我的愿望终于成真。”
月桐靠在他怀中,震惊得无法言语。军臣他捧着她的脸蛋,凝视她迷失惘然的面容:“月儿,我们与王儿一起好好地在草原过日子。我教他骑马射箭,你教他读书写字,我们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好吗?”
月桐无法响应他灼热的视线,只能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默默地靠在他怀中。
军臣眼中的热情被她的眼帘截断,在她眉间透出的痛苦中,渐渐冻结了。
军臣怅然轻叹,拿过梳子,为她温柔地梳头。
他的柔情是世上最沉重的枷锁,把月桐紧紧地锁住,让她越来越窒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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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日子,月桐吃什么,吐什么,林士德与一众大夫围着她团团转,却是一点法子也没有。第三天,军臣再步入帐中时,月桐已面容惨白,气若游丝。军臣心急如焚,对一众大夫破口怒骂:“再想不出法子止住孕吐,你们就都别想活。”
林士德道:“单于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帐外。军臣迫不及待地问:“月儿到底为何会如此?”
林士德道:“单于想听真话吗?”
军臣眉宇一紧:“说!”
林士德道:“公主孕吐反应如此强烈是因为心病。公主心里极为抗拒孩子,身体才会因心结而产生如此猛烈的孕吐。再这样下去,不仅孩子保不住,公主也会有性命之虞。”
军臣无法置信地怒视林士德。
林士德道:“单于若想要保住孩儿,就要为公主解开心结。”
军臣一字一顿冷寒道:“说,有什么法子!”
“公主这三天里只提过她想吃葡萄。”
“这个季节,何来葡萄?”军臣眉头紧锁,脑里已在寻思。
“在长安,有一个叫桐院的院子里,种满了漫山遍野的葡萄藤蔓。用不完的葡萄会晒成干留作点心。如果单于允许,可以命人八百里加急取回葡萄干,不出四天,公主就能吃到。”
“桐院?是月儿在长安的别院?”
林士德微微踌躇,把心一横道:“是萧少庄主为公主在长安郊外修筑的别院。公主喜欢吃葡萄,也爱喝葡萄酿,于是萧少庄主就种下了一片葡萄藤蔓。”
“吃了葡萄干,月儿就会好起来?”军臣的话如同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外加一封信,一封让公主彻底死心的信。”
军臣双眼骤然一亮:“林大夫可以拿到这封信?”
林士德深深道:“事到如今,萧少庄主会明白,他再不放手只会害死公主。”
军臣冷锐目光虽有些缓和,脸色却依然冰冷:“一封信就可以让月儿死心?”语气有期许,也有质疑。
“如果单于允许,让三个人前来见公主,公主不相信也不行。”
军臣赫然冷视林士德一眼:“除了萧逸之,只要让月儿好起来,什么人来朕都同意。你立即去安排。”他转身叫道:“胡耶,朕要在王庭种满葡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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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之凄怆地遥看单于寝帐。单于营帐是全王庭守卫最森严之地,他根本没机会潜入去探看月桐,但从众人极为担忧的面色中已知月桐的情况很糟。
三日了,月桐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差。刘莫寒,林士德,到最后昊枫也开口要他写下绝决的信。
“事到如今,让月桐对你死心,才是真正对她好。她是因为怀上军臣的孩儿,心中对你极为愧疚,才会呕吐不止,急病来袭。只有让她明白她没有对不起你,她还会安心地留下孩儿,保住性命。你放手,她的心才能自由。”
“她本就是尊荣天地的一国之后,你留不住她,就放手让她走吧!”
“二弟,为兄不知以后如何。但此时,你我都没能力护住她,只能放手让军臣好好对待她。让月桐死心,她才能安心地保住孩儿,她此时才能活下去。”
萧逸之静坐在案几前已两个时辰,举了好几次手,就是下不了笔。他双目闭起,豆大的泪水一串串地滴落在布帛上。
“交同心兮喜若狂,怒天意兮恨无常。
诺言逝兮夙愿惘,命难违兮只影伤。
水中月兮镜中花,念枉然兮情惆怅。
竹凄凄兮月怆怆,意渺渺兮思断肠。”
四年前,明知是一杯断肠酒,为了虚枉的期许,他义无反顾地喝下;四年后,他要为他的不顾一切,忍受撕心裂骨的痛苦。
四年前,他没有守住自己的心让康哥哥回来,四年后他就要承受锥心泣血的结果,亲笔与她绝决。
“月桐,
生死一线,重病一场,方知人生苦短。无谓的执着只是徒添惘然。往日种种,且当水中月,镜中花。
病中得一佳人细心照料,心动不已。你既快为单于之阏氏,我也愿娶佳人为妻,两全其美。
天南地北,各自逍遥。放心自由,各寻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