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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之忙道:“回王上,他是我的义弟,叫武昭。这次我带他来敦煌是让他见识一下骏王会。他平日最喜欢翻墙走壁,此番惊动了王上,还请王上恕罪。”
楼兰王脸色稍缓,却依旧深沉地向月桐问道:“你在屋顶上做什么?”
月桐凄凄冷冷道:“看风景。”
楼兰王一愣:“看风景?看你满脸泪痕,是看到了什么风景让你落泪?”
月桐冷漠道:“风沙吹入眼睛。”
昊枫忙道:“这武兄弟去本王宫中时,也喜欢爬屋顶看风景。起初本王也觉得奇怪,今日再见,他这喜好依旧没变。”
楼兰王微微一笑,既然昊枫也开口相护,此人的身份一定很不寻常。此时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作罢:“既是萧少庄主的人也不打紧,不过下不为例,放了他。”
萧慕之急忙站起:“四弟,那我就先行一步带武兄弟回去。”
萧逸之淡然道:“有劳三哥。”
萧慕之想把月桐拉走,月桐却恨恨地凝视萧逸之,伫立不肯动。萧慕之心中暗叹,手上用劲把月桐强行拉走:“武兄弟,你还是跟我走吧。我有很多故事想和你说。”
月桐走过萧逸之身边时,她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庞,如此痛,又如此冷。
蝶君疑惑地问:“萧哥哥,你的武兄弟为何如此怒视你?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萧逸之强压下心中的悸痛,淡淡道:“他可能……误会了。”
☆、第57章真情?假意?
萧慕之不让月桐骑马,硬把她拖上马车。月桐抱膝坐着,一言不发,泪水却不停地簌簌而下。
萧慕之深叹道:“如今在骏王会中,大月氏的形势不容乐观,我们必须要得到楼兰王的支持方有胜算。四弟向楼兰王提亲为的是得到他首肯支持大月氏。四弟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走到这一步。”
月桐猛地抬头怒视萧慕之:“我看不出他对她到是真情还是假意?”
萧慕之肃然道:“四弟这么做是为了让楼兰王相信他是真心想与楼兰联姻。他只会与蝶君公主订亲,不会真的要与她成婚。”
月桐愣愕一瞬,冷哼道:“你是说他先订婚,之后再想出各式各样的理由退婚?她毕生的幸福你们可以随意当棋子一般摆弄?你们是为了要胜出,可以如此卑劣,到底是我太无知,还是你们太狠?”
萧慕之俨然道:“大月氏与龟兹的结盟因元陵王不肯封后和冷落左夫人,早已风雨飘摇。如果大月氏夺不下骏王令,龟兹王必会召回在大月氏的军队。到那时,若乌孙或匈奴的大军攻来,大月氏如何抵御?难道四弟不明白他的所作所为很卑鄙,可这卑鄙是为了拯救大月氏子民免于战乱。四弟是为了大月氏,为了你而担起这恶名。”
月桐憾动地看着他,满怀凌乱,呆愣了半晌,凄然道:“他真的娶了蝶君公主就不会有什么恶名了。他可以取消与我的婚约,我会与哥哥回大月氏。”
萧慕之不可置信地重重一叹:“月桐妹子,你明不明白你在四弟心中有多重要?他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为的是什么?是为了娶一个他不爱的女子,而他心爱的人就离他而去?”
月桐凄怆地垂首,怔怔无语。
萧慕之郑而重之道:“你现在明白为何四弟不想你来骏王会。他不想你看到他无可奈何下的卑劣。有些话他没和你说,我今日就明摆出来。这几年,他要壮大鸣月庄,做出许多你无法想象的事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因为你的命格注定是一国之后,尊荣天下。他要把鸣月庄做到比一国更强,希望可以容得下你。”
月桐惊震无比,回想起萧逸之偶尔闪现的不安:
“……娘,请你在天守护,让小月儿永远都是孩儿的月娘子……”
“……我怕一松手,你就飞走了……”
萧慕之凛然道:“他用尽一切办法为了能得到你,他不惜一切去护住你,我希望你可以明白他。就算你明白不了,也不要责怪他。因为,即使全天下人责骂他,他都可以不在乎,只要你相信他。”
月桐的心一寸一寸地往下坠,坠落到一处让她不断沉沦却又无力挣扎之地。
一轮银光映照在金碧辉煌,处处笙歌的敦煌城。在满城的欢歌乐舞中,月桐没点上油灯的房间显得更为凄冷。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同样凄清的身影步入,缓缓地,沉沉地走到月桐身边,紧紧地环抱她。
月桐悠悠道:“我刚刚在问娘,为何别人认为对的在我看来就成错的,我认为对的在别人看来又成错的,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等了好久娘都没回答我,或许娘也答不出来。”
“既然对错难定,那就做该做的事。”
月桐的泪水悄然飘落。
萧逸之轻捧起她的脸,凝视她哭红肿的双眼:“月儿,对不起,我实在不想你看到这些。当我是鸣月庄少庄主时,我可以云淡风轻地讲出、做出你想象不到的话与事。真真假假外人分不出,我心里却最清楚。你今日所见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此刻,我是逸哥哥,是你的夫君,我对你的承诺今生今世都不会变。”
月桐迷惑地看着他清碧似潭的双眸,里面映出两个小小的自己。他的眼波把她紧紧地卷住,坚定中却带着乞求:“月儿,相信我!”
月桐凝视他半晌,凄凄道:“那蝶君公主看来很喜欢你,如果她知道你一切都是骗她的,那她会有多伤心。你们男人的争夺为什么总要把无辜的女子牵扯其中。”
萧逸之把她搂入怀中:“我从不是个君子。我不在乎蝶君公主恨我。我恨老天爷,我越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他就越把你拉入其中。月儿,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女子在男人无尽的争夺中,从来都是一枚棋子。特别是生在王室的公主,她们的命运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生在王室,从来就没有无辜两字。”
月桐凄怆道:“我也是王室公主,我的命运是不是也无法掌控?我是不是注定成为一国之后?”
萧逸之的身子猛然一抖,呼吸不由自主地沉了。他坚定得毫无回转的余地:“我不想认命,我不愿认命。我不管命中注定些什么,就算是老天爷来抢我也绝不放手。”
他的爱意沉沉地压在月桐的心里,慢慢地渗出了丝丝苦涩。月桐被他抱得心头发痛,却又不想,不愿,不能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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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萧逸之,昊枫和月桐等人在偏厅用早膳时,蝶君带着楼兰大使不容金露通报就匆匆走入。
蝶君一脸羞涩,含情脉脉地看着萧逸之,催促楼兰大使快点说。
楼兰大使向昊枫,萧逸之行礼后道:“恭喜萧少庄主,王上答应了萧少庄主的提亲,并决定在三日后为萧少庄主与公主举行楼兰婚礼,一个月后再前去汉国行大婚之礼。”
月桐身子一震,手中的银碗哐啷地掉在地上。
萧逸之脸色变了:“三日?太仓促了。”
楼兰大使回道:“王上的意思是,萧少庄主与公主成亲之日,便是大月氏与楼兰结盟之时。竞价会五日后便举行,如萧少庄主与公主尚未成亲,王上恐怕无法支持大月氏。”
昊枫脸色沉冷,看向一脸冷凝的萧逸之和脸色煞白的月桐,拳头紧紧攥起。
蝶君甜蜜的笑意渐渐被萧逸之寒若冰霜的脸冻结了,她不解地问:“萧哥哥,你怎么了?父王同意我们的婚事你不开心吗?”
月桐猛地站起,快步跑离偏厅。萧逸之向文叔使了眼色,文叔急忙跟去。
蝶君看着月桐离去的身影,禁不住嗔道:“萧哥哥,你这武兄弟怎么如此无礼?”
萧逸之仿若没听到她的话,沉思片刻向楼兰大使道:“感谢楼兰王美意,请容我考虑一日,明日自会回复。”
蝶君不可置信地望向萧逸之,满脸失落至极。萧逸之看了看她,冷淡道:“我今日有事情要做,就不能陪伴公主了。公主请回吧!”
蝶君百般不解:“萧哥哥,你今日为什么这么冷漠?我们昨日不是好好的吗?”
萧逸之淡漠道:“公主,请回吧!”
☆、第58章黄沙飞影
月桐冲出玉门居,跳上疾风,飞奔而去。文叔与两个护卫急忙紧跟而上。她马鞭狠下,疾风用尽全速奔离敦煌城。马在鸣沙山脉上疾驰,扬起连绵不断如泣如诉的呜鸣声,飘荡在这一片金碧却深寒的沙漠上。
文叔与两个护卫起初还能跟得上,但疾风毕竟是一匹汗血宝马,一个时辰后,月桐的身影就从文叔的视线中消失。
文叔着急地四处张望,对其中一个护卫道:“你快回去,叫上人马,带上水和干粮,再回来找小姐。”
也不知奔跑了多久,月桐累得让疾风缓了下来,跳下马,躺在沙子上,急促地喘息。
三日后行楼兰婚礼?逸哥哥,看来你的算盘打不响了。楼兰王要你真的娶了蝶君公主才支持大月氏,他不给你做小人的机会。你为了大月氏要会同意吗?为了大月氏,我又会同意吗?
疾风好似感觉到月桐的心乱如麻,垂首用嘴轻踫她的脸庞。
月桐轻抚它的头,叹道:“好了好了,你别担心,我不多想了。我头想破了也想不出该怎么做。这种难题就交给逸哥哥吧!逸哥哥是发过誓要对我一心一意的,我也要相信他。”
疾风轻快地嘶叫一声,伸出舌头舔月桐的脸。月桐无奈道:“和你一起就不能涂胭脂水粉,不然全被你舔光了。”
微风吹过,扬起的沙子掠过她的身子、她的脸,好似在梳理她凌乱的思绪。她闭上双眼静静地躺着,平和地感受微风在她身上的流淌。舒坦惬意间,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沙子随风滑动,慢慢地堆积在她的身上。
突然,月桐觉得脚被踢了一下,猛地惊醒坐了起来。一睁开眼,脸上的沙子掉入眼中,她痛叫而起。水从头顶淋下,月桐急忙揉搓双眼,把眼中的沙子搓走。缓了好一阵子,月桐才勉强能半眯双眼,在眼缝中瞄见一个胡人站在她面前。月桐慢慢地睁大双眼,看清了眼前这棱角分明,气宇非凡,豪迈英挺的胡人和他身后是一队二十多人的骆驼和马队。
月桐急忙站了起来。胡人用生涩的汉语问:“你没事吧!”
月桐摇摇头,却感觉口干舌燥,双眼忍不住紧盯他手中的水袋。
胡人微微一笑,把水袋递给她,月桐毫不犹豫地大口喝下。
“谢谢!”月桐擦了擦嘴,把水袋递还。
“你…在沙漠里…睡觉?”胡人一脸好奇地用汉语别扭地问。
月桐听出他是匈奴人,笑了笑,用匈奴话回道:“骑马累了,休息一下,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胡人微愣,欣许地笑了笑,用回匈奴语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活人在沙漠中睡觉。”
月桐呵呵一笑:“沙为榻,天为被,凉风习习,正好入眠。”
胡人流露出欣赏之色,他看了看疾风:“小…兄弟,你的马可是真正的好马。纯白的汗血宝马,世间少有,我也是第一次见。”
月桐脸色骤变,心中暗暗一惊,他是匈奴人,又有二十多个人跟着,如果要抢马,她是万万敌不过。如果马被抢了,在沙漠里岂非死路一条?
胡人好似看出她的担忧,笑道:“汗血宝马我有几匹,不会抢你的。”
月桐当下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谢谢大哥的水,小弟告辞了。”心中却嘀咕,这人有几匹汗血宝马,如果不是胡扯,那他该不会是匈奴王爷吧?
胡人问:“兄弟是汉人,为何会讲如此流利的匈奴语?”
月桐道:“大哥是匈奴人,又为何会说汉语。同处一片大漠,同饮一袋清水,何必要分汉人,匈奴人?”
胡人微微一怔,赞许地点点头道:“说得好!既然难得在大漠相遇,我可否请兄弟喝酒。”
他从马鞍旁拿下酒袋,喝了一口,再递给月桐。月桐看他利落爽朗,也爽快地接过酒袋,喝下一口。这酒是带有酸涩味的马奶酒,却又出奇地溶和她此刻的心情,竟让她沉甸的心震跃了起来。
月桐欢笑道:“好酒!”又再大喝一口。
胡人满意地笑笑,又从马鞍旁的袋子中会出肉干,递给月桐:“有好酒岂能无好肉。”
月桐早已是饥肠辘辘,想也不想地接过,坐在沙地大口地吃了起来。
胡人也坐下:“兄弟如此爽朗,真不像个汉人。我叫将臣,兄弟如何称呼?”
月桐微微一念:“我叫武昭。”她看见将臣腰间竟然挂着一只雕刻得异常精致的青玉箫,很是诧异“将大哥会吹箫?”
将臣从腰间拿起青玉箫:“这玉箫是……一位前辈相送,我不会吹,武兄弟会?”
月桐点点头:“如果将大哥不介意,我来为大哥吹奏一曲,也算是答谢大哥的美酒好肉。”
将臣递上青玉箫,月桐接过,悠扬地吹奏而起。因为将臣是匈奴人,月桐就吹起了一首匈奴草原上最广为流传的情歌。
将臣面有诧异地看着月桐。月桐冲他笑了笑,欢快地吹奏着。
将臣笑意暖暖,凝视月桐雪般洁白的脸庞,在这充满情意的曲子中,泛起了陶醉之色。
一曲吹完,月桐笑道:“大哥的青玉箫不仅雕刻精美,而且音色极佳,真是支好箫。”
“武兄弟如何知道这首匈奴曲子?你难道不是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