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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约章蓉蓉出去,是为了调查庞楚的事?”
“嗯,不然呢。”徐阵很莫名的看她一眼,“就是在这间包房,我让她看了那部电影。”
“……看了……就坐在你边上?用的笔记本电脑?”
她又错了,她真是高估了徐专家的……情商。
那天,两人约在这家私房菜小馆见面,徐阵让章蓉蓉点了她想吃的菜,然后就静静坐在一边拿出电脑,对她说:“我需要你陪我把这东西看完。”
两人全程没有太多交流,章蓉蓉也是云里雾里,但碍于对方高岭之花的气质和散发出的专业素养,她还是很听话地跟着他的指示去做了。
徐阵:“这部片子不影响剧情的旁枝末节太多,我在家看第一遍的时候就觉得只看十分钟也能知道大概了。”
初徵心明白过来:“所以,你想观察章蓉蓉的反应。”
“她看到一半就很奇怪告诉我,很多细节都是第一次看到,我初步计算了一下,有三十分钟她是没有看过的。”
徐阵喝了一口普洱茶,气定神闲:“除非她是在伪装,不过,前提是她的演技已经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连心理活动都能完美掩饰。”
“你认为这段时间……杀一个人也绰绰有余了?”
“你觉得呢。”他对这个问题突然表示出不屑,“在吃烧烤的时候与马院长约好见面,两人可以边谈边往湖边靠近,凶手之前就可以准备好杀人用的石头,趁马院长放松警惕的时候从背后偷袭,然后扔掉石头,拖尸入湖。”
“那万一身上蹭到血迹,或者有什么意外发生呢?”
“如果她早就做好准备,就不怕有意外,况且她还可以脱了上衣,反正黑灯瞎火,脱了衣服对她来说还更有利。”徐阵替她也倒了一杯茶,才慢条斯理地说:“虽然章蓉蓉的口供也对她极其不利,如果警方高压审问可能会有结果,但我还是想要再找一些辅助证据。”
徐阵做事有时候很谨慎也更倾向于寻找“铁证”,这点让初徵心觉得他都有些不像是走犯罪心理学路线的“专家”了,可能是当警察时留下的职业习惯?
结账的时候,初徵心刚要拿钱,还是被徐阵拦了下来。
“不是说我来请客。”
“区别大吗,你赚一年还没我一个月多。”
初徵心:“……”区别很大好不好。
还有,为什么做私人侦探能赚那么多?!
两人走出餐厅,就算是工作日,街上人流也不是很小,初徵心估计他不是很自在。结果徐阵却说吃的太饱要走一走,他们就沿着商业区附近一带慢慢散步。
有些小情侣也是刚见完面,要不就是在逛街,要不就是打算去看电影,初徵心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她偷瞄身边人一眼,考虑应不应该对那天的几句话作进一步“质问”,但是他真的会理会她么。
这时候他们已经在热闹的市中心,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同时抬头看见一个女人的侧面。
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她还很年轻,尽管衣着保守得体,但丝毫掩盖不了面容上的妩媚与华丽,面部神情又是清冷矜持,还有一些年华沉淀的美感,长发一丝不苟地绾成髻,露出光洁的额头。
初徵心惊愕:“妈……”
☆、第三十一章欢愉与垂泣
第三十一章
徐阵也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撞见她的母亲,那位在他心中颇有些“厉害”的初女士。
初玮凝踩着高跟鞋,仍然优雅地走了几步:“徵心,你怎么也在这。”她走过来,神态显然比电话里流露出的感觉要暖许多。
初徵心最初的惊讶过去,取而代之的也是笑容:“我跟朋友来附近吃饭呀……呃,这是徐阵。”
初玮凝很是在意地打量了徐阵几眼,后者干脆地打招呼:“您好。”
“吃完了吗?要是好了就跟我一起回去。”
“嗯……正准备回去的。”初徵心转头对那人说,“那我先走了。”
徐阵点了点头,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不知为何皱了皱眉。
见到有阵子没在一起的母亲,初徵心自然是最高兴的,她挽着初玮凝的手,说:“你不是那天打电话说,还有几天才回来的吗?”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倒是没想到我们撞上了。”
初徵心傻笑了一下:“那明天我们一起吃饭?”
“嗯,你吃饱了没有,我们还可以买些点心。”
其实,她们不是那种极其亲密似姐妹的母女档,因为初玮凝对她的要求向来很高,她又不喜欢女儿粘她,而初徵心自从知道他们不是真正的一家人,也是有了一个心结。
眼下只期望这糟糕的关系能被岁月慢慢抚平。
初玮凝:“徵心,那个叫徐阵的男孩子,你还是不要和他走太近为好。”
初徵心知道母亲对徐阵有印象——那人就是她最近在电话里提到的徐阵,那个帮警方查案的徐专家。
但没能想到她会说这些话,她有些紧张。
“跟这种人在一起会有危险,你不是没想过这种问题吧?而且,他不会被我们家的事影响吗?”
初徵心也想到过,她一直在漩涡当中,从没有走出去过,他以为可以拉她一把,原来并非如此,她只会把他也拖下来,最终让他也身陷囹圄……
“还有,我认真和你说,徵心,妈妈很担心你。我觉得,你最近遇到的事很复杂,很危险。如果有什么变/态的杀手在盯着你,你要怎么办?”
这是那天初徵心不小心给说漏嘴才让初玮凝知道的事,“雨夜乌鸦”和费雷冬不知为何会产生敌对关系,那个男人想过要对她下手,这连虞良也已经知道了。
虽然徐阵没在她面前提过要如何应对,但初徵心也隐约觉得他在观察她身边任何风吹草动的变化。
初徵心:“妈,我知道你的意思,徐先生和我只是朋友,我会小心的。”
尽管嘴上说是朋友,但徐阵前些日子的那几句话,在她心里始终有说不出的滋味,初徵心知道初玮凝向来敏锐,然而,很多事情确实是连自己也不清不楚了。
……
趁着每天下班的时候陪初玮凝玩了几天,对方的休假即将结束,又要回研究所上班,初徵心想晚上陪她去看场电影,没想到徐阵和几位相貌威严的警察正在卫生中心找负责人谈话,外面停了警车,她一下子便猜到怎么回事。
庞楚被抓了。
章蓉蓉这几天请假恐怕也是去做了口供,而警方一定也找到了什么更加有利的线索,才会决定把庞楚作为犯罪嫌疑人带去警局。
“庞楚到底为什么杀人?你弄清楚了?”
“她的动机我不关心,但是抓她的理由除了章蓉蓉的口供,还有尸体上的一个咬痕。”
徐阵发现法医的报告上指出在马岳善的右手臂里侧,有一处咬痕的淤青,当时他们留下了一些关于牙齿印的鉴定证据,虽然咬痕的准确性远不如dna来得精准,但只要和庞楚的牙齿样本校对,不失为一个辅助证据。
徐阵是“不听派”,初徵心也是知道,然而对于即将水落石出的真相,她不得不关心。
……
在审讯的过程中,庞楚慢慢交代了至今以来发生的种种。
她也不明白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明明做一位能救死扶伤的医生,才是她从小的梦想。
起初,这位刚毕业的女孩也是充满希望的来到这家精神卫生中心,马院长、曹主任还有那些同事都是她向往的榜样,可现实却不尽如人意,甚至可以说是往最糟糕的地方一去不复返了。
精神卫生中心的情况很困难,许多病人因为得不到家人的救助只能被遣送出院,结果大部分就流落在街头,马岳善告诉庞楚,他需要更多的钱来养这家医院和病人们。
就算起先是想帮助那些病患,但债务的雪球也越滚越大,他让庞楚在不知不觉间成为自己的“团队”一份子,替那些想要逃脱刑事责任的罪犯做虚假的精神鉴定。
庞楚在一个值班晚上遭遇了可怕的意外,人生也从此堕入地狱。她被医院里一个神智清晰的病人强暴,即使会拳击也抵不过对方先下手为强,甚至那人还拍下视频。
马岳善知道以后非但不阻止,还助纣为虐,甚至纵容几个病人对她下手,以获取更多的钱财。
就算她去报案,对方也因为有精神不正常的鉴定书而不能获刑。
小时候被学校附近的流氓欺负,她受尽羞辱,后来去学了拳击,以为这样就能防身,但她还是太天真了,她真是痛恨男人。
后来,她看见初徵心和章蓉蓉来到卫生中心,庞楚从黑暗中一梦惊醒。
……后者是纯真无暇的还没走出校园的大学生,而前者有一种坚韧顽强的眼神,更令人觉得精神得到一种异样的振奋。
她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当初的自己是如何清高善良,不要福利好、待遇高,甚至不要回扣,不要红包,只希望救人治病,只要做真正的白衣天使。
她需要找回干净的自己,身体脏了不要紧,但终究一丝希望就能够照亮灵魂,照亮生命。
那三天出门去“冰谷”旅游,庞楚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去勘测了地形。
第三天的晚上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她只要将一切行动在证人醒来前完成,她给章蓉蓉下了点药,剂量不大,再掐准时间来到与马岳善约好的湖边,然后,她在背后褪掉上衣,以最快的速度用挑好的石头轮番砸死他,砸的血肉模糊,再将尸体拖到水里,以防被人过早发现案件。
但是,当马岳善突然抓紧她的脚腕,庞楚有些惊慌了,尽管这是男人的最后一口气,她低头用全身力气去掰他的手指,结果还掰不开,她被冲昏头脑的仇恨和泄愤的情绪控制,连续蹬腿以后,又拿起石头去砸,最后她狠狠地抓过他的手臂咬下一口……
等到把细节处理干净,她回到房间喊醒章蓉蓉,利用三十分钟的诡计完成,简单的不需要任何技巧。
可是,她仍然是忘记了曾经的誓言——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
我志愿献身医学,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
审讯室外,徐阵看着初徵心近乎痛苦的神态,他提醒:“你不必为庞楚难过,她也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但庞楚在初徵心眼中是值得尊敬的前辈,她也能理解她的善与恶。
“你以为把人抓走就是正义了吗?那庞楚受到的羞辱谁来承担?”
她知道杀人是错的,她也不是在同情弱者,而是有些时候我们面对无法反抗的压迫,被所有痛苦折磨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只能同归于尽,那才是解脱。
“如果他是这么对我的,我会把他杀了去喂狗。”
徐阵很清楚,她没有在开玩笑,他冷着脸,低头看着她,一字一顿:“确实,自由很美,复仇却更美。有些人宁愿活得丑而欢愉,也不愿美而垂泣。”
他再次强调:“但我说过,杀人解决不了问题,也许你让很多人解脱了,但不一定就是最好的方式。”
“是你来的太晚了。”
初徵心的几个字令徐阵觉得字字直击入心。
太晚了,那么多罪犯在猖獗,他怎么来得及。
甚至是她的父亲犯下滔天大罪的时候,他也远远不知道在哪里,根本保护不了她。
“我也是理想主义,我想当警察,也是这个原因,但生活总是欺骗我们,对不对。”
他笑了笑,但、这笑容令初徵心感觉被沉沉地击了一下,溃散的理智慢慢回笼。
而徐阵依旧面容沉冷,一身气度更显得冷冽:“我自诩不是什么正面教材,没办法说服你,抱歉。”
曾经,他也想做一片大地上灿烂的真理,只要一个火苗,就能照亮整个漆黑的边际。
那是盲龟的浮木,唯一的枯火。
“对不起,我不是要怪你的意思。”
“人生在世能做的事不多,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证不让你像虞良,或者庞楚,其他的人或者事,我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管,我自顾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