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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传来了王爷的大嗓门儿,“混账东西,还不快给本王滚下来!”
庄王爷听得下人禀报,连忙从书房出来,看这架势还以为她真要跳楼呢。不就洗个澡?要死要活的,至于吗?顶上的人没动静,庄王爷三两下攀檐而上,只见琉璃瓦上,平铺着一张泡涨了的花纸一样的半大孩子。
端端正生气呢,不想理他。庄王爷踩着琉璃瓦过去,蹲下来,用手动动她,“怎么能丑成这样儿?”
“哼。”面朝瓦片的人闷闷地哼了一声。
庄王爷一瞧这,乐了,戳戳她水润饱满的后背,“哎,你在晒太阳呐?”这会儿的庄王爷见着稀奇事儿了,平常脸上没个笑模样,现在嘴上笑得那叫一个乐呵。不过,观察她这么久,越看她越像先前猜测的那样,像个没什么本事的画妖,但王爷有一事不明,“那你喝水怎么不怕?”
端端翻个身儿坐起来,幽怨的小包子脸,“哥哥你什么时候见过造纸不加水的?”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被人用你是白痴吗的眼神儿盯着看。庄王爷不生气,他坐下来,头顶着明晃晃的太阳,“那以后就不能洗澡了?”
“泡水,会涨痛。”
庄王爷恍然大悟,难怪这个家伙这么怕水,王爷金口玉言,“不洗就不洗吧。”
“女使也不要。”
庄王爷瞪她,“好心当成驴肝肺是不是?什么时候下去?”
端端重新趴在瓦片上,“等晒干了就下去。”
“随你。”庄王爷很忙,没空跟她在这里穷墨迹,下去前留话给她,“等会儿去闻天那儿一趟,他给你买了个玩意儿解闷儿。”
王爷落地,端端忽然抬起头来,眸子圆溜溜的,前几天说好的玩意儿?
端姑娘没事,地面上大家一哄而散,各忙各的去了。端端在屋顶上晒了正面晒反面,总之咸鱼怎么晒她就是怎么晒的,日落西山时,总算身上干的差不多了。
坐在屋顶上欣赏了一会儿晚霞,终于心满意足地准备下去,却在抬头的一瞬间顿住了。一道极隐秘的绿光在光线昏暗的日落时分,从她前方一闪而过。消失在庄王府的上空。
那不是幻觉,她确定自己方才看到了。可是王府怎么会有妖呢?端端皱着小眉头顺着墙角快速地爬下去,直奔王府后花园的方向。刚才那道隐秘的光线就是从后花园出现的。
老园丁从花房里出来瞧见她,“端姑娘来这里作甚呀?”
端端踩着小径四处走,“赏花,花老爷您忙。”
花园很大,园林小品众多,假山瘦石,亭台楼榭,环山衔水。园中花木芳香四溢,她走走停停就是没有察觉到哪里有妖气,真是奇怪,难不成方才是看花眼了吗?或者它只是路过?在花园里转了一圈,王府里就已经掌灯了。端端这一天被折腾的疲累了,她小孩家一屁股坐在园中粗壮的木芙蓉树下的石凳上就不想起来了。
“端姑娘还不走啊?膳堂都开始传晚膳了。”老园丁老远地又喊她。
“哎,这就回去了。”端端大声说话的时候吸了一大口树下的空气,满鼻都是浓郁的芙蓉花味儿。好香啊,端端仰头瞧这棵遮天蔽日的繁木,只见它头顶伞盖一般的树冠,枝繁叶茂、花香四溢,层层叠叠的绿叶夹着密密的芙蓉花,它的枝干都已经挤压到了周边的树木。
好像前几天来的时候这树还没长得这般开吧...
有些事情一旦觉得它奇怪,再看它它就哪哪儿都透着怪异。
端端站起来围着木芙蓉走了一圈,发现它长得好壮啊,只是透着怪异,因为端端走到哪边,它哪边的枝叶就会发出沙沙的声响。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又围着它跑了一圈,木芙蓉整个树冠都像摇头晃脑一般。虽然这时有风,却不至于将它伞盖一样的树头吹得这般姿态。
端端试着敲打几下树干,“喂.....”
没人应她,不过木芙蓉这次倒是突然老实了。
老园丁见这姑娘又跑又跳地,笑呵呵地过来,“端姑娘这是锻炼呐?”这里原先还不是庄王府的时候,老园丁就在这里看园子侍弄花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
端端问他,“花老爷,您侍弄这棵树费了不少心思吧?长得好壮实啊。”
老园丁抚着胡子自豪地笑,“没有,先前移过来的时候操点心,后来它适应了这里的土地自己就能很顺利地扎根儿了。”老头拍拍树干,“今年大概是雨水好,看,格外旺盛。粗了不少哩,不过啊,这树心眼儿小,你瞧它身边儿的都被它挤歪了。”
这一晚端端没有睡踏实,总想着后花园的木芙蓉。迷迷糊糊中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看不清容貌的妙龄女子,着一身儿水绿纱裙,远远地冲着她笑。端端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揉眼,问她是谁,那女子的水袖突然长至眼前,在她脸上轻柔地流连一番便消失掉了,萦绕鼻间的却是芙蓉花的香味。端端赶紧起身去追,却一闪神,一骨碌从老梅树上掉了下来。她揉揉摔痛的屁股,睡眼惺忪的,原来是做梦啊。
早上端端蹦跶着出了房门,庄王爷还在梳洗呢,闻天就急急来报,说是昨夜城西一家绸缎庄的小少爷被“光顾”了。一大早,绸缎庄的老板就跑到庄王府哭着告状来了。
庄王爷只是沉着脸,“知道了。”
端端又高了,都快到王爷的胸膛了。脸盘好像忽然间就长开了,弯弯的眉眼儿,挺直的鼻梁儿,原先的肉嘟嘟的脸儿呀变成了鹅蛋脸,明媚白皙,乌鸦鸦的长发散在身后。衣裳随人长,广袖长裙束纤腰,不舞也醉人,庄王爷看她的时候愣了一下,美是美,但照这个速度会不会很快就变成老婆子了?
大家也发现了她的变化,只不过不敢说。但她往英武的王爷身边儿一站呀,别说,还真有那种英雄美人的视觉冲击感。
庄王爷说,“日后你就在府里呆着,没本王允许哪儿都不许去。”一个白拂尘还没收拾了,你突然长得这么招摇,这不是惹事儿吗?
☆、第8章观主渺修(修文)
庄王爷无缘无故地限制端端的行动自由,端姑娘表示不痛不痒,本来嘛,她除了在王府溜达溜达很少到府外去。王府里养着两个大闲人,一个是与王爷不清不楚的小妖女、一个就是恶名昭著的采花贼。这俩,都是让人避着走的人物。端姑娘还好,在王府时间长了大家也知道她不会祸害人。但这马骏就让府中的老少女使忌惮了,于是奇葩园附近除了轮值侍卫,不见一只母苍蝇。
不是说城西绸缎庄的小少爷被“白拂尘”给光顾了嘛,现在庄王爷接手这案子,他定是要去城西一趟的。绸缎庄的少爷里子面子都没了,年轻人,气盛,要脸。
小少爷一怒之下竟将他所居的小阁楼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人倒是没事儿,只是救出来的时候灰头土脸,谁都不想见。作案现场被破坏,庄王爷坐在上首,一脸严厉的瞪着地上跪着的少年,起先救出来的时候,少年嘴里大骂官府无能,被他爹一巴掌呼老实了。这会儿许是被庄王爷的气势吓住了,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没个男人气魄,怂样儿!
小少爷身娇体弱易推倒,庄王爷越看越不顺眼。
等问完了话,庄王爷水也不喝一口就走了。
街上人来人往,依旧是平日的那般繁华和热闹,庄王爷发现街上卖大小刀剑的生意热火朝天,刀剑摊子前围了一圈男男女女,大昌的百姓何时如此尚武了?
找了个青年买客一问,庄王爷就不悦了,买客说买刀剑回家防身啊,现在“男拂尘”“女拂尘”这么猖獗,庄王府都奈何不了他们,小老百姓只有自己保护自己,“兄台,瞧您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小心被女拂尘惦记上,买一把防身吧。”
街头巷角,算命指路的神棍生意也相当红火,庄王爷气哄哄的下了马。
身边侍卫上前问,“爷?”
“不走了!吃饭!!”说完将缰绳扔给了后面的常服侍卫,自己一个人闷头进了一家客栈。几名王府侍卫不敢怠慢,一人去拴马,剩下的赶紧走几步跟上去。
进了大堂,庄王爷沉着脸,小二也不敢问,直接带着去了靠窗相对安静些的位置。几名手下谁都知道庄王爷根本不是想吃饭,而是被气得不想走了。某侍卫吩咐店小二,“捡你们的招牌菜上,再上好酒一壶。”
“好嘞~~”
这家客栈装饰算上佳,来往的客人大多云衣锦缎。但庄王爷却是扎眼的人物,侍卫虽是常服出巡,但兵士出身,身姿挺拔,孔武有力,那气派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再往庄王爷身边一站,自然引人侧目。
只不过这边的气场太冷,没人敢上前结识这位爷。
大堂里热热闹闹,这时候自外面进来了一位看不出具体年龄的白衣公子,神色清冷,拒人千里,但其身姿恍若天人。白衣公子并不言语,跟随在他身边一位衣冠楚楚的年轻后生打理他出行的一切事务。
公子嫌脏不肯坐,小二手脚勤快地将桌子抹了又抹,奉上热茶,“您稍等,酒菜马上就来。”
“麻烦小二哥,不要酒,只要再上一壶热茶即可。”年轻后生说。
小二去传菜的时候还往庄王爷这边瞥了一眼:今儿店里来的贵客,尤其这俩最会摆谱。
令云将碗筷用天蚕丝巾帕擦了好几遍,斟上茶,这才摆放至观主渺修的面前,见师父看向别处,顺着师父的目光看去,那边的那个男人,不像个寻常人。
渺修因为修行缘故从不碰酒肉,是以他端起在他眼里算是粗茶的茶水抿了一口,“庄王,司徒翰。”
令云的德性跟他师父很像,外面的东西永远都在嫌弃之列,他小口喝点水,自言自语,“难怪排场这么大,他来做什么。”
渺修低头的时候神秘的笑了。
渺修这边的素菜一样一样的上齐了,庄王爷那边的酒也饮到了一半。观主并不属于大昌的臣子之列,只不过是皇帝寻禅问道的所有物,十几年前,也不知观主用了什么方法让从不信任何宗派的皇帝为他修了一座道观。朝野上下,对净一观鄙夷有之,吹捧有之,真心信道的也有之。
但渺修都不在意,只要皇帝信赖他就行了。但世人就是这样,你越是不让他窥见真容,他就越觉得你神秘,偶尔露一两手让他们惊叹,久而久之,你就成了神一样的存在。观主渺修就是这样的,除了皇帝他谁的账都不买,但面上谁也不敢对他有意见。
渺修与庄王相互之间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但是接触甚少,一年到头也未必能打两次照面,也从来谈不上恭敬还是客套。于渺修而言,他是不屑讨好这些王公贵族,道家的清静无为就成了渺修傲视众人的挡箭牌。于司徒翰而言,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他从来不屑,所谓观主,在他那里根本就是可有可无。
但自从端端出现之后,庄王的想法改变了,世间万物,皆有奇妙之处,有些东西不得不信。
所以当庄王爷与观主视线相交时,王爷对于观主的点头示意还是搭理了一下的。但搭理归搭理,两个人吃饱喝足之后桥归桥路归路。他回他的庄王府,他寻他的小妖精。
庄王在回府的半道上被军营的人叫去,军营事情多,一忙活起来就忘了时间。等王爷把军中闹事的几个小混蛋揪出来,收拾了一顿之后,夜早已过半。
庄王府里灯火通明,仆人叫叫嚷嚷的乱成一团,就差敲锣打鼓来热闹了。司徒翰一整日肚子里都装着脾气,大半夜回府想睡个安稳觉,结果一回来就看见家里鸡飞狗跳!
王爷当然怒了,“当我庄王府是菜市场啊?!”妈的,这一个个,真的好让人火大啊,“闻天呢?!”
边上一名侍卫跑过来,“回王爷,管事去奇葩园了。”
一听是奇葩园,庄王爷立马明白过来,甩了袖子立马就朝奇葩园疾步走去,“说说情况。”
侍卫紧跟在身后,“前半夜刚过,属下们正在巡夜,就见奇葩园那边有奇怪的叫声传出来,追过去查看,却见园子里守卫的几个人都昏睡着....”
“叫你说重点!!”罗里吧嗦,气死庄王了。
“重点就是我们跑进屋子的时候,马骏那里已经完事儿了....”完事儿了,完事儿了....
庄王爷脚下飞快,恨得咬牙切齿,“这几天白忙活了?!”
侍卫低下头不说话,几个身手矫健的守卫连个人都看不住,不光他们丢脸,整个庄王府都脸上无光。庄王此人凡事重速度重效率,费了这么长时间连贼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难怪王爷要发怒。
王爷一脚踏进奇葩园,就见闻天把端端从马骏的屋子里推了出来,“听话,这不是您一个小姑娘能瞧的。快回去吧啊,等王爷回来处理为好.....”
“我就瞧一眼,就一眼.....”
端端要进去瞧瞧马骏,可闻天哪能让她进去啊。那里面的马骏可是一丝不/挂地瘫在床上呢,心口上留了道口子,整个人好像被吸走了魂魄似的,连眼神都是呆愣的。
一个堵一个钻,这关头上,还不够乱的?!
庄王爷见了,心头上本就气恼,这会儿说话语气可好不到哪里去,“你们俩这是作甚?!很好玩是不是?”
主心骨回来了,大家都老实下来了。
端端扯扯他的袖子,“就看一眼,说不定我还能看出点什么呢。”
跟着王爷越过围屏,那里有大夫在诊脉,马骏下半身用衾被盖住了,上半身伤口已经不出血。庄王皱了皱眉没说话,示意端端可以过去看一眼。
端端一凑过去,马骏的表情好像立马就能哭出来似的。
她奇怪,“你感觉怎么样啊?”
谁见过这样的?人家遭遇了这种事,旁边的人偏偏还一脸表情认真的问一句你感觉怎么啊?
什么感觉怎么样啊?难道他能说他很爽吗?有这么这么问吗?好歹人家现在也是个受害者好不好?马骏流下了两行清泪,他发誓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再也不欺负良家女子了....
庄王爷真是败给她了,假装咳嗽一声问大夫,“怎么样?”
老大夫捋捋胡子,“与之前的几位一样,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何,此人下手有点狠,吸了他太多精气。”大夫同情得看一眼,“养着吧,补补身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成了闻天的任务,大半夜不让人睡个好觉,也真是够造孽的。
这次马骏是真的哭了,他得活命啊,不但没把“白拂尘”引出来,还白白被采了,这次是废了。庄王爷还能让他活命吗??眼见庄王爷要走,马骏连爬带扯地抓住庄王的衣摆,“王爷,求王爷饶小的一条命吧,小的一定剃了头吃斋念佛去,再也不干那缺德事儿了....王爷....”
说到缺德事儿,司徒翰瞥了一眼他的下三盘,“你也得有那能耐才行啊。养着吧,看来这‘白拂尘’挺稀罕你,说不定过几天还会再来的。”庄王决定今晚起,就在奇葩园四周设阵,只要它再出现,定不会再让它跑了。
马骏不知是喜还是悲。
庄王爷一转身儿的功夫,那个鬼丫头竟不知跑哪里去了,“她呢?”
闻天摇摇头,“没瞧见,大概是回房睡了吧,都这么晚了。”
死丫头,闹着要看要看,看完了一声不吭就跑了。罢了,王爷没空跟她计较,还有一两个时辰就天亮,抓紧时间睡会儿,一大早还要早朝去。
这一天天,怎么那么多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