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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欣哪里知道这些曲折,她不甘愿的送走了五皇子,回身进到自己的寝殿时,只觉这长德宫大的空旷,安安静静的,连一点人声也没有,自己倒似只得了个空头德妃的名称。
在刘婷坐月子这两个月里,官家一次都没有召幸过高欣,每次来看五皇子也都是在午后,略坐一坐就走了,一丁点机会也没给她。
那时高欣还掌着宫务,能叫彤史来问一问,得知官家多是临幸陈晓青和林木兰,免不了有些嫉恨。这一对姐妹花不显山不露水的,竟有些霸住了官家的意思,连后苑那些新鲜的花儿都没分着多少雨露,更别提她们这些入宫日久的人了。
事到如今,唯一能给她添些乐子的,也就只有那位还以为自己有孕的沈贵人了。两个月过去,她肚子居然神奇的又胀大了一些,虽然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有五个月身孕之人该有的大小,可沈贵人貌似并不懂得,还拿腔拿调的要东要西,折腾医官每日来给她诊脉。
高欣听着沈贵人的笑话,心里忽然一动:莫非,这就是“镜花水月”的意思?再想起自己猜的那个“静”字,心顿时就乱了起来,再也静不下来。
正当她因无事可做而东想西想的时候,春明阁却传出喜讯:陈晓青又有喜了。高欣乍闻之下,忍不住呢喃出声:“石榴?原来如此,石榴……”
陈晓青并不知道高欣已经想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入了魔,她实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又怀上,还有些呆怔,倒是林木兰和春明阁上下的人都欢喜不已。
“等到明年二三月里娘子生产,四哥也两周岁了,正可当一个好哥哥。”林木兰拉着她的手,笑眯眯的说道。
陈晓青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笑道:“他现在话都说不全,还好哥哥呢!”延寿活泼好动,却说话走路都晚,到现在已经一岁半了,还是只能说些“爹爹”、“娘娘”、“姨姨”之类简单的词。
“再大些就好了,小儿一天一个模样,我瞧着咱们四哥聪慧的很。”
陈晓青也知道林木兰特别喜欢延寿,便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小腹,笑道:“姐姐这般喜欢四哥,还不赶紧自己生一个?喏,好好摸一摸,沾沾喜气。”
林木兰正无奈,门外宋祯忽然走了进来,正听见陈晓青这句话,便笑着接道:“晓青说的对,木兰快好好摸摸,沾沾喜气,明年也生一个。”
☆、第93章偏爱
林木兰立时闹了个大红脸,飞快把手抽了回去,起身给宋祯行礼,并把位置让给宋祯坐。
宋祯哈哈大笑,陈晓青也笑吟吟的看着林木兰,说道:“瞧,官家着急了吧!”
林木兰干脆躲去了廊下,陈晓青要亲自去拉她进来,宋祯伸手拦住,笑道:“她面皮薄,让她躲会儿吧。”转而问起陈晓青近日的饮食情况,叫她务必谨慎仔细。
彭娇奴和刘婷接连生产时出事,宋祯不免也担心陈晓青,让她一切遵医嘱,好好保养自身和胎儿。他并没有在春明阁耽搁太久,说了会话之后,就叫上林木兰一起去了庆寿宫。
如今秋意渐浓,庆寿宫里已经将门帘帐幔等物都换了厚实的,太后也早早穿上了夹衣,正与杜鹃商量给陈晓青什么赏赐,宋祯就到了。
“你来得正好,晓青喜欢什么,木兰必是最知道的,杜鹃只管去与木兰商量。”太后一见到宋祯进来,就笑眯眯的吩咐道。
林木兰跟在宋祯身后,一面行礼一面应道:“是。”随着杜鹃去了东偏殿。
太后看林木兰容色娇美,行动之间身姿窈窕,十分赏心悦目,便问宋祯:“怎么还没给木兰进封?”
“臣想等她有孕,直接封个高些的位份。”宋祯回道。
太后听儿子说了实话,并没隐瞒对林木兰的偏爱,就笑道:“这又何必非得等她有孕?木兰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稳妥懂事的好孩子,又能服侍得你高兴,便直接封个美人、婕妤也没什么,谁没有个私心偏爱?你已经够自制了。”
宋祯听到太后这话实在有些诧异,从小到大,太后都跟先帝一样教导他要谨慎自持,凡事依照祖宗礼法行事,不可随心所欲、任意妄为,只有这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帝王而非昏君。可是今日,太后居然鼓励他的偏爱,让他打破那个框框,一时之间,宋祯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太后看到他的模样,自然能猜到他心里想什么,便轻轻一叹:“你这孩子从小就能定得住心思,现在想想,你小时候,我真不该管的太严苛。”从前只怕孩子长歪了,将来继位会有行差踏错,愧对列祖列宗、社稷万民,在史书上留下骂名,可如今看着儿子竟连喜欢个女子都不肯逾矩册封,又免不了心疼。
也许是真的老了吧,心越来越软,只盼着儿子在处置国事之余能多些快活的时光,能少些辛苦,多些享受。
“娘娘这是忘了我小时候的顽皮了。”宋祯笑着哄太后,“要不是娘娘用心教导,哪有臣的今日?”
母子二人少有的谈了几句知心话,等林木兰和杜鹃再次进来时,太后就把林木兰叫到跟前,拉着她的手说道:“木兰也不小了吧?也该有喜信了。”
林木兰一天之内接连被陈晓青、宋祯和太后这样说,不自觉有些羞愧,便低下了头。
宋祯忙开口解围:“刚刚在春明阁,晓青已经叫她沾过喜气了,娘娘只管等着好消息。”
太后便笑着拍拍林木兰的手:“好好,我等着。”
等到回去福宁殿后,宋祯怕林木兰心里不自在,就遣退了闲杂人等,自己揽着她哄:“……不过都是些玩笑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不管你有没有生孩儿,朕都一样喜爱你。咱们也不急在一时。”
林木兰听了这话鼻端一酸,眼眶发热,便往他怀里一钻,不想叫他看见。
“朕现在还舍不得你离了身边,等过了年,要是你还没消息,再给你册封,可好?”宋祯干脆抱紧了她,在她耳边柔声低语。
林木兰想到若是真的封了位份,自己就得跟陈晓青和其他嫔妃一样,只能呆在阁中等着宋祯传唤或是去探望,而非如现在这般朝夕相处,便也并不觉着册封能比现在好多少,如以往一般答道:“奴都听官家的。”
宋祯低头亲了亲她粉嫩的耳垂,抱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知心话,晚上理所当然留她侍寝。自此以后,宋祯一月里,除了在坤宁宫留宿一晚,再没去过别处,只宿在福宁殿,留林木兰侍奉。
刘婷身子还没好利索,其实并不能承幸,宋祯每次来,也只是各自安睡而已,所以到头来,这一月间,竟是独宠林木兰一个。
德妃有心看热闹,借着去坤宁宫问安的时机,故意挑了此事来说。谁知刘婷面色如常,竟似并不在意,还说她自己和六皇子身体都不好,能有人为她分忧,好好服侍官家,她高兴还来不及,并且当着德妃的面就挑了一对玉镯,让人去赏给林木兰。
把德妃噎的,好半晌才说出一句:“圣人真是贤德。”
其实刘婷也并没有这般大公无私,她只是确实没有精力罢了。自从册封大典之后,她就接过了掌理宫务之事,她与六尚、内侍省都不熟悉,样样都得从头学起,德妃那时候还有太后指点,到了她这里,太后身子不好,刘婷哪敢轻易去烦太后?
而先前掌管诸事的德妃,不给她添乱,刘婷就谢天谢地了,自是不会叫德妃帮手,所以一时之间,她根本无暇顾及别事。
再加上她自己身体确实还有些虚弱,须得日日吃药膳调养,六皇子稍微变天就咳个不止,要人十分精细照顾,否则稍有疏忽就会发高烧。她已经分/身乏术,又哪有空闲管官家独宠哪个?
再说了,就算是刘婷有空,她也不会为这事劝谏官家。官家行事,向来心中有数,他的脾气看着温和好说话,实则最是不容人质疑,他喜欢谁、想做什么,都不是别人能左右的,听说就连与官家青梅竹马、情意非比寻常的明烈皇后都管不得,何况是自己?
目下首要之事,就是抚养六哥、坐稳后位、养好身体,其他的么,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
林木兰那边,接了皇后的赏,自然是要去谢恩的。她心中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皇后为何忽然赏赐自己,又对坤宁宫这个地方有些挥之不去的阴影,每次去都提着心绷着脸,便更加忐忑不安了。
刘婷见林木兰是见得多了,但像这样单独面对面说话,倒还是头一遭,她叫了林木兰起来,见她在自己面前很是恭顺,心里满意,便笑道:“你这一向服侍官家辛苦,我早想赏你的,只是事忙,一直不曾想起来,还是德妃提起,我才想起找东西赏你,坐吧。”
林木兰再次谢过,又推辞不敢坐。
“不要紧,坐吧,咱们也是老相识了,你还记得么?当初我入宫的时候,你还去教过我们规矩呢。”刘婷笑微微的说道。
林木兰自然记得,那时她还在宫正司,可此刻却不知刘婷提起这事是何用意,便低头回道:“记得,奴那时是宫正司女史,奉命前去尚仪局。圣人风姿出众,当时就气势非凡,让人过目难忘。”
她这话自然是奉承刘婷,但难得的是,她说话语气非常平实,好像发自肺腑一般,这让刘婷很受用,“我也记得你那时的样子,可不像现在,常低着头。你就笔直端庄的站着,那股朝气,似乎能从你脸上散发出来一样,我那时就想,这位女史跟别人可真不一样。”
这番话说的林木兰一怔,她几乎已经要忘记在宫正司的日子了,人在御前,来来往往见到的人,无不比她位高权重,她怎能不低头?
她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好在刘婷只闲话了这几句,就放她走了,倒也不至于出什么错。出了坤宁宫,林木兰独自往回走,心里想的都是刘婷那一句“你就笔直端庄的站着,那股朝气,似乎能从你脸上散发出来一样”,是啊,那时候的她是多么盼着每一个新的白天的到来,是多么有滋有味的活着呀!
再看现在,她按部就班、忙忙碌碌,常常都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连季节交替都感觉模糊了,更遑论其他。她的生活重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官家,她所有的时光,都放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冷静下来一想,林木兰确定自己并不喜欢这样过,可是她有选择么?事实上,连这番胡思乱想都没持续多少时间,在她远远看见福宁殿的琉璃瓦的时候,她就已经飞快的清醒了过来,她没有选择,从来只有官家对人予取予求,而她只能承受。
她掩藏心情,面色如常的回了福宁殿,又如常服侍宋祯用了晚膳,却没想到,在晚上就寝时,宋祯竟会突然问她:“今日皇后难为你了么?”
“啊,并没有。圣人很温和可亲。”林木兰惊讶之余,忙忙回道。
宋祯伸手轻轻抚着她的眉眼,柔声道:“那你有心事?”
林木兰下意识垂下眼皮,答道:“没有啊。”
宋祯就笑着点点她的鼻尖:“撒谎。”伸手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贴着她耳边道,“你从坤宁宫回来,就做什么都慢半拍,目光看着朕的时候,也是散而不聚,当朕看不出来?”
林木兰无话可答,便耍赖闭着眼睛不答话,宋祯难得见到她这样,起了玩心,伸手去她腰间胳肢,等她忍不住痒,咯咯笑着求饶的时候,才又问:“到底怎么了?不说,朕就继续罚你!”
☆、第94章知己
那些话又怎么能跟他说?他听了一定认为自己不识抬举、恃宠生骄,林木兰犹豫半晌,只得胡乱找了个借口:“奴只是觉着,自己一无长处,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却能得官家如此宠爱,心内不安。”
宋祯却听了就信了,揽着她在怀里哄:“谁说你没有长处了?你处事公正,心地良善,又谨慎妥帖、善解人意,已经足够好了。至于那些陶冶情操的技艺,会了是锦上添花,不算什么,不会也无伤大雅,而且我也相信,以你的聪慧,只要你喜欢想学,那些东西也很容易便能学会。”
他这一番话全是出自真心。与林木兰相处越久,他就会发现林木兰越多的好处,而不是像有些嫔妃那样,一开始看到的都是才华美貌,时日一长,才会渐渐发现她们的缺点,变得面目可憎。
这就像是考评官员一样,有的官员是一步登天,却越评越差,自然渐渐轮不上正经差遣,有的则是从零开始,越评越好、步步高升,他心里的天平如何能不倾斜?
林木兰听了宋祯这番话,十分感动。她日日跟在宋祯身边,知道宋祯轻易是不肯开口夸人的,便是私下说些亲密话,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哄人,她第一次得到宋祯的明确肯定,心中暖意融融,顿时觉得自己先前那些纠结不甘,实在是辜负了官家,便难得主动的亲了宋祯一下。
“就为了这个烦恼?”宋祯看出林木兰的神色变化,语气越发柔软,“真是个小傻瓜。”
林木兰紧紧抱住宋祯的腰,心想,罢了,士为知己者死,官家能有这片心待她,她又为何不能只围绕着官家而活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她相信无论什么境况,自己总能找到一个让自己舒服的活法。
两人肌肤相贴、呼吸相缠,仅从细微的动作里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这样的缠绵恰到好处,之后的鱼水之欢自然是水到渠成。
经过了这个夜晚,两人间不觉又亲密一层。林木兰因此番交谈心境改变,身姿比之前挺拔了一些,又容光焕发、娇艳异常,加上她本就生的高挑,在各处行走时便越发显眼。
沈贵人扶着肚子出来散步,远远看见林木兰进了春明阁,便有意慢慢往前走,看着快到了的时候,忽然说身上冷,打发身边宫人回去给她取披风。
她平常出门,身边至少跟着三两个宫人,这次也不例外,那宫人应声而去,还留下一个服侍沈贵人。
沈贵人就站在春明阁后面的岔路口,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里面一开始是很安静的,后来渐渐有笑语声隐隐传来,再后来还有孩童的欢笑声破空而来,沈贵人越听,心里越愤恨。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都能一个接一个的怀上,把孩子好好生下来,自己这里却如此艰难?这个月以来,沈贵人终于渐渐觉察不对劲,她的肚子并没什么变化,她也依旧常恶心呕吐,脸上还越来越黄,医官却每每来诊脉都说无事,只要她静养。
她恍惚想起,当初在家时,堂嫂怀孕六个月,肚子已经很大了,也基本不会再害喜。沈贵人慌了起来,她身边的宫人都是高欣换过的,无人可以商议,便偷偷与交好的贵人杜玉娘讲了。
杜玉娘听了,先也是惊诧,思量片刻后,竟对她说了一个耸人听闻的猜测。
“别是当初高娘子动了手脚,让医官给你下药,不让你肚子里的孩子长了吧?”
沈贵人吓的寒毛直竖,不让孩子长,那这孩子现在还活着么?她下意识就相信了,整个人恐惧的无以复加,夜里自然难以安眠,辗转反侧一夜,第二日起来,竟发现自己身上又见了红!
这一次沈贵人没有声张,连裤子都没有换,她拿定主意,一定要高欣为此付出代价。还有林木兰和柳晨,当初要不是柳晨撞了自己,这孩子也不会三灾八难,要不是林木兰向官家进谗言,官家又怎么会从来没来看过自己!
眼看着林木兰这段时间独得圣宠,沈贵人早已经妒火中烧,这一回便选择了从她下手。她拿定主意,继续向前走,身边的宫人却扶着她劝:“贵人不累么?还是别往远走了吧。”
“不累,再走一段。”沈贵人执意走到春明阁门外才站住,眼睛望向庆寿宫,与宫人说道,“你说我要不要去给太后问安?”
还不等宫人答话,春明阁前门忽然打开,林木兰自里面走了出来。
“沈贵人。”林木兰看见沈贵人有些诧异,但还是立即行礼问好。
沈贵人一笑,上前两步去扶她:“林女官快别折煞我了,听说如今连圣人都倚重你,我哪敢受你的礼?”
林木兰不想让她扶自己,飞快行礼起身道:“贵人客气了,奴还要回福宁殿向官家复命,少陪。”
沈贵人哪会放她走,脚步一错,既挣脱了身边宫人扶着她的手,又拦住了林木兰,低声道:“你别急,我有事想求你禀报官家。”
林木兰蹙眉,春明阁守门的小黄门看情势不对,忙飞奔进去禀报陈晓青。
“我想求你告诉官家,有人谋害了我和官家的孩子……”沈贵人伸手拉住林木兰的胳膊,凑过去语气飘忽的说道。
她这语气阴森森的,让本就知道她没怀孕的林木兰十分不适,便轻轻挣扎,想脱开她的手,哪知沈贵人目光一转,忽然松手,整个人向后倒去,跟着她的宫人伸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贵人硬生生摔倒在地。
恰在此时,陈晓青也来到春明阁门边,见到这副情景,不由惊叫一声。
“快扶贵人起来。”林木兰倒是不慌不忙,吩咐那宫人去搀扶沈贵人,又□□明阁看门的小黄门去坤宁宫传话,禀告皇后。
沈贵人忍着剧痛不起身,那宫人一个人也扶不起她来,陈晓青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让自己的人帮忙,便看向林木兰。
林木兰知道旁人都不知沈贵人是假孕,怕吓着陈晓青,便让她先进去,不用她管,自己在这里等着刘婷派人来。
坤宁宫距此不远,很快刘婷身边的金蝉就带着人匆匆赶来,正指挥人帮着去抬沈贵人,沈贵人却忽然“清醒”过来,气息微弱的解释:“不怪林女官,是我有事求她,她不肯也是常理,并不是有意推我的。”
林木兰刚才就猜到她是想诬赖自己,闻言并不辩解,对金蝉说:“先请医官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