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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子龙失职,没照应好姑娘,害姑娘受苦!”赵云见浮生话里话外全是体谅与安慰,心中愧疚更甚,还好没有什么大碍,否则他赵子龙真得愧疚一辈子。
“将军这话从何说起,”这赵大将军也是个实诚人,浮生怎好意思让人家实诚人心中揣个包袱,忙宽慰道:“都是浮生自己不小心弄的,与将军有何干系?将军千万别放在心上,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从小爱爬上爬下,磕磕碰碰那是常事,要是哪天没有鼻青脸肿,我娘都觉得是稀罕事儿!”
赵云闻言,心情登时放松不少,想起昨日登山的情形,犹自觉得有趣。这叶姑娘每日都是元气十足,朝气蓬勃,想必幼时调皮不羁的样子必定十分可爱,这样想着,嘴角便不由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淡得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赵将军?”浮生半天没听到回应,于是隔着纱帘唤了一声。
赵云一个机灵,才意识到自己竟走了神儿,心中一窘,忙道:“姑娘没事就好,若有什么吩咐,请姑娘千万不要客气,赵云赴汤蹈火——”
“将军,”浮生吓得连忙打住,她怕赵云再说下去,就是‘刀山火海’之类的话,“浮生若是需要帮忙,一定不跟你客气!”
这个时代的人好没创意,动不动就上纲上线,这么严重的话,那是能随随便便说出口的?太不谨慎了,不过,这也倒显示了他们的一片赤诚与质朴。
赵云愣了愣,继而摇头轻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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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将养了几日,已无大碍,只是腿脚仍有些不大灵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但她全然不介意,仍拄着个拐杖在疫区里到处晃悠。
浮生在熬药的大锅旁站住,伸手往放着药草的竹篮里抄了一把,放到鼻下一闻,不由微微蹙眉。
熬药的医官见她眉头紧锁,小心问道:“叶大夫,可是这药草有什么问题?”
浮生不置可否,凝眸沉思了片刻,张口正要说话,却听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争吵之声,便听有人高呼,“打人了,打人了!”
浮生转眸向街心看,只见‘噗通’一声,帐篷下肉球般滚出一个瘦瘦巴巴的身影。几个人凶神恶煞般的壮汉追出来,话也未说一句,便一把将那人架了起来。接着,一锦衣公子缓步走出,挑眉看了一眼被架起来的那人,将杏眼一眯,抬手‘啪’‘啪’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刮子。
被打之人被掀翻在地,捂着脸颊缩成一团。锦衣公子还嫌不解气,上前一步,一脚踹在地上那人的胸口,还用力地碾了几下。
浮生顾不上药汤,连拐杖也没来得及拿,便一瘸一拐地凑上前,挤进人群一瞧,只见倒地上的是个衣衫褴楼的少年,正被那肥硕的锦衣公子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少年虽浑身是伤,脸颊也憋得通红,却愣是咬着牙关,不叫一声疼。
旁边围观的百姓里有人指指点点,却好像都碍于这锦衣公子的淫威,不敢上前劝阻。浮生见那少年可怜,又见这锦衣公子一副阴狠刻薄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欺负人也不待这样的!
浮生心中的正义感莫名爆棚,她将眉心一横,想也未想,冲上前劈头便骂道:“青天白日,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浮生双手叉腰,茕然站在人群中央,心中一愣:咦?怎么这会儿腿也不瘸了,肩也不痛了?
锦衣公子没想到有人竟敢替这个穷酸少年出头,脸颊上的两坨肥肉不由狰狞着颤了颤。他冷笑着上下打量一眼浮生,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敢跟小爷叫板儿!”
浮生抱臂冷哼,白他一眼,道:“本姑娘有名有姓,姓叶名浮生!”说谁野丫头呢!你才野丫头,你们全家都是野丫头!
锦衣公子挑眉,嘴角露出一丝玩味儿般的笑意。他将右脚从少年胸口撤回,然后信步走到浮生身边,将两道色迷迷的目光在她身上一通逡巡。
“我说小娘子,小爷我大人大量,不与你一介女流计较。赶快家去吧,没准儿你家夫君还等着你回去暖被窝呢!”
人群一阵哄笑。
浮生气得脸都绿了,叉腰骂道:“这里是刘使君治下,岂容你辈如此撒野,赶快把人给放了,否则本姑娘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吆呵!”锦衣公子嘴中啧啧有声,眯起杏仁儿大的一对小眼,滴溜溜活像一只偷吃的仓鼠。他咧咧嘴,故意提高嗓门,斥道:“给脸还不要脸了!你也不问问我爹是谁?就敢在小爷面前逞强!”
嘿,难道你爸还能是李刚?
浮生倔脾气上来了,你爹爱谁谁,她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今个儿还非和这泼皮死磕到底不可!
“谁管你爹是谁!”浮生瞪他一眼,你有人,难道咱就没人了?
“说出我爹的名号,非吓死你不可!我爹可是这汝南城的郡守,陆仟陆大人!”锦衣公子洋洋得意,只道浮生见识浅薄,有眼不识泰山。
浮生一愣,讷讷地眨眨眼,“……然后呢?”她好歹熟读三国,还真没听说过陆仟这号人物。
锦衣公子见没达到预想中的威慑效果,不由一阵尴尬,气恼起来,怒道:“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到底想怎样?小爷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浮生冷笑:姑奶奶我的耐心更有限!
地上的少年挣脱桎梏,捂着胸口蜷缩到一边儿,轻咳了几声,然后恶狠狠剜那恶少一眼,转而对浮生道:“多谢姑娘好意,这恶少蛮不讲理,我不想连累姑娘,你赶快走吧!”
浮生俯身将他扶到一边坐下,道:“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我是大夫,让我帮你看看伤势如何。”
少年躲不过,只得任由浮生伸指扣住手腕,检查他的脉搏。
浮生蹙起眉头,这死胖子下手真狠,这少年心脉急促,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锦衣公子见浮生不但不肯走,还泰然自若地给这少年号起脉来,不由气得暴跳起来,“你可知这厮偷了小爷的钱袋,你难倒要救一个小偷!”
少年急道:“姑娘,我没有——”
浮生点头,示意他不必多做解释,转而向锦衣公子道:“在大夫眼中,没有身份贵贱,只有病人。”
锦衣公子怒道:“好,我让你嘴硬!来人,把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家伙绑起来,给我扔到湖里喂鱼去!”
几个壮汉果然从四面包围过来,情急之下,浮生闪身挡在那少年身前。
“我看谁敢动她!”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浮生纳闷儿地回首,见刘备与关羽并着几个官员缓步走近,说话的却是一个她未曾见过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官袍,面色阴沉。
恶少看见此人,脸色一变,立刻垂下头,蔫儿了一般,低低唤了声“爹——”
浮生恍然大悟,原来这位便是李刚,不,陆仟了!只是看这陆仟陆大人的样子,倒不像是个飞扬跋扈之人,不知教出的孩子如何这般嚣张放肆。
几个下人已经将浮生架了起来,此时见少公子被老爷训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关羽早上前一步,伸掌在他们肩上拍了几下,只听见咯咯的骨头碎裂声,几人便早已满头是汗,忙放开浮生,伏在地上大叫饶命。
关羽一松手,手中之人摔在地上,抱着胳膊打了个滚儿,怯怯地看一眼关羽,爬起来转身便跑,其余壮汉也一起溜走,瞬间跑了个无影无踪。
浮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着那狂奔的背影,张牙舞爪地骂了几句,完了偷偷瞄一眼关羽,然后轻呼一声,“啊呀,头好晕!”
关羽忙伸臂揽住她,关切道:“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浮生半倚在关羽怀里,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哗哗的牙齿。
风波
锦衣公子名为陆蟠,乃是陆仟独子,从小被其母娇纵惯了,故而生成了一副飞扬跋扈的性子。他这人可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可只有一样,却怕的要命,那便是他的父亲,汝南郡守陆仟。
此时陆仟怒目盯着陆蟠,开口便骂了一句“孽障!”
陆蟠吓得一个激灵,识趣地低下头盯着脚尖,生生受着,大气不敢喘一个。
“看看你又做了些什么!我们陆家的脸面真是要被你给丢尽了!”陆仟喘着粗气,抬指点着陆蟠,脸色因气恼涨的通红。
陆蟠被这一通骂,早吓得双腿发软,手心眉心都渗出细汗来。
陆仟见陆蟠不说话,以为他故意赌气,于是更加恼火,正要再骂,却见陆蟠突然捂着肚皮,‘哎吆’‘哎吆’地大声叫起痛来。
“孽障!”陆仟见陆蟠弯腰捂着肚子,以为他用苦肉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少用这招蒙我!”
浮生蹙眉,她见陆蟠满头大汗,唇色惨白,不像是装的。
陆蟠按着肚子,疼得翻倒在地上,然后抱住陆仟的脚腕,惊恐地哀求道:“父亲救我!”
陆仟察觉到异样,慌忙看一眼刘备,见刘备默不作声,不由心头一沉,只得低头复看向陆蟠,咬牙冷哼道:“自作自受的孽障,整日不往正道儿上混,死了也是活该!”说着,抬腿甩开陆蟠,拂袖转到一边儿,背过身再不看他一眼。
陆蟠失去重心,仰面在地上摔了个跟头儿,抱着膝盖团成个球儿一般,骨碌碌滚了几圈,然后呲牙咧嘴地扯着嗓子哀嚎。
众人冷眼旁观,陆蟠见父亲不肯出手相救,只得挣扎着爬向浮生,伏在她的脚下痛哭失声,“姑娘救我!”
浮生厌恶地往后退出一步,冷哼道:“公子身份尊贵,浮生医术拙劣,恐有所失,不敢造次。”
陆蟠浑身打着冷颤,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我错了……我跟姑娘道歉,姑娘,姑娘不是说……在大夫眼中,没有身份贵贱,只有病人?”
浮生一愣,呵呵,这陆蟠好口才,还知道反戈一击。屈尊做个恶霸,真是难为他了!
“是啊,可我这会儿不是大夫!”
陆蟠一愣,急道:“不是大夫是什么?”
浮生轻笑道:“是一个颇有正义感的寻常小老百姓儿而已。”说完,仰头看天,为扳回这一局洋洋得意,当年医学院辩论会主席,她这三寸不烂之舌也不是盖的!
围观群众早看不惯陆蟠在城中横行霸道,此时见浮生将他呛得哑口无言,虽不敢宣之于口,却都在心底暗暗叫好。
陆蟠抱着膝盖,在地上滚来滚去地哀嚎,像是疼得死去活来。陆仟几次回头看他,面露不忍之色,可刘备一直不发话,他也只好忍着不发一言。
刘备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突然‘呵呵’一笑,捻着胡须对浮生道:“叶姑娘,陆公子已经吃到了苦头,我相信他知道错了,不如就看在我的面上,帮他一把!”
浮生一听,脑门儿顿时肿胀起来,领导都发话了,她总不能不听,可是真要帮了这个恶少,她心里又实在气不过,好歹让他多受会儿罪才是。
刘备见浮生默默的不说话,于是挑眉向关羽使个眼色,关羽领悟,目光一转,附耳对浮生轻声道:“陆蟠既是病人,你为何不救他?”
“我没有——”浮生心中依然不服气,可犯不着因为这个恶少,让关二爷误会她不识大体,于是故意提高嗓门道:“他只是紧张之下岔了气儿,无非受点儿苦而已,丢不了性命,这病不需要用药,也没药可用,好好躺一躺,不要受凉便是!”
刘备看一眼陆仟,见他依旧冷着脸不说话,不由勾唇轻笑,吩咐赵云道:“将陆公子送回府,路上多加照应!”
陆仟有了台阶,立马上前拱手,道:“怎敢因这孽障烦劳赵将军,还是下官送这孽子回去!”
刘备点头说了声‘也好’,陆仟便招呼左右取来担架,抬了陆蟠,向刘备告辞而去。
刘备看一眼沉着脸的浮生,摇头而笑,“叶姑娘难道真的没有让陆公子少受些苦楚的法子?”
浮生一愣,原来刘备早猜到了她的心思,不由心虚地吐吐舌头,嘿嘿笑道:“浮生就是要让这恶少多受些苦楚,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
关羽默默摇头叹气。
刘备呵呵笑着,转身要走,忽而一小卒匆匆跑来,禀报道:“启禀主公,隔离病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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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匆匆赶到隔离病区,只见大帐里,横七竖八倒着一地的病人,有的上吐下泻,有的浑身抽搐不止,有的俨然已经晕了过去。
浮生大惊,忙一瘸一拐冲到熬制汤药的锅炉旁,要来药渣,摊在白纸上,然后一味一味地仔细辨认。刘备几人也凑过来,见浮生一脸严肃,不由面面相觑,怕打扰到她,都不敢出声说话。
检查了药渣,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这药已发放了数日,病人服用之后,并没有什么不适,反而症状正在一点点地减轻,如何今日却又变成了另一番情形?
浮生苦思无果,呆呆立了半晌,一抬头见刘备几人站在眼前,皆忧心忡忡地望着她,不由有些尴尬。自己当初大言不惭地接下这个差事,如今万一办砸了,岂不是辜负刘备与关二爷等人的一番信任!
“我——”浮生不知道该做什么解释,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真的有点儿懵了。
关羽似看出了浮生的顾虑,他望一眼刘备,回眸对浮生道:“你不要有顾虑,关某相信你的能力,赶快找出原因要紧!”
浮生感激地看他一眼,只觉一阵暖流缓缓流过心底。她向关羽点点头,然后转向刘备,毅然道:“使君放心,浮生一定尽快找出原因!”
刘备眉头紧锁,忧心忡忡,道:“有劳姑娘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跟我说。”
浮生凝眸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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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灯如豆,浮生待在药房里,就着灯光,一遍遍翻看华佗留给她的医书,可是翻了几个时辰,并未翻到任何有关的记载,一切都是按照往日对付疫病的方子在走,她真的不知,到底错在了哪里。
小医官每隔一个时辰便会进来通报病人的情况,她已经做了停药处理,可是这些病人的症状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浮生心烦意乱,书上的字渐渐陌生起来,四周好像有排山倒海的压力,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