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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大夫转身看着他,重重点了点头,“不是怀疑,而是肯定。”他想了想,继续道:“若老夫没有猜错的话,下毒的人手段极其隐蔽狡诈。在我们来之前,下的毒应该不会少于两种,一种应该是混在饮食或汤药之中,这也是孟将军先前一直昏迷的原因。另一种则是直接针对伤口,因此导致伤口迟迟不愈和。”他蹙起眉头沉吟了会儿,又道:“孟将军现在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常昏迷,说明顾小姐你在饮食这一关把得很牢,让下毒者无法趁虚而入。只是他又是如何继续在伤口上下毒的呢?每次换药都是老夫亲自操作,顾小姐你一人在旁边协助,没有第三个人插手啊……”
室内一时陷入了沉默,三个人都在凝神思考。孟云泽更是震惊不已,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忠心为国、真诚待人,居然还会有人暗地里加害自己,一时间,气恼悲愤之余,又是深深的痛心。
“润甫,你想一想,这里有谁和你关系不好,会害你?”顾水璃忍不住问道。
于大夫也问:“孟将军可是因为年轻气盛,一时不注意说话得罪了人,自己也不得知?”
孟云泽想了想,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和这些弟兄们都是同生共死、亲如兄弟,哪怕有时候有点儿口角之争,也都是争论作战方法,绝不是为了个人利益。争吵过后也只是付之一笑,不会记恨于心。所以,我实在是想不到会是谁要害我……”
“也许是有人怕您挡了他的晋升之路呢?”于大夫冷冷笑道:“嫉妒之心也会演变成害人之心啊!”
孟云泽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以前也许会有这个可能。只是此次兴化府失守,损失惨重,福建的大小官员都要追责,第一个难逃责任的便是没有留下来守城的我。我现在可是待罪上阵,自己的官帽还不知能否保住呢,还谈什么晋升,更谈不上阻挡别人的路了。”
顾水璃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没想到孟云泽除了背负着至交好友的深仇大恨外,还承担着即将追责的沉重压力,她不禁苍白了脸,在床边坐下,担忧地看着孟云泽。
孟云泽露出些微的笑意,示意顾水璃不要担心,又自嘲地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革除官职,我也乐得个轻松。”他深深看着她,语气温柔,“你不是一直抱怨我只顾着打仗,不陪你吗?革了职,做个富贵闲散人,天天陪着你,岂不是更好?”
顾水璃知道他嘴上虽然说得轻松,心中定是心酸难受不已。她眼圈一红,笑着应道:“好啊,到时候咱们就周游天下,逛得累了就回云水岛,做一对世外桃源的神仙眷侣。”
两个人含笑对望,仿佛都看到了风景如画的云水岛上那一幅美好的画面,目光交织处,是脉脉的柔情和深深的眷恋。
于大夫很是尴尬,咳嗽了几声,“孟将军能征善战,智勇无敌,如不能继续为国效力,实在是我大梁国的遗憾,是我们百姓的悲哀啊!”
顾水璃暗自腹诽,孟云泽又不是卖给你们了,非要给你们卖命不成吗?嘴上却道:“于大夫言重了。我们家润甫现在身受重伤,以后就算痊愈了,也就是个三等残废,出不得力了,唯有陪着我好好休养了。”
孟云泽一愣,猛地咳嗽了起来,扯得伤口一阵疼痛,连声道:“阿璃,我这伤不要紧的,我可没有残废。”
顾水璃见他又急又怕的样子,笑着握住了他的手,“你放心,不管你怎样,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孟云泽心中更急,还要解释,顾水璃便冲他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他,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慈悲模样。两人还在眼神交战,又听于大夫疑惑地叹道:“老夫实在是疑惑不解啊,这个下毒者到底是怎么样在伤口上下毒的呢?”
☆、神秘下毒者(下)
室内又一次沉默了下来。顾水璃不再顾及逗弄孟云泽,而是和于大夫一样,盯着孟云泽那包着厚厚一圈布带的腹部陷入了沉思。
孟云泽本来觉得虽然这样日日躺着,但是有顾水璃的陪伴,几乎要比以前活蹦乱跳的时候都要舒心快乐。可是方才顾水璃那一番话,又令他心生惶恐,生怕自己的刀伤迟迟不愈,会被顾水璃嫌弃。此刻见于大夫和顾水璃四只眼睛都盯着他的伤口,只觉得伤口处又痒又热,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伤口处的布带。
“布带!”顾水璃突然眼睛一亮,高声叫道:“喝的药没有问题,涂的药也没有问题,会不会是包伤口的布带有问题?”
于大夫也是神色一震,他急忙寻出刚刚换下来的布带,仔细看了看,又放到鼻前嗅了嗅,疑惑地道:“虽然这个布带看上去和一般的布带没有什么不同,但是顾小姐你的怀疑也很有道理。”想了想,又问道:“这个布带不是在外面买的吗?”
顾水璃面露懊恼之色,“胜男说倭寇攻城之后,城里城外到处都是受了重伤的人,外面药铺里的布带都卖完了。所以……所以这些布带是找孙医士要的。”
“莫非是孙医士?”于大夫沉吟道。
“不会!”孟云泽断然否定,“孙医士是我军中的医士,我们相交多年。他为人虽然孤傲,又有些刚愎,但绝不会是背后害人的宵小之辈。”
“会不会是孙医士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所以不愿让于大夫治好你?”顾水璃问道。
“不会。”这一次是于大夫否定,“行医之人,断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而且,之前伤口也是一直未能愈合啊……”
“这个人可以接触到军医手里的布带和药物,到底会是谁呢?”孟云泽还在沉思,顾水璃已经慌忙将他身上的布带解了下来,急急对于大夫道:“不管是不是布带的原因,为了安全起见,最好还是重新为润甫包扎伤口吧。”
顾水璃寻了几条干净的帕子,于大夫为孟云泽清洗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正在忙着,听到门口传来说话声。只听胜男提高了声音道:“邓小姐,于大夫正在为孟将军诊病,嘱咐其他人不要入内。”
顾水璃冲着于大夫使了个眼色,轻轻走到门口,只见邓如筠如往日一样身着一袭白衣,楚楚可怜地站在那儿。她的手里提着一个小瓦罐,看到顾水璃出来,纯净的小脸上立刻绽放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顾姐姐,我在厨房里熬了鸡汤,送给孟六哥补补身子。”
顾水璃示意胜男收下,点头笑道:“如筠妹妹,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应该的。”邓如筠甜甜地笑着,又问:“不知孟六哥今日如何,我可否进去探望他?”
顾水璃道:“不巧得很,于大夫正在里面诊病,现在不是很方便。如筠妹妹改日再过来吧。我代润甫谢谢你了。”
邓如筠失望地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去,回头又迟疑地问道:“我方才听孙医士他们说孟六哥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不知是怎么回事?”
顾水璃面上笑容微微一滞,转瞬又笑道:“没有的事,只是恢复得比较慢而已。多谢如筠妹妹关心。”
邓如筠愣了下,又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那就好,如此我就放心了。”说罢冲着顾水璃轻施一礼,转身聘聘婷婷地走了出去。
顾水璃望着邓如筠风摆扶柳的背影消失在院门,眼睛微微眯着,陷入了沉思。一旁的胜男正问着,“顾小姐,这个鸡汤要不要如往常一样倒掉?”
顾水璃看着冒着热气、香气扑鼻的小瓦罐,想了想,道:“不要倒,留下吧。”她玩味地笑了笑,“我倒是要看看,这日日送来的,到底是真心,还是歹意。”
回到里间,于大夫已经包扎好了孟云泽的伤口,正坐在桌子旁研究那一堆布带。见顾水璃进来了,便道:“下毒之人必定精通药理。这些布带应该是用无色无味的药煮过或者熏过,而这些药就是害得孟将军伤口迟迟不愈的罪魁祸首。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药,又是用什么样的方法使药附着在布带之上而不被人察觉,老夫回去还要好好研究一番才行。”
“于大夫,您先研究研究这罐鸡汤吧。”顾水璃拎着鸡汤搁在了桌子之上。
正在闭目养神的孟云泽闻言立即睁开了眼睛,惊道:“阿璃,你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怀疑小筠……怀疑邓小姐?”
顾水璃见孟云泽一副紧张的模样,心底没来由地生出一股闷气,冷笑道:“我这不是广撒网嘛,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不然怎么能将凶手找出来?”
于大夫拿出鸡汤,倒了一小碗出来,仿佛诊病一般,仔细地望闻问切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鸡汤里放了补身体的人参等补药,但是应该没有下毒。
孟云泽便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轻松地笑道:“我就知道不会有毒。邓小姐怎么可能会下毒害我呢!”
“为什么不会?”顾水璃见孟云泽这般维护她,忍不住质问道:“只要是接触过你的人都有可疑,而这个邓如筠是和你接触最多的人。在我们来之前,你一直由她照顾。她直接负责你的饮食和用药。而且我记得邓小姐曾经说过,因为军中受伤人数太多,孙医士忙不过来,还时常请她去他的药房里帮忙,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接触到包扎伤口的布带。这么说来,她才是最有可疑的。”
“动机呢?”孟云泽突然沉声问道:“就算有下毒的条件,但是下毒的理由在哪里?她为什么要害我?”
孟云泽从来没有这么冷淡地和她说话,顾水璃愣了下,一时间又委屈又羞恼,眼圈也红了,气道:“那我哪里知道?女人的心海底的针,谁能猜得透?”她看着孟云泽严肃的、隐隐有些发白的面容,越发气得口不择言,“也许是因为她得不到你,因爱生恨,那也说不定啊!”
孟云泽愣了下,忽又笑了,他故意吸了吸鼻子,“我说怎么闻到这么大一股酸味啊,原来是有人醋坛子打翻了。”他无可奈地笑着,“我比邓小姐大了近十岁,在我眼里,她仍是当年那个跟在启源背后叫哥哥的小丫头,想必她也是将我当做兄长。”
他的笑容突然淡了下来,又浮现出淡淡的悲伤,低沉了声音道:“邓小姐前来找我们,是寻求庇护的。她那个堂叔、堂婶带着一家子人住进了启源的家,不但图谋她家的财产和药铺,还要匆匆为她定亲。邓小姐万般无奈,这才带着药铺的房契逃到这里。等我的伤好了,我势必会同刘大哥他们一起回福州城为她出头。所以说,邓小姐绝不会害我,否则,她又去依靠谁呢?”
顾水璃哼了一声,“你刚才不是说了还有一个刘大哥吗?所以说你也不是她唯一的靠山。再加上她因爱生恨……”
“什么因爱生恨,你越说越不像话了。”孟云泽忍不住沉声反驳道。
“顾小姐说得有道理。”于大夫方才一直在埋头研究鸡汤和布带,没有理会这两个小儿女的嘴皮子官司,后来听到孟云泽道出“药铺”二字,不由凝神听了会儿,插言道:“原来邓小姐家里是开药铺的吗?”
“启源的外公家里以前是开药铺的。邓小姐小时候一直跟着外公长大,也通些药理。当年我和启源都积攒了些钱财,想置点儿产业时,我本来想让他和我一样开一个绸缎铺,结果启源兄开了个药铺,那也是应邓小姐的要求,平时也多是邓小姐在打理。”他面色一沉,气愤填膺地道:“所以说这个药铺是邓小姐的,绝不能被她那无良的堂叔夺去。”
于大夫和顾水璃此刻都没有随着他一起声讨恶人、同情孤女。他们二人对看了一眼,都是闪现激动之色,顾水璃道:“作案条件有了,作案能力也有了,现在,就差一个作案动机了……”
于大夫捋了捋胡须,“只是我们现在已经将她的作案渠道给堵死了。现在要引她出来,唯有为她创造作案的条件……”
“您是说……”顾水璃面露恍然大悟之色。
于大夫点了点头,笑得神秘而轻松,“从现在开始,一切如常,不要流露出任何的异常。布带仍是在孙医士那儿拿,对外面也仍说伤口迟迟未愈……”
“这样做有用吗?她会露面吗?”
“她不出来,咱们就想个办法,引她出来。”
“引蛇出洞?”顾水璃抚掌笑道:“好办法。只是……该如何引呢?”
于大夫看了一眼一脸不赞同地瞪着他们的孟云泽,微微笑道:“我们不要影响孟将军休养,到外间慢慢商议吧!”
顾水璃抿嘴笑了笑,安抚地看了一眼孟云泽,随于大夫一起去了外间。
孟云泽被当做空气冷落了半天,此刻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出了房门,气得捶了捶床,“你们……你们真的怀疑邓小姐?我说过了她绝不会是凶手。喂,阿璃……阿璃……”
☆、迟到的婚礼(上)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张屠户便在城门口候着了。城门还没有开,他便坐在板车上歇口气。板车上躺着他半夜里刚杀的一头肥猪,淡淡的薄光中,死猪狰狞的双眼正瞪着他,很有些死不瞑目的意思。
张屠户便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瞪什么瞪?谁让你瞎吃,长这么肥,杀你的时候可费老子劲儿了。”他敲了敲猪头,“你别瞪老子,你可是送给城里的军爷们吃的,军爷们吃了你,就更有力气去杀那些倭寇,这也算是你的功德了。来世投个富贵人胎,你还得感谢老子。”
天色渐渐亮了,东方的地平线上,晨光冲破了雾霭,隐隐透着红光,将天际染成淡淡的粉色,红光下,是即将喷薄而出的太阳。看样子今日又是一个大好的晴天,黄历上说,今日宜祭祀、入宅、嫁娶……
当城门内外的雄鸡纷纷扯着嗓门启鸣的时候,城楼上也传来了击鼓声,随后,兴化府高大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发出巨大的□□声。
候在城门口内外的人们纷纷起身,挑担子的挑担子,推小车的推小车,背包袱的背包袱,赶马车的赶马车,走亲戚的,做买卖的,都有条不紊地各自从高大的城门下穿梭进出,兴化府城门又开始了它喧闹的一天。
张屠户推着板车来到兴化府衙后门的时候,门口早已站了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正急得冒汗。看到张屠户,急忙招手示意他快些过去,一边道:“哎呀,张屠户,你怎么才来啊,这好几个厨子都等着你呢,你可别误了我的大事啊!”
张屠户推着车随这位男子进了兴化府的后宅,一路上看到里面有好些士兵和仆人正在忙乱着,搬凳子的,抬箱子的,扛桌子的,一派热火朝天。
沿途经过几个院子,门口都挂着大红灯笼。透过门缝,还可以看到里面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竟是在办喜事的样子。
“孙大爷,府里这是要办喜事啊?”张屠户疑惑地问着,“我记得这知府大人一家在倭寇攻城时都死光了啊,这才办完了丧事,又是给谁办喜事啊?”
“呸呸呸!”孙管事瞪了他一眼,“刘知府大人一家早已扶灵回了老家,新的王知府大人前几日刚刚上任。可别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小心王大人责罚。”
他见张屠户面色转白,双腿都打起了哆嗦,鄙夷地觑了他一眼,心道到底只是个杀猪的,看着凶神恶煞、一脸横肉,胆子却这么小,嘴上却仍是解释道:“今日办喜事的是孟参将大人。”
“孟参将?可是那个以一敌十、杀得倭寇闻风丧胆的孟将军?”
“正是。”孙管事斜睨了他一眼,“没想到你除了杀猪,还知道挺多的啊!”
“那是。”张屠户仰一仰脖子,露出几分得色,“孟将军的威名,咱福建沿海这儿的百姓们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啊!只是……”他又面露疑惑之色,“孟将军怎么会在咱们兴化府办婚事啊?”
孙管事叹了一口气,“孟参将一个多月前与倭寇作战时受了伤,一直不愈,前些日子更是到了药石不医的地步,连福州城里来的几个名医都没辙。”
“哦,怎么会这样?那可如何是好?”张屠户焦急地问着。
孙管事笑道:“幸好前几日门口来了个老道,点着名要为孟参将算一卦。你别说,他还真的是个半仙,不但知道孟参将重伤不愈,还说那是因为孟参将杀孽太多,命中有此一劫,若能以喜事冲一冲,说不定可以化险为夷。”
“哦——”张屠户点点头,也是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又问:“可是这么几日的工夫哪里来的喜事呢?”
孙管事道:“孟参将已经聘下了夏副总兵的义女为妻,本来是今年正月完婚。只不过当时倭寇攻陷了咱们兴化府,孟参将连婚事都没来得及办,便连夜赶来兴化抗倭。”
张屠户便感慨地叹了口气,“孟将军真的是一心为国为民,不计个人得失啊!”
孙管事接着道:“夏副总兵和其义女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得知孟参将身受重伤,需要冲喜,便二话不说,同意就在咱们兴化府办婚事。”他又叹了口气,“希望那老道真的说得对,这场喜事真的让孟将军病情好转便好了……”
“那是一定的,”张屠户连连点头,“孟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推着板车来到了厨房,厨房里的几个厨子赶快迎了出来,纷纷道:“哎呀,怎么才来啊,快快快,快把猪卸下来。二狗子,快去烧热水,赶快拔毛,这酒席上可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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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管事嘴里重情重义的夏府义女自然就是顾水璃了。这一日,她终于穿上了那日未穿成的大红嫁衣,带着凤冠霞帔,紧张不安地坐在了婚房里。
“顾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紧张啊?”房里陪着她坐着的是特意从福州城里赶来参加她婚礼的夏青青。除了她,夏副总兵、孙姨娘、翠翠、小桃,还有孟府里的孟海、孟兴等人也来了。吴妈妈却是没有来,据说仍是头风发作,起不了身。
顾水璃两只手紧紧抓着裙摆,只觉得手心一片濡湿。她脑中犹如一团乱麻,呆呆看着桌子上那一对龙凤红烛,跳跃的火光有如她同样激动难平的心。夏青青在耳边絮叨了半天,她一个字也未能听进去。
“顾姐姐,莫不是你仍在担心孟六哥的身体?”夏青青见她神色紧张,笑着安慰她,“方才你们拜堂的时候,你盖着红盖头没有看到,我可看得清楚着哩。孟六哥的脸色好了很多,拜堂的时候都没有要孟兴的搀扶。刘大哥他们都说,那个老道真的是活神仙,婚事这么一办,孟六哥的身体立刻就好了起来。”她咯咯笑了起来,“说不定过几天,孟六哥就可以又活蹦乱跳了呢!”
方才,顾水璃终于在刘总兵的亲自主持下,在军中诸多将领的见证下,和久病不愈的孟云泽完成了拜堂仪式,真真正正成为了他的妻子。但是此刻,她的内心欢喜激动之余,更多的却是忐忑不安,因为只有她知道这场婚礼的真正意义所在。
不一会儿,翠翠进来了,她身穿一身桃红色的衣裙,一双杏眼晶亮,两颊酡红,面上的喜意比她的主子更甚。她笑盈盈地上前行了礼,脆亮的声音都带着喜气,“小姐,奴婢方才偷偷去看过了,那些军爷们喝得高兴得很。咱们将军虽然没有喝酒,只是坐在一旁赔笑,但是他们都拉着他不让他走。奴婢担心将军坐久了会受不了,催促孟兴去问将军要不要先离席,谁知将军精神着呢,摆摆手让孟兴出来了。”她笑得合不拢嘴,“我看这个冲喜真是冲对了,才拜了个堂将军就好了一大半,要是再一洞房,岂不是要好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