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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她这话是在等着她发问,翩羽还是没忍住,应声问了一句“你是谁”。
凤凰以手背遮了遮唇,微一垂眼睫,又飞快地一抬眼睫,斜睨着翩羽笑道:“奴谁也不是,不过是王爷偶尔愿意叫奴作陪罢了。”顿了顿,又道:“得亏了王爷相助,不然我们清梧院也没法子整治一新,奴过来,原是想谢王爷的,却不知道王爷去了哪里。”
翩羽眨了眨眼,下意识学着那位凤凰姑娘扬着个眉。这凤凰姑娘倒是会说话,虽什么都没明说,话里话外却足够透露她和王爷之间的交情非浅了。若换了个人,不定就真信了她和王爷间有一腿,翩羽却本能地知道,周湛并不爱这一款的……
凤凰透露了几句,见对面暗处的那“小子”竟无动于衷,不禁暗暗有些恼了,却仍带着笑问道:“还不知道小哥叫什么。”
这一句话才刚出口,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凤凰的眼一闪,靠前两步,歪头打量着翩羽,笑道:“这位小哥……不会就是大名鼎鼎的吉光小哥儿吧?”
翩羽诧异,她有这么有名吗?
她才刚要张口答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动静,抬头隔着竹帘望出去,便看到是周湛绕过花篱回来了。
于是她忙从窗前的绣墩上起身,才刚要迎上去,却是叫凤凰抢了先,掀着帘子迎了出去。
翩羽不满地撇了撇嘴,便站在帘下打起竹帘,等着周湛进来。
周湛转过花篱,见屋内有人迎出来,原还以为是吉光,他才刚要弯了眉眼迎上去,却只见来的竟不是她,心下一阵微微不快,便扬着眉,一挑唇角,不待凤凰上前见礼,先拿扇子挑着她的下巴,阻止了她行礼。
“啧,”他咂了一下嘴,“我瞧瞧,这是谁啊。”
凤凰被他用扇子抬着下巴,挑着弯眉媚媚一笑,道:“王爷不认识奴了?奴是凤凰。一年不见王爷,王爷更见丰姿卓越了呢。”
“是吗?”周湛挑着眉头,将她上下一阵打量,坏笑着拿扇子轻轻一蹭她的脸颊,“我的小凤凰也变大了呢。”说着,意有所指的目光在她那饱满的胸前一阵流连。
“王爷!”凤凰假装害羞地扭开头,避开了周湛的扇子。
周湛才刚要继续调-戏美人儿,不想那边廊下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王爷!”
凤凰的那声“王爷”,叫得是温柔温婉,缠绵悱恻;廊下那一声“王爷”,则干脆利落得如一把利刃般,瞬间就割破了凤凰所织就的那张情网。
凤凰脸色微微一沉,带着不快悄悄看向廊上。
就只见那个小厮抬着下巴站在竹帘下,一只手推着那竹帘,长刘海下乌沉沉的眼眸里满是不满。
“哟,被抓了个现行。”周湛收回扇子,又拿扇子拍着凤凰的肩,看着吉光,故意装出一副压着嗓门说话的模样笑道:“看来下次爷再要调-戏人,得先找个没人的地方了。”
凤凰一阵诧异,景王调-戏人,什么时候分过时间场合?!
“不然……”只听周湛拖长着腔调,走过去,看着吉光又道:“岂不是要教坏了小孩子?那我可就要良心不安了呢。”
他将扇子交到另一只手里,伸手捏了捏翩羽那气呼呼的脸,抬手挑起竹帘,将她推进屋去。
被粗鲁放下的竹帘,“啪”地一声打在门框上,看得凤凰又是一阵眨眼。
*·*·*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湛所谓的“良心”的缘故,他并没有留凤凰下来侍候,且还老毛病发作了,又玩起“他吃她看着”的把戏,只自顾自地一通吃喝,一边想起来就拿吉光打趣两句来下饭。
吉光原还蔫蔫地不应和他,片刻后,不知道想明白了什么,便又如往常一样,和周湛对着干了起来,倒是逗得周湛一阵开心,那酒难免就多喝了两口。
周湛和翩羽不同,他的酒品很好,翩羽喝醉了会胡闹,他喝醉了,只静静趴着睡觉。
把周湛抬上马车,翩羽心疼地将他的头搁在膝上,手掌抚着他微皱的眉心,心里一阵暗暗自责。以往她总觉得,周湛就算是个不受宠的王爷,总还是个王爷,且他在她眼里,看着又处处比人强,不自觉间,她便把他当作了无所不能……她竟从来没有想过,周湛也有他的难处,他的伤心处……
她俯下身,在他额上印了个吻,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明儿怎么从寡言那里套问一下昌陵王府的事。
直到感觉到他温热的肌肤压在她的唇下,她这才回过神来,猛地抬头,扭头看向车窗外,却是忍不住一阵心跳如擂。
半晌,直到不再感觉脸颊发烧,她这才低头看向周湛。
她才刚只不过是随心而动,自个儿都没意识到自个儿做了什么,躺在她膝上醉着的周湛,就更不知道了……
好吧。翩羽松了口气,咬着唇看看四周,又垂眼看看仍沉睡着,一副无知无觉模样的周湛,那心痒痒的感觉又再次攀爬而上。她再次小心看看四周,俯下头去,飞快地在他额上又印了一个吻,然后便假装无事人般,一本正经地坐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catherine0603的地雷!
原本标题想作“偷吻”的,可又怕担了干系,只好就这样了。
还有,电脑修好了……
怎么这么快就修好了呢?多让我玩两天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套话
第一百二十九章·套话
有寡言这么个万事通兼话篓子在,昌陵王府的那点事,都不需要翩羽多费什么口舌,就从里到外给她漏了个底儿掉。
话说那先昌陵王是先帝爷的第八子,圣德帝则排行第九,二人只相差了不到一个月。只是,打小圣德帝就是个闲王,并不参与朝政;昌陵王则颇具才情,在朝中也很有人望。在前废太子没犯事之前,他是紧跟着废太子脚步的,后来先太子被废后,这位八王爷就接下了废太子身后的势力,也加入到这如火如荼的夺位大战之中。只是,显然最后的胜出者并不是他。
先昌陵王自恃才情,便很有些看不上捡漏的圣德帝。于是在圣德帝当政初期,他和他那一脉的人,没少给当今制造麻烦。最危险的时候,听说险些就真把圣德帝给挤下了龙椅。只是,这位八王实在是时运不济,眼看着圣德帝就要把持不住朝政之际,已经被封为昌陵王的他,竟被个小小的风寒给打倒了。小小风寒后来又发展成了肺炎,再后来,竟成了肺痨——也就是后世所谓的肺结核。
这种病,就算是后世科技那般发达,治起来都极为麻烦,何况是在这个时代里,因此,这位先昌陵王便“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翩羽心里常常把这位先昌陵王称作“老昌陵王”,直到这时她才知道,这位“老昌陵王”去世时,年纪竟还没到四旬,实在担不得一个“老”字。
这位“老”昌陵王,生前曾娶过两任王妃。头一任一病呜呼了,身后留下个五六岁的儿子,且早早就封了世子之位。这第二任,便是白家的小姐。
听说当年这位白家小姐有“大周第一美人儿”之称,打十来岁起,上门求娶的人家就多不胜数,偏千挑万选之际,竟叫先帝爷横插了一手,直接把人赐婚给了丧偶的八王爷,委屈这位白家小姐做了个填房——当年也因着先帝爷的这等“隆恩”,才叫朝中诸人都觉得,八王爷才是简在帝心的真龙天子。
这位白家小姐过门后,也给老昌陵王生了个儿子——便是如今袭了王爵的那一位。
至于说前头王妃所生的那位,就是早早就请封了世子的那个孩子,显然是没能袭爵。据说如今俩兄弟已经分了家,那位前世子爷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湮没无闻了。
“怎么会?”
翩羽不解。按照大周的律法,袭爵的不理应是世子吗?不然请封个世子还有什么意义?怎么就临阵换将了呢?
寡言鄙夷地睨她一眼,“且不说先头那位给咱皇上捣了多少乱,就是看在咱家爷的份上,这爵位也得给现任的这一位啊!”——可不,说起来,那二人可是亲哥儿俩呢!
寡言看看四周,又捂着个嘴,凑过来小声道:“你道宗室子弟那么多,怎么皇上就单看中了咱家王爷要闹过继?还不是因为那时候朝局不稳,那位捣蛋的昌陵王虽然是没了,可后面的势力还在,不给人一个定心丸,万一乱起来,那可怎生了得。”
翩羽有心想要再打听圣德帝怎么就跟那位昌陵王继妃勾搭上了,可又怕漏了风声,正琢磨着怎么套话又不露痕迹时,却是又被寡言拿手肘撞了一下。
“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了人去!”寡言又捂着个嘴悄声道:“咱们爷,是在先昌陵王过世后才诊出的喜脉。听说那时候白家和昌陵王府都怕得罪了皇上,都说要打掉这一胎,王妃死活不肯,后来不知怎么就叫皇上知道了,给下了一道旨,这才保住了咱们爷。所以咱们爷才从来不给那边府上和白家一点好脸色。”
翩羽咬住唇。且不说周湛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听起来,圣德帝要留他,是为了安抚朝政,而那位白继妃……
若换作是她或是她娘,就算孩子一生下来就被抱走,就算圣德帝再怎么不许他们母子接触,她和她娘怕都会拼了命去要让孩子知道,当娘的没有忘了他,就算不能见面,也在远远地关心着他……而翩羽进府已经两年多了,却是从来不曾看到过昌陵王府过来的只言片语……
她不由阴谋论地觉得,那位继妃不肯打掉这尴尬的一胎,不定早就想好了,要拿这一胎,去换她另一个儿子的锦绣前程……
翩羽不由暗暗替周湛难过起来。
“咱皇上这一招真是奇妙,”寡言又道,“抱养了咱们爷,这是恩;不叫那位世子袭爵,倒把爵位给了弟弟,这是威。这般恩威并举,收拾得那些兴风作浪的人再没一个敢出头的!”
翩羽忍不住就斜他一眼,“你这些话,听着像涂先生说的。”
寡言一窒,摸摸耳朵,尴尬一笑,道:“我也这么觉得,才搬来一说罢了。”
翩羽又斜他一眼,“你这么议论咱们爷,叫爷听到,还不知道要怎么罚你呢。”
寡言又是一窒,扭头瞪着翩羽道:“还不是你撩起的话题!爷若是怪我,我就把你推出去!”
顿了顿,他忽地回过神来,拿眼上下扫视一圈翩羽,再次捂着个嘴,小声道:“话说回来,我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你是个男孩子。”
这话叫十一公主或府外的别人听到,怕没一个同意的,偏这府里知道翩羽身份的人中,大半都同意这句话。
如今已进入了三月,换上轻薄春装的翩羽,看起来更像个姑娘家了,偏这府里的诸人却并不觉得——倒不是他们眼神儿不好,而是翩羽之前那假小子的模样,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竟是直到现在,也没能全然扭转回寡言和沉默等人的看法,就更别说是王府里广大尚不知道翩羽那点秘密的普通群众了。
这会儿,寡言和翩羽两个虽假模假样地擦着清水阁楼上周湛卧室里的地板,那主要的精力,却是放在昌陵王府的那些八卦故事上,因此,二人的手脚便慢了许多。
楼下,无声等了许久都不曾看到他们下楼,便站在楼梯口冲着楼上叫道:“你俩睡着啦?都这时辰了,怎么还没收拾好?!”
寡言赶紧将最后一块地方飞快擦完,一边冲着楼梯口叫道:“可怨不得我们,原该四个人当值的,如今就只剩下我和吉光两个了,想快也快不起来啊!”
那日周湛大醉而归后,第二天翩羽就发现,缄言和寂然不见了。从那些小丫环小小厮们的敬畏眼神里,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不知去向的也不止是这两个小厮,周湛也很想知道,他那天用过的古扇去了哪里。
明面上,翩羽仍管着他的扇子,便正大光明地瞪着个眼道:“那天爷醉了,把扇子弄脏了,我只得扔了。”
周湛顿时一阵心痛,“那可是赵佶的工笔花鸟……”
“又不是美人儿,爷心疼个什么劲!”翩羽撇着嘴打断他的抱怨。
周湛则挑着八字眉侧头看她半晌,“别是因为我拿那扇子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你才给我扔了吧?!”
被说穿了心思的翩羽不由就是一窘,见四周没人,便叉着个腰恼道:“是又如何?!以后爷再拿扇子去调-戏人,我还扔!”
周湛笑:“爷我不调-戏人,以后怎么做大周第一纨绔啊?”
翩羽拿眼白他:“你可以花钱买美人儿啊!”
她只是随口乱说的,不想没几日,她就听到涂十五在抱怨,说南边有人给王爷送来一幅美人画像,还是西番的画技,画得跟个真人似的,把王爷迷得都找不着北了,当即就痛痛快快掏了五千两银子给买了下来——不是画,是人。
这件事,却是叫才欣慰于周湛终于肯进朝堂卖命的圣德帝又是一阵恼火。
收拾了楼下,二人下了楼,就听到无声正跟无语无言她们几个在议论着那西番画法的美人像。
无言问翩羽:“那画可是真画得像个真人?”
那画叫周湛当宝贝收进了府库里,竟就几个抬画的小厮和跟在周湛身边的翩羽有幸得见了一眼。
翩羽还尚未点头,无语又问道:“那个美人儿,比起咱们府里的,如何?”
翩羽立时放下无言的问题,皱着个鼻子,答着无语道:“我瞧着还不如红锦姐姐呢!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什么样?什么样?”几个丫环都感兴趣地凑了过来。
翩羽正要形容给她们听,就听得外面有人报,说是十一公主和四皇子来了。
周湛说禁翩羽的足,就真禁了她的足,所以四皇子那里的戏,如今可以说跟她已经没关系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十一公主常常过来找她玩。府里如厨房里的黄妈妈和厨下的张妈妈等看不清翩羽真相的人,难免就有些替她担心,扯着翩羽的衣袖叫她小心分寸。如今十一公主可正在挑驸马呢,万一叫人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十一公主怎么样先不说,翩羽这“小厮”的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翩羽把这话学给十一公主听,直笑得她直不起腰来,回头又把翩羽打量了一番,说她想像不出来翩羽穿女孩子的衣裳是什么模样,便撺掇着她,说要带件衣裳来给她试。
翩羽打进京后,就再没穿过女装。如今她也算是情窦初开,虽没摆在明面上,每天照镜子的次数却是明显多了起来。就是每天早起挑选衣裳,也渐渐变成了一件叫她为难的事——等十一公主再把她的“十八禁”藏书给翩羽偷渡进来几本后,她才幡然醒悟到,她这是“女为悦己者容”。
初恋的少女,心里痒痒的、麻麻的、酥酥的,有喜有乐有哀有愁。喜的是,心里有个人;乐的是,那个人能常常看到、摸到;哀愁的,则是不能以她最美好的一面呈现在心上人的面前……
若换了一个人,许那种种初恋的滋味里,还会夹杂上几分胆怯,翩羽却一向是个大胆的,且个性热烈,半懵不懂中,便更多了一份一往无前的勇猛。
因此,当十一公主提议,带套女装过来,叫她穿给周湛看时,她想都不想便点了头。
☆、第一百三十章·拐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