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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归来,令翩羽高兴得一时无可无不可,竟就把许妈妈再三告诫她的什么男女大防、什么授受不亲的话全都抛到了脑后。只要看到周湛,她忍不住就想凑过去冲他撒娇,忍不住就想伸手去碰碰他、跟他亲近……却是从没想过,她的行为看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模样……
翩羽一向是个有主见的,她倒不怕别人说她什么闲话,可若是因她的这点情不自禁,叫周湛对她起了什么误会,觉得她正如许妈妈所说的那般是个不懂自重的轻浮姑娘……
那可怎么是好?!
“我、我那样……真的显得我很不自重?”
翩羽巴巴望着许妈妈,蓦然就觉得喉头一阵发堵。她真不愿意叫周湛那么看轻她……
见她眼里起了慌乱,许妈妈顿时一阵后悔,想着她的话是不是说重了,忙又伸手搂着翩羽的肩,哄着她道:“不是姑娘的错,要怪也该怪王爷才是。姑娘心性单纯,可王爷他的年纪比你大那么多,又是个在外头厮混的,姑娘不懂,王爷原该懂得的,原就该他主动避着姑娘才是!”
得,又是个没原则宠孩子的!
翩羽忍不住就替周湛辩白道:“瞧您说的,好像他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似的,说起来他也没比我大多少。”
见她替周湛说话,许妈妈不乐意了,“他都十七……不,十八了,别人在他这年纪早就成亲了,手脚快的儿子都抱上了,姑娘不过是昨儿才过了十四岁的生辰,都还没及笄呢,他怎的不是比你大上许多?!他原就该比你懂得多!”
周湛比翩羽懂得多,这点翩羽倒是同意的,便叹息道:“爷其实懂的东西真的很多,不过爷就是懒,什么都不愿意往深处去学……”
许妈妈听了,心头顿时就是一阵古怪——这话题,是要歪楼啊!
她忙摇着翩羽扯回正题:“姑娘听话,以后再不可这般没个顾忌地跟王爷挨挨擦擦了,叫人看着也不像个话!”
翩羽难得的老脸一红,埋着头道:“我知道了……”又自我辩解道,“我就是没想到什么男女大防而已,装了这么久的男孩子,我都快以为自己真是个男孩子了……”
她想来想去,总觉得她就没把周湛当个男的来对待……
当然,她也没把周湛当个女孩子……
这般想着,她忽地就是一阵糊涂。
她到底是怎么看周湛的?若当他是男孩,她应该自己知道自己是女孩的,该不会那般没个顾忌地往他身上扑……可若当他是个女孩……
她的眼前忽地就闪过那宽肩窄腰大长腿的背影来……
莫名的,她心头就是一跳,不由将那发烫的脸埋进许妈妈的裙裾间。
既然不是周湛的问题,怕就是她的问题了。定然是她没把自己当作是个女孩儿,才会那般失了分寸……
想着自她改回女装后,三姑和许妈妈突然就对她的举止要求多多,翩羽不禁一阵烦躁。做女孩真不如做男孩爽快,至少如果她仍扮着男装,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跟周湛亲近了吧。
她忍不住噘起下唇做了个鬼脸。
见她埋着脸,许妈妈便以为她是知错了,才刚要再说两句,好巩固一下今儿取得的成果,就忽听得外面传来阿江那嘶哑的嗓音:“爷。”
紧接着,就听到周湛在外间问翩羽的声音。
翩羽猛地抬头,回头看看镜子里披头散发的自己,忙不迭地拢着头发道:“哎呦,我这样子……”
见她终于知道这副模样不好见人了,许妈妈不禁一阵欣慰,也顾不得巩固成果了,只拍着翩羽的手道:“我去拦他,必不会叫他进来,姑娘只管慢慢梳洗。”
等翩羽梳洗完毕出来时,周湛正在外间低头看着桌上的早点。见她梳着两个可爱的包包头,便下意识伸手去摸那两个包包头,笑道:“你这打扮,是学的道童还是书童?”
有许妈妈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又想着那轻浮还是自重的问题,翩羽不由就是一偏头,竟是长久以来头一次躲开了周湛的手。
周湛顿时一阵诧异。
见他瞪着自己,翩羽也是一阵尴尬,讷讷道:“男女授受不亲……”
这话却是逗得周湛一阵哈哈大笑,伸长了手臂硬是过去在她的长刘海上一阵乱揉,笑道:“你才多大年纪,竟还男女授受不亲了!”
好吧,这回可不是她没脸皮往周湛身边凑的,是王爷自己不好,硬要跟她挨挨擦擦的。
翩羽眨着眼,任由周湛的手在她头上作着怪,一边看着许妈妈一阵暗自嘀咕。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bb的地雷,二更送上。
☆、第一百零六章·当闺女养
第一百零六章·当闺女养
如今翩羽终于知道男女大防了,也知道不可以随便对着周湛挨挨擦擦动手动脚。
可她知道没用,架不住王爷那边仍是我行我素依然故我,兴致上来时,仍当翩羽是个小男孩般的任意伸手去捏她的脸,揉她的头发。
翩羽躲了两回就不躲了。
为什么?
因为她忽然想明白了。这回可不是她举止轻浮主动去亲近周湛的,是周湛他主动来亲近的她,要怪也该怪周湛不好,跟她的人品无关!
于是当许妈妈又责备过来时,她就这么振振有词地回了许妈妈——此事跟她无关,有本事,妈妈教训王爷去!
直把许妈妈给愁的!她有胆子说翩羽,可没那个胆子去教训王爷。且,王爷原就是个谁都看不懂的怪人,他对翩羽的亲昵,说起来虽不合规矩,可到底不过只是拉拉小手摸摸小脸的轻薄行为,许妈妈还怕她那般贸然出手,反而戳破那层窗户纸,勾起王爷的什么坏心思呢!
看着翩羽那愈见长开的眉眼,想着她不明的前途,许妈妈觉得她至少又减寿了十年。
在许妈妈那无法跟任何人诉说的焦灼不安中,日子不紧不慢地向着新年缓缓推进着。
*·*·*
这雪下得极有意思,打翩羽和周湛生辰那天起,每天都是晚上下雪白天放晴,就算这样,那雪仍是渐渐堆积了起来。
周湛试了一回铲雪,顿觉那活儿果然不是他这等尊贵人干的,便丢开手再不肯尝试了。
翩羽看了不禁有些疑惑。周湛的行为,可以说,极符合他那“荒唐王爷”的形象。可是,以往他的装疯卖傻,多少总带着什么目的的,如今他们是在别院里,周围都是自己人,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周湛这番是要表演给谁看。
她想不明白,周湛自己还糊涂着呢。一开始他原只是和凤凰老刘他们几个打着雪仗来着,后来他怎么就拿着铁锹去了翩羽那院子,他就有些想不明白了。他只隐约记得,老刘好像说了句,翩羽她们那院子里住的都是女人,怕是叫谁进去清雪都不好……
*·*·*
因生辰那日王爷请了王家人,到了腊八那天,作为回礼,也为了套交情,舅妈就主动回请了王爷来家吃腊八粥。
翩羽跟在王爷身后往王家过去时,就只见村子里的道路都被各家各户打扫得干干净净。堆在路边的雪,则被淘气的孩子们塑成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雪人儿。
看着这些拙劣可笑的雪人儿,翩羽不小心就分神了,脚下一滑,竟险些摔倒,也亏得周湛及时拉住了她。
“小心。”
周湛说着,那握住翩羽手腕的手,则是再没松开。
翩羽抬头看看周湛,“回去咱们也堆个雪人玩吧。”
她一边问着周湛,一边偷眼看着跟在后面的许妈妈暗暗一吐舌——王爷是主子爷,她可是跟府里签了长契的,爷要抓她的手,作为小厮,她也不好抗命不是?
翩羽一路叽叽喳喳过去,到了舅妈家门前时,舅妈马氏听到声音便从屋里迎了出来,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周湛和翩羽互握着的手,那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
满腹焦虑的许妈妈看了,顿时感觉像是找到了组织,俩老太太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双双过去将那二人分开,许妈妈拉着翩羽去找六姐,舅妈则别别扭扭地将周湛请进了堂屋。
*·*·*
过了腊八,年关也就近了。王家人,特别是跟许妈妈沟通了两句之后的舅妈,如今很不乐意叫翩羽和王爷独处,就想把翩羽拉回王家过年。翩羽却觉得留周湛一人在别院过年太不够意思了,也就没有同意。
除夕夜,因这别院里就这么有数的几个人,周湛便命众人都团团坐了。
此时他们正在周湛的那个院子里。周湛有怪癖,他那院子里的五间上房,竟和清水阁里是一模一样的布置,不过是把东厢的书房整体换作了他清水阁楼上的卧室而已。
虽说这院子还是翩羽帮着布置的,可如今坐在周湛身边,举目望去,竟是除了隔扇门外的风景不同,满眼都如同他们仍在清水阁里一般,她忽地就有了层不一样的感触。
周湛这到哪里都要把周围布置成他熟悉模样的怪癖,她怎么想,都觉得这怕是源于他刻于骨中的不安全感——哪怕四周再怎么陌生,至少总有些东西是他所熟悉的……
因生辰那天,阿江不小心着了凤凰的道,被他灌得酩酊大醉,今儿她终于找着机会要扳回一局,便卷着袖子逼着凤凰跟她玩猜拳。周湛和老刘都是看热闹不怕台高的主儿,在一旁起着哄。
看看这热热闹闹的众人,翩羽忽地又就是一阵感慨。周湛也好、老刘也好,凤凰也罢,包括三姑和阿江,以及许妈妈,其实都是孤家寡人,在座的诸人中,竟只有她,是还有亲人在身边的。
她抬头看看周湛那笑眯眯的模样,心头忍不住一阵酸涩。这些人,包括王府里的美人们,感觉都像是周湛自己给自己找的家人呢……
打翩羽生了那场重病后,每个除夕她都不能坚持到守完整个夜。如今她的病虽然有了起色,熬夜的本事仍是没能练得出来,酒席不过才到一半,她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许妈妈原想叫翩羽回屋去睡的,却是叫周湛阻止了她。
“除夕夜就该大家守在一起。”
他轻声说着,弯腰抱起翩羽,将她送去西厢。
见周湛抱起翩羽,许妈妈吓了一跳,正想着他若抱翩羽去他的卧室,她拼着老命也要闹上一闹,不想他到底还知着些礼数,只是将翩羽抱去了西厢。
可就算这样,她也很是不放心,便起身要跟过去。一旁三姑见了,忙拉着她的衣摆冲她一阵摇头。
许妈妈的焦灼三姑早就看在眼里了,但和许妈妈不同,三姑相信周湛,她相信王爷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他人的事。
三姑信王爷,许妈妈可不信。她看看三姑,再看看仍在吵闹不休的凤凰老刘等人,狠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挣脱了三姑的手。
*·*·*
西厢的落地罩前,放着一扇屏风。屏风后,如清水阁的西厢一般,贴墙放着张罗汉榻。
周湛抱着翩羽绕过屏风,小心翼翼将她放到榻上,又拉开一条锦被给她盖严实了,然后便侧身坐在榻前的脚榻上,屈着手肘搁在床头,偏头看着她的睡颜。
这孩子,如今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呢。
他自豪地想着,手指忍不住缓缓抚过她那淡淡的眉。
这眉,仍是一如记忆中那般细软。这细软的触感刷过指尖,令他心头再次缠绕上那绵密细长的一阵柔软。这当初曾令他困惑过的感觉,如今他已经知道,是叫作“温柔”。
一种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体会到的感觉。
之前他总以为,这世间的万般滋味他差不多都已经体会过了,人生对于他来说,也已经没有什么惊奇可言,不想如今在这丫头的身上,却是屡屡叫他体会到一层又一层的新鲜感觉……
他不由想到太后过世时,翩羽劝他的那些话。也许,之前的他果然是看着灰暗的地方看得太久了,叫他再也看不到别处的亮色。
他将头搁在手肘上,一边含笑看着翩羽的睡颜,一边以指尖一遍又一遍地抚过翩羽的眉。
打从认识之初,这丫头在他面前就像是一本敞开的书,任何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用她说,只一眼,他就能明白她的意思。而刚才开宴之初,她看向他的那个眼神,若是换作别人,他一定会很恼火,大概也会想着法子叫那人不痛快,可换作是她这般看着他,却是头一次叫他觉得,被人以那样的眼神看着其实也没什么……
许妈妈进来时,就只见周湛半跪在那罗汉榻前的脚榻上,正俯身在翩羽的上方,不知想要对那睡熟着的翩羽做着什么不轨的举动。
她不由就惊喘了一声,若不是怕被人发现对翩羽有碍,她差点就要尖叫出声了。
周湛抬头看看她,不满地微一皱眉,却是依旧不紧不慢地向着睡梦中的翩羽低垂下头,在那盖着她眉宇的长刘海上落了个吻。
顿时,许妈妈又是一声惊喘。
周湛不满地抬头,冲着许妈妈摆了摆手,那意思是要赶她出去。
许妈妈哪里肯依他。以往他对翩羽,不过只是摸摸小手摸摸脸罢了,今儿竟啃上了,她哪里还敢放任他跟翩羽独处!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冲过来,抓着周湛的衣袖就要把他从床头拉开。
周湛吃了一惊。这些日子以来,许妈妈的所作所为他全都看在眼里,且他也知道她这是在防备着什么。只是鉴于她是出于对翩羽的一片爱护之心,他才没有责怪于她。但如今她竟这般逾越,且还有胆子来拉他的衣袖,他就有些不高兴了。
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