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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碧青眼底先是愣然,接着喜色满面,走近女人,爱怜地看女人的肚子,絮絮说:“迩然,你怎么能这样,就算不爱孩子的妈,也不能置自己的孩子于不顾……”
好热闹,如果不是场上还有那么多等着看好戏的宾客,许流年都想纵声大笑。
她回来一个多月,怀孕女人孕期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找一个约三个月身孕,又长得漂亮的女人委实不易,难为邵碧青了。
更精采的是,邵碧青最初的愣然看来那么真实,似乎,女人的出现在意料之外。
不知程迩然怎么应对?
狠了,满堂宾客,当众打他母亲的脸了。
柔了,说不清楚,才刚情深款款宣布结婚喜讯,转眼就出来一个大肚子被抛弃的女人,打的是他自己的脸。
程迩然垂在身侧的一双手轻攥起,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微显透明,淡青色的血管高高凸起,清晰可见。
他没看许流年。
两人青梅竹马相伴长大,他有自信,许流年不会误会。
“你说,你肚里的孩子是我的?”他幽冷地笑,紧盯着不知来路的女人,“上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如果说了假话,转眼就一尸两命。”
女人似乎没想到他说话这么刻薄歹毒,吓了一跳,捂住腹部倒退了好几步。
这女人的战斗力真差劲,邵碧青难道给女人没支招,这个时候重点攻击的对象应该选择自己吗?
许流年默思着,怎么推波助澜才能让程迩然更恼怒,才能使邵碧青和程迩然母子俩的关系恶化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她沉吟间无意就走动起来,刚才准备下台的,几步就来到台阶边,如预先设想的那样,长长的拖曳的裙摆被踩住了,整个人直直地朝台下扑去。
视线里看到高伯傭惊愣得瞪圆眼却呆滞不动,程迩然离得好几步远,许流年暗叹。
看来,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个狗□□了。
“流年……”男性的声音高喊,电光火闪,高伯傭背后一个男人快步往前冲到台下,一托一转,稳稳地扶住许流年。
“流年,你怎么样?”程迩然直接从台上跳了下来,男人托住许流年的同时,他也来到跟前。
才三级台阶,没人扶摔下了顶多磕到头脸,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自然不能说没事的。
也不能说有事,此时,无声胜有声。
许流年无力地歪到程迩然怀里,一只手虚按住心脏,盘髻早在坠地时就散了,乌黑的缎子般的头发半掩住脸庞,衬得本就白皙的脸更白,弱不胜情。
“用不用上医院检查一下?头晕吗?脚扭伤了吗?”救了许流年的男人急切地问,关怀之情溢于言表,看着许流年的目光慈爱温暖,仿佛认识许流年认识似的,仿佛许流年是他的……女儿一般。
男人身材很高,颀长瘦削,面孔和高伯傭有六七分相似,是高伯傭的父亲高庆阳。
许流年一阵恶寒。
这戏演的太逼真,其实只要救了她,不拘为的什么原因,程迩然都要领他的情的。
“多谢高伯伯!”程迩然朝高庆阳颔首,称呼从平时的高总瞬间变为高伯伯,自居晚辈之礼。
“不客气,应该的,流年多得你照顾,我还没多谢你呢。”高庆阳有些语无伦次。
他说话颠三倒四的,程迩然也不在意,揽紧许流年,紧抿着唇,恶狠狠地盯向那个叫嚷着怀了他孩子的女儿。
“梁凡,把她扭送警局,申请做羊水穿刺dna亲子鉴定,告她诽谤造谣破坏我名誉,索要名誉损失赔偿五十万,另外,给她拍照,写个声明登报纸,查她的家庭住址单位,报纸声明出来后,她的工作单位和家庭住址附近的人,每家每户送一份报纸。”
“你……你……”女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
好狠毒,这样一来,女人在所有认识的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许流年暗叹,女人真蠢,也许以为演一场戏就能拿到一大笔钱呢。
却不知,金钱不会从天而降,得到多少,就得付出些什么。
何况赖怀孩子这一招委实经不起推敲。
女人白着脸怔站着,忽而,拉住邵碧青声泪俱下。
“程太太,我只拿了你几万块,我不想为此丢脸面坏名声,你让你儿子饶了我吧……”
“你胡说什么。”邵碧青触电似急急甩女人纠缠的手,冲程迩然嘶声喊:“迩然,这女人不是妈找的,你别信她胡言乱语。”
程迩然冷冷看着,一言不发。
邵碧青原先急得通红的脸霎地白了,喃喃说:“我知道了,这个女人是许流年找来的,我刚才还在想,好假的指控说辞,原来,不是让她和你生分,而是要让你和我母子离心。”
反应真不慢,说得蛮像那么一回事,可惜,先前喜出望外的附和使她此时的指控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许流年暗笑,来宾都是商界有头脸的人,再纠缠下去丢的不只是家丑而是程氏的脸面,女人已自承是污蔑便可以了,遂朝梁凡使眼色,梁凡会意,不再执意拖女人去警局,拍拍手,大声宣布宴会进入第二个阶段——自助餐和交谊舞时间。
宴会厅一角钢琴手奏起欢快的乐曲,会厅灯光暗了又明,千百盏萤火似的细灯,中间七彩霓虹灯流光溢彩,参加宴会的男人拥起水般腻滑的女伴翩翩起舞,闹剧如石子落到湖面,波澜荡了一圈消失,了无痕迹。
“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我送你上医院。”程迩然拥住许流年低声问,温柔的情致像杏仁酪,望得一眼,甜到心尖上。
浒流年被扎了一针似,轻颤了一下。
“没哪不舒服,不用去医院了。”许流年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添柴拔火,“阿姨毕竟是你亲生妈妈,她这样针对我,我难受。”
程迩然怔忡了一下,低声道:“那个女人应该不是我妈指使来的。”
不是邵碧青指使的!难道是自己?他难道认同了邵碧青的指控?
许流年冷笑,忽然觉得自己真可笑,泪水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滚出眼睛,水渍漫浸了眼影往下淌,在脸颊挂出斑驳错落的痕迹,狼狈的暗紫如鲜血凝结,别样惨烈的颜色。
☆、第12章
“流年。”程迩然低低喊,扶着许流年肩膀的手紧了紧,“我妈虽然反对咱们俩在一起,但是,卑鄙无耻的手段她使不出来的。”
连使人绑架她,把她卖进山区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邵碧青做不出的?
再美的感情也经不起折腾,母子的骨肉之情却不会随着时光的消逝斩断,直面事实,许流年觉得好笑,脚下毛绒绒的地毯太软了,软得让人站立不稳。
“照片的事你怎么看?”不再藏着掖着,许流年昂起头,尖刻地直视程迩然。
“我本来以为是我妈做的,不过从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上看,不是她。”程迩然说,视线从许流年脸上飘过,投向宴会厅,“我怀疑是高伯傭。”
许流年愣住。
他怎么会联系到高伯傭身上。
“五年前在汽车站附近,有个女人被杀死了,那个女人是高伯傭的叔叔高庆明的未婚妻,卢氏集团董事长的千金卢芊芊,这件事,是我前些天刚查到的。”
程迩阳按着她肩膀的双手微微发抖,指腹热得滚烫,通红的刚出火炉的生铁的热度。
“流年,查到这个时我真吓死了,幸好你没事。”
什么叫幸好她没事?她没死就不算出事吗?
许流年咬牙,脑袋迟钝,呼吸几乎停止。
高庆明和卢芊芊的婚事她听说过,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曾一起出国留学,虽是商业联姻,却正中两个年轻人的下怀。
因为卢芊芊的死,联姻失败,高庆明失去岳家助力,高伯傭这边有财雄势厚的外祖父,才得以与高庆明继续较量下去。
“流年,告诉我,五年前你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一走五年不给音讯,可以吗?。”程迩然定定看着许流年,稍停,俊俏的眉眼微有狠厉,“流年,相信我,如果我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即使她是我妈,我也会杀了她替你报仇,再自杀赎罪。”
他似乎用尽了周身的气力才说出后面的话,许流年一颗心沉到谷底,麻麻的钝钝的疼,如巨浪汹涌袭来。
他的心并没半分改变!
如果自己脆弱无能些,没有从山坳里逃出来,或是受不了折磨死了,也许是好事!
从地狱一般的老男人家中逃出来后,她在深山密林里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躲了许久,每天只敢爬行前进一点点路,生怕那个粗暴的原始人一般的山里汉子会带人找到她把她抓了回去。
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隔了那么久,回想起来,都浑身发寒。
恨和苦堆积,即使他对她的心从没变过,她亦无法止住报仇的脚步。
被他呵护着,无忧无虑洁白无瑕的小百合花已经死去了,回来的人,是藏着剧毒的罂粟花,冶艳妖艳的表面,捉摸不定的豺狼心肝。
害死卢芊芊的不知是不是高伯傭,但是,害她的肯定是邵碧青。
那天晚上,她本来在车站候车室等他的,邵碧青打电话把她叫出车站,恳求她离开程迩然,她拒绝,邵碧青转身上车离开,她刚要回车站,那伙戴面罩的男人冲了出来。
前后也就五六分钟时间,她甚至还能看到邵碧青的汽车车尾灯远去的红色灯光。
“流年,前些天,跟凯伦开会时我突然离去,不是医院里有事……”程迩然艰难地、小心翼翼告诉许流年,那天,孟子梓收到那张引人恶意揣测的照片,“那个时候我突然离开,得利的是高氏,两件事连起来,高伯傭的嫌疑真的很大,五年前,因为你的离开,程氏就差一点被高氏吞吃了,当时操控收购程氏的商业战的,就是高伯傭。”
这一次,他的离开的确使高氏得利,不过,他猜错了,发照片的不是高伯傭,而是她自己。
许流年觉得有些累,倦怠无力,不想说话。
“我们跳舞吧。”她说。
亲密地依偎在一起,交握的手契合得天造地设,耳边是欢快的乐曲,他们渐渐的也如鱼得水,游戈在光鲜亮丽的人潮之中。
连着下了三天暴雨,暑热天气散去,这天,程迩然接了一个电话后,面色变得很难看。
“流年,宴会那天晚上捣乱的那个女人的身份查到了。”他似乎感到难以启齿,紧抿着唇好半晌才说出话来。
这么为难,难道跟邵碧青有关,许流年原来看着程氏团队拟出来的与凯伦公司的合作案的,把文件夹推到一边,嗤笑了一声,问道:“跟你妈有关?”
“那个女人是姚妙珠的女儿姚小雨。”程迩然缓缓道。
许流年脸上的笑容僵住。
姚小雨这个名字第一次听说,姚妙珠却不陌生。
她爸许得福一手操纵的程振海强-奸案的受害人就是姚妙珠。
邵碧青将姚妙珠恨之入骨,绝不可能和姚妙珠的女儿有联系,说姚小雨和程迩然有不清白关系也足以令人作呕,邵碧青不可能这么做。
“你还查到什么?”许流年轻声问,不等程迩然说话,拿起手机拔打电话。
答案已在心中,姚妙珠是她爸许得福的情妇,指使之人不肖说是许得福。
“是我让小雨去的又怎么样?程迩然呼风唤雨,对自己的亲妹子却不管不问,这是人干的事吗?还有你,我是你父亲,你回来了居然都不来看我……”许得福在电话里滔滔不绝。
没有面对面,许流年也闻到大蒜的恶臭味,也想像得到,此刻,许得福脸颊的肥肉一耸一耸,因为肥胖而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眨着阴冷的寒光。
许流年把手机拿离耳边,半晌,默默按了挂机键。
“姚小雨肚子里的孩子是许叔的。”沉默了片刻,程迩然接着说。
“他不是和姚妙珠在一起吗?”许流年很意外,恶心得想吐。
霸占母女俩个,也许晚上还同睡一张床,她爸能不能有点廉耻?许流年为自己姓许感到耻辱。
“幸好我那时候晚上也不跟你分开。”程迩然慨叹。
两人小时候虽然很要好,却还是分房睡的,直到她十七岁,那一年,程迩然像着了魔似,坚持要跟她一起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