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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日子倒是逍遥自在,旁人为你提心吊胆,吃也不好,睡也不好。”花千绝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困倦的说道:“既然你无事,便陪我睡一会。”说罢,不待她回话,便抱着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的一瞬,水清漪看到花千绝马车前,安静的停着一辆黑蓬马车。
心口一紧,掀开帘子,手被花千绝攥住,整个人被他紧紧的抱在怀中,大掌按着她的头贴在坚硬的胸膛,随着他开口,微微震颤:“别动,我好几日未合眼了。”所有的地儿都寻遍了,就连城外也寻了,独独忽略了废弃的贫民窟。
水清漪手指颤了颤,垂落了下来。她下去了,又能对他说什么?
听着耳畔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水清漪从他怀中退了出来,靠着车壁坐了下来。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都忘记让牧兰只会绣橘,她怕是吓坏了。
空寂长巷,落叶飞卷,一辆黑蓬马车静静的停在巷口。
“咳咳……”
一声声压抑的咳嗽声响起,打破了孤清寂寥的街巷。
“回府。”
嘶哑的嗓音,不复往日清冷如雪山冰泉,在这夏日里甘冽而沁心。
长孙华锦半靠在车壁上,雪衣如霜,苍白如纸的脸上竟与雪衣浑如一体。墨发散落,手心锦帕上的猩红,格外刺目。
常德看着长孙华锦疲倦不堪,清瘦憔悴的躺在马车里,闷声克制的咳嗽,不忍的别开头。从水清漪不见的消息传来,便一直不曾阖眼进食,每日里的药都是赶不及吃。接到消息便匆匆的赶去,他的身子根本就吃不消。
上次解毒失败,身体也亏损,并没有养好。
如今看来,他都觉得可笑。世子心心念念,焦灼寻找的人,终于找到了,却是扑入了旁人的怀中,一眼都不曾看他!
他就不信,水清漪会认不出几日前乘坐的马车!
……
马车缓缓的停在水府,花千绝幽幽醒来,睁了睁眼,道:“我饿了。”
“……”
水清漪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倾城绝代的面容因他几日不修边幅,下颔长出了青色的胡茬,显得极为憔悴。原本到嘴的拒绝咽下去,脱口而出:“进来,我让绣橘给你做。”
花千绝懒洋洋的伸手从背后抱住她,喟叹道:“这般贴心,真想娶回府。”
水清漪松开他的手,侧头对上他认真的眼眸。心里头没由来的一慌,话音一转道:“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花千绝水波潋滟的眸子,平息了下去,波澜不兴。原本因她跟着他回来的欣喜,消弭殆尽。讳莫如深的说道:“若是他呢?”不等水清漪开口,嘲讽道:“你想欠他,才会明知马车里是他,也与我一道回来。”
水清漪语塞。
马车里的气氛,骤然冷凝。
花千绝面容冷酷,懒倦的躺在马车上,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幽深的犹如一个黑洞,要将她给吸纳进去。绞碎了,看她可有心!
水清漪也很累,她不想辜负了花千绝。不管前世今生,他都是待她好的人。可感情上的事情,并不是她能够控制。
“我还是那一句,我视你为知己。”水清漪拂开他攥着衣袖的手,面色平静,却格外的认真:“你若无法接受,我们便莫要再见。”
若注定是无果,不如早些断干净。以免日后,万劫不复。
花千绝整个人隐匿在阴影中,神色莫测。须臾,忽而妩媚一笑,单手支撑着下颔:“你未免太自作多情?说说罢了,若当真将你娶回府,指不定怎么气死我。”
水清漪抿紧了唇,并没有笑。见他这样,心里反而难受。点了点头:“你知晓就好。”下了马车,掀开帘子,看着翻身面对里侧的花千绝道:“肚子不饿了?”
花千绝手里执着一把羽扇,摇了摇,冷傲将马车驱走,消失在黑洞洞的街头。
水清漪回到了院子里,一道疾风掠来,被绣橘紧紧的抱在怀中,听着她带着浓重鼻音,泣声道:“小姐,小姐,您去了哪里?奴婢,奴婢再也不敢睡了。”
水清漪心里紧紧的揪着,拍了拍她的背:“都是我的错,没有知会你,让你们担心了。”
绣橘眼睛肿的如核桃,这几日没有得到消息,便自责的要死。有的时候,一想到水清漪遇害,都想要死了赔罪。抓着水清漪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抽了抽鼻子:“小姐,日后您莫要再丢下奴婢。”
水清漪点了点头,吩咐魏妈妈去厨房煎一碗安神汤给绣橘喝下去。
沐浴净身后,水清漪询问了甄文泽的事,牧兰摇头道:“不肯松口。”
“待他发作了,再问!”
牧兰应声,退了下去。
翌日,天色刚刚放亮,大夫人便匆匆来了清漪居。看到水清漪安然无恙,眼角湿润,连说了几个无事就好。
水清漪心中触动,心里极为的愧疚:“让母亲忧心了。”
大夫人抿紧了嘴角,沉吟道:“我倒是没有耗费什么心力,倒是静安王世子。我一清早就让人去道谢,李妈妈从下人口中得知。昨夜里静安王世子回去,便病倒了。惊动了宫里头的太后,动用了一半的太医,病情依旧没有稳定下来。”
水清漪思绪不宁,目光没有焦点的盯着大夫人的微隆的腹部,静静的出神。
大夫人叹息道:“我思量着怕是为了寻你,才累倒了。你如今是他的未婚妻,上门去见见也是无妨。”虽然花千绝也一同去寻,对她的心怕是不低与长孙华锦。但身为母亲,她更看好后者。
水清漪摇了摇头:“母亲去道谢,我便不去了。”
大夫人嘴角翕动,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叮咛了几句,就离开了。
一上午,水清漪都心不在焉。绣橘看着也难受,不经意的说道:“听说世子都咳血了,许多人都说怕是熬不过去了。”
水清漪心底一颤,收紧了手指,便坐不住了。让绣橘备马车,绣橘眼底闪过狡黠的笑,高兴的去准备。
☆、第六十二章大人喜欢吃的!(二更)
静安王府
竹园里,太医围拢在庭院里,商议着长孙华锦的病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许多方案出来,一一现用,依旧没有任何的效果。
“世子冰一刻钟,热一刻钟,这样冷热交替下去,最易损伤心肺。若不稳定下来……”方太医摇了摇头,凝重的说道:“世子的病症复杂,老夫如今都不曾寻到病因,你们几个可有查出苗头?”
其他几人皆摇头,方太医是太医院院史,先帝御用太医,近些年便不再接诊,但资历医术都在他们之上。若非太后亲自出动,怕也不会为静安王世子看诊。
方太医沉吟了许久,道:“老夫有一方子,不知可不可行?世子体冷服用赤焰蛇胆,体热便服用冰玉蟾。”
其他的太医连连摆手:“使不得……这都是剧毒之物,若是攻克下来,稳定了病情,怕是毒气攻心而亡。”
“你们不知,世子体内顽毒积深,老夫才想以毒攻毒。”方太医愁眉不展,静安王世子的病情很棘手。这些时日不曾好好将养,极为的体虚,精力耗损。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性命会折损。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长孙华锦脉象虚浮混乱,他们摸不准是什么毒。
“这两味药,也极其难得。若是能寻到火莲果……”话音戛然而止,这味药更为的珍稀,怕是寻来了,静安王世子也没有福气享用。
方太医沉默片刻,推开门,常德从里面出来,神色肃穆。担忧的说道:“方太医,世子他……”
方太医抚着花白的胡须,望着内室道:“老夫定当尽力而为。”
常德捏紧了拳头,手背青筋鼓动。“常青,无双在何处?”
“西越。”常青面目冷峻,看到被门仆领进来的水清漪,拦住了常德:“你去端药。”
常德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多说,越过水清漪的时候,冷声道:“若是来气世子,你的好意世子便心领了。”
水清漪点了点头:“你放心。”
常德拳头松开,只希望世子能得愿以偿。
水清漪踏进这熟悉而陌生的院子,感触颇多。侧目望着庭院左侧,那里是一片葱郁茂密的竹林,竹林深处建造着一座凉亭。她在乘凉阅览史书,他便在一旁抚琴,有时他兴致起,便一同共奏。
这些记忆被她深埋在心底,而这院子,便是开启这些记忆的钥匙,纷沓而至。
可是,她汲汲营营费尽心思维护的婚姻,到底是怎样走到那样的场景?
仰着头,眼底氤氲的水汽,渐渐的散去。推开这沉重的门扉,缓缓的踏入。里面的摆设,熟悉的即使闭上眼睛,她都能够准确的说出它们的位置。
水清漪走到屏风后,便听到里面传来长孙华锦的咳嗽声与常青担忧关切的声音。
下意识的,水清漪停顿住了脚步。半隐在屏风后,将里面的情形尽收眼底。方太医写好方子,叮咛了几句,便提着木箱出来。对水清漪点了点头,关上门出去。
常青算着水清漪大约进来了,也紧跟着走出屋子。
“咳咳……咳……咳咳……”
长孙华锦一手捂着嘴,一手撑在身后,支起身子,费力的靠在床柱上。
水清漪紧紧的捏着手心,她从来没有见他咳得这样厉害,并不是骗她。想起在温泉池畔,她一脚踢踹在他的胸口,也不过是压制着轻咳一声。偶有几日,病容苍白,眼底青黑,在她面前亦是举止从容不迫,风度翩翩。
他性子冷淡,怕是不愿在人前显露他的脆弱。
须臾,水清漪见他拿过床头堆叠的公务,执笔批注,便掀开珠帘走入内室。
珠帘落下,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长孙华锦眼帘半掀,一手抵在唇上,胸腔震动几下。面上却漾着一抹淡笑,风轻云淡,无悲无喜,不见之前丝毫的狼狈。
水清漪舒展的眉头蹙紧,拿过他手中的奏疏,搁置在一旁。
刚刚想开口询问他的身体,却见他若有似无的扫过她。目光极淡略有些微妙,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
“要请示通传?”水清漪似乎不知他在看什么,刻意曲解他的意思。
长孙华锦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仰靠在床柱上,轻描淡写的说道:“坐。”
水清漪就着床榻边的小杌子坐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目光落在高高一摞奏疏,拧眉:“身子不好,便好好将养着,这些公务也不急于一时。”
长孙华锦疲倦的抬手揉着眉心,悠然的勾着唇角,许是在病中,语气难得的轻柔:“怕我一病不起,让你担责?”
水清漪不紧不慢的抬眸看他,挑高眉梢道:“我名声如今不好,你若有事,怕是真的坐实了我克夫的八字。”
长孙华锦缄默不语,眉宇间的笑意深了几分,清淡的面容上带着一股奇异的温柔。柔和了轮廓冰冷的线条,在淡淡的暖阳下,泛着细碎的珠光。
薄唇微启,忽而一顿,侧身躺下。片刻后,适才不疾不徐的说道:“无需担忧,除非你此刻为我冲喜。洞房花烛难消美人恩,一病不起,才会落实。”顿了顿,不以为意的说道:“若是操劳消亡,旁人只会说我没有福气。”
水清漪面对他一本正经的揶揄,从耳根后至面颊染着薄薄的浅粉,倒也忘了他方才掩饰咳嗽躺下的忧心。
室内的清冷气息消散,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看来你病得不是很严重,若无事,我便先走了,不耽搁你休息。”水清漪说着,便起了身。
“留下。”
水清漪看着扣在手腕上的手,一股奇异的感觉,自手腕蔓延至心底。
长孙华锦抬眸,迎上她的目光,声音清雅而坚定:“留下。”不管她为什么而来,只要她能够留下便好,或许并不如他想的那般糟。
屋子里的气息霎时变得宁静而诡异,水清漪屏住了呼吸,感受到身边的空气似乎变得如浮水般沉缓,几乎能听到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跳声,急促而沉重。
她仿佛感受到这一刻,他需要她。
不过一瞬,便觉得荒唐。
收回视线,拂落他的手。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