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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姑姑应声,方才走到门口,就与江氏打了个照面,瞧见她后头捆绑着手,嘴里塞着布条的丫鬟,秀姑姑目光一顿。
“母亲唤我来有何事?”江氏手中拿着一匹布,越过秀姑姑进了屋子,仿佛没有看见秀姑姑的异样。对大夫人说道:“幸而我发现的及时,将这贱婢抓了个现行,得知送给清儿的布匹上动了手脚,离间我与姐姐的关系。”
说罢,将手中的布递给秀姑姑:“这匹虽然比不得方才的布,却也是难得的珍品。”
闻言,大夫人眼底闪过嘲弄,搁下了瓷碗:“弟妹客套了。”看着捆绑的丫鬟,面色不太好。因为那个丫头是秀姑姑的女儿。而秀姑姑当年是伺候过她的人,出阁后才又回到了老夫人的身旁。
江氏做这一出,怕是没有想要遮掩,就是要她发现而后找老夫人,江氏再来这一出,误导旁人以为是自己下毒陷害她。
“这贱婢居心不良,姐姐说该如何处置?”话虽是说给大夫人听,却是为难的看着秀姑姑。叹息道:“这贱婢嘴硬,咬死说她是去我房里头洒扫。不过也是,谋害主子轻者杖毙,重者充军,谁愿意承认?”
秀姑姑面色发白,心里明白江氏恩威并施的逼迫她。若是帮助江氏,女儿就是去房里头洒扫。若是向着大夫人,女儿就要送进军营做军/妓。
内心纠结,一边是恩重如山的老夫人,一边是亲生骨肉。看着女儿向她求救,秀姑姑霍然跪在地上道:“这毒……是我方才下的!”
红杉瞳孔一缩,拼命的摇头。
老夫人目光一沉,淡淡的说道:“松开嘴,听听她要说什么!”顿了顿,看着要反驳的江氏,冷笑道:“这里只有你一人之言,可有证据?”
江氏早就做了完全的准备,一挥手,莲花从红杉袖中掏出两包药,递到老夫人的跟前。尖利的说道:“证据确凿,媳妇才敢来打扰母亲。方才秀姑姑承认,不过是爱女心切。”
秀姑姑浑身发颤,慌忙辩解道:“不是,是我让红杉将药粉放到夫人房中,离间您与大小姐的关系。”
水清漪多看了江氏一眼,她是要离间老夫人与大夫人之间的母女情。可惜,低估了秀姑姑的忠诚。
想到此,水清漪心里升腾着一股子怪异。觉得江氏不可能不了解秀姑姑,那她是为了什么?看着红杉眼底的恨意与绝望。电光火石间,水清漪明白了江氏的用意。
她的目地就是利用红杉对付老夫人!秀姑姑一死,红杉丧母必定会失去理智,江氏再蛊惑红杉老夫人在府中威严无人能犯,她一句话秀姑姑必定会无碍,只是不愿意。红杉想到母亲对老夫人鞠躬尽瘁,落得这个下场绝对会对老夫人生出恨意。
不出意外,老夫人会将红杉留在身边,这样江氏对老夫人做点什么轻而易举。并且,也牵扯不到她身上去!
老夫人目光阴沉,江氏有备而来,苍老的嗓音带着不忍:“杖二十,驱逐出府。”
江氏一怔,惊呼道:“母亲,这不符合规矩!”
大夫人淡淡的笑道:“如何不符合规矩了?我出嫁之后,就将卖身契给了秀姑姑,让她还乡。秀姑姑感念母亲的恩情,甘愿留下来伺候,并不是府中的奴婢。怎得能按照府规处置?”
江氏骤然收紧手中的绣帕,面色有一瞬的扭曲,深呼吸一口气,冷笑道:“拿了府中的月例就是奴婢!”她没料到万事周全,却在这档口出了岔子!
就在这时,一道朴素的身影踏进屋子:“大嫂说什么呢?秀姑姑可不是拿府中的月例,这十多年来,都是母亲给的体己私房,与府中可没有任何关系。”
江氏面部的肌肉抖了抖,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想要再说点什么,老夫人不耐烦的说道:“人老不中用,容易疲乏。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便散了吧。”摆了摆手,秀姑姑被人拖了下去。
江氏心有不甘,不肯离开,就听到老夫人继续说道:“语儿这事儿一时半会好不了,你尽心伺候着,中馈就转交给你二弟妹。至于曲家的亲事,暂且缓缓。”
二夫人喜上眉梢。
江氏却面色大变,陡然拔高音量:“不行!”
☆、第三十四章笨!
江氏立即反应过来,想到方才的失态,脸色难看。想要笑着缓和一点的气氛,怎么也笑不出来,扯了扯嘴角,看着满脸威仪的老夫人,眼皮子一跳,慌忙说道:“母亲,曲家那边已经谈妥了,华哥儿的婚事不能再拖。若是耽搁了,曲家怕是会恼了咱们,坏了亲事。”
老夫人不咸不淡的说道:“华哥儿的事早着呢,你先将账房钥匙给老二家的,把语儿照顾好再说。”
江氏气得浑身发抖,咬紧了牙关,死死瞪着一旁不显山不显水的曹氏。虽然舍不得将管了十几年的中馈交出去,但是老夫人话里的威胁之意明显。倘若她握着钥匙不放,就要黄了曲家的亲事!
想到自家亲娘的叮嘱,摸出一串钥匙,忍痛的递给曹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弟妹,这家务庞大,可得算仔细了,莫要出现纰漏。”
曹氏岂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江氏素来视他们二房为眼中钉,处处挤兑,若是当真将爵位世袭给了大哥,怕是更加容不下他们!为了儿女,曹氏也要搏一搏。
“嫂嫂,账房先生和各个庄子里头的掌柜,都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我刚才接手,不懂的地方到时候请教你,莫要嫌弃我叨扰了。”曹氏笑吟吟的说道。
江氏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喉间涌出一股腥甜,强压下去,讪讪的笑道:“一家人说两家话作甚?”看了大夫人与水清漪一眼,不甘心的扭头往外走。
水清漪看了眼曹氏,曹氏对水清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一个丫鬟慌张的从外面跑来,眼见着与气冲冲的江氏撞上,只见一道白光如闪电而过,‘嘭’的一声,江氏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滑下去,坐在地上,腰背靠在台阶上。面色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张开嘴,一口气没有回上来。
“夫人!夫人!”莲花吓得心惊肉跳,连忙搀扶着江氏起来。
“缓……缓缓……”莲花这一扶,江氏痛得大叫,倒抽着冷气,鲜血淋漓的手掌按在腰间,犹如万根钢针扎刺般的疼痛。
“快传府医!”水清漪看着白色毛发柔顺贴在全身的雪貂,随着它卷曲着身体蹲在她的脚下,毛发倒竖犹如一个雪球儿。一双红色的眼珠儿,湿漉漉的看着她,似乎在邀功。
不动声色的踢了踢它,雪貂举着前爪子抓了抓她的裙摆,水清漪下意识的抬脚避开,恰好看到木架上放着铜盆里的冰块里,倒影着一抹垂落在悬梁的红色衣袂。抬头望去,撞进那一双似乎裹着冰晶透亮的眸子里,见他倒挂在悬梁上,墨发如瀑的垂落,冲她眨了眨眼。
水清漪微微一怔,脚下意识的放下。“吱——”尖利的叫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水清漪的脚下。
水清漪垂头,嘴角颤了颤,她踩在雪貂的爪子上,雪貂痛得侧倒在地上,双眼紧闭。
装死?
水清漪想到这个念头,睨了眼花千绝。见他耸肩摊手,无奈的摇头。松开脚,见雪貂依旧一动不动,蹲下身想要检查它的爪子伤的如何。但是想到它那一咬,动作有些迟疑。
“清儿?”大夫人知道是这只雪貂吓得江氏跌倒,皱了皱眉,询问的看着水清漪。
“这是花公子的爱宠。”水清漪终究是拿着雪貂的爪子看了一眼,见没有大碍,起身又踢了踢它。
雪貂这会子没有装死,蹲在地上,前爪子合十的放在胸口处,粉色的鼻子微动,水光流动的眸子委屈的注视着水清漪。试探的伸出受伤的爪子,似乎在请求安抚。
水清漪眼角一抽,有其主必有其宠。看着大夫人轻咳了一声别过头去,再度提脚,还没有碰上,雪貂‘咚’仰倒在地上,高举着爪子,继续装死!
这时,府医神色凝重的进来,禀告道:“老夫人,夫人伤了尾椎,怕是近一月要躺在床上休养。”
水清漪嘴角弯了弯,就见到大夫人含笑嗔怪的睨了她一眼。水清漪舒了口气,担忧的说道:“可有大碍?”
府医叹道:“若是安心静养,倒能全好。若是再伤着,恐怕不能够下床行走。”
被抬着进来的江氏,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的白了。泛青的唇瓣抖动着说道:“把这畜牲给我打死!”
手指笔直的指着装死的雪貂。
目光锐利如刀的刺向水清漪,恨不得将她给分解了报仇!
“谁敢动爷的宠?”
慵懒魅惑的嗓音轻飘飘的落在众人的耳畔,夹着的凌厉之气,令江氏胆寒。僵硬的看着翩然落下的花千绝,面庞如玉,浅浅的笑容愈加的幽深撩人。
雪貂嗖的蹿到花千绝的怀中,血红的眼珠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江氏被盯得头皮发麻,眼底有着惊惧。看着花千绝步步靠近,两眼一翻吓昏了过去。
“还不将夫人抬下去,好生照看着?”老夫人心里明镜似的,明白江氏跌倒是有蹊跷的。看着大夫人与水清漪,这两张七八分相似的容颜,略有些恍惚。
水清漪察觉到老夫人的目光,看到她浑浊的眼底一闪而逝的愧疚与疼惜,微微一怔,不明白老夫人为何会这样看她?
因为将她拖入这一潭浑水?
隐隐觉得……不是!
探究的望去,老夫人已经看向了别处,疲乏的说道:“你们先回去。”
大夫人突然抱紧了老夫人,微微哽咽的说道:“母亲,女儿不孝,都已为人母,还这般让您操劳。”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看着水清漪道:“你们娘几个,好好过日子,我这老婆子就放心了。”说罢,让红豆搀扶着回了内室。
水清漪心中一动,看着老夫人背影蹒跚,眼角微湿。抬眼看着花千绝极美的凤目里水波潋滟,晃着手中的羽扇,敲在她的头上,张唇吐出一字:“笨!”
水清漪一怔,摸着额头,瞪了他一眼。莫名其妙!
花千绝神色一正,对紧拧眉头的大夫人说道:“夫人有了身子,在下护送二位回府。”不等大夫人拒绝,率先出府。
大夫人面色无波,只是淡淡的说道:“清儿,为娘不是自小养着你长大,却是待你如亲女。如今你的身份……有些事,你该要有分寸。”
水清漪颔首,与大夫人一同回了长远侯府。
赵妈妈搀扶着大夫人下马车,不等绣橘动手,花千绝拉着水清漪的手下来。正好看到立在门口的常德,花千绝扬着眉。
常德面色冷冰冰的看着这一幕,走了过来,将手中的红色庚贴递给水清漪:“水小姐,您如愿了!”
☆、第三十五章美男如玉
水清漪垂目望着常德手上的红色庚贴,脸色铁青,伸手接过:“多谢世子成全!”
常德抿紧了唇,世子交代他私下里给她,可瞧见她与花千绝亲密的在一起,心里替世子抱不平。
难怪想方设法与世子退亲,原来是相中了别的男人。
亏得世子为她着想!
“水小姐将世子庚贴送还便是。”说罢,常德睨了眼花千绝,转身匆匆离开。
水清漪看着手中的庚贴,突然觉得不可思议,这样就割断了与他的牵连?或许是来的太轻易,心里总觉得不真实。
“跟我走。”大夫人脸色变了几变,冷冷的瞥了花千绝一眼,进了府。
水清漪也无暇顾及,加快脚程跟了上去。到了大夫人的屋子,就听到大夫人一声怒喝:“跪下!”
水清漪收紧了掌中庚贴,跪在地上。
大夫人端着茶杯的手发颤,没有想到水清漪擅作主张,婚期将近,暗地里背着他们将亲事退了。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侯府的名声尽毁是小,重要的是静安王府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你与世子婚期不足半月,人尽皆知,此时退亲,你可有想过后果?你不惜名声,可有替侯府想过……”说罢,大夫人眼底闪过失落,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也是,终归你不是侯府女儿……”又怎能牺牲自己,护全侯府?
水清漪缄默不语。
她与侯府没有感情,自然不会管他们的生死。但是这几月与大夫人的和睦相处,多少生出了一些感情。
大夫人看着她温顺的跪在地上,眼底却有着倔强,不禁想到她的亲生女儿。叹道:“云景山有一处庄子,那是我的嫁妆,你明日便去散散心。”
水清漪动了动嘴角,呐呐的应声:“是。”
大夫人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让赵妈妈从箱笼里拿出庚贴和静安王妃给水清漪的玉镯。怔怔的看了几眼,抚摸着小腹道:“送给静安世子。”
赵妈妈一惊:“夫人!”
大夫人挥挥手,打断赵妈妈的话:“那孩子我是真的生出了感情,这几个月里,她帮助我许多。既然不愿嫁,我帮她一回,算是尽了这一段母女情份。”
赵妈妈想要劝阻,看着大夫人眼底淡淡的哀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手背抹了抹眼角,匆匆去静安王府。
……
水清漪一夜没有睡,眼睑下染着淡淡的青影。轻揉着隐隐胀痛的额角,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昨夜里想了许多,前世今生,具体想到了哪些,却又说不出来。只隐约记得云景山大夫人给她做了嫁妆,那里还有静安王府的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