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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宗允儿见他不认,愈发怒道:“我祖翁一向做得文官,朝廷为何好好调他去边关做副将?你就算能瞒过我,难道能瞒过我祖翁么?他接到调令时便说,必然是你的手笔!”
曹操见她语气斩钉截铁,无奈笑道:“既然你认定了,我承不承认,还不是一样?说起来,令祖深通兵法,武艺不凡,又一向以忠君报国为念,得以去边关效力,想必正合他心意,这有什么不好?”
宗允儿气得嘴唇发抖:“祖翁……年近花甲,如何能受得边关苦楚?况且军中自有制度,我们这些儿孙想跟去照顾尽孝,也是不能,这一切,岂不都是拜你所赐!”
曹操笑道:“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所想罢了。我要有那本领,何不自己去当个副将?何必便宜你祖父。”
宗允儿冷笑道:“哼,你便是想吞这几州之地,行那谋逆造反之举,岂肯去为国家出力?你的鬼心思,我祖翁早已看穿!罢了,当日是我宗允儿有眼无珠,引你去见了祖翁,如今我便要弥补过错,取你性命,为国家除一大患!”
说罢娇叱一声,一踢马镫,那白龙驹直冲过来,手中长枪舞转,当真要来取老曹性命。
武松在一旁看了,顿时大怒,喝道:“你这女子,好生无礼!有我武二在此,安能让你伤我兄长?”
当即一催胯下黑马掠影,提起两杆大戟,将宗允儿拦在当途。
宗允儿喝道:“让开!不然你便是助纣为虐的恶人,本姑娘一并杀之。”
武松呵呵笑道:“小小的妞,好大的口!武二便站在此,你倒杀杀看。”
宗允儿一咬银牙,挺枪就刺,武松将大戟轻轻一磕,宗允儿惊呼一声,只觉一道大力沛莫能当,长枪几乎脱手。
武松将她震退数步,也不追击,冷笑道:“我兄长敬你祖父忠义,不愿侵害,故此任你胡闹,你却不可不识好歹!知机的,速速退去,若是不识抬举,哼,武二怜你是个女娘,这两柄戟要杀人,可不问男女!”
宗允儿怒道:“谁要你问来!”一挟马腹,那白马腾地跳开一边,宗允儿趁机挺枪又刺。
她知道了武松有神力,便不敢蛮打硬干,将爷爷所传的枪法淋漓尽致使出,其招九虚一实,飘忽莫测,极尽变化灵巧之能事,胯下的那匹白马,亦如舞蹈般跳来跳去,人马相合,招出难测,若是旁人,当真不易招架。
武松见了亦不由点头,喝彩道:“好枪!你一个小妞,练到这般地步实属不易!武二若是仗着蛮力欺你,也不算好汉!”
他的武功,早已到了举重若轻的境界,大开大合固是所长,若论小巧细腻,也不输于世间任何人。
当下将两柄大戟舞开,钩、锁、拿、夺、牵、引、绊、别,找找精巧,便如两朵牡丹在手中绽放,华丽中隐含杀机,只战了七八合,宗允儿便觉长枪似乎陷入泥潭一般,每一下挥动,都要费她九牛二虎之力,不由心惊胆寒:“这大汉的武艺,如何高到这等地步?天下又有几人是他对手?”
微一松懈,武松两戟相互一锁,顿时卡死长枪,顺势往里一夺,宗允儿拿捏不住,当机立断撒了手,策马便逃。
她那匹白龙驹,实实是匹良驹,和主人知心同意,扭头逃跑时毫无一丝滞怠,瞬息间冲到数丈开外。
武松见多了骏马,却不曾见这般知晓人意的,不由赞道:“好匹宝马!”
却见宗允儿面沉如水,伸手取了那把龙筋为弦的朱弓在手,右手一抹箭囊,顺势拉满,对准曹操,冷喝道:“姓武的!我祖翁一生没看错过人,他说你必会惑乱天下,我今日便杀你为天下除害!”
说罢,右手一撒,弓弦振动。
曹操、武松俱是大惊,只因宗允儿的神情、动作绝非玩笑,那逼人而来的杀气,更是真实无虚,但是偏偏他们瞪大了眼,却看不见射出的箭在哪里!
武松双戟锁卡着宗允儿银枪,急切间运转不及,只凭着一刹那间对气机的感应,忽将左臂一伸,拦在曹操身前,噗嗤一声,小臂处皮开肉绽,血花四溅。
好个武二郎,真不愧筋骨如铁,胆魄似钢!左臂剧痛袭来,他恍若不觉,反而猛然将肌肉一紧,一声低吼,竟是硬生生将那不亚于强弩的一箭,夹在了自己的胳膊中。
曹操这一下方才看得清楚:武二郎小臂伤口对穿,鲜血汩汩而出,一时却不落地,仿佛悬在空气中一般左右延伸,须臾,一支血红色的长箭现出形状!
兄弟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惊呼:“水晶箭!”
有分教:碧海滔滔蕴水晶,澄澈凝光色净明。怒射天伤无影箭,奔逐尘世有情卿。
第174章一物必有一物降
“这般惊人箭法,不愧叫个女神弓!”
“什么女神弓,难听死了,都是这些人信口胡说,本姑娘的绰号,乃是叫做‘无影箭’。”
“出手即中,果然堪称无影二字。”
“这算什么?我要真施展出无影箭的绝技,只怕天下无人能逃出……”
一瞬间,当初遇见宗允儿时,二人的对话,在曹操脑海中流过。
又想起当初正欲趁势拿了宗方,宗允儿斜刺里杀出,挽弓威胁自己的场景。
原来她真的有一支无影箭!
武松将大戟丢在地上,右手捏住那箭,咬牙慢慢拔出,却喜没有倒钩,自己打量一番,递给曹操。
曹操不接,撕下衣服,先替武松裹了伤,这才接了那箭,拭去鲜血细看,却是天然生成的白色水晶,长二尺余,又被高手匠人刻出箭尖、箭羽,不含一丝杂物,光影直投,真如无形一般。
曹操水晶见得多了,这般剔透纯净的,却是首见。
宗允儿喝道:“能挡我一箭,还能挡我第二箭么?”
曹操冷笑道:“欺我不识水晶么?这等剔透,又恰是这般长短的水晶,你寻遍登州海域,也难得第二柱,虚张声势,吓唬谁来?哼,武某本不愿杀你,但你伤了我二弟,也只得让你血债血偿!”
说罢取弓在手,就势将那支无影箭搭在弦上,望她就射,谁知弓弦振处,叮铛一声,那无影箭炸做无数碎片。
曹操一惊,连忙扭过头脸,好悬不曾受伤。
看着手中残余的箭羽部分,心中大悔:谁料这箭竟如此脆,她射却又入肉不折,不知道是弓弦构造,还是射法特异之故。
宗允儿见碎了那箭,顿时放声大哭:“啊!谁叫你胡拉乱射?我的无影箭啊!”
她杀人不成,还赖在这里不走,虚言恐吓,其实就是为了想骗回那支箭去。谁知被曹操弄个粉碎。
曹操也自懊恼,怒哼一声,又抽出一支羽箭来,宗允儿望见大惊,一拍白马,那马扭身就逃,兔子般东蹿西跳。
曹操正欲细细瞄准,武松叫道:“哥哥切莫动手,待我亲自斩了她,方解此恨!”自家一拍马,径直追了上去。
曹操连忙追赶,喝道:“二郎,此女箭法极为高明,便是没了这水晶箭,也难对付。”
武松听闻,抽出腰刀在手:“哥哥只顾放心。”
自古折在神箭手箭下的大将不知凡几,曹操又岂能放心?见他不肯停,也只得追在后面,无奈胯下坐骑虽然也是良驹,却哪及那白龙驹和掠影的神速?不出数里,已被两人抛在身后。
他又追了一刻,只听脑后马蹄声响,扭头看去,却是呼延灼骑着他那匹踏雪乌骓,赶了上来,口中叫道:“哥哥,可曾受伤?”
曹操勒住马道:“我二弟左臂中箭,兀自追了上去,兄弟且去看顾着他!”
呼延灼闻言也不多说,打马一鞭,甩开曹操自己追了上去。
曹操知道呼延灼武艺,见他追去,也自松了口气,慢慢停下马。
不多久,后面鲁智深等大队追到,李师师竟也骑了匹马追来,冲到曹操身前,伸手上下乱摸。
曹操这些天有暇时,便和她谈论诗词歌赋,臧否古今人物,日同行,夜同宿,两人感情,倒是一日千里。
此刻见她如此关心,心中温暖,坐在马上不动,摸了摸她头,温言道:“我自无事,可恨二郎却中她一箭。”
鲁智深惊道:“这个女子箭法,竟有这等奢遮?”
曹操摇头苦笑,取出那支无影箭残余箭羽来,递给众人观看,好汉们传看一遭,无不啧啧称奇,花荣更是目射奇光,惊叹道:“这支箭,当真是千金不易之宝,若是放在战场上,足以左右胜败!”
曹操叹道:“可惜吾等与此神物无缘。”
花荣反复把玩那残箭,神色若有所思。
却说武松紧追宗允儿,他两个都是宝马,顷刻间跑出二三十里,宗允儿被追急了,频频回身,发箭去射武松。武松既然知道她箭法高明,如何不加提防?手中单刀挥舞,连续劈开她五七支冷箭,又趁她背射减速,将二马距离不断拉近。
这般又追七八里,两马愈发近了,宗允儿心中惊慌,此时恰从一个小村中疾穿而过,忽然一个七八岁小儿,从巷陌里蹿出,宗允儿大惊,挥手道:“让开!”
她不喊倒还好,一喊,小孩儿扭头看来,只见一匹白马风一般冲来,顿时吓得酥麻了手脚,竟是站在原地不动。
宗允儿若是不减速,以这小孩数十斤分量,一撞既飞,倒也限制不住她继续逃跑,可是她素来侠义心肠,如何肯让一个无辜小儿因自己惨死?
一咬银牙,奋力将马缰一拉,那白马顿时人立站起,希律律不满长嘶,大约知道主人心意,勉强转了下身躯,侧过身子,重重将前蹄落地。
宗允儿这一下陡然勒马,本来就操之过急,偏偏白马还转了一转身,顿时间重心全无,哎呀一声惊叫,已从白马背上高高甩飞,心道糟了,这般速度摔下地,怕不是要骨断筋折!
当下努力抱头缩身,团成一团,心道摔断骨头,也总比摔碎脑袋要好。
眼见地面飞速映入眼帘,只听蹄声如密雨,马来似狂风,忽然腰间传来一股大力,眼中地面迅速远离,再回头时,只看见武松浓眉高鼻,仿佛天神般的铁汉面孔。
微微一失神,随即察觉,自己正横在对方马鞍上。
宗允儿毕竟自幼习武骑马,至此哪里不知?必是武松策马飞驰,关键时刻,一个镫里藏身,把即将重摔在地的自己生生提起。
镫里藏身?
宗允儿脑海瞬间浮现出这一招的姿势——左脚脱蹬,右脚发力踏紧,整个人翻到马的一侧,全靠左臂抓住马鞍,右手趁机提人。
武松的雄伟块头,加上自己跌落的惯性,两股力道加在一起,臂力稍小便难完成!
可是他的左臂不是被我射伤了么?宗允儿眉头一皱,侧目望去,果然武松包扎好的伤口处,鲜血大片溢出,心头顿时重重一震。
马蹄声渐停,那黑马打着响鼻,停下脚步。
宗允儿盯着武松:“你我是敌非友,为何相救?”
这女子的眼神,好生灵动!武松和对方对视刹那,呼吸不由一紧,连忙转开目光,冷冷道:“本想亲自打死你的,看你宁可坠马,也不肯伤那孩童,救你一救何妨!”
宗允儿瞪着眼睛去寻对方目光,武松看天看地看飘落的黄叶天际的游云。
二人僵持片刻,宗允儿冷哼一声,滑下马去,在怀中摸出出一个小葫芦来,打开盖子,斜睨着武松:“怕不怕我这是毒药?”
武松飞快看她一眼,转过头,摇了摇脑袋:“我大哥对你祖翁评价极高,说他是当世罕见的忠臣义士,这等人的孙女,自然不会给我下毒。”
宗允儿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冷声道:“算你们这些恶人有眼光!”
伸手解开武松左臂包扎,药粉不要钱般往伤口倒去,不多时,鲜血渐凝。
宗允儿抿嘴一笑,撕下素白袍一角,细细替武松缠好伤口。
“这是我祖翁以前在江南为官时,和神医安道全求来的药,最是灵验不过。你每隔一天换一次药,好了以后,不留后症,不碍你使那大笨戟。”
说着把葫芦递给武松。
武松神色古怪,看天看地,缩手不接。
宗允儿瞪眼喝道:“拿着啊!”
武松脸孔渐红,摇了摇头,吭吭哧哧道:“拿了也没用,我、我自己不、不会搽。”
心中暗自懊恼:这些不要脸的言语,为何大哥说来便那般浑然,我却说得这般蠢?
正不快间,忽听宗允儿低低一声笑,武松忍不住看去,却见这个小娘不算白皙的面孔上,也正微微泛着红晕,那双灵动的眼睛愈发光彩照人,见武松看他,眼神一转,低声道:“我倒是会搽药,不过你大哥要杀我,我回去,便没了命。”
“不会!”武松不假思索。
“会也罢,不会也罢!嗯……”宗允儿低头想了片刻,忽然道:“这样吧,你若肯说服你大哥不造反、不滥杀无辜、不荼毒百姓,我就回去,帮你擦药,等你伤好了我再走,这个买卖,你做不做?”
有分教:女儿乖巧男儿欺,男子老实女子坏。一物必有一物降,你说奇怪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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