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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嘉问:“妈妈,你睡觉也喜欢开夜灯吗?”
黎嫣说以前不是,但自从怀孕就格外怕黑,也可能是换到很大的房子里一时不适应,总归要开着灯才能闭眼。
她说开夜灯不是好习惯,尤其云嘉刚出生,小婴儿晚上睡觉不能见光。
育婴师就把云嘉抱到儿童房去睡。
但那时候她因为产后抑郁情绪不稳定,有时候半夜突然醒了,她能感应到女儿在哭,又要育婴师把孩子抱来自己哄。来来回回,母女两个都受了不少折腾。
云嘉贴在黎嫣身边,黎嫣搂着她,手掌轻轻地拍,温情时刻,她仿佛又成了一个依恋妈妈的小婴儿,在被妈妈哄。
云嘉随着安静地空间放低声音问:“妈妈,你为什么不喜欢庄在啊?我是说,为什么他刚来舅舅家,你好像就不喜欢他?”
“是不喜欢。”
黎嫣如实说,浅浅回忆这份不喜欢的源头,因为这个小地方来的少年看她女儿的眼神让她不由的警惕。
“警惕什么?”
云嘉不明白,那时候他们才十五六岁。
“他过分亲近你了。”
云嘉道:“没有吧?他刚来舅舅家的时候,话都很少,你不知道他多闷,我们坐一块,他能写一下午数学题不说一句话,如果我不主动找他说话,他绝不会开口,这也叫过分亲近了?”
“你不会明白的。”
黎嫣淡声道,“有时候,亲近不一定要通过语言。”
“假如你在橱窗里看到一个东西,觉得很新奇,非常喜欢,但自知买不起,所以一眼之后不敢再多看,也生怕被人看出来你有非分之想,可只要给你机会,你一定会想尽办法将这个东西据为己有,这种眼神,算不算亲近呢?”
“所以你就讨厌他吗?”
“也不算讨厌了。”黎嫣举例说,“要是真那么讨厌,他还能借着你舅舅家进云众,这么一路顺风顺水?妈妈只是觉得你们不适合,也没可能,不希望他靠近你,担心他会用些不入流的手段缠上你,给你带去麻烦。”
云嘉问:“那你现在怎么不阻止?你今晚也没有说不允许我们在一起的话,你不担心了?”
“担心,怎么不担心!”黎嫣扬起一分声音,“我跟你爸爸都说过了,不懂你为什么要选这样的人,没有人会觉得你们般配,未来不知道有多少流言蜚语,为什么要选一段开头就不顺的感情,可是你爸爸叫我不要担心,即使你决定马上要和这个人结婚也没关系,你爸爸说——”
“我已经替我女儿试过了,跟一个所有人都反对的人在一起,这一生也会过得很好。”
黎嫣轻轻拍一拍云嘉,嘴角一抹淡笑,心绪充盈地无奈道:“那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第68章正在加载
庄在没能去参加的那场新春宴会,司杭去了。
不仅去了,还有同框合照流出。照片上不止云嘉司杭两人,很正常的社交合影,他们都站在各自母亲身边。
画面中每个人都衣着正式,面带微笑。
照片是从云嘉堂哥那儿看到的。
云昭用那只没被石膏裹住的手拍了拍庄在的肩,在这张早年媒体口中几分神似其三叔的脸上,笑容像是刻上去的,几乎不用费力去扯动唇角,只要一说话,客套的笑意就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还行吧?这以后要习惯啊。”
虚实难辨的暧昧态度,庄在只当玩笑话来听,面上也是妥当的浅笑弧度,应和一声,便说起工作上的事。
云昭却继续借公谈私,调侃道:“这么赶进度着急回去?你说我三叔也真是的,大过年的,非把你派我这儿来了,存心为难人嘛。”
庄在微微露出一些受不住调侃的腼腆神态:“您别开玩笑了,云总重视您,自然事事以您为先,这趟过来,我也跟您学到不少东西,哪有什么为难一说。”
云昭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看似寡言少语的年轻人,从不说废话,脑子更是胜于常人,不然纵使沾了一点黎家的光,他三叔也不会如此赏识。
他也曾以爱才惜才的目光看对方。
可谁能想到呢?这人并非空生一张好皮囊,不止有兢兢业业的本事,更是志向高远,能拿下他那位傲起来敢目空一切的堂妹,云家千金何其之多,却唯独谈及云嘉,这四个字才有可与之匹配的分量殊荣。
云昭嘴角笑弧定格似的停了一下,淡声道:“我是说,三叔这是存心为难我呢。”
庄在眸光微变,不动声色看向对方。
还来不及思忖接话,只见云昭笑容放大,将庄在肩头又是一拍:“开玩笑!认真了?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没什么幽默感。”
庄在面上情绪不显,只应和:“性格闷,没办法的事。”
“没办法也要想办法啊,你这么闷,怎么讨我妹妹开心啊?嘉嘉可不止是我三叔的掌上明珠,我爷爷生前也最喜欢她。”
“倒没听过这种说法。”
“外头能知道什么?要不是老爷子去世,我们自己家里也不知道,当初把云嘉安排去内地读书,其实也是老爷子的主意,一个不受老爷子喜欢的孙女,我三婶是个美人,可既没本事,也缺一个好出身,把嘉嘉放到她内地的舅舅家,根本没人去管了,反倒让嘉嘉平平安安、自由自在长大,我们家这几个大的,谁没听过‘不要让你爷爷失望’这种话?那些年为了在老爷子面前好好表现,累死了,老爷子看似一碗水端平,实际上,那碗水根本就不在我们几个这儿。”
庄在只听着。
云昭忽然一笑道:“老爷子倒是你们的媒人了,没有嘉嘉去内地读书,黎家那些生意做不起来,你就不会被黎家收养,之后也就不会遇见嘉嘉,这么说来,还都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庄在问道:“云嘉不知道她爷爷喜欢她吗?”
“应该不知道吧。”云昭像是讲起什么很有意思的事,“老爷子不让告诉嘉嘉,都已经给了她最好的,去世之前,还舍不得她伤心,只让说是这么多年冷落疏远这个小孙女的愧疚,明明他也没给我们什么和颜悦色瞧啊。”
纽约时间比法国那边慢了六个小时。
这些天,庄在隔着时差跟云嘉视频电话,对两地时间烂熟于心,凌晨工作结束后,他猜云嘉应该刚吃完早饭。
回到酒店,他给云嘉拨去视频。
那头云嘉却在忙着收拾行李,两个女佣人在她卧室里忙碌,一个问她要带哪些衣服,另一个告诉她未来巴黎一周的天气情况。
“你要回巴黎了?”
“嗯,之后有工作,提前两天过去。”
云嘉也说不清现在跟庄在处于什么情况。
冷战绝对算不上,谁冷战还天天联系。但说已经完全和好,好像也没有,远距离聊天也不像之前那样腻歪,多是吃饭休息之类无关痛痒的废话。
之前她一身正式礼裙打扮出现在视频镜头前,说家里有宴会,他除了夸她好看,也没有多问宴会上有什么人。
他不问,云嘉也不说。
隔着屏幕和时差,有种刀口被磨钝了使不上力的感觉。
待云嘉带着行李,抵达巴黎,阴冷的小雨天,刚好映照她的闷闷不乐。
师兄见面就说,看来回国大半年也没帮她把这个毛病改过来,还是一到雨天就像条湿漉漉的小毛巾。
云嘉实在想不到什么高兴的事。
在家里,要陪着客人聊天社交,这倒还好,司夫人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笑容温和地打听起她的恋爱情况,没有不应答的道理。
她因此发现自己虽然已经二十几岁了,但仍然改不了小孩子脾气,做不来大人的圆滑妥当,稍感为难便不想说话。
黎嫣喝着茶,打趣似的替她接话,对司夫人讲:“她哪说得上来,跟男朋友正闹别扭呢,她的性格,你也知道的,从小被她爸爸惯坏了,脾气坏得很,三天两头啊,就要跟这个生气跟那个生气,我现在是不管了,只要别来跟我生气就行,我图个清闲。”
云嘉挽着黎嫣的手臂,撒娇一样抗议道:“谁三天两头跟人生气了?你再这么说我,我就要跟你生气了啊。”
黎嫣放下杯子,摇着头,无奈地笑着对其他人说:“你们看看,谁敢管她?”
司夫人笑意犹在,应和黎嫣,既说黎嫣跟云松霖一样宠爱云嘉,又夸云嘉一贯懂事知礼,哪会叫人操心,她是最喜欢云嘉的,巴不得有一个云嘉这样的女儿。
明面上话题还有说有笑,而一旁的司杭面色已经悄然冷了下去。
至于庄在即将到来,云嘉也掂量不清是期待更多还是忐忑更多,这段时间不温不火的浅淡联系,她能理解他工作起来分身乏术,也明白在这种情况对他再生怨气,那刚好正中父亲下怀,说明这个小考验设置得极秒。
但就是因为心中芥蒂未消尽,即使想念也拉不下面子表达,又徒增忐忑情绪,加之,她从来不是那种能装得下苦闷心思的人,各种滋味,胡乱发酵。
半个月过去了,庄在还是没能从工作中脱身,期盼见面破冰,一等再等。
如此种种,她就真成了师兄口中拧不干的小毛巾。
在巴黎读书时,云嘉很喜欢在古董店的二楼听雨,透明玻璃滑下斑斑水痕,白噪音有助眠效果,有时候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转,合着眼,听见楼下顾客与员工交谈的只言片语,翻一翻身,又会陷入新一轮的睡眠中。
这趟过来,这些原封不动的椅子和毯子仿佛都不再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了,再难让她感觉到舒服,楼下的声音入耳也好似分贝过大,让她无法心静。
扯开毯子,云嘉对窗发了一会儿呆,看了一眼时间,下楼打了声招呼,就撑伞走进雨幕中的玛黑区街道。随意逛了几家店铺,因无空手而出的习惯买单了一些并不那么喜欢的围巾和饰品,然后坐车回了酒店。
巴黎距离冬令时结束还有一个月。
庄在是下午五点多敲响云嘉房门的,天气不好,外头天色已经黑了。
云嘉正在处理隆艺那边的工作邮件,听到声音才放下笔记本电脑,趿上拖鞋去开门。
门口的男人不似预想中疲于工作、风尘仆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长款大衣,身边提着小寸的登机箱,头发是修剪过的清爽,将深邃的眉眼衬得更加清冷干净,肩上连今日巴黎的雨气都没带,仿佛是真空打包快递到她房间门口,供她查收。
门外的庄在同样在打量云嘉。
她穿着很居家舒适的衣服,米色的长裙,裙尾褶皱捏得细致又漂亮,浅灰色的针织衫既薄又短,袖子贴着纤细的手臂,里头是一件同色系的挂脖吊带,更短,露一片雪白的腰部肌肤。
“你看着不太高兴。”
没听到这句话之前,云嘉只是一小锅缓慢升温、咕嘟低响的牛奶,听到后,瞬间到达沸点,鼓泡将盖子掀翻。
见面第一句哪怕说坐飞机真累呢?居然开口就挑事儿?这难道就是他之前说的见面哄她的方式?
虽然生气,但也没有不让人进来的道理,云嘉往旁边站,让出位置,脸色却更加不好了,语气也携云带雨:“还不是因为你!”
庄在走进来,一手箱子放到一边,另一手将门合上,脱下外衣说:“那就好。”
云嘉靠着墙,险些以为自己气到幻听。
那就好?
“哪里好?”
她这一身要算账的架势,被两只有力手臂拥进一个足够温暖的怀抱,瞬间没了鼎盛的气焰,只听男人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你还在生气。”
“当然!”
云嘉用不回抱的行动来证明这两个字力度。
“没见到你之前,每次跟你视频我都有些担心。”
云嘉问:“担心什么?”
“我担心,你被别人哄好了。”庄在停顿了一下,“尤其是司杭去你家做客。”
云嘉惊讶道:“你知道啊?你怎么知道的。”
庄在想了一下,真假参半地说是在她堂哥那里无意看到的。
“你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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