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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城点点头,带着仆从便往乾元宫方向而去。待远远能看见乾元宫一角的时候,李城脚步一转往御花园方向而行。宫中宴会之时,又是晚上,这御花园根本不会有人来。昨日李城传信进宫,让女儿李澜这个时辰在御花园碰面。
“父亲!”假山之下,李澜在月下静立着,一看见李城出现,眼中便含了泪光。
李城握着李澜的手,上下打量着:“好好好,看见你一切都好,父亲也放心了。”
支开了下人,父女俩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李澜用丝帕擦了擦眼角:“父亲找我来可是有何事?”这般小心谨慎,连福宁宫也不敢去,定是有了重要的事。
李城轻叹了口气:“父亲今日是为了你而来,你入宫这么久,可是还未侍寝?”
李澜脸色微红,半晌点了点头:“自女儿入宫之后陛下便少入后宫,即使是有也是都去了嘉贵妃的承庆宫,莫说是女儿,新入宫的各家御妻都是如此。”
“陛下如此专宠嘉贵妃一人,真不是件好事啊!”
李城捋了捋胡子,顿了顿方道:“既然陛下不来,你就得想些方子去找陛下。”见李澜有意推拒李城又道:“父亲知道你心气高,又志不在此。只不过现如今为父的情况你也知道,既然你答应了为父入宫,那就得有些作为才行。我李城的女儿,又是这般美人,怎可屈居人下。为父教你,也是为了你好啊!”
李澜咬着下唇:“女儿都听父亲的。”
“好好好,为父就知道澜儿最是贴心不过了。只不过这事也要好好准备,你平时多和方德妃走动走动,她会帮你的。”
李澜愣住:“……方德妃?她之前倒是有意要拉拢我,只不过我不想参与进去。父亲之前不也说了,不能和方德妃有所牵扯吗?”
李城左右看着,压低声音:“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敦敬候方燮正在家中。”
“父亲……”
“你自小便聪明,应该知道这个中厉害。”
李澜秀眉皱着点了点头:“女儿知道,此事……女儿会找方德妃商议再行事。”
李城老怀安慰:“那就好。”
……
父女两个又说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假山之后树影攒动,一个人影从后面拐了过来。
陆萧萧轻笑着:“没想到出来吹风还能听到这样的事,李城,方燮,李澜,方浣……果然是这样……”
**
弄星台依旧是那个样子,高高的伫立在皇宫一角,从上空俯瞰着大地。明泉在前边小心的引导着,木槿木兰扶着许追,渐渐地踏上了弄星台。
弄星台上一片黑暗,一盏灯都未点,寂静到许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那一晚,她难受到不行的那一晚的香汤之中,陛下离开之前的黑暗如出一辙。
许追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微长的指甲抠进了掌心也不自知。
明泉伸手拦下了要随着一起上前的木兰木槿,两人俱都是懂事的,微怔了一下便退到了一旁。
许追缓步往里走,心跳如鼓:“陛下,陛下……”
她轻唤了一声却没听见任何的答复,许追吞了吞口水停在了原地,“啪”地一声,中央忽地有光亮起,不知何时竟搭了扇素白的屏风,那灯光便是从这屏风背后透过来的。那屏风包边俱都是金丝楠木,在灯光之下散发着金子的光芒。
仿佛是那光芒太过,刺的许追眼睛有些酸。
不消一会儿,屏风后摆上了几个剪影,搭成了牢房的模样。又上来了三个皮影小人,那扮相几分眼熟。一个小人背对着她呜啦啦地和牢房中的人说着话,旁边的牢房中站着的小人笑着看着隔壁的场景。
恍惚中屏风上场景骤变,一个皮影小人拿着锄头不停地在挖坑种下小树苗,待全都种好了之后,小人坐在原地想象着和之前在牢房中注视着的那个小人一起,看茉莉花开的情景。
最后的最后,场景定格在兰梓轩之中。屋内窗边一个皮影小人捧着本书看得认真,屋外梨花树下另一个穿着龙袍的小人躲在窗下闭着眼睛坐着,唇边笑意满足且无奈。
屏后灯熄,弄星台四角华灯齐上,一人自屏风后款款走出来到许追的面前。宋衍琮想象了各种各样许追的反应,纳闷,疑惑,面无表情等等,但是他真的没想到,许追……会哭成这样。
杏眸红红的,鼻子也是红红的,眼泪啪啦啪啦的掉下来,像是泼天的雨点。刚开始还是压着声音,待宋衍琮出来之后便单手遮着眼睛放声大哭,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
宋衍琮慌了神:“你,你别哭啊。”
接过忠仆明泉递过来的帕子,宋衍琮一边手忙脚乱的给许追擦着泪一边在心里把莫笑染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是说用了这招之后保证许追羞羞哒的躲进她的怀,就能做些羞羞哒的事了吗?
那许追现在哭的和死了丈夫成了寡妇一样,算什么?
哎……他不就是她的丈夫吗?
☆、第84章表白之夜
第84章表白之夜
月影之下,弄星台之上,终是俪影成双。
宋衍琮慌了神:“你,你别哭啊。”
接过忠仆明泉递过来的帕子,宋衍琮一边手忙脚乱的给许追擦着泪一边在心里把莫笑染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是说用了这招之后保证许追羞羞哒的躲进她的怀,就能做些羞羞哒的事了吗?
那许追现在哭的和死了丈夫成了寡妇一样,算什么?
哎……他不就是她的丈夫吗?
宋衍琮的一颗心被许追哭的乱了套,他本就是个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的人,现下看见许追哭成了这个样子,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连安慰的话都是那么翻来覆去的几句。
“你别哭了,哭了就不美了。”
“快别哭了,再哭这弄星台都要被你哭倒了。”
“唉.........朕又没死,你哭成这样做什么。”
.........
可是许追也想停下来啊,她也不想在陛下面前这般失了仪态的哭个不停啊。但是她真的是忍不住,从认出了在牢房中的皮影小人是谁开始,她的眼泪就像是开了栓的闸门,再也停不下来。
许追记得那个时候,她代替父亲许颂去审问犯人,却是没注意到当时陛下也会在场。
之后那个皮影小人种茉莉花的场景让许追想到,之前陛下在带她到弄星台看茉莉花的时候曾经说过的话。
——“五年前,朕在这里种了这些茉莉花,是为了一个人。在朕的心里,她便是如这茉莉花一般,虽然颜色素净寡白,却是香味清幽,足以洗涤尘世的污垢。”
——“朕见了她第一眼,就觉得她此生必定是朕的女人。所以朕一回来便种了这花丛,就等着有朝一日带着她亲眼看看。如今........”
那个时候她觉得陛下说的是旁的女人,所以才下意识的便说了自己讨厌茉莉花。没想到陛下说的不是别人,而是她。
最后,兰梓轩的庭院之中,梨花朵朵之下是她日常的读书之处。谁会想到仅仅隔着一窗之隔,有另一个人在一直看着她。
窗棂两旁,花开满堂。
在许追的思维中,习惯性的把所有的事情当成案件来看,找到了一个点之后,再联系前后的线索,其他平日里根本就没注意到过的细节就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里。
陛下对着她的笑容,是她观察过的对旁人没有过的。陛下对着她的凶神恶煞之态,很多的时候都是因为她受了伤犯了错,细细想来担忧之色状似更甚。还有陛下的怀抱,夜间她无意中醒来的时候,身体都是在他的怀抱之中,即使是在陛下冷着她的时候亦是如此。
陛下拂袖而去之后的十几日,对她来说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眼前脑中一遍遍回放的都是陛下的那张脸,都是两人在一起的一幕幕。
........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会把这样的事情都记得这般清楚。
清楚到他的一个眼神,他的一个微笑。
清楚到记得那时候手心的温度,心跳的频率。
一个男人,会为一个女人做这样的事。
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喜欢了吧!
她居然把一个人的点滴都挂在心上。
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心动了吧!
许追依旧哭着,像是要把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光了一样。宋衍琮心烦意乱的没了办法高声吼了一句:“别哭了!”
这一招当真奏效,许追的哭声一下子顿在了喉咙里,眼睛红的像是兔子一般委委屈屈的抬眼看着他,那表情让宋衍琮觉得他自己犯了极大的罪。
“朕,朕不是故意要吼你的。”宋衍琮本来准备了一大堆的话要说,却被许追的眼泪弄了个兵败如山倒,事到眼前只能叹了一口气:“再哭下去明日起来定是要眼睛疼了。”
许追扁扁嘴,心中又是甜又是酸:“........疼了陛下给臣妾吹吹,就不疼了。”
宋衍琮笑了,却不知道为何眼角亦是有些酸,他抬起双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水:“傻瓜。”
那手的温度和往常无异,但是却是有些拉人。许追一下子拿下他的手,在眼前一看,只见那手中多了大大小小十几道伤口,并不深,但是伤痕斑驳到让人心惊。这不该是陛下应该有的手,除非........
许追双眸含着水雾:“那些个皮影小人是陛下做的吗?”
宋衍琮轻咳一声:“这个不是重点,这........哎哎哎,怎么又哭了。”
许追抽抽搭搭的:“陛下怎么能做那种东西,有失陛下的身份。”
“朕在你的面前还有什么身份可言。”宋衍琮拿着忠仆明泉又递过来的帕子给许追擦脸,好一会儿许追总算是止了哭泣。宋衍琮看着眼前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原本有些肉的脸上如今瘦的一丝肉也不见,下巴亦是尖的让人心疼。
“你瘦了这么多,朕不在,你就这么对自己?”宋衍琮呵斥了一句,放下了掐着她脸的手,双手拉住她的在掌心:“朕这么些日子不见你,一是想让自己冷静冷静。不然任凭那个时候对你的火气,朕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朕不想伤害你。
二来,朕也是有了私心,朕想知道,若是没了朕,你是不是会活的更好。没了朕的打扰,你是不是就会在宫中活的顺心遂意了。现在朕看见了,你过的并不好。朕很难过你居然不好好对自己,连饭都不好好吃。但是朕也开心,你不再对朕毫无情感,你会为了朕而心伤,不再是刚刚入宫的那个,成日里只想着躲着朕的许追了。”
许追就那么看着他,从前她畏惧到犹如洪水海啸的人,却在不知不觉间让她的目光驻足停留。她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看着他的眉眼如画,看着他似墨点就的眸中只有她一人的倒影。
“朕曾经觉得不公平,朕是九五之尊,是大梁的天子,凭什么要向一个女人低头解释,想要明白那就自己去想,自己去悟。所以浪费了三年多的时光,所以朕和你之间才会走了那么多的弯路。
不过绮罗说的对,你这么单纯,这么蠢,朕要是永远不说,你可能就永远不知道朕的心。即使是察觉到了,你也只会当成是自己的臆想,因为你不敢冒险去相信。
不过朕倒是觉得走点弯路没什么不好的,细水长流,才会更加让你记忆深刻。如今你对朕的改变,朕便要感谢这些走过的弯路吧!
既然你不敢冒险去相信,那朕就把真心捧到你的面前,和你说个清楚明白。
朕喜欢你。”
其实若是让宋衍琮说为何会喜欢许追,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当初许府后院梨树之下的惊鸿一瞥,刑部大牢中的暗自留意,那种想要忍不住伸出手把她握在掌心的念头便就此扎根,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光没有半分的消散,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
不管是她查案时的精明,还是她面对自己的迟钝迷糊,都能让他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你既走进了我的心里,便是狂风骤雨亦是不能改变我的初心分毫。
许追愣了,虽然她心下已经有了计较,但是这么冷不防的听着他明晃晃的把“喜欢”挂在嘴上还是一瞬间的呆住了。宋衍琮像是早就料到她的反应,轻轻笑着,脸上的神色温柔似水:“朕想以后每一天晨起都会看见你的睡颜,想以后每天你给朕挽发,朕帮你画眉,想你每日都给朕做吃的,想再过个两年和你生一堆的胖娃娃........想在六七十岁的时候,还能在弄星台上为你演一出皮影戏。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你的愿望,亦是朕的。”
宋衍琮说着,倏地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站定。他的眸中像是盛满了漫天的繁星,晶亮的让人心醉。他望着他的阿追,然后缓缓张开了双臂。
“朕说了这么多,该是你做决定的时候了。朕不想委屈了你,也不想委屈自己。若是你愿意,便过来朕的身边。若是不愿意,转身离开便是,朕保证不会为难你,许你在宫中一世的平安。”
守在边上的明泉听见声音机械的转过头望着里面,陛下你这玩的也太大了吧!万一贵妃娘娘脑子一时堵住说了不愿意,您还真的就这么前功尽弃了?
太草率啊太草率,太任性啊太任性!
宋衍琮说完,弄星台上一阵死一般的沉寂。许追垂着眼眸,宋衍琮看不到她的神色,亦是猜不到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