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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好像是很喜欢白色的衣服,这颜色倒是真的很衬他。穿着这件衣裳,不像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帝王,倒像是游走人世间的儒雅侠客。
她暗自打量着,却不想宋衍琮突地转过头看着她。
四目相对之间,那双桃花眼格外的黑亮。宋衍琮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许追,他的轮廓渐渐从模糊到明了,许追心头狂跳,犹如一万只草泥马在狂奔一般,耳根子渐渐地热了起来。忽然眼前英俊温和的年轻人浓眉一皱道:“许充媛,你还是站的离朕再远一些的好。朕看见你的蠢样子影响了朕的发挥,误了你的事的话,你抱着朕的大腿哭也没有用了。”
话音刚落,殿门一阵闷笑声响起。许追耳根子霎时冰凉,心头更是骤然一停。这下不仅是脸上委屈,心里也有些委屈了。许追虽然是妥妥的演技派,但是这一刻夸下一张脸挫败到了极点的样子却是藏也藏不住。
“臣妾遵旨。”许追声音是抑制不住的抖了抖,福身一礼之后便站到了更远的地方,直到宋衍琮不是扭断脖子去瞧根本就瞧不见的地步。
宋衍琮转过头,心头被什么东西一刺,疼的厉害。他淡淡笑开,继续手头的动作。
殿内死一片的寂静,半晌,宋衍琮才放下琉璃镜片,直了直有些酸的腰身。明泉递上手帕给陛下擦完手,宋衍琮这才说道:“朕自小便是喜欢玉石,这等小事倒还是懂得一二的。从表面上来看,这簪子的破损程度要远远大于这支步摇的。”
许追脚下像是踩在棉絮上一般,脑子里也在飘飘然。直到方浣那太过刺眼的目光射向她,才算是让许追清醒片刻。
“许充媛,陛下都如此说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宋绮罗冲到桌子前,递眼色递的眼角都快抽筋了:“皇兄,你是不是看错了,这怎么会......”
许追多么期盼着宋衍琮会顺着宋绮罗的话应上一句:“确实是看错了。”,可是宋衍琮丝毫不为所动的说道:“朕怎么会看错。”
方浣冷笑道:“许充媛可算是死心了?你若是还有什么可拿出来的证据现在就拿出来吧!省得等到之后尘埃落定之后有人说本宫居心叵测的想要害你?”
证据?还有什么证据?许追把一切都压在了悦宁公主的身上,现在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之前许追想着,这种时候祺华宫的人传她过去定是出了事,而目前能把许追这个闲妃涉及在内的也就只有秦宓的那件事了。方浣会如此也定是拿到了她的把柄,再加上杏儿所说的,算来算去这人也就只有小曼一个。许追做事一向缜密,小曼要是想要拿出有力的证据就必定会拿她身边的东西下手。许追戴着那支步摇过来,顺势成为有力的物证,也不过是冒险行事而已。在离开兰梓轩之前,许追留下了木兰去暖熙阁求助悦宁公主。她盼望着悦宁公主能对她这个扶不起的阿斗还存留着一些同情,也算是把身家性命交到了她的手中。却没想到宋绮罗虽然来了,但是事情却远远偏离了许追原本的设想。
成王败寇,不过如此。
许追肃着一张脸:“臣妾无话可说。”
“那好,来人!把许充媛......”
“等等!”清冷的男声打断方浣的话,许追后背一僵,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有人帮着许追问出了口:“陛下,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宋衍琮看着方浣一笑:“爱妃如今代掌凤印,朕也看到了爱妃处置公平,后宫有如今的平和,爱妃确实居功至伟,辛苦你了。”
方浣脸上两抹绯红,漂亮的杏眸不自觉的弯起:“承蒙陛下夸赞,臣妾不胜欣喜。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不敢贪功。”
宋衍琮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爱妃总是这么谦逊。”
“朕刚才的话其实算是说了一半。”宋衍琮放下手,被安抚的极是幸福满溢的方浣少了之前的剑拔弩张,不由得顺着他的话道:“那陛下便继续,臣妾洗耳恭听。”
宋衍琮满意一笑说道:“这簪子上有丝绸布料刮过的痕迹,而且最上端那颗稀有的宝石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裂痕。而这支步摇,除了细小的磨痕之外,保存的相当的好,可见其爱护之情。”
此言一出,聪明的人都晓得其中的出入之处。一个发饰是戴在头上的,如此才会有细小的磨痕存在。而根据小曼所说,那簪子是掉在地上的,宝石有裂痕是正常的,放在衣襟中有布料刮过的痕迹也是正常的。可是它偏偏没有了作为一个发饰,最应该有的痕迹。也就是说,这支簪子,从来没有人戴过。
既没人戴过,又何来许追头上戴着它去见小曼一说?
许追心头一松,没想到身逢绝地,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有人心中通透,也有人还是没缓过来神。姚知月呆愣愣的,一脸的疑惑:“陛下说的......是什么意思啊?臣妾听不懂。”
宋衍琮看着她那傻的可爱的样子,无奈摇摇头。方浣也是笑了:“姚婕妤真是天真可爱的紧。”顿了顿又道:“陛下所说臣妾懂了,如今可证实许充媛与此事无关。不知道剩下的事,陛下要如何处置?”
小曼瑟瑟发抖,急忙爬到宋衍琮的脚步,扯着他的衣襟道:“陛下,奴婢所说句句是真,绝无半句假话!确实是许充媛让奴婢做的那些,就算是说这簪子许充媛没戴过,可是这剩下的两样证物也可以说明问题的啊!”
许追徐徐开口:“小曼,你之前不是说,这簪子是最能指认我罪孽之物吗?现如今这簪子不光没能指认我,却是揭露了你陷害我的真相。到了这地步,你还有继续挣扎下去吗?”
宋衍琮听着许追的话状似若有所思,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脚步的人,“啪”地一声甩开了她,小曼跌在了地上不住的啜泣。
“如此贱婢若是还留在宫中,定会继续兴风作浪。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谁给你的胆子敢陷害朕的女人?”
许追听闻这句话心肝都是一颤,只觉得刚刚凉下去的耳根子又开始发热了。他的女人.......为什么许追听来没有什么违和感,倒是格外的顺耳呢?
宋绮罗与许追反应相反,不由得额角抽了抽,这满满的霸道皇帝爱上我的即视感是几个意思?
转念一想,宋绮罗上前一步:“皇兄,小曼是个小宫女,可是却能条理清楚,有退有进的来陷害许充媛。以臣妹看来,她远没有这样的心性。不知是否是有人暗中授意,想要毁许充媛之声誉啊?”
宋衍琮咬紧牙关,轻哼出声:“皇妹所说极是。若是任由此人在宫中,不知还会生出多少事端来。”他垂下目光,阴冷无比的看着地上的人:“朕问你,可是有人指使?”
小曼拨浪鼓一般的摇着头:“没有人指使,奴婢说的句句是真。奴婢对陛下忠心不二,没有半句谎话......”
宋衍琮懒得在听她的话,抬了抬手道:“方贤妃,交给你办。”
方浣一点即透:“来人,把小曼拖到慎刑司。务必,要问出实话出来。”
几次三番没能上场的侍卫大哥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左右架起小曼往殿外而去。很远还能听见小曼大声哭泣的求饶声,许追闭了闭眼,稳下心神。
进去慎刑司的人,不死也能褪层皮。不过小曼既然能豁出命来害她,就很难真的听到实话。
宋衍琮转过身朝向众人,看着远远站着,越发低眉顺目的许追心中少见的快慰。
朕就是要让你心神不宁,你可知,每一次面对你,朕便都是这样的心思。
“秦宓乃是咎由自取,其实她做的错漏之事又何止打死知鹊这一件,朕顾念旧情才没有追究。她的事情到此为止,今日的事情也到此为止。今后朕不希望听到后宫之人再去谈论这事,那等蛇蝎妇人,朕不想再见她。”
“臣妾等遵旨。”
“陛下,陛下.......”自殿门外就听见有人急急的叫喊,转眼间一个小太监跪在正殿之上。
“出了什么事情,如此的惊慌?”
“回禀陛下,长春宫薛昭容,薛昭容她........怕是不好了。”
殿内众人哗然,宋衍琮大步走过去,揪住小太监的脖领,一副极其着急的模样:“你说什么不好了?怎么就不好了?”
“薛昭容打祺华宫回去便百般的不适,刚刚昏过去了。叫了太医去看,太医说,说龙胎恐怕是保不住了。”
宋衍琮一下子愣住,手一滑,小太监便倒在地上。明泉眼疾手快的上前,搀住摇摇欲坠的宋衍琮:“陛下,陛下可要当心身子啊!”
可能是之前宋衍琮间接的救了她,所以许追现在无比的同情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喜当爹,又没当上爹。真是人生的双重打击啊!
“朕要去看婉儿,朕现在就去。摆驾,去长春宫。”
☆、第27章小产疑云
第27章小产疑云
众妃嫔皆是跟着宋衍琮往长春宫而去。
寝殿之中,薛婉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十分的凄惨,听得许追这样一个女人都不禁心疼,更何况身为夫君,父亲的陛下呢?她站在不远处看着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宋衍琮,倒是很想上前开解他:“别这么担心上火了,不过是邻居家的孩子而已。”
不过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说了又有几个人会信?
淡青色的落地纱幔被人撩起,太医院妇产一科最是高明的章太医额上全是汗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陛下请安。”
宋衍琮撑着额角的手一挪:“章太医不必多礼,婉儿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薛昭容郁结五内,又素性身子弱些,这么一遭龙胎恐怕,恐怕难以保全。”
“不是先前说胎像安稳吗?怎么会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方浣问道。
“回贤妃娘娘,薛昭容虽然身子弱了些,但是经太医院调养,保住龙胎并没有什么困难。只是......”章太医欲言又止,宋衍琮眼神一下子冷下去:“朕明白了,再是调养也经不住有人暗害。有什么你尽管说就是,不必顾着什么。”
章太医又是一揖道:“薛昭容体内,发现了麝香的痕迹。虽然分量不多,但是一点一点的堆积在体内,不出七日,必定滑胎。这才是薛昭容此番受罪之原因。”
“什么?”方浣大惊出声:“你是说,有人一直在薛昭容身边下这有损龙胎的东西?”
宋衍琮骨节捏的嘎嘎作响,一拳砸在了梨花木椅子的扶手旁,顿时木屑横飞。
“陛下息怒!”众人见陛下动怒皆是跪倒在地。
“婉儿有孕这才几日,就有人按捺不下心神来害她了?秦宓残害宫人已经是可恶到了极点,没想到现如今却是有人来害朕的孩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宋衍琮怒极反笑:“不就是有人怕婉儿诞下皇子便一步登天吗?朕便告诉你们,即使婉儿没有诞下皇子,也是我大梁江山有功之人。传旨,昭容薛氏,沉静有礼,宽和恬静。着今日起封为良妃,出月后赐协理六宫之权。”
“是,陛下!”
方浣只觉得呼吸一滞,四妃又添一人,这本是挡不住的。不过协理六宫之权,这是要她与薛婉在这后宫之中平起平坐了。她是敦敬候之女,位同郡主。而薛婉,只不过是个小小武将之女。呵......她本以为失了孩子薛婉便会失去所有,没想到却是助了她,不用去赌这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了。
“啊......”又是一声破空的惨叫声,稳婆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薛昭容,小产了。”
殿中众人已经跪在地上,宋衍琮的声音在这短短的一会儿时间变得有些苍凉:“朕知道了,告诉薛昭容,朕已经晋她为良妃。嘱咐她,好好养好身子。”
“是。”稳婆跪拜之后又回了去,不一会儿五六个宫女端着血水鱼贯而出。宋衍琮不忍心再看一般的偏过头去:“明泉,去宣大理寺卿来见朕!立刻,马上!不管这事是谁做的,朕都会让她付出代价!”
“是,奴才这就差人去请。”明泉躬身退出,方浣跪直身子:“陛下,如今薛昭容......不,是薛良妃身子不爽,陛下在这里见外臣恐怕多有不便。不如移去正殿见莫大人,更加的稳妥些。”
“朕是急糊涂了,还好爱妃心细。”宋衍琮脸色实在难看,方浣极其心疼:“陛下,切勿忧思伤身,薛良妃还年轻,一定会再有孕的。”
宋衍琮扯出一抹笑点点头,看着跪了一地的众人扬扬手:“已经这么晚了,你们定是累了,各自回各自的宫中去吧!”
——
从长春宫拐出来,天已经大黑了。柳絮提着宫灯走在前面,许追和宋绮罗并排往御花园方向而行。
今日宋绮罗帮了许追这么大的一个忙,她自是要感激她的,这才不顾平时的忌讳在长春宫门前等到了宋绮罗。许追见宋绮罗刚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高兴,也说不上是不高兴,就是低落的很。便说的小心翼翼的,没想到宋绮罗一见到她便是春暖花开一般。
“其实许充媛你大可不必这么客气,我这也不是帮你,我是帮皇兄。”宋绮罗笑容有些邪气,不像是公主,倒像是个市井小混混。奈何夜深人不静,她的表情许追看不清楚。
“陛下?我不知道公主是什么意思?”
宋绮罗“哦”了一声,开始胡扯:“我的意思是,这后宫之人都是皇兄的女人,也都算是我的嫂子了。帮了你,也就等于是帮了皇兄。许充媛,你觉得对不对?”
嫂子......这样民间的叫法,却是亲切无比。许追晃神片刻,只想打自己一巴掌。自己和陛下的关系,算哪门子的嫂子?
“公主说笑了。”
“其实,要是说起感激,我更应该感激许充媛才是。”
宋绮罗顿住脚步,牵着许追的手:“除了皇兄之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信任我。”
她虽然是笑着的,但是许追却是看出了苦涩。深宫的公主,本是最尊贵最无忧之人,却是失了父母,没了良缘。在这宫里,太多的利益算计夹杂着,又有谁会真心实意的相信另一个人?
许追突然不知道怎么答话才好,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之下,她却是下意识的就让木兰去找了宋绮罗。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确实是个好的选择,可是当时的那种自然反应却是让她有些惊喜又有些烦忧。
宋绮罗见她不说话倒也没介意,许追可是出了名的情商低,当然,这些她都是从明泉那里听说的。
她刚要继续走,许追却是开了口:“公主若是以后觉得无聊,可以来兰梓轩......找我。”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许追说的很艰难,可是当话出口的瞬间她却是觉得浑身轻松。
一直逃避的事情虽然是负担,但是一旦放下了却是又舍不得。
宋绮罗开心的笑了,握紧许追的手:“好啊!绮罗求之不得。不过你我私下里可不许再这样生分了,你就唤我绮罗好了。”
许追一时承受不住这样热情的宋绮罗,有些犹豫:“那是陛下叫的,我这样......很是大不敬。”
我就是想让你和皇兄叫我一样的称呼,你咬我呀!
宋绮罗心中得意,面上却是笑眯眯的:“没事,说好了是私下里的。你我女儿家的事,怎么会让皇兄知道。”还不等许追应下宋绮罗便继续道:“那我以后叫你什么?你可有表字?”
还真是悦宁公主的一贯做派,许追心头突然一阵叹息,不知道刚才的决定到底是错还是对了。
“有表字,是在家里是爹娘唤的,叫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