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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出去买东西了。”
唐父看他一眼,轻叹一声,说道:“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江意卷起铺盖,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沙发上,又将整个客厅打扫了一遍,看得唐父目瞪口呆的。他扭头对唐父一笑,说:“伯父你坐着,我从北京带了糕点回来,正好可以当做早餐。”
唐父问:“你……你平时都是自己做的家务?”
江意取出糕点,本来想榨一杯豆浆的,不过看了眼,这儿没那么条件,只好倒了杯温水,送到唐父面前,他也坐下,与唐父闲聊:“我有点洁癖,家里的东西喜欢自己动手。”
“真难得呀,眠眠在家的时候,我经常念叨她。”
他笑了笑:“上次去伯父家的时候,我已经见识过伯父的管家能力了,家里一切井井有条的。没想到过了二十年,伯父的管家能力风采依旧。”末了,话里行间带着不动声色的试探。
唐父面色微变。
江意取出两张照片,一张是上次他从澳门回来的时候那位老人家送给他的唐父结婚照,另外一张是他从秦家老宅顺出来的大合照。
“伯父,我并无意侵犯你过去的*,但是我和眠眠都很好奇伯父您究竟隐瞒了什么。如果跟眠眠有关的话,我认为她有知情权。眠眠虽然不说,但是你伯父知道的,她是一根筋的人,你越不说她越好奇,甚至会以身犯险。”
唐父眼神闪烁,问:“你想知道什么?”
江意:“当年的事故是什么?”
“有些事情不知道远比知道的要好,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而是真心为了你们好。”他轻叹一声,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愁绪,他看着江意,认真地说:“眠眠是一根筋,认定的事情改不了,以后你多帮着她,别看着她自投绝路。你很好,真的很好,你……父母将你教得很好。”
江意说道:“一个多月前,我和眠眠出了车祸,我相信那不是一场意外。”
唐父神色一震。
就在此时,门铃骤响,一声接一声,紧迫感随之而来。唐父和江意互望一眼,江意刚站起,唐父就拉住他,沉稳地道:“我去看看,你别动,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从阳台爬下去。这里不高,你沿着管道往下爬。”
唐父慢慢逼近,门铃依旧响个不停。
透过猫眼,他见到一张带血的脸,心中登时一紧。
“爸,是我!”
唐威的嗓子眼再次吊得高高的,门一开,抱住踉跄地跌进来的唐眠。灰白色的羽绒血迹斑斑,脸色苍白无血,江意登时奔前,声音都变了。
“眠眠!”
唐眠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今早想去珠海买点东西,可是一出澳门就被人盯上了,我跑了很久才甩开了他们……”她边说边抽泣着,平日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充满了恐惧和害怕,连手也在颤抖着。
她抓住唐父的袖口,沙哑着声音:“爸,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就算是欠债也不用追着人砍吧,爸你告诉我,我死也要死个明白。”
唐父整个人宛若雷劈。
“他们不可能知道的!明明当初……”他忽然反应过来,说:“不,去医院,去医院,江意,叫救护车。”
唐眠死死地扯住江意的手。
“我不去,我要知道真相。”
掌心被捏了下,江意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随即无比痛心地说:“眠眠不要闹了,真相跟生命相比哪样重要?”
唐眠固执:“真相。”
唐父败阵,问:“你想知道什么?”
“当年的事故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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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澳门。
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拖着行李箱来到这块还未回归祖国的土地,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女人穿着平坦舒适的布鞋,与她时髦的衣装格格不入。女人一点儿也不在意,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在领事处办理了居住权,并且迅速购买了房屋。
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三十岁出头的模样,前前后后地替她打理着。
女人的声音带着浓厚的北京腔,说:“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搞定。”
男人坚持:“不行,我得照顾你,你一个人不方便。”
女人叹息:“我……”
男人说:“我没其他意思,我来澳门也不是为了你,这里有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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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问:“男人是你,女人是谁?”
唐父看了眼唐眠,说:“她的母亲,当时她有了身孕。”
唐眠诧然:“肚里的孩子是……我?”
唐父避开唐眠的眼神,轻轻地点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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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名字很好听,迟迟,江迟迟,即便户口本上写着离异两个字,也仍旧不妨碍其他男人的追求。唐威来了澳门一周,第八天他带了一个女人去见江迟迟。
“她是我的未婚妻,马小莲。”
江迟迟有点诧异,目光不着痕迹地离开轮椅,微微一笑:“你好,我是江迟迟。”
后来没几天,唐威跟马小莲在教堂里结婚,同时成为了江迟迟的邻居。江迟迟见他们夫妻俩恩爱,以为唐威放下了对她的感情,渐渐跟他们夫妻俩走得很近。江迟迟因为离异才来了澳门,异地他乡的始终不习惯,有熟人陪着,始终是件好事。再后来,马小莲也有了身孕,唐威一起照顾两个孕妇,本来应该是江迟迟的分娩期在先的,可是没想到马小莲会早产,在九月份生下了一个小男孩,同年因为身体原因离开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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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眠紧紧地抿住唇角,也顾不得装受伤了,定定地看着唐父。
唐父似是心虚,移开目光,碰到江意的眼神,又垂下眼帘:“又过了一个月,江迟迟生下了一个女孩。我原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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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威跟江迟迟一样,都是北京人。九零年那会,他因为沉稳聪颖,成为当地富豪秦家的管家。彼时秦鸿天和秦展图两人的父亲秦振业还在世,秦振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当地各路人马都敬他三分。
秦家家大业大,他刚开始进秦家的时候还只是个打杂的,不到半年,他入了秦鸿天的眼。秦家两个儿子都住在秦家老宅,除了主宅的管家之外,秦鸿天和秦展图的小家都有一个管家,秦鸿天给了他一个机会,推荐他当了秦展图的管家,条件是秦展图做了什么,他必须向他回报,通俗点来说,就是眼线。
唐威知道豪门家族勾心斗角,为了报秦鸿天的赏识之恩,他答应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会因此遇上一个难以逾越的劫数。
他爱上了秦展图的妻子江迟迟。
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举手投足之间充斥着与众不同的魅力,他像是飞蛾扑火一般无可救药地爱上她。没多久,他发现嫁入豪门的江迟迟并不幸福。秦展图与江迟迟因为迟迟生不出孩子,总是吵架,最严重的一次秦展图实施了家暴。
那时,唐威才知道了一件事。
秦振业立了一份遗嘱,公司的股份两兄弟平分,遗嘱在秦展图的孩子满二十六周岁的时候生效。知道这个遗嘱后,唐威暗中佩服秦家老爷子。
接触过秦家的两个儿子都知道,兄长秦鸿天野心勃勃,是个天生的管理人才,而弟弟秦展图天生平庸,不是打理公司的料子。秦老爷子要是不在了,没那份遗嘱,不用几年估计连渣都不剩。
秦老爷子算计得很好,可是他却没有料想到秦展图的精子存活率低,所以与江迟迟才生不出孩子。然而,当时的秦展图并不认为问题在自己身上,他开始怨恨江迟迟,认为江迟迟带来了厄运。
在第二次家暴之后,江迟迟果断地跟秦展图离了婚,去了澳门。
秦鸿天野心很大,不愿意出任何变故,这些年他让许多人监控着跟秦展图上过床的女人,确定没怀孕才能放心。也因为如此,唐威主动请缨去澳门盯着江迟迟。
没想到,江迟迟真的怀孕了。
唐威知道秦鸿天的野心,担心秦鸿天对江迟迟不利,硬是把这个消息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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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唐眠的情绪已经溢于言表,她压制住颤抖的手,一字一句地问:“我的生父是秦展图?”
“……是。”唐威承认。
相比起唐眠,江意倒是镇定得多,之前从澳门回来的时候,他心底隐隐有了这样的猜测,如今听唐威亲口说出来,也没他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他更在意的不是这些,他问:“当年的事故是不是人为的?”
唐威看着江意,不由叹了声,轻轻点头。
☆、第70章chapter20(2)
因为唐威的隐瞒,江迟迟在澳门度过了平静无波的六年,同时也是唐威最快乐的六年。然而,随着秦展图的到来,一切都破灭了。整整六年,秦展图终于知道生不出孩子是自己的问题,他尝试了许多冒险的方法,仍然没有自己的孩子,他开始四处散心,没想到会澳门遇上自己的前妻以及她身边的小男孩。
秦展图见到小男孩的瞬间,眼睛都直了,一个美好的想象油然而生。他冲动地上前,与江迟迟发生了争执,江迟迟面上的惊慌让他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
他留在澳门,想方设法地获取证据。
然而,秦展图并不知道当他到达澳门的时候,秦鸿天那边的人也跟着到了,并且发现了唐威的谎言。唐威见识过秦鸿天的手段,生怕秦鸿天对两个孩子下手,当即出了个将功补过的主意。
他让江迟迟将计就计,使得秦展图误认为小男孩才是江迟迟的孩子,同时秦鸿天在秦展图检验dna的时候做了手脚,秦展图为此深信不疑。
秦鸿天也担心秦展图一直折腾,真的会折腾出个孩子来,所以答应了唐威。一方面降低秦展图的防心,另一方面孩子不是亲生的,到时候也折腾不出浪花。
江迟迟为了女儿咬牙答应了。
两个孩子受到家里大人的嘱咐,一方面懵懵懂懂,另一方面更在意的是小伙伴的离别。秦展图带江意离开的那一天,小江意和小唐眠去了一处老地方告别,那个地方是一座因为产权问题而遗留多年的危楼,基本上没有人去,也因此成为两个小孩的秘密乐园。
唐威深知秦鸿天的脾性,知道他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唐眠,暗中观察着秦鸿天的人,终于嗅到了一丝阴谋。他跟秦鸿天的人发生争执,没想到被江迟迟听到。
江迟迟当即奔赴目的地,然而为时已晚,危楼已经摇摇欲坠。
最后江迟迟奋不顾身地救出两个血淋淋的孩子。
至今为止,唐威仍旧记得江迟迟临终前看着他的眼神,没有怨也没有恨,只有乞求,她说:“照顾她。”那是江迟迟留在世间最后的三个字。
再后来,两个孩子被送去医院。
唐威确认江意没事后,暗中悄悄地带走了唐眠,从此隐姓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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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辈子对不起三个人,第一个是江迟迟,第二个是唐眠,第三个是江意。他因为江迟迟而娶了马小莲,也因为江迟迟而放弃了自己的孩子,他此生伤得最深的人不是其他人而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说到这里,唐威已经没有颜面面对江意。
小面积的房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连呼吸声也如此清晰。唐眠定定地看着江意,他垂着头,因为忙碌而太久没修理的头发微微遮住了额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但是,从他紧绷的手掌却能看出他情绪的波动。
“意……”
她想去抓住他的手,他瞬间避开,急急匆匆地站起,仍然低着头:“我出去一会,我想静静。”门“砰”的一声被甩上,屋里剩下唐眠与唐威两人。
她动动唇,喊了声:“爸……”
唐威浑身一抖,抬起头。
她轻轻环住,说:“不管如何,你都是照顾我二十五年的爸爸,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我没事,身上都是鸡血,刚刚骗你的。”她脱了羽绒服,说:“爸,无论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江意那边……”顿了下,她道:“我去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