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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门没有留情,霍之汶在这个院落里从凌晨一直站到天色迟暮的晚八点,才等到徐静之再度打开门。
这个年纪长她一轮的女人,站在门内静静地看着她,迟迟没有说话。
霍之汶尽力冲她温和地笑,拿出最大的善意:“周太太,我没有恶意。”
或许是她的气质此刻温和清澈,又或许是她的举动让徐静之不忍,徐静之最终让她进门。
这里距离n市遥远。
徐静之母子所住的这套房子,面积不算大。霍之汶进门之后,才发现内里的布置也很简陋。
徐静之将儿子在内熟睡的那间房的门关上,盛了一碗面摆在霍之汶眼前。
“你在外面站了一天,不嫌寒酸的话,吃一点。”
霍之汶接过这碗看起来做工精细,但配料简单的面,在徐静之满前安静地吃了起来。
她不挑剔食物,没有任何勉强的意思,徐静之在她将要吃完的时候突然开口:“商浔没有妹妹,你到底是谁?”
霍之汶解决掉整碗面,轻手搁置好碗筷:“不知道我是谁就让我进来,万一我对你不利呢?”
徐静之摇头:“你不像坏人。你是谁?”
霍之汶从自己带来的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指着上面一个笑得恣意的男人说:“照片里这个笑得很好看的男人,是我丈夫。”
那是从霍季青搜罗来的资料里找到的,席宴清和商浔的合影。
“商浔是他的哥哥,我自然是商浔的妹妹。”
☆、第40章佛
第四十章:佛
霍之汶这话一落,徐静之很长时间之内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猜测人的心思很难,即便这个人就坐在你的对面,你能够捕捉到她所有的表情。
徐静之一言不发,没有进一步交谈的*。
霍之汶收回了照片,将它塞进文件袋里,瞥到徐静之指间那枚有些刮痕看起来年代略有些久远的婚戒,再度开口:“航班失事这么多年,供家属获取信息的联络处早已经没了踪影,他一直没放弃,为了一个为什么,努力了很多年。”
她从文件袋里又抽出了一沓复写纸,上面是这些年出现在truth版面上的关于ce9602的报道。
“你应该见过他,他以记者的身份见过你。”
“他很在乎大哥,所以出现在你眼前。”
“我在乎他,所以你现在见到了我。”
徐静之双手交握,沉默地将餐桌上的餐具归拢,放回厨房,然后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回来,再度落座。
霍之汶一直在等,可她始终没有再度开口,一言不发。
霍之汶能感觉到些微从她身上散出来的犹豫,这种情绪一旦蔓延开,很难纾解。
霍之汶并没有觉得挫败,反而看到了希望。
这室内唯一摆放在客厅内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男孩枕在草地里笑,霍之汶视线在上面逡巡了一圈,始终平静的嗓音显得更为舒缓:“你儿子很可爱。”
“我和他也有一个女儿,年纪稍小一点。”
她又看了眼徐静之指间的婚戒:“这句话说出来可能并不妥当,我想你希望你的儿子父亲健在。”
她无意去揭徐静之的伤疤,可她既然来了,便只有这一条路。
“我,希望我的女儿,有一个放下忧虑开心的父亲。”
她如果停下来,这室内便静的让人难以忍受:“能不能告诉我,周机长当时临时换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关于我们的大哥商浔,我看过当时你接受采访时对他的评价,情绪不稳定?你对他的印象,真是这样?”
***
n市的雨始终没停,不撑伞,浑身湿漉毫无悬念。
温岭站在重症监护区外面廊道的窗户后面,看着面前如泼下来一般急降的雨,终于等来了陆地。
那些频频下发的病危通知书耗尽了她独撑的精力,在这个城市里,关于席宴清的一切,她甚至不能同妹妹温九分享,唯有当年和他一样为席宴清提心吊胆的陆地,是她的选择。
陆地赶来时,眼圈已经发红,重症监护那几个字,灼伤了他的眼睛,以及最初听闻的耳朵。
之前他们收到那个带血的人偶,如今席宴清真的血淋淋的躺在里面。
电话里温岭已经转告他很多细节,想起那些还没从他手里转交给席宴清的那袋伤药,陆地摸出手机:“师母不能不知道。”
温岭拦下了他的动作:“你觉得难过是不是?你是不是很担心?”
“那你觉得宴清会愿意让他的女人经历这些?”
陆地一拳捶墙,整个人伏在墙上:“别跟我讲道理,我现在只知道要抓到那些人渣!”
他胸脯剧烈地起伏,而后想起什么:“为什么是你在?”
既然涉及刑事案件,警方调查不可能不涉及到受害人亲属:“为什么警方联系的是你?”
陆地虽然外表仍旧稚嫩,但视线凌厉起来依旧带些杀伤力。
“我是昨晚他们能拨通的最后的联络人之一。”温岭还握着席宴清的手机,迎着陆地的目光陈述。
陆地还在看着她,依旧不觉得合理。
“这就是全部。”温岭强调。
旁观过温岭的痴狂,陆地吸了口气,做出自己的猜测:“昨晚师傅去骊山区时,我和他还有过联系。”
温岭解释:“昨晚我们碰过面,后来我拨电话给他,但他没有接。”
“那个时候,事故应该已经发生了。”
温岭解释了很多,陆地一瞬不眨地看着她:“我没有说这些是你在说谎。”
他想说的是:“他们以为你的名字是霍之汶。”
“而你并没有澄清。”
“是吗?”
温岭一怔,而后蹙眉:“不要侮辱警察的智商。”
“我相信警察,我只是不相信你。温岭,五年前师傅发生车祸你说你是师傅的女朋友,你表现得像真的一样,我是你的观众。”
“我不会害他。”她反驳。
陆地很少直斥别人,或许是认识温岭多年,或许是和温九过于熟稔,又或者是太过坚信席宴清和霍之汶在一起这样的信念,他在此刻说了一句让一向自认温和的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重的话:“我和你的理解不同。你不成全他你情我愿的爱情,一直试图插足进这个世界里去,就是在害他。”
温岭脸色骤变。
这对话没能继续下去。
今日的半小时探视时间已到,他们也没得浪费。
***
护士曾经告诉温岭,今天下午席宴清曾经短暂地情醒过来,可没来得及说什么,也没有力气说什么,很快再度陷入昏睡。
曾经,经历那一场重大车祸时,在病床上,席宴清也依旧让她觉得强大。
可此刻——
她并没有期望能见到席宴清睁开眼睛。
医生说他血压仍旧不稳定,不能自主呼吸……
他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她仍旧心怀忐忑。
所以在这样的时刻,她把那个能进入重症监护室探视的机会给了陆地,自己则没有进去。
没有玻璃,她看不到里面的任何景象,甚至走不进重症监护区。
身在同一个楼层里,可以算是咫尺之距,可又好像隔了天涯海角的距离。
好像很多人都觉得她的爱是错的,包括她爱的那个人本身。
***
陆地没有想到,他见到的席宴清虽然脸白如纸,可意识竟然是清醒着的。
虽然已近年过25,可他此刻很想哭,全然没有在温岭眼前的淡然。
事故没有调查结果,可他只能联想到当时席宴清在他面前换掉温九名字的那篇报道。
他突然不知道,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是否真的值得。
虽然不求功绩,这只是工作的一种,但他们每个人都有亲人、有家庭,并没有无畏高尚到不介意随时为此牺牲。
如果帮助了别人,让自己的亲人因此遗恨终身,那并不值得光荣。
***
呼吸面罩遮在席宴清脸上,陆地见他似乎想要抬一下手,可无能为力,毫无作用。
席宴清目光清明坚定地看着他,陆地突然想骂自己:“师傅,你可别再吓我了。”
他往前靠近一些:“师母不知道,只有我和温岭。需要我告诉她吗?”
席宴清点了点头,幅度很小,一呼一吸间胸腔都像被撕裂般疼。
他在清醒着等一个人告诉他外面的情况。
他而后又摇了摇头,呼吸的过程恍如刀剐,他表情痛苦地闭上眼睛缓了下才睁开。
陆地跟了他很多年,明白他的意思。
要告诉霍之汶,等他情况好一点的时候。
“为什么?”陆地自然而然一问。
席宴清动了下唇,面罩上的雾气增多,陆地认真地盯着他的唇看。
他唇动的很慢,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