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五十二

张廷玉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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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逢圣(傅冠 尹如翁) 南居益(族父企仲 族弟居业) 周士朴 吕维祺(弟维祮) 王家祯 焦源溥(兄源清) 李梦辰 宋师襄麻僖 王道纯田时震(朱崇德 崇德子国栋)

    贺逢圣,字克繇,江夏人。与熊廷弼少同里闬,而不相能。为诸生,同受知于督学熊尚文。尚文并奇二生,曰:“熊生,干将、莫邪也;贺生,夏瑚、商琏也。”举于乡。家贫,就应城教谕。万历四十四年,殿试第二人,授翰林编修。

    天启间,为洗马。当是时,廷弼已再起经略辽东矣。广宁之败,同乡官将揭白廷弼之冤,意逢圣且沮之。逢圣作色曰:“此乃国家大事,吾安敢小嫌介介,不以明!”即具草上之。湖广建魏忠贤生祠,忠贤闻上梁文出逢圣手,大喜,即日诣逢圣。逢圣曰:“误,借衔陋习耳。”忠贤咈然去。翌日削逢圣籍。

    庄烈帝即位,复官,连进秩。九年六月,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加太子太保,改文渊阁。十一年致政。十四年再入阁。明年再致政。

    逢圣为人廉静,束修砥行。帝颇事操切,逢圣终无所匡言。其再与周延儒同召,帝待之不如延儒。及予告,宴饯便殿,赐金,赐坐蟒。感激大哭,伏地不能起,帝亦汍澜动容焉。

    是时,湖广贼大扰。明年春,张献忠连陷蕲、黄,逼江夏。有大冶人尹如翁,逢圣门生,走三百里,持一僧帽、一袈裟来贻逢圣。逢圣反其衣曰:“子第去,毋忧我。”如翁去。五月,壬戌晦,贼陷武昌,执逢圣,叱曰:“我朝廷大臣,若曹敢无礼!”贼麾使去,遂投墩子湖死也。贼来自夏,去以秋云。大吏望衍而祭,有神梦于湖之人“我守贺相殊苦,汝受而视之,有黑子在其左手,其征是。”觉而异之,俟于湖,赫然而尸出,验之果是,盖沉之百有七十日,面如生。以冬十一月壬子殓,大吏挥泪而葬之。

    初,城之陷也,逢圣载家人以其舟句舟鹿出墩子,凿其舟氐艡,皆溺。贺氏死者,妻危氏,子觐明,子妇曾氏、陈氏,孙三人,次子光明自他所来,凡二十余人。福王时,赠少傅,谥文忠,祭葬荫子如制。

    如翁去,归大冶。大冶城破,其慷慨而死者,如翁也。

    其后有傅冠。冠,字元甫,进贤人。祖炯,南京刑部尚书。天启二年,冠举进士第二,授翰林编修。崇祯十年秋,由礼部右侍郎拜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性简易,有章奏发自御前,冠以为揭帖,援笔判其上。既知误,惶恐引罪,帝即放归。唐王时,命以原官督师江西。嗜酒,或劾之,乃致仕。大清下江西,冠走匿门人泰宁汪亨龙家。亨龙执而献之有司,杀之汀州,血渍地,久而犹鲜。

    南居益,字思受,渭南人,尚书企仲族子、师仲从子也。曾祖从吉与曾伯祖大吉皆进士。两人子姓,科第相继。

    企仲,大吉孙,万历八年进士。以祖母年高,请终养。祖母既殁,授刑部主事。客寓赀其家,夫妇并殁,企仲呼其子还之。吏部尚书孙丕扬以为贤,调为己属。历文选郎,擢太仆少卿,进太仆卿。三十年,帝以疾诏免矿税,释系囚,录建言贬斥诸臣。既而悔之,命矿税如故,余所司议行。吏、刑二部尚书李戴、萧大亨迟数日未奏,企仲请亟罢二人,而敕二部亟如诏奉行。帝大恚,传谕亟停二事,落企仲一官。给事中萧近高,御史李培、余懋衡亦请信明诏,帝益怒,并夺其俸,且命益重前贬谪官邹元标等罚,欲以钳言者。诸阁臣力争,乃止。而给事中张凤翔迎帝意,劾企仲他事,遂削籍。天启初,起太常卿,累迁南京吏部尚书,以老致仕。师仲父轩,吏部郎中,尝著通鉴纲目前编。师仲至南京礼部尚书。

    居益少厉操行,举万历二十九年进士,授刑部主事。三迁广平知府,擢山西提学副使,雁门参政,历按察使、左右布政使,并在山西。

    天启二年,入为太仆卿。明年擢右副都御史,巡抚福建。红毛夷者,海外杂种,绀眼,赤须发,所谓和兰国也,自昔不通中土,由大泥、咬口留吧二国通闽商。万历中,奸民潘秀引其人据彭湖求市,巡抚徐学聚令转贩之二国。二国险远,商舍而之吕宋。夷人疑吕宋邀商舶,攻之,又寇广东香山澳,皆败,不敢归国,复入彭湖求市,且筑城焉。巡抚商周祚拒之,不能靖。会居益代周祚,贼方犯漳、泉,招日本、大泥、咬口留吧及海寇李旦等为助。居益使人招旦,说携大泥、咬口留吧。贼帅高文律惧,遣使求款,斩之,筑城镇海港,逼贼风柜。贼穷蹙,泛舟去,遂擒文律,海患乃息。五年迁工部右侍郎,总督河道。魏忠贤衔居益叙功不及己,格其赏。给事中黄承昊复论居益倚傍门户,躐跻通显,遂削籍去。闽人诣阙讼之,不听。乃立祠以祀,勒碑于彭湖及平远台。

    崇祯元年,起户部右侍郎,总督仓场。陕西镇缺饷至三十余月,居益请以陕赋当输关门者留三十万,纾其急,报可。畿辅戒严,居益在通州,为城守计甚备。会工部尚书张凤翔坐军械不具下吏,四司郎中瘐死者三,遂诏居益代凤翔。未几,试炮而炸,兵部尚书梁廷栋劾郎中王守履失职。守履惧,诋兵部郎中王建侯诬己。廷议不如守履言,遂下狱。居益疏捄,帝以为徇私,削籍归。廷杖守履六十,斥为民。寻叙城守功,复居益冠带。

    十六年,李自成陷渭南,责南氏饷百六十万。企仲年八十三矣,遇害。诱降居益及企仲子礼部主事居业,皆不从。明年正月,贼遣兵拥之去,加炮烙。二人终不屈,绝食七日而死。

    周士朴,字丹其,商丘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除曲沃知县。泰昌元年征授礼科给事中。中官王添爵选净身男子,索贿激变。守陵刘尚忠鼓陵军挟赏。刘朝等假赍送军器名,出行山海外,势汹汹。织造李实讦周起元。群珰索冬衣,辱尚书钟羽正。士朴皆疏争。士朴性刚果,不能委蛇随俗,尤好与中官相搘柱,深为魏忠贤所恶。会当擢京卿,忠贤持不下,士朴遂谢病归。

    崇祯元年,起太常少卿,历户部左、右侍郎,拜工部尚书。帝命中官张彝宪监户、工二部出纳,士朴耻之,数与龃龉。彝宪讦于帝,士朴疏对辞直,帝无以难。未几,驸马都尉齐赞元以遂平长公主茔价,士朴不引瑞安大长公主例,而寿宁大长公主薨则引瑞安例,上疏丑诋之,遂削其籍。

    十五年,廷臣交荐,不召。其年八月,李自成陷商丘,与妻曹、妾张、子举人业熙、子妇沈同日缢死。

    吕维祺,字介孺,新安人。祖母牛氏以守节被旌。父孔学,事母孝,捐粟千二百石振饥,两旌孝义。维祺举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授兖州推官,擢吏部主事,更历四司。光宗崩,皇长子未践阼,内侍导幸小南城。维祺谒见慈庆宫,言梓宫在殡,乘舆不得轻动,乃止。天启初,历考功、文选员外郎,进验封郎中,告归。开封建魏忠贤生祠,遗书士大夫戒勿预。忠贤毁天下书院,维祺立芝泉讲会,祀伊洛七贤。

    崇祯元年,起尚宝卿,迁太常少卿,督四夷馆。明年四月,廷议军饷,维祺陈奏十五事。其冬,奏防微八事,言:“陛下初勤批答,今或留中,留中多则疑虑起,当防一。初虚怀商榷,及拟旨一不当,改拟径行,岂无当执奏,当防二。初无疑厌,疑厌诸臣自取,今且共、夔并进,当防三。初日御讲筵,今始传免,当防四。初寡嗜欲,慎宴游,今或偶涉,当防五。初慎刑狱,今有下诏狱者,且登闻频击,恐长嚚讼风,当防六。初重廷推,今间用陪,非常典,当防七。初乐谠言,今或谴诃时及,当防八。”帝优旨报之。

    三年,擢南京户部右侍郎,总督粮储。设会计簿,钩考隐没侵欺,及积逋不输,各数十百万,大者弹奏,小者捕治。立法严督屯课,仓庾渐充。条上六议,曰稽出入以杜侵渔,增比较以完积案,设本科以重题覆,时会计以核支收,定差序以杜营私,禁差假以修职业。帝称善,即行之。

    六年,拜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清冒伍八千余名。请申饬江防,凤陵单外为忧,弗省。八年正月,贼犯江北,遣参将薛邦臣防全椒,赵世臣戍浦口。世臣溃走,南京震动,凤阳亦旋告陷。大计拾遗,言官复劾他事,遂除名。时维祺父孔学避贼洛阳,维祺乃归留洛,立伊洛会,及门二百余人。著孝经本义成,上之。

    十二年,洛阳大饥。维祺劝福王常洵散财饷士,以振人心,王不省。乃尽出私廪,设局振济。事闻,复官。然饥民多从贼者,河南贼复大炽。无何,李自成大举来攻,维祺分守洛阳北城。夜半,总兵王绍禹之军有骑而驰者,周呼于城上,城外亦呼而应之,于是城陷。贼有识维祺者曰:“子非振饥吕尚书乎?我能活尔,尔可以间去。”维祺弗应,贼拥维祺去。时福王常洵匿民舍中,贼迹而执之,遇维祺于道。维祺反接,望见王,呼曰:“王,纲常至重。等死耳,毋屈膝于贼!”王瞠不语。见贼渠于周公庙,按其项使跪,不屈,延颈就刃而死。时十四年之正月某日也。维祺年五十有五,赠太子少保,祭葬,荫子如制。而维祺之家在新安者,十六年城陷,家亦破。

    弟维祮,字泰孺,由选贡生为乐平知县者也。至是解职归,亦抗节死。赠按察佥事。福王立南京,加赠维祺太傅,谥忠节。

    王家祯,长垣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天启间,历官左佥都御史,巡抚甘肃。松山部长银定、歹成扰西鄙二十余年,家祯至,三犯三却之,先后斩首五百四十。擢户部右侍郎,转左。崇祯元年摄部事,边饷不以时发。秋,辽东兵鼓噪,巡抚毕自肃自缢死。帝大怒,削家祯籍。已,叙甘肃功,复其冠带。

    九年七月,京师被兵,起兵部左侍郎,寻以本官兼右佥都御史,总理河南、湖广、山西、陕西、四川、江北军务,代卢象升讨贼。会河南巡抚陈必谦罢,即命兼之。督将士会剿贼马进忠等于南阳,复遣兵救襄阳,大战牌楼阁。其冬,家丁鼓噪,烧开封西门。家祯夜自外归,慰谕犒赏,诘旦,发往南阳讨土寇杨四以去。杨四者,舞阳剧盗也。初,四与其党郭三海、侯驭民等降于必谦,至是复叛,故家祯有是遣。其后南阳同知万年策与监纪推官汤开远,诸将左良玉、牟文绶等连破四,四焚死,其党亦为诸将所擒诛云。

    当是时,流贼尽趋江北,留都震惊。言者谓家祯奉命讨安庆贼,未尝一出中州。帝亦以家丁之变心轻之。明年四月乃以总理授熊文灿,令家祯专抚河南。文灿未至,诏遣左良玉援安庆,家祯不遣。秋,刘国能犯开封,裨将李春贵等战殁。议罪,家祯落职闲住。久之,李自成陷京师,遣兵据长垣,设伪官。家祯与其子元炌并自经死。

    焦源溥,字涵一,三原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历知沙河、浚二县,考最,召为御史。

    熹宗嗣位,移宫议起,刑部尚书黄克缵请宽盗宝诸奄。源溥折之曰:“光宗,神宗元子也;为元子者为忠,则为福藩者非忠。孝端、孝靖,神宗后也;为二后者为忠,则为郑贵妃者非忠。孝元、孝和,光宗后也;为二后者为忠,则为李选侍者非忠。贵妃三十年心事,人谁不知?张差持梃,危在呼吸,尚忍言哉!况当先帝御极之初,忽传皇祖封后之命,请封不得,冶容进矣。张差之梃不中,则投以女优之惑;崔文升之药不速,则促以李可灼之丸。痛哉!先帝欲讳言进御之事,遂甘蒙不白之冤。今即厚待贵妃,始终恩礼,而郑养性之都督不可不夺也,崔文升不可不磔也。若竟置弗问,不几于忘父乎!李选侍一宫人,更非贵妃比,如圣谕阻陛下于暖阁,挟陛下以垂帘,及凌虐圣母状,有臣子所不忍言者。今即为选侍乞怜,第可求曲宥前辜,量从优典,而移宫始末不可得而抹摋也,盗宝诸奄不可得而宽宥也。若竟置诸奄弗问,不几于忘母乎!”疏上,举朝寒惧。

    天启二年忧归。服阕还朝,出按真定诸府,例转凤阳兵备副使。时崔文升出镇两淮,欲甘心源溥,遂移疾归。

    崇祯二年起故官,分巡河东道,迁宁武参政,有平寇功,就迁山西按察使。七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大同。时边事日棘,兵缺伍,饷又久乏,岁洊饥,民淘马粪以食。源溥请蠲振增饷,当事不能应。逾年,自劾求去,遂罢归。十六年冬,李自成陷关中,与从兄源清同被执,勒令输金。源溥瞋目大骂,贼拔其舌,支解之。

    源清,字湛一,由进士历官宣府巡抚。七年秋,坐万全左卫失守,夺官谪戍。久之释还,年七十。至是抗节,不食七日死。

    李梦辰,字元居,睢州人。崇祯元年进士。授庶吉士,改兵科给事中,时盗起陕西,山东曹、濮间之盗,道梗三百余里,河北有回贼。梦辰历陈其状,请敕将吏急防。五年,上疏言:“中外交讧,秦、晋、齐、鲁多乱,两河居中尤要地。铅硝久市直未偿,漕米岁输累无已,宗禄并征,南阳加派,河决岁歉,邮传催科之患百出,民室如悬罄,生计日不支,急难谁肯用命?两河标兵、磁兵,新旧不满七千,一有警,防御何资?今日之务急防河,缮城,备器,练乡兵,治甲胄,尤以收拾人心为本。”帝命所司严饬。六年冬,钜盗尽萃河北。梦辰虑其南犯,请敕河南诸道监司急防渡口,而巡抚移驻卫辉,与山西、保定二抚臣掎角急击。帝方下兵部议,贼已从渑池潜渡。自是中州郡县无日不告警矣。

    累迁本科左给事中。复言:“将骄军悍,邓玘、张外嘉之兵弑主而叛,曹文诏、艾万年之兵望贼而奔,尤世威、徐来朝之兵离汛而遁,今者,张全昌、赵光远之兵且倒戈为乱矣。荥泽劫库杀人,偃师列营对垒。且全昌等会剿豫贼,随处逗遛,及中途兵变,全昌竟东行,光远始西向。骄抗如此,安可不重治。”帝颇采其言。进吏科都给事中。都御史唐世济荐霍维华,福建巡按应喜臣荐周维京,冀并翻逆案。梦辰疏驳之,世济、喜臣皆下吏谪戍。

    寻擢太常少卿,累迁至通政使。坐代人削章奏,贬秩调任。未几,有持金嘱中书舍人某贿大学士,求为副都御史者。逻卒廉得之,词连梦辰。帝令梦辰自奏,事得白。然梦辰竟坐是削籍。

    十五年春,贼攻开封,不克,遂去,陷西华,屠陈州,逼睢州。时州缺正官,梦辰归,即乘城主守。无何,贼从他门入,拥梦辰见罗汝才。汝才问所欲,曰:“我大臣,但欲死尔。”汝才去,遣其客说降,且进之酒。梦辰覆杯于地,太息起,扼吭而卒。妻王氏,方病,闻之,不食死。

    宋师襄,耀州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历官御史。

    天启三年五月请罢内操,言:“自刘朝营脱死,与沈纮谋为固宠计。纮以募兵为朝外护,朝以内操为纮内援。宫府内外,知有朝而不知天子。天牖圣聪,一旦发露,屏之南京。然朝虽去,而三千虎旅安归?世未有蓄怨藏怒之人潜布左右而不为患者,今惟有散之而已。夫平日卵翼朝者,黄克缵也,亡何以戎政内宣;抄参朝者,毛士龙也,未几以构陷削籍。岂非握兵据要,转相恐喝,以至是乎?”帝以内操祖宗故事,不纳。又陈足财之策,请减上供,汰冗官,核营造,省赉赏。皆宦官所不便,格不行。奉圣夫人客氏子及中官王体乾、宋晋、魏进忠等十二人俱世袭锦衣。进忠者,魏忠贤也。师襄力谏。又言左都御史熊尚文、工部侍郎周应秋、登莱巡抚袁可立当去不去,光禄卿须之彦、太常卿吕纯如不当来而来。帝皆不听。

    四年,巡按河南。陛辞,言:“今之言者,皆曰治平要务,乃终日筹边事、商国计、饬吏治、计民生、弭盗贼,而漫无实效。所以然者,台谏以进言为责,条奏一入,即云尽职,言之行否,置弗问矣。六曹以题覆为责,题覆一上,即云毕事,事之行否,置弗问矣。内阁以票拟为责,票拟一定,即为明纶,旨之行否,置弗问矣。上谩下欺,酿成大患。今人怨已极,天怒已甚,灾害并至,民不聊生,相聚思乱,十而八九。臣恐今日之患,不在辽左、黔、蜀,而在数百年休养之赤子也。”明年复命荐部内人才,首及尚书盛以弘。魏忠贤责以徇私,贬一秩调任,师襄遂归。

    崇祯元年召复官,擢太仆少卿,累迁至太常卿,致仕。奸人宋梦郊假师襄手书营兵部。事觉,师襄被逮,系狱者二年。至徐石麒为刑部,始得雪。十六年冬,贼陷耀州,师襄死之。

    麻僖,庆阳人。父永吉,由庶吉士为御史,终湖广按察使,以清操闻。僖举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授庶吉士,改兵科给事中。代王长子鼎渭讦父废长立幼,僖劾代王无君鼎渭无父。四十年,疏陈纳谏诤、举枚卜、补大僚、登遗佚、速考选数事,不报。已,复请重武科、复比试、清纳级、汰家丁、恤班操、急边饷,时亦不能用。辽东巡抚杨镐请用旧将李如梅,以僖言,改用张承荫。承荫未至而镇远堡、曹庄相继失事,镐皆不以实闻。僖两疏劾之,镐旋引去。已,与同官孙振基等劾熊廷弼杀人媚人。又言汤宾尹取韩敬,关节显然,语具振基传。寻乞假归。四十五年京察,宾尹党用事,以僖倚附东林,谪山西按察知事。

    天启二年,起兵部主事,历尚宝丞、少卿,改太常。五年六月,魏忠贤党御史陈世飐劾之,遂落职。崇祯初,复官,致仕家居。十六年冬,李自成陷庆阳,僖死之。

    王道纯,字怀鞠,蒲城人。天启五年进士。授中书舍人。崇祯三年擢御史。疏陈破资格之说,言铨除、举劾、考选,甲乙科太低昂,宜变通,则贤才日广。帝命所司即行,而甲科势重,卒不能返。流贼躏关中,道纯请急振饥民,毋使从贼,报可。已,劾罢光禄卿苏晋、参政张尔基。四年,劾吏部尚书王永光当去者三,不可留者四,不纳。

    巡按山东。其时李九成、孔有德叛于吴桥,南下。道纯移书巡抚余大成,令讨捕,大成不信。再促之,遂托疾请告,与登莱巡抚孙元化遣使招抚。道纯以为非,请敕二抚速剿。及贼陷登州,元化被絷,大成犹主招抚。道纯愤,抗疏力争,帝即命道纯监军。及徐从治代大成,谢琏代元化,并入莱州,为贼困。在外调度,止道纯一人。贼遣人伪乞抚,道纯焚书斩使,驰疏言:“贼日以抚愚我,一抚而六城陷,再抚而登州亡,三抚而黄县失,今四抚而莱州被围。我军屡挫,安能复战?乞速发大军,拯此危土。”时周延儒、熊明遇主抚议,道纯反被责让。明遇遣职方主事张国臣赞画军事,国臣入贼中招谕。贼佯许之,攻围如故。及总督刘宇烈至,进兵沙河,道纯与之俱。宇烈中情怯,顿兵不进,日议抚,寻弃军奔。道纯复请速讨,不纳。迨巡抚谢琏被执,帝震怒,逮宇烈,召道纯还京,而明遇亦罢去。宇烈下吏,引道纯分过。道纯疏驳其所奏十余事,命所司并按。又劾明遇、国臣交通误国十罪,语侵延儒。疏未下,延儒泄之国臣,国臣亦劾道纯十罪,道纯遂并劾延儒。帝皆不问。已而贼平,道纯竟坐监军溺职,斥为民。

    十五年以廷臣荐,将起用,未果。及李自成陷蒲城,道纯抗节死。福王时,赠恤如制。

    田时震,富平人。天启二年进士。历知光山、灵宝。崇祯二年入为御史,疏劾南京户部尚书范济世、顺天巡抚单明诩、御史卓迈党逆罪,而请免故御史夏之令诬坐赃,并从之。劾刘鸿训纳田仰金,嘱吏部尚书王永光用为四川巡抚,仰迄罢去。时震以发鸿训私,进秩一等。未几,又劾永光及温体仁,忤旨切责。御史袁弘勋者,永光心腹也,被劾罢职,永光力援之。时震言:“弘勋因阁臣刘鸿训贿败,辄肆渎辩。不知鸿训之差快人意者,正以能别白徐大化、霍维华诸人之奸而斥去之,安得借此为翻案之端耶?弘勋计行,大化、维华辈将乘间抵隙,害不可胜言。”因荐故光禄少卿史记事,萧然四壁,讲学著书,亟宜召用,帝不纳。

    时震既屡忤永光,遂以年例出为江西右参议,调山西,就迁左参政,罢归。十六年冬,流贼陷富平,授以伪职,不屈死。

    同邑朱崇德,字淳庵,侍郎国栋父也。国栋中天启二年进士,历户科给事中。吏部侍郎张捷荐逆案吕纯如,国栋上疏力诋。已,又劾两广总督熊文灿,招抚海盗刘香,奏词掩饰欺罔五罪,帝切责文灿。而国栋累迁巡抚山东右佥都御史,督治昌平。十五年卒。

    国栋卒之明年,富平陷于贼。贼驱崇德往长安,中道称病。贼见其老,以为果病也,听之归。崇德曰:“始吾所以隐忍者,为九族计也,今得死所矣。”乃北面再拜,自缢死。是时关中诸死节者甫议恤,而国变至。福王立,始赠崇德右副都御史。

    赞曰:流贼荼毒中原,所至糜烂。士大夫遘难者,不死则辱。然当其时,徘徊隐忍、蒙垢而终以自戕者,亦不少矣。贺逢圣诸人从容就义,临患难而不易其节,一死顾不重哉!逢圣与南居益、周士朴公方清正,吕维祺邃学纯修,固中朝贤士大夫。宋师襄所谓“上谩下欺,酿成大患”末季之习,痛哉其言之也。

    <b>部分译文</b>

    南居益,字思受,渭南人,是尚书南企仲的本家儿子、师仲的侄子。居益的曾祖南从吉与曾伯祖南大吉都是进士,他们两个人的儿孙也一个接一个地登上黄榜。

    企仲是大吉的孙子,万历八年(1580)进士。因为祖母年龄大了,他请假在家给祖母养老送终。祖母过世后,他出任刑部主事。有一次过客把自己的财物寄存在企仲家里,夫妻两个人一起死掉了,企仲还是把他们的儿子叫来把财物归还了。吏部尚书孙丕扬认为企仲有贤德,把他调到自己手下,当文选郎,然后提拔他为太仆少卿,又升为太仆卿。三十年,神宗因病下诏减免矿税,释放在押的囚犯,起用因为提建议被贬免的大臣。后来又后悔了,传令矿税还照旧征收,余下的由有关部门讨论执行。吏、刑二部尚书李戴、萧大亨几天里迟迟不向上报请,企仲请神宗立即把他们两个罢免,然后传令二部立即按照诏书执行。神宗大为恼火,传出指示立即停办这两件事,把企仲贬了一级。给事中萧近高,御史李培、余懋衡也请神宗对发布过的诏书保持信用,神宗更为恼火,把他们三个都扣了官俸,并且传令加重对已经贬了官的邹元标等人的处罚,想用这来钳制敢提意见的人。阁部几个大臣极力争论,神宗才作罢。可是给事中张凤翔迎合神宗的心意,上书就别的事情弹劾企仲,企仲于是被剥夺了官籍。天启初年,企仲得到起用,做了太常卿,又逐渐升到南京吏部尚书,最后因年老退休了。师仲的父亲南轩当过吏部郎中,曾经编写过通鉴纲目前编。师仲自己官至南京礼部尚书。

    居益从小注意砥砺自己的操行,考中万历二十九年(1601)进士,初任刑部主事。经多次升迁,当了广平知府,又晋升为山西提学副使、雁门参政,还做过按察使、左右布政使,但都是在山西。

    天启二年(1662),居益入朝当了太仆卿。第二年升右副都御史,前往巡抚福建。

    红毛夷是海外来的杂色人种,绀紫色的眼睛,红色的头发和胡须,他们自称和兰国,自古以来跟中国没有往来,后来经过大泥、咬口留吧两国跟福建商人交往上了。万历年间,奸民潘秀领他们占领了澎湖,要求通商,巡抚徐学聚让他们把货物转卖到大泥、咬口留吧二国去,这两个国家水路险远,商人把他们的货物运到吕宋去了。夷人怀疑吕宋截了他们的商船,就过去攻打吕宋,又侵犯广东的香山澳,都被打败。他们不敢回国,就又到澎湖来请求通商,并且在岛上修筑城墙。巡抚商周祚拒击他们,但平定不下,这时居益接替了周祚,敌人正在进犯漳州、泉州,招了些日本、大泥、咬口留吧人及海寇李旦等做援兵。居益派人去招安了李旦,劝说他带大泥、咬口留吧人来归顺。敌将高文律害怕了,派使者过来求和,居益斩了来使。然后在镇海港建起城堡,把敌人逼到风柜,敌人到了穷途末路,想乘船逃走,官军就活捉了高文律,海上的战患至此才算平息下来。

    五年,居益升任工部右侍郎,总督河道。魏忠贤恨居益在叙功时不提到自己,压下了给他的奖赏。给事中黄承昊又说他拉帮结派,卖身投靠,靠钻营爬上了重要位置,于是居益被剥夺官籍,离开了朝廷。福建人到京师替他诉冤,熹宗不听,他们就为居益立了一座祠堂纪念他,在澎湖和平远台为他立了碑。

    崇祯元年(1628),居益起复,担任户部右侍郎,总督仓库、草场。陕西的兵镇缺饷达三十多个月,居益请把应送到关门的陕西田赋留下三十万石,解决部队的困难,庄烈帝回答可以。京郊戒严时居益在通州,制定的守城办法很完善。这时工部尚书张凤翔因为军用器材没准备齐全被关进了监狱,四司郎中有三个人死在了监狱里,朝廷就诏令居益接替了凤翔。不久,在试验大炮时发生了爆炸事故,兵部尚书梁廷栋弹劾郎中王守履失职。守履害怕了,就攻击说是兵部郎中王建候诬陷自己。朝廷审讯后发现事实不像守履所说,就把他逮捕入狱。居益上书营救守履,庄烈帝认为居益徇私,把他罢免了官籍,把守履廷杖了六十大棍,罢官为民。不久,朝廷评定守城的功劳,恢复了居益的官籍。

    崇祯十六年(1643),李自成打下渭南,向南氏一门勒索一百六十万石军饷,企仲已经八十三岁了,还被贼兵害死。贼寇想诱降居益及企仲的儿子、礼部主事居业,他们两个都不肯投降。第二年正月,贼寇派兵把他们带走,加以炮烙,居益、居业始终不屈,绝食七天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