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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野寂寥,荒风席卷,枢密副使振声高唤,方才引出了守城的将士。那些人都已伤痕累累,却还持着长矛直直地对准城下,大有誓死不愿打开城门之意。
随着枢密副使而来的士兵们不由按刀上前,城上的首领却回身一喊。高高城楼中灯火骤明,数十名士卒先后涌出,其间押着的一人身穿锦袍,眉间微蹙,却正是被困至今的端王。
利刃在夜色下隐隐浮现白粲的光。
枢密副使连忙下马叩拜,端王才想开口,不远处的夜空中却忽然炸出火红的花,旋即号角声沉沉响起,这片静寂大地很快震颤不已。
“北辽人,北辽人杀来了!”城楼上的士兵嘶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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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又一次下起了雨,白昼的温热在夜雨的侵袭下渐渐散退。至次日拂晓时分,空中还弥漫着似有似无的迷蒙雾气,整座院子虚幻得如同梦境。
双澄睁开眼睛,远处又传来了断断续续的琴声。
她披上衣裳走出了屋子。庭院中的青石小路犹带雨痕,碧绿细长的草叶含着水珠,在风中弯下了腰肢,旋即又倾向另一方向。
青黑色的短靴靴尖沾上了雨水,洇开了暗色水迹。她低头,望着微微湿掉的靴子,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某个人,某个动作,以及,某种眼神……
“阿蓁。”
远处琴楼上的男子依旧隔着窗子急切唤她。这些天来,只要她走到这里,总会听到这样的喊声。之前的几次她都没有回应,可是今日抬头望去,却正遇上那执着焦虑的目光。
她不由停在了原处,没像以前那样转身离去。
或许是因为天色还未亮透,原本一直守在琴楼附近的黑衣男子们也未出现。双澄站在湿漉漉的石径一端,默默地望向楼窗后的赵钧。他见她未走,脸上便露出了欣喜的笑意,抓住窗棂朝她道:“阿蓁,你上楼来。”
她本不想说话,但终是不忍冷漠待他,于是摇了摇头,道:“小楼的门锁住了,我上不去的。”
赵钧愣了一会儿,竟抓住窗棂奋力摇晃,似是想要将它全力折断。双澄连忙奔上几步,“不要乱动了,你折不断的。”
“可是我想见你……”他颓然地低头,手臂慢慢滑落。
她抿了抿唇,谨慎开口道:“太子……我其实,并不是傅蓁。”
原先还沉浸在失望中的赵钧忽而一震,随即惊愕万分地望着她:“你说什么?你怎么会不是阿蓁?是不是他们逼迫你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不是……”双澄才想解释清楚,他却已倒退几步,抓起窗边的古琴拼命砸向窗棂。
“我会出去救你!”他恨声叫道。
碎响之间,双澄惊呼起来。琴弦已纷纷断裂,赵钧却还抓着古琴奋力砸下。有数名黑衣人从远处飞奔而来,打开小楼木门冲了上去。双澄在惊骇之余急忙想要追进小楼加以劝阻,却听后方有人缓缓道:“一个人若是心伤至极点,只怕这一辈子,也再也无法恢复成原来的性情。”
她心生寒意,回过身望着花丛后的凌香。
“放了他不行吗?”双澄悲伤道,“为什么还要将他一直关在这里?让他将我认作姑姑,又有什么好?”
此时小楼里再度传来赵钧痛苦的叫声,凌香并未回答双澄的问话,却只望着飞翘的檐角,道:“娘子对九郎说要分开,是否觉得他会心甘情愿答应?”
双澄的心紧了一紧,“即便他不愿答应,我自此以后不再与他见面,不也是与分开一样?”
凌香微微地摇了摇头,上前一步道:“但娘子难道就没有担心过,九郎忽然失去了心爱之人,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双澄怔然不能言语,凌香又扬起下颔向着小楼示意,放缓了语声道:“我虽与九郎并不熟悉,但那天在船上一见,倒是觉得他对娘子很是专情。那种认真纯良的眼神,便让我想到了当年的太子……只怕娘子决然离去,九郎遍寻不着之后,也会像太子一样……”
“他不会这样的!”双澄急切打断了她的话语,“九哥知道我是不得已才离开他,又怎么会像太子一样发疯?”
“日思夜想,乃至失魂落魄,也是常有的事。”凌香说着,慢慢走过她身边,朝着小路那端而去。双澄强行镇定了一下心神,追上去道:“那你说,我到底要怎样做?你们将我和太子留在这儿,为的到底是什么?”
她却只看了双澄一眼,随即又朝着□深处走去。
幽花掩映间,有亭阁伫立。凌香推门而入,双澄站在门边尚在犹豫,却见堂内纱帘轻卷,有人自内室负手缓步而出,立在堂中微笑着看她。
“你……”双澄一惊,凌香却已朝着那人恭谨下拜,“贱妾见过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不知道还有人在吗……
第97章3.16
第九十七章死生轮转暗相仇
“双澄,怎还站在门外发怔?”淮南王抬手示意她进入厅堂。她踌躇了一下,举步迈进了大门。
门扉随即被人关了起来。
厅堂不大,因阳光还未能照射进来,里侧显得有些阴暗。淮南王倒仍是像先前见到过的那般洒脱不羁,宽襟大袍,玉带横斜,眼中含着浅淡笑意。
双澄望了他许久,才道:“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淮南王顾自在紫檀木椅上坐下,道:“安排?双澄说得孤像是什么幕后主使一般,其实孤只不过是见凌香凄苦无依,这才将她收在身边……”
“如果没有王爷,凌香或许还过着卖笑为生的日子。”凌香朝着淮南王深深行礼,“难得王爷知晓了奴的身份后,非但不加欺凌,还倍加关照。傅将军父子泉下有知,也会感谢王爷仗义相助。”
淮南王微微一笑,眉宇间却隐含怅然。
“那时孤虽还年少,但也深知傅将军父子为人耿直,断不会如传言那样暗中通敌。何况……”他望着窗口的方向,缓缓道,“太子与孤虽不是同母所生,但自幼手足情深。他遭遇陷害而致疯癫,孤当时看在眼里,心中亦很是不忍,只可惜无法救助,因此留下了遗憾。后来在机缘巧合遇到凌香,自然不会再袖手旁观。”
他又转而望着双澄,道:“本以为你见到了凌香会有故人重逢之感,可如今看来,双澄却好似浑浑噩噩,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莫非,是想到了九郎因而连替家人雪耻的事也不放在心间了?”
双澄哑声道:“要怎样做才能雪耻?”
淮南王才要开口,大门被人推开,刺目光亮射进,丁述沉默不言地站在了大门口。
“师傅!”双澄惊讶之余便想上前,凌香蹙眉望向淮南王,淮南王却抬手道:“既然丁兄也来了,那就正好趁此机会做个决定。”
丁述踏进大厅,盯着淮南王道:“我早就说过,如果要为老将军父子报仇雪恨,我一条贱命毫无顾惜。但双澄是傅家唯一的传人,她再不能有任何闪失。”
“自然不是叫双澄去送死。”淮南王淡淡道,“不过丁兄,当初你与傅家二公子出生入死才保住了双澄的性命。而今她长大成人,也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若是她只顾着自己的小情小爱却毫无为父雪耻之心,你们所做的一切岂非都是枉费心力?在九泉之下的傅家父子岂非亦永远含冤莫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