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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若溪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屋里没有点灯,她身子晃了晃,什么都看不见,摸了下,睡的是床,“芍药姐姐?”
外面于晋然一直注意着屋里的动静,听她醒了,忙推门进来,“师妹你醒了?”
“师兄!?”姚若溪诧异了下,知道她们已经到地方了。
于晋然吹了火折子,点亮屋里的灯。
姚若溪这才发现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换掉了,她只穿了中衣,忙坐会床上,拉了被子盖上,“罗妈妈她们呢?”
“她们也赶了一路,守了你两三个时辰都没见你醒来,我就让她们先去歇着了。”于晋然一笑,打了水来,“你先洗漱了,我去拿饭给你吃点,都是清淡的汤水。”
姚若溪撑着起来,就见他又拿了一套衣裳进来,“你的行礼都还没拆封,这套衣裳你先将就穿吧。”
“多谢师兄了。”姚若溪道了谢,等他走了,这才拿了衣裙过来,月白色绣暗纹的对襟襦裙,外面罩了一层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
一个低眉顺眼的丫鬟进来,行了礼,伺候姚若溪起身换了衣裳,又洗漱了,扶着她坐到桌旁,又行了礼出去。
于晋然拎了食盒进来,看她乖顺的坐在桌旁等着,笑着过来,把食盒打开,一样一样的小菜都端出来,“都是清淡的小菜,若是不想吃,就多喝些汤。还有馄饨和线面,多少吃点。”
姚若溪也没客气,刚刚已经喝了一碗白开水,睡了那么长一觉,好了不少,也有些饿了,就着小菜吃了半碗馄饨,又喝了一碗蘑菇汤。
吃好于晋然就端来一碗补药,“你身子实在虚弱的很,喝些补药调养两天,就进城去见师父师娘。”
“没有在京都吗?”姚若溪诧异,她以为已经到了的。
于晋然哂笑,“你这个样子,我身为兄长没有照顾好你,哪敢带你去进城。师父师娘看到可不把我一顿好打!你可是师父师娘的心尖尖。”
姚若溪微愣,也笑了起来,“是我非要走水路来的。”
“快把补药喝了吧!”于晋然催着她,见她端了药微皱着眉喝了,眼里笑意更胜,流淌着淡淡的宠溺。
“我已经好了,师兄快去歇着吧!很晚了呢!”姚若溪喝完,把碗放下。
“不妨事儿。你的眼睛,夜里还是看不见吗?”于晋然唤了一声,门外的丫鬟进来收了药碗,把桌子拾掇干净,很快换了清茶上来。
“已经好一点了。”姚若溪睡了长长一觉,又刚吃了饭,倒是一点不困了。见他坐着要长谈的样子,就问他科考的情况。
于晋然微微笑着,“你小叔和王元荣皆是两榜进士,都留在了翰林院。赵书豪也同留在了翰林院。”
“他也考中了?”姚若溪知道赵书豪读书很下苦功,可他的策论写的未免刻板了些,不如小叔灵动。
“是呢!没下场之前,一来京都就暴出两首佳作,引得不少学子纷纷结交。”于晋然点头解释,把那两首诗词念来给姚若溪听。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还有一首,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金榜题名之后,又出了一首,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当真是好文采!”
姚若溪默默的点头,贺知章的,韩愈的,杜甫的,当然都是脍炙人口的名诗名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她没有多问,转而问于晋然,“考的如何?”
于晋然见她仿佛知道赵书豪突然做出佳句现世,眸光微转,已经笑道,“圣上说我文采看的过,但不够老练,看师父体面,点了我个状元。”
他笑的一脸无奈,姚若溪愣了愣,随即一想,就明白,他是自我调侃。于晋然的文采斐然,见地独到,策论写的极为出彩,不那么立异标新,但也绝不刻板固守。夺得状元也实至名归。皇上那么打趣一句,无非是看重师父。
见他没有问王元荣的事儿,于晋然也不提,只说了毕温良和严如卿的近况,“师父可是对你多有抱怨的,这次就等着看你孝敬什么样的寿礼呢!”
姚若溪的寿礼已经赶出来了,本来还准备路上绣几个荷包执扇,却是晕船晕的啥也没有做成。
说了会话,姚若溪几次让于晋然去歇息,这才散了。
次一天姚若阳缓过气来,看姚若溪精神已经好多了,也松了口气。
于晋然逗留了一天,才回城里,让姚若溪调养几天。
姚若溪身子虚弱也是因为没有进食,下了船好了很多,饱饱的睡上两个好觉,喝了些补药,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隔了两天,于晋然又过来,同时跟着一块来的还有姚文昌和王元荣。
“若溪!”王元荣之前没有得到信儿,万万没有想到姚若溪会过来。惊喜的奔过来,伸手要握她的手,才想起这是在外面,还有不少人在,生生忍住了。上下打量她,见她脸色苍白,比他走的时候消瘦了不少,顿时心疼,“不能坐船,还不听话。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都折腾掉了。”她小时候就瘦瘦小小,这几年生活好了,也没见她胖起来,现在又是猛瘦好些。
姚文昌正要调侃两句,见姚若溪真的瘦了一大圈,也皱起眉道,“身子又不是铁打的,哪能这么折腾的!”说着瞪了眼姚若阳。这么大个人了,连妹妹都照顾不好。
姚若阳自责的苦着脸,三妹哪是他妹妹,他都还听三妹的呢!这丫头是她们家的大当家!劝了多少次都不听。
“我没事儿,已经调养过来了。还没恭贺你们都金榜题名了!过些日子就能把小婶也接过来了!”姚若溪笑着摇摇头。
“哪里会没事儿!”王元荣看她还反过来安慰他们,更是心疼的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调养了好几天才缓过来,那刚下船的时候又有多严重!?
“师父的寿辰就到了,再歇一天,我们明儿个进城。”于晋然见几人叙旧,也就不在旁边看着,起身离开。
几个人坐一块说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儿,科考情况如何。
姚文昌也对赵书豪生出两分困惑,“没想到来了京都,他文思泉涌,竟然连连发出几首绝句,连那些文学大儒都赞一声。”
“人生际遇可遇不可求。”姚若溪只能这样说了。赵艳萍这样拿别人的诗词来给赵书豪打名声,想来赵书豪享受赞叹的同时,心里也不是很得意。
王元荣还以为她是唏嘘,问她家里的情况怎样,岔开了话题。
一直到吃了晌午饭,王元荣看了下不小的院子,说陪姚若溪去散步消食。
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树丛花木拐角,于晋然让天冬泡了茶,和姚文昌,姚若阳一块品茶。
走的远了,王元荣就伸手紧紧的握住姚若溪的小手,心疼的抚上她的小脸,“以后都不要坐船了,等回去的时候做马车。我请了假送你回去。”他想留着她同在京都,知道她不会答应,也不会留在这,就没说出口。
“回去的时候就走陆路了。来的时候家里出了点事儿,所以才耽误了几天。”姚若溪被他深情脉脉温柔如春水的目光看的满身不自在,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出了啥事儿?”王元荣拉着她到往假山旁的矮凳走。
“是梁家的小姐,错把非礼她的姚忠举当成了我哥,偏还拿住了我哥的荷包,还有字条,闹了一场。”姚若溪就把梁锐来家,梁娇娇打姚若阳主意的事儿说了。
王元荣一直神情专注的看着她,听她低缓的讲着家里的事儿。才短短两三个月没见,他却觉得像隔了很久很久。以前也有更长时间不见,却总觉得她就在那,就在槐树村,离自己很近。来了京都,千里相望相见难。
“你还…还生气吗?”想到临行前一天的吻,王元荣凝视着她,心口微微荡漾一圈涟漪,轻轻的撩拨着,让他心里酥酥痒痒的,泛起层层的渴望。
“生气啥?”姚若溪疑惑的抬眼看他。
“那就是不生气了。”王元荣微微笑,目光流转,伸手捧住她的脸,“若溪!我好想你。”
姚若溪翻卷的睫毛眨动着,垂下头,“时候不早了,我…回去歇会。”说着就站起身。
“若溪!”王元荣急唤一声,随着起身,直接抱住她。
姚若溪一惊,伸手就推。她已经听到有人走过来了。
王元荣自然也感知到了有人来,只是想抱抱她,轻嘘了一声,抱着她小小的身子,更是心疼她一路赶来所受的苦,心里又甜蜜又酸涩。
两个丫鬟走过,王元荣不舍的放开姚若溪,见她面色泛红,朝来路走去,也笑着跟上。
于晋然打量了两人一眼,“师妹去歇息会,明儿个得早些进城呢!”
姚若溪点点头,回了屋歇午觉。
姚若阳趁着王元荣方便的时候拉着他提醒道,“我妹妹还小,虽然订了亲,但你也不能孟浪的!”
王元荣苦笑,“你想哪去了,我只是好久没见到,跟她说说话。定亲的时候我就知道得等个几年才能成亲的。”
“你知道就好!你娶我三妹,也是得叫我一声哥的!”姚若阳虽然没有他大,情事却也懂了些的,瞪他一眼,警醒他。
王元荣笑着拱手作揖,“我知道了,哥!”
姚若阳轻哼一声,看来他以后又多了一个任务,就是挡住这些想要接近三妹的男子,包括王元荣。再是未婚夫,那也没有成亲,不能做出非礼的事儿来!他妹妹还小着呢!保不齐就被人骗了!
他心里谋划着怎么拦挡,觉得自己一个人不行,又回头拉上姚文昌一块。
叔侄俩悄声商量了一通,又由姚若阳去叮嘱了罗妈妈一番。
第二天早早的起来进城,罗妈妈就紧跟姚若溪,不管是王元荣还是于晋然,都不能多靠近姚若溪了。
等一行人进了城,马车直接拐了几个弯,向内城行驶,大半时辰后从神医馆前门绕过去,在后门停下,芍药下车招呼过,开了大门,马车直接一路进了门。
严如卿已经快步过来,满脸欣喜的。
姚若溪上前几步,就要行拜礼。严如卿急忙拉住她,摸摸她的小脸,心疼,“你这孩子,晚个几天又不耽误啥,生生折腾自己。看这小脸,连一两肉都没了!”
“师娘!我想快点见到师娘。”姚若溪看着她笑。
“呦!这么长时间不见,嘴皮子还是那么利索。欺师灭祖的丫头,见了师父连好都不问了!”毕温良依旧精神烁烁,两眼炯炯有神,穿的青灰色长衫随风飘着衣摆,很是仙风道骨,就是那一脸‘我被忽视很生气不开心’的样子。
“师父!徒儿给师父请安!”姚若溪一笑,上前来直接行拜礼。
“这还差不多。”毕温良颇为不满翻了一眼,端着架子让她起来。
“你这老头子,没来了想着,来了又欺辱人!”严如卿瞪了他一眼,拉着姚若溪,“不跟她一般见识,快进屋,我们娘俩说说话。”
“谁说我想她来着。小丫头片子,我是想着这丫头别给老头子我丢脸!堂堂国医圣手的弟子,活的那么挫,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毕温良哼哼一声,也跟了上去。
完全被无视的于晋然和王元荣,姚文昌,姚若阳几个面面相觑。
“我们是活人吧?”姚文昌抽着嘴角看向于晋然。
于晋然心情愉悦的扬起嘴角,“师父师娘都经常念叨她。师妹可是师父师娘的心尖宝贝。”
墨菊笑着引几人进去,“夫人是太想念小姐,又想着小姐坐船吃了大苦头,这才心里不顾别的了。”
多两个人如此疼爱姚若溪,王元荣很是乐见。而且这次,应该能把若溪的腿治好了吧!?
几人进了屋,王元荣顿时遭到毕温良嫌弃的目光洗礼。
王元荣身子一僵,忐忑的拜见了。来京都几个月,他已经听过不少次说这国医圣手的怪脾气。
毕温良哼哼了一声,没给好脸色。
严如卿暗瞪他一眼,温柔笑着让几人都起来坐。依着她看这王元荣还是很不错的一个孩子,也难为他小小年纪就凭借自己努力考中两榜进士,以后的前途也是有了。徒弟正好还小,再磨砺个他几年,应当也能给徒弟幸福的。而且这门亲事是徒弟的爹娘定下的,已经定下了,身为师父也不好插手的。就是可惜了大徒弟一番心。
姚若溪这次来拿了大车小包很多东西,新酿制的桃花稠酒也都拉来了。
毕温良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土产,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来,“给老头子准备了啥样的寿礼,先给我瞧瞧!”
姚若溪看他模样,想他一辈子醉心医术,连孩子也没有,就笑着拿了个包袱出来,“保证师父会喜欢!就是现在穿不了。”
“衣裳吗?”毕温良挑着眉头。
姚若溪解开包袱,里面还有一层是丝绸包裹的,拿出里面的长坎肩,抖开来。
毕温良眼神盯着衣裳肩膀上的墨狐,脸上忍不住满意的笑容,又虎着脸道,“这毛绒绒的,你们小丫头喜欢,老头子可不喜欢了!还给我做这样的衣裳!”
“师父穿起来试试,可是费了我很多功夫呢!”姚若溪看他别扭的教育,忍着笑。
严如卿也看着满眼喜欢,当即给毕温良试穿了起来。
长坎肩是用最柔软暖和毛线钩的。而肩膀上整只墨狐伸着前脚趴卧在肩膀下面,两颗黑宝石镶嵌的眼珠子盈盈泛着红光,顺滑的墨狐身子也填充了宣软的棉絮,长长的大尾巴环绕到前面,正好围着脖子。
看着就如一头墨狐趴卧在肩膀,与主人相依般,还活灵活现。
“你这丫头,真是巧思!看的我都嫉妒了!”严如卿摸了下,伸手抚了抚姚若溪的头。
“师娘也有一件的,是披肩。”姚若溪又笑着拿出一件针织钩花的披肩,上面和毕温良的一样,赫然趴卧着一直火狐,深红的宝石镶嵌的眼睛。
严如卿顿时笑开了,试穿了下,伸手摸肩膀的火狐,很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