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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鹅也很是委屈,她只是关心姑娘而已。少爷再喜欢姑娘,给再多宠爱,那也是虚的,没个儿子傍身老了靠谁去?可惜姑娘不能理解她的苦心。不过她是真的奇怪,每旬少爷都会过来,夜里也是宿在姑娘房里的,怎的姑娘肚子就是没动静呢?
她该去山上寺庙里给姑娘请个送子观音回来吗?听庄子上老妈妈说亲自去求的话更显诚意,也更容易怀上大胖儿子。要怎样才能说动姑娘去呢?对了还有大秦嬷嬷,想出个门还得给她请示,该找什么理由才容易通过?她得抓紧时间想理由,好尽快把送子观音请下来。再过三日少爷又该来了,一定得帮姑娘抓住这次机会一举得男才是。
林宝颐很能理解白鹅的良苦用心,只是这良苦用心她真的是无福消受,也不愿消受。人生苦短干嘛要想不开弄个孩子出来,恶心孟聿衡未来正妻的同时自己不也被栓住了。女人吗,何苦为难女人。多听两折戏、多摆弄两盆花,再给哥哥誊抄两卷科考文章,然后读上那么几首诗词散曲,最后再绣上几针玉兔望月给未来的小侄子,那才过得舒心畅意不是吗?誊抄的科考文章越来越多,玉兔望月的绣面也绣了有三张。算算日子孟聿衡又该来了,这些东西也可以送出去了。只是不知这次能不能得着家里的回信,林宝颐叹口气。
微抬眼,她看到大秦嬷嬷,再看窗外日头,又到了给她上课的点儿了,林宝颐有点头疼。虽说大秦嬷嬷给林宝颐上的课除却诵读女四书外,真的一点儿都不枯燥。可这诵读女四书的时间太长了,林宝颐被这诵读折磨的狠了。她现在都能倒背如流了,可因为孟聿衡交代了要日日诵读,那就得天天读不得落下一日。搁谁身上都得嫌烦头疼。
照例读过女四书后,大秦嬷嬷给林宝颐说起庄子里的出息;还有中秋将近,又到了给孟府送土产奇巧物的时候了,现在也该着手准备。本来这些事没必要非得告知林宝颐的,身兼庄子主管的大秦嬷嬷和庄头商量好送哪些土产奇巧物、送多少然后按定好的物种、数量装车运去京城孟府,然后账册上报就可。
可大秦嬷嬷还是给林宝颐提了,历年账册,所送物品清单更是任她翻看。因为少爷孟聿衡特别交待了,不能让林宝颐闲着,多给她找点事做。就一京郊庄子,除了这些,大秦嬷嬷还真找不出事让林宝颐做。
噢,对了,还有附近庄户的老人寿宴、小儿满月、婚嫁等喜事宴请,这个是林宝颐可以去参加的,这也是她日常活动的一大项。当然为这出席宴请,少爷孟聿衡投在林宝颐身上的银钱可是海了去,京城里时兴的布帛绣面就像不要银钱似的往庄子搬,再有那与衣饰相匹配的首饰头面,哪一样拿出去不是普通人家五六年的花销。
说起来这林宝颐哪是来静养的,除了不能打进京城贵人圈,哪一样比二老爷家的聿榕小姐差了?人美身娇衣饰俏,再有那床第间的妖娆妩媚,至少能霸占少爷十年的娇宠。若以后再有那儿女傍身,林氏宝颐将一生无忧矣。
林宝颐细细翻看田册,再对比田亩出息,开始思量若自家来这京郊买田置产的可行性。待翻看完,将册子递还大秦嬷嬷,林宝颐温言开口询问附近田地价格,买卖田地的可多。
大秦嬷嬷耐心回答,顺便把稍远些的田地也一并说出来供林宝颐参考。女人吗,又是做妾,没有儿女前,主子给的再多怕是也不会有安全感。林宝颐有了置田产傍身的想法很正常,大秦嬷嬷能理解,而且她也支持林宝颐去置田产。也许初始置得不会多,但田地少需要花费在上面的心思却不见得会少。若林宝颐心思奇巧些,这儿种花那儿种果的,那投注在田地上的心思可不是普通种粟、麦可比的。
讨论过田地的事,大秦嬷嬷要告退,林宝颐没让她走,央着她讲好听的故事。大秦嬷嬷推脱不过,便又坐下,想了会儿才说:“今儿咱们讲秀才娶妻的故事吧。”林宝颐说好。
白鹅进来,看到的就是姑娘闪着兴味的大眼直直盯着大秦嬷嬷,那颊润唇翘的动情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听故事又听的入迷了。白鹅是真的有了挫败感,她家姑娘要能把这听故事的心思用在求儿子上,哪至于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她也别跟姑娘提送子观音的事了,还是自己去吧。
白鹅做事效率极高,两日后从山上寺庙请来的送子观音便摆到林宝颐的桌案上。大秦嬷嬷第一个看到的,瞟眼白鹅,淡淡说一句:“你为姑娘着想的心是好的。可这观音还是不要摆的好。”
白鹅犹豫了下,壮着胆子说:“姑娘有了儿子,才能更得少爷看重不是?再说了,少爷都没让姑娘用避子汤,想来是乐见姑娘有子的。”
大秦嬷嬷嗤笑一声,转身走了。林宝颐未用避子汤,不见得少爷没采取其他措施。正妻未娶嫡子未生,少爷不会让林宝颐有孕的,再求也是枉然!林宝颐是个聪明的,从不在这上面纠缠,可这丫头白鹅却看不清。她自作主张请来这送子观音,还大大方方摆在这桌案上,若让少爷瞧见了,白鹅这一顿板子能少得了!
林宝颐第二个看到的,先转圈看看,再把它拿到手里左摸右摸,问白鹅:“你花了多少铜板买回来的,挺漂亮的。下回出去看到类似这样的陶瓷小像,多买几个回来,我出银钱!”
白鹅有点想哭,她说:“姑娘,这是观音送子,您别拿在手上玩了。还有这是我请回来的,姑娘那样说可是亵渎神灵的。”
林宝颐很不以为然,说:“我没想亵渎神灵,只是我家的送子观音像只有观音,没抱着孩子。而且你看,这孩子,总觉得他的嘴有点怪怪的,你们京城……”林宝颐说着,伸指按向孩子的嘴唇。只听‘啪’的一声响后,从观音像的底座掉下个东西。
白鹅赶紧伸手将那东西双手捧住,然后送到林宝颐面前。
林宝颐盯着白鹅捧住的薄薄书册,眼里晦涩。她突然想起高桂藏在高月枕头底下的书册,刹那间明白了在高家自己会出现在孟聿衡床上的原因。她没了把玩的兴趣,将观音像放回桌案,懒懒吩咐一句:“把它收起来,别在桌案上摆。”
白鹅顺口说:“姑娘,那奴婢把它摆在卧房吧?”
“放库房里去,送人,你自己看着办吧。”林宝颐话音懒散依旧:“就是不能摆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白鹅苦了脸。到腊月少爷就要娶妻了,到那时少爷还能每旬都来吗?姑娘能抓住的也就这两个多月了,她怎么就不上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杨家子拦轿
除却白鹅老关心她的肚子,林宝颐觉得在这京郊庄子样样都好。有事没事还能去这村庄里那老奶奶家里听她讲古,老人家年纪大见事多,再加上言语诙谐,说起故事来不会像大秦嬷嬷那样往贞敬贤德上带,那是真正的原汁原味。今日孟聿衡要来,庄子上又上演每旬一次的大铺排,林宝颐照例提出要去那老奶奶家转转。大秦嬷嬷同意了,指了两个婆婆、三个丫头跟着。
趁着往外送林宝颐的当儿,大秦嬷嬷规劝说:“姑娘,多听听老人家的讲古是可以的。但那乡野村妇们的聚堆儿,姑娘可是不能再去了。”
林宝颐应下,眼角余光瞄瞄身侧的婆子,绝对是她又打什么小报告了。上上次去老奶奶家,老奶奶身子困乏,只说了一会儿就睡去了。林宝颐觉得无趣,又不想回庄子,便坐到那村妇堆里听她们闲聊。起初说的是各家的田地出息,接着是诉说各自的苦水,然后说些小姑娘、小伙子的婚嫁,最后转回自身说起家庭生活,说自己的老公。她大略回想一遍,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乡野妇人吗,说话不会修饰,想起什么字、词的都会直不愣登地给你说出来。但话糙理不糙,林宝颐还想再多听两次,进一步确定自家在这边落户置产的可行性。除了托大秦嬷嬷卖绣面赚来的有限银钱,她可没别的进项。一旦置产,就由不得她反悔了,她当然要多听多想。
可现在大秦嬷嬷说不让她去村妇堆儿,林宝颐便不能在踏进一步的。大秦嬷嬷的话可是代表着孟聿衡的意思,林宝颐不想现在惹孟聿衡,想别的办法呗。
大秦嬷嬷看着林宝颐不以为然的脸,心里暗暗叹息。因着林宝颐去了村妇堆儿,她也受了少爷的冷脸。那些乡野村妇还真是粗俗,要不是在一旁听了林宝颐随侍婆子的回报,她都不敢相信就那种房里话还有人敢说出来!‘我给我家那臭不要脸的男人吃了那活儿,他乐得直叫唤’,听听,这是能随便宣之于口的事情吗?!少爷没禁姑娘的足,已是够给姑娘面子了。
大秦嬷嬷很忙,送林宝颐上轿后赶忙回身。林宝颐房里的铺设都要改换成少爷喜欢的,厨房里鱼虾肉、各类鲜菜瓜果都得清洗备好;还有那两个不省心的丫头赶紧打发了,再在少爷眼前晃,少不得庄子上就得动刑,听那鬼哭狼叫的多渗人!
只是大秦嬷嬷的脚还未迈进林宝颐的房,跟着林宝颐出去的三个丫头就回来了一个,慌慌张张张口就是‘姑娘的轿被无赖少年拦住了,姑娘说回转,那无赖也不让’。
大秦嬷嬷看着慌张的丫头,沉声开口:“姑娘可是下轿,让人看了去?”
丫头摇头说姑娘一直坐在轿上未曾露面。
大秦嬷嬷略沉吟,叫上五个粗壮婆子带上家丁出了庄子。到得林宝颐轿前,看她安安稳稳坐轿里,大秦嬷嬷长长舒了一口气。再看丫头嘴里的无赖少年,大秦嬷嬷怔了一下,那张脸似乎在哪儿见过,有点记忆却又模糊。想来应是京城的大家子弟,只是既是大家子就该认得孟家车轿的标志才对。即便与自家交恶,那也是爷们儿在朝堂过招较量,怎么会做出当街拦轿这么掉价的事?
这时从轿里传出林宝颐冷淡的话语‘那日府门前看你家大小姐的’。大秦嬷嬷瞬时想起那句‘哥,我娘守信,孟大小姐出来了’,这拦轿少年是杨大将军的公子。确定身份,大秦嬷嬷上前,福身行礼后慢慢说;“杨公子有礼……”
只说出这一句,那杨公子便打断大秦嬷嬷的话,嚣张直言:“小爷最不耐烦那繁文缛节,咱们有事说事。你孟家车轿挡了我杨家前行,小爷我也不是那难缠之人,只要你孟家让路并轿里人出来道歉即可!”
大秦嬷嬷为难。除却林宝颐,孟家站在这的包括自己全是仆妇家丁,给杨家公子让路或是由她来道歉都不是大事,完全可以办到。可林宝颐在孟家非奴非妾,明面上说起来还算是请来给小姐做陪读的。杨家公子非要轿里人出来道歉,这就是刻意为难羞辱孟家了。林宝颐这个歉是万万不能道的。但是不道歉,又该如何收场?她只是个仆妇,可没有和杨家公子交涉的权利。
这时坐轿里的林宝颐冷声开口:“常听人说杨将军骁勇善战,又言虎父无犬子。不想今日一见才知杨家子竟是与女子、仆妇纠缠之辈,真是失望之至!”
少年怒了,直言:“你放肆!”
林宝颐没示弱,温柔回击:“不是我放肆,而是公子言行有失检点招人诟病。”
少年没再言语,瞪视轿帘好一会儿打马走了。
待杨家下人呼啦啦走后,大秦嬷嬷看向轿里的林宝颐。林宝颐懒懒说一句回庄子吧。
回到庄子,大秦嬷嬷跟着林宝颐进了书房。林宝颐知她想说什么,落座后直接说:“我以后出去会注意的,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了。”
大秦嬷嬷点点头,解释:“我朝尊卑分明,下人没有和贵人辩驳的道理,贵人打了下人,下人也得老实受着,没有喊冤的地儿。”
林宝颐垂下眼,轻声说我明白。
大秦嬷嬷又说:“那杨家公子也是个敦厚守礼的,咱们才能这么轻易解脱。今天要碰上的真是那暴虐纨绔子,可不是几句话能轻易打发的。老奴受些折辱没什么,只是姑娘……”大秦嬷嬷话没说完,开口告退。
林宝颐准了,待大秦嬷嬷退出后,她起身走到窗边。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她若是孟家小姐,她若是孟聿衡正妻,那杨家子不敢那般嚣张让她出来道歉的。可她不是,想不受辱与人,就得让自己变大变强。
宝颐姑娘心情不好,大秦嬷嬷面色阴沉。在庄子上做老了的丫头婆子们都很会看脸色,一个个做事都极为小心,生怕惹了这两个大人物的厌恶摊上责罚。但新来的丫头就没那么好运了,在她们眼里宝颐姑娘恬淡一如往日,大秦嬷嬷严正如往昔,她们看不出宝颐姑娘、大秦嬷嬷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到得午饭过后,就有了那描眉插花的丫头在主屋外闪现了。
白鹅愤恨,把这告知宝颐。宝颐眼都未抬,淡淡说句:“白鹅你管得也太宽了点。认清你的身份,也掂量掂量你姑娘我的那点重量,别盘算那么多事。”
白鹅不解,说:“姑娘,少爷每次来都歇在你房里,你就是少爷屋里人了。怎么就管不得这么几个小丫头?”
林宝颐眼里添上怒意,盯着白鹅,沉声说:“你觉得我就该整日盯着哪个丫头要爬床然后扑上去打压,是不是?”
除了承宠生儿子,这确实是小妾的工作之一,有什么不对的?白鹅很茫然。
林宝颐今天很见不得白鹅的茫然样,严厉开口:“你若想管那些事,自己禀了你家少爷去秦嬷嬷那儿伺候去,别在我这儿晃悠!”
白鹅委屈,抬眼看林宝颐想开口辩解,张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待林宝颐转身后,她无声走出屋。
白鹅走后,林宝颐眼里尽是阴霾。这一辈子注定只能做孟聿衡的妾了,这已足够让她委屈;再让她把心思花在打压爬床丫头上,那就是生不如死。
尊贵俊美的少爷每旬都会来庄子,小丫头们春心浮动实属正常。只要别表现的过分,大秦嬷嬷还真不想责罚她们。毕竟庄子里的丫头不比府里的家生子,多数是□□岁的时候进庄子待不得三四年,刚有了谨慎守礼的模样,老子娘就会求了出去嫁人,你想留都留不住。是以庄子里的丫头都是一样的毛躁张扬,一责罚就是一大堆,还怎么责罚?
尺度已放的如此之宽,却偏偏还有那不长眼的上赶着找罚,大秦嬷嬷脾气上来了,直接叫婆子绑了杖责五十。不是想在少爷眼前晃么,我让你一个月下不得床!
作者有话要说:
☆、跌碎观音像
自从有了林宝颐后,孟聿衡才发现他原来还有认床的毛病,每次来庄子,夜里都要醒上三四次。这夜自然不例外,只是睁开眼后却没看到该躺在他身侧的人儿,他有些紧张。待抬头看到坐在圆桌前就着烛光看信的林宝颐,这紧张才慢慢消散。“宝颐过来,让我抱会儿。”孟聿衡温言要求。
林宝颐偏头看孟聿衡,伸出一根手指,柔声拖延:“等会儿,你让我再看会儿,就看一会儿。”
孟聿衡看着那根柔嫩手指,觉得周身燥热。忍了一会儿见林宝颐还是看信,他起身下床,走到林宝颐身后打横抱了她就往床边走。
坐到床上的林宝颐不依,嘴里说:“别闹了,我陪你那么多回了,你让我安静看看信都不成吗?就这一次,你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孟聿衡不语,双手执着地在林宝颐身上揉抚。没一会儿林宝颐受不住软了身子主动在他身上磨蹭,他这才开口:“你不是还要看信吗?怎么在我身上磨蹭起来?”林宝颐晕红了脸,大眼羞得几要滴出水来。孟聿衡收手回来捧住林宝颐的脸,静静感受那温润的磨蹭,熬磨到林宝颐受不住开口求索,这才利落地翻身压上去。
欢爱过后,林宝颐双臂圈着孟聿衡脖颈身体窝进他怀里,轻声说:“我妹妹说想来看看我,我也想她了。”
“来就来吧。你不还想着让他们在这京郊置产吗?一并做了也省得你左右思量了。只是就你那点儿私房,能置多少田地?我给你贴补些,先置上百亩田地。这样你父母也能安心在这住下。”孟聿衡说。
林宝颐没立时接话,思量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家里只有不到十亩的田地。你一下子给这么多我爹不会接受的。还有给我回信的是我妹,她背着人写的,我爹娘哥哥都不知道。他们不会来京城。”
孟聿衡的手摸上林宝颐柔滑长发,没出声。那招远城的林家,要不是林宝颐时时记挂忧心,他才懒得记。
林宝颐探起身来,忧愁说:“也不知我誉抄的文章哥哥会不会看?”
孟聿衡有些不悦,略探身张口在林宝颐乳肉上吮吸舔磨,同时伸手在另一个柔润肉团上揉捏。林宝颐要躲,他加重手上的力度直接让她软瘫在床上不住喘气。这是在庄子,没长辈管着,今晚他要虚了林宝颐身子又如何?隔上一旬他才会再来,到那时林宝颐早就养回来了。
林宝颐忍着,今晚她不太想和孟聿衡厮磨。她想家,即便知道父母兄妹不会见她,她还是忍不住幻想他们会来京城。今年哥哥没参加府试的填报,三年后总该没问题吧,府试一过再过得半年就得来京参加院试,到时……,只是没有了到时,林宝颐眼里慢慢失了清明,和孟聿衡纠缠到一起。
大秦嬷嬷候在抱厦,时不时瞅眼那沙漏。这子时还未过,房里都要了三次水,明早宝颐姑娘怕是又起不得床,少爷也是有些放纵了。这要是大婚后也这般,即便是隔着这四五十里,即便每旬才来一次,未来的少夫人也会不满的。只是这事,她还真不能劝。只能寄希望于宝颐,她要是能劝着、冷着些少爷,这后宅啊,才能得个安宁。
一边坐小凳的白鹅却不是这般想的。一旬才得这么一夜,就得扒着少爷赶紧生了儿子才是正经。劝着、冷着干什么,她家姑娘是要做妾又不是做那正妻,装那贤惠大度,万一惹了少爷不喜不再近身,彻底没了生儿子的指望那才叫倒霉!
房里有了动静,却是林宝颐娇媚的声音唤白鹅。白鹅‘腾’地起身,大秦嬷嬷瞪她一眼,她赶紧矮下身去。大秦嬷嬷这才起身,走出抱厦。
主子去沐浴,大秦嬷嬷趁着这空档指挥丫头更换床上铺盖。每旬夜里都会更换上那么两三次,丫头们也是做熟了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没有人会想到这做惯的事情会出现岔子,但事情就这样突然发生了。
预留在外的罗衾用光了,得去库房取套新的出来。大秦嬷嬷将库房钥匙给了白鹅,让她带人去取。可左等右等不见回来,大秦嬷嬷使丫头去催。结果丫头回报说取罗衾时宝颐姑娘的送子观音不知怎的突然跌下来碎了,白鹅正在库房里骂呢。
大秦嬷嬷心里打了个突。这请来的送子观音碎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现在是情势所迫,少爷不允许宝颐姑娘生孩子,可没说嫡子生出以后不让宝颐姑娘生啊?退一步想就算少爷不追究,宝颐姑娘呢?这让人断了生育的念想,她能不气?这白鹅也真是的,好巧不巧这种时候请个送子观音来,出了这事,那是生生的膈应人啊!
大秦嬷嬷不得不亲去库房,取了罗衾交代丫头回去赶紧给主屋换上去。这才转身面对白鹅,这丫头都气哭了,却不再骂了。随她来取罗衾的两个小丫头缩在一边身子不停的哆嗦,看着甚是可怜。“走吧。”大秦嬷嬷开口。
白鹅望着大秦嬷嬷,抽泣着问:“嬷嬷,走哪去?”
大秦嬷嬷瞪她,冷声开口:“柴房呆着去,等着少爷发落!”
这一下那俩小丫头哆嗦地更厉害了。白鹅有点怕了,也不抽泣了,小声说:“姑娘还等着我去伺候。”
大秦嬷嬷看都不看白鹅,径自转身迈步。这时候才想起姑娘来,晚了!
大秦嬷嬷候在偏厅。到了丑时孟聿衡才过来,听大秦嬷嬷说过送子观音的事,面上没太大波动,声音清润:“这事捂严实点,别让宝颐知道了。那三个丫头发卖了去。”
大秦嬷嬷应下后,迟疑开口:“白鹅是姑娘用惯的,这猛的没了,怕姑娘会疑心。再者这庄子上也挑不出妥帖丫头,可姑娘那儿也不能断了伺候。”
“无妨,你家姑娘是个野性的,不过是一两日的没丫头贴身伺候,她受的住。”孟聿衡说完起身走了。
你家姑娘,大秦嬷嬷琢磨着孟聿衡的话。这是要把她归到宝颐姑娘身边去,再回落松院,她就再没了以前的超然地位了。送子观音跌碎一事,少爷还是非常在乎的,虽没明着责罚自己,这地位暗降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送孟聿衡离开庄子,大秦嬷嬷才着手处置白鹅并那两个小丫头。发卖还不容易,叫了官伢子上门领人走了就完事。坐等官伢子上门的当儿,候在宝颐屋外的丫头过来说姑娘点名叫白鹅过去伺候。大秦嬷嬷惊讶了那么一下,看看外边日头,才辰时过半。每次少爷在这儿过夜,第二日宝颐姑娘都没在辰时起过;若像昨夜那般折腾的狠了,更是会睡到未时去。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个档口醒了,那送子观音跌碎的事能瞒住?
林宝颐确实在这个点儿醒了,看叫进来的不是白鹅,便支了她出去。她本就不怎么喜欢被人贴身伺候,这时候光溜溜的身体上更是残留有欢爱痕迹,就更不愿意让不相熟的丫头触碰。在那丫头退出去后便自己起来穿衣洗漱。可坐到镜前,她发现没了人伺候还真不行,在家时布衣着身,日常都是梳那简明大方的双螺髻;现在着丝配锦,又不再是少女身,梳那双螺髻总有种装纯的羞耻感。可别的发式,她不会梳,坐镜前摆弄半天,愣是梳不出一个像样的发髻。
大秦嬷嬷进来,看到林宝颐那垂在腰间的乌亮黑发,立感无奈。她已经多少年没摸过姑娘、小姐的头发了,她哪里会梳时下流行的桃心髻。这庄子上的丫头婆子平日里连夫人、小姐的衣角都摸不到,想让她们来给姑娘梳头,可能吗?大秦嬷嬷苦涩开口:“平日姑娘在家梳什么头,就梳那样的吧。”
林宝颐把梳子扣在妆台上,转身过来面对大秦嬷嬷,温言问询:“白鹅呢?可是那送子观音惹得你家少爷不喜,要把她打发出去?”
大秦嬷嬷狠心点头。
林宝颐手指轻叩妆台,过了会儿开口:“白鹅自作主张确实该罚,可也不至于发卖出去。嬷嬷,让她去你那里可好?”
大秦嬷嬷开口:“少爷说的发卖出去。老奴不敢擅自做主留下白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