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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在楚王那里受了点惊吓,整个人都有些不太精神。恽倒是相反,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小没放在心上,还是天生胆子大,艰都被领着去睡了,恽还十分精神在她周围问来问去。
“君父是不是要和巴人打起来了?”恽不但精神奕奕,而且一双眼睛瞧得陈妤差点没想跑。这孩子精神怎么这么好?
“看样子是要打起来了。”陈妤才想给儿子一巴掌外加一句‘大人事小孩懂什么’,突然想去公室里头小孩子都是朝着成人培养,干脆耐着性子给他说,“巴人背叛楚国,而且还夺下那处,这等仇若是不报,恐怕国人会非议。”
“嗯。”恽点点头,“我也想和君父一起去。”
“你现在还不行,弓能射多远?能御车么?”陈妤摸了摸孩子的头,“不会射箭不会御车,去了站场可甚么都做不了。”
恽嘟起嘴,神情有些沮丧。
男孩子大多数都是想象着自己能够上战场挥斥方遒,但是现实基本上都是残酷的。恽是公子,但是除非他能被立为太子,不然将来就算上了战场,也还是靠武力说话。
“那么日后就要和兄长好好长大。”陈妤抱起儿子,让他坐在自己的怀里。“最近有没有和白犬玩?”
“有。”恽说起这个就双眼明亮,“上回还舔了我呢。”
“好。”陈妤亲了亲儿子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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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人攻打那处,守将弃城逃跑一事立即就有了结果,楚王下令阎敖处死,不加宽赦。楚国看似是蛮夷之国,其实在战败上的军法比中原诸侯要酷烈的多。
行刑那日,阎敖母亲在刑场上哭叫不止,闹得许多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陈妤坐在宫室中,那边的楚王躺在席上,躺着也没个躺的样子,双手摊开,任凭宽袖就这么铺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账样。
陈妤看了眼楚王,楚王面上气闷还没有消。
“阎敖都死了,你怎么还不高兴?”陈妤故意拿话去问楚王。
“寡人有甚么好高兴的?”楚王立刻就从席子上跳起来,活似被捞上来的鱼虾,“出了阎敖这样的鼠辈,寡人脸上无光!尤其如今那处还没有夺回,仇还没报,高兴甚么?”
“……”陈妤见着楚王总算是活跳起来了。“这么日日这个脸也是无用,如今阎敖已经伏法,该是想着怎么向巴人讨回才是。”
“寡人当然知道,”楚王心里知道陈妤是为了他好,但是嘴上还是要硬上那么一点,“估计巴人自己都坐不住。”
楚王面上冷笑,巴子这会恐怕比他还坐不住吧?原本楚国就比巴国要强,如今回头咬了楚人一口,真当楚国会将一处城邑拱手送给他?当真白日做梦。
“我听说阎敖伏法之时,他的老母在刑场旁哭号不止。”陈妤提起这件事就游戏矛盾,贵族家中也是奉行着子孙多福多的宗旨,一个贵族就九、十个儿子都不算甚么了,这杀了一个得罪了他们家父母兄弟,这真的让她有些不安。
“没甚么。”楚王看出她心中所想,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放宽些,楚律向来如此,当年屈瑕战败,自缢而亡,阎敖可比这个要重多了,阎氏还有甚么话好说?”
陈妤蹙眉才想说甚么,后来又算了。
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何况楚王上台以来,整治过的人也不少,若是个个都要防备,那真的是日子都没法过了。
陈妤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死了儿子的老母整日哭号不止,那些兄长族人们虽然是阎敖自己弃城而逃犯法,但是族人们只晓得自己族人被楚王除以大辟之刑,看不见那些因为主将出逃而死在巴人手中的士卒们。
阎氏门外多出一些脸生的人来,最近因为阎氏有丧事,邸中缺少人手需要采买奴隶,又进了不少人。
一来二去的,渐渐的阎氏的一些消息也到了公子元的案头上。
公子元和阎氏没有冤仇,同样也没有交集,上回倒是受了阎氏家老送来的一些好处,给阎敖说话。
本着与人交好不交恶的心思,公子完答应了。可是在宫中遇到了君夫人,公子元想起那种明艳的脸,他心中就一片庆幸,若不是君夫人点拨,恐怕少不得他还要撞在国君的火气上。
虽然是兄弟,但是楚王脾性火爆,轻易不好惹。
所以他干脆就换了一件事和楚王商议,才免去了一件麻烦事。
君夫人那日和他说的话他记在心中,阎氏这次有了阎敖这件事,可谓是一时半会在郢都抬不起头来,夫人对这一门不放心,他收了阎氏的好处却没为人辩护,多半阎氏是要怨他的。反正得罪都已经得罪了,夫人也有意思让他看着,哪怕觉得阎氏没那个胆子,但多个有消息的门路总是不错,若是抓住把柄,也好让夫人知道他的本事。
“公子。”家老趋步进来,将门合紧。
公子元见到家老进来,放下心中所想,打起精神挺起背脊。
“如何?”公子元问道。
“听阎氏里的隶臣说,阎氏族老近日来长长在一室内商谈许久,也不知是商谈何事,而且昨日还派遣去家臣往西南去了。”
“西南?”公子元满脸莫名其妙,“那地方可是往巴国去了。”
“公子……”家老跪在席上,“可要派人去追查?”
这一路上不管是走旱道还是舟楫,都必须有符节才能通过关卡,不然连传舍都住不进去。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谁能受的了?
公子元想了想,“去派人盯着,记着莫要让人瞧出端倪。”
这在阎氏家里塞上几个奴隶可以,这跟着人别让人发觉,如果不是很机灵的人很难做到,既然要做那就做到底。
若是阎氏真的想要做什么,恐怕到时候告到国君案前,说不定他能得到也有不少好处,但必须是将阎氏给打死。
“向阎氏的那些男子多进些美女。”公子元想起什么,连忙吩咐道。
“公子这是……”
天下美人少,庶人里头几乎不出美人,美人难得啊,就是公子元宫邸里养的那些美人,公子元也是不太爱送人。
“照我所说的去做就是,若是朋贝有少,可去府库支取。”公子元答道。
“可是公子,这美人一时半会的恐怕挑不出来,”家老道,送去阎氏府中,若不是用公子元宫邸里现成的贱妾,那么就只能去选奴隶,可是奴隶一时半会的要养成个美人没个一两年办不成。
“那就你自己行事吧。”公子元挥挥手,就算将此事办成,“告诉那些人,若是办成定有重赏。”
☆、第101章震惊
楚国营地的道路四通八达,不仅有夏路直通中原,而且邻国也有直接通往的道路或者是水路。
汉阳诸姬跟着随国臣服于楚之后,两代楚王都很重视修酱通往这些诸侯国的道路,巴国自然也在其中,巴国背叛楚国,楚王怒气冲冲,两国之间的战火几乎一触而发。
楚巴边境上的庶人们守着农田里才种下没多久的稻谷,一边担心什么时候两国打起来,一边咒天咒地,咒巴人一年从头饿到尾。
阎氏的人就是在这一片庶人和守城士兵咒骂巴人的气氛中进了城,公子元打定主意反正已经和阎氏落个仇怨了,不如做的彻底些,看看这家人到底是在打算个什么东西,要是真的是勾结巴人,到时候将罪名坐实,阎氏一门上下恐怕不是被判以大辟之刑就剩下出奔了。然后那些封地和财物自然是被重新瓜分。
公子元让家老派来的人是家老的一个子弟,面目平庸,放在人群里头丝毫都不起眼。换了一副士人的装束,混在士人堆里分都分不出来。
那子弟在家老哪里认了人,一路跟着从郢都往西南方向而去。到了巴国,才发现阎氏派出去的人竟然还真的是到巴国。
如今楚国和巴国闹的正僵,指不准什么时候楚军就扑过来复仇,阎氏才出了一个因为巴军被判大辟之刑的子弟,后脚就急哄哄的派人到巴国,这事情怎么想都不对劲。
于是悄悄的跟着入城做生意的商人一同进了城。
人都是要吃盐,诸国之间,唯有临海的齐国大量产盐,而齐国上卿管仲又偏偏卡紧盐向各国的输送,那么商人们的用处就完全发挥出来了,不准直接将盐带出,那么腌制好的菜蔬和鱼虾就可以了,反正也有盐的味道,诸国之中对这种商人也是格外宽容,公子元混在卖盐的商人队伍里头很快进了城,跟着阎氏的人到了巴国的国都。
那人形迹可疑,而且入城之后竟然直接去了内城,这下子是连去看都不用了。楚王并没有派人出使巴国,而且就算是要派遣行人去巴国,也不会偷偷摸摸的派阎氏的人去。阎氏才犯了法,楚王对着一氏都是心烦意燥的,怎么会动用他们?
那人连忙抓过自己跟着的同伴,嘱咐他们继续盯着,他修书一封发往郢都。
楚王在被巴人背后一棍子打蒙之后,下令让国内好好从事农桑,而且他也加大了对于东皇太一、少司命、大司命等一系列神祗的祭祀规格。陈妤身为君夫人,这些祭祀每年都是和楚王一起去的。楚王这么玩命似的搞生产令士兵加紧训练,还有祭祀鬼神,陈妤知道楚王这是在憋着劲,等着来年狠狠把巴人给痛打一顿。
楚王从继位到现在有十多年了,向来只有他带着人把对方打一顿,暗算的满地找牙,这被巴人从背后一记闷棍敲下来,还真是捕雀的被雀啄了眼。
被麻雀啄了的楚王,磨刀霍霍势必要把仇给报回来,连续两三月都是阴沉着脸,搞得朝堂上卿大夫们都是战战兢兢的。
邓曼听说后有些看不过去,她年纪大了说话说多了都觉得气喘,干脆就将事情全部给陈妤了。
陈妤接了这个事情,想了会还是去见楚王。
去见楚王的时候,楚王正和一个卿大夫商议再增加一次东皇太一的祭祀,寺人亢过来禀告的时候,楚王干脆就直接让陈妤进来了。
坐在席上的中大夫听说君夫人来了,连忙从席上起来,对陈妤拜下。
陈妤答礼请中大夫坐下。
“夫人怎么来了?”楚王下意识就想唤陈妤的小名,可是如今面前还有一个大夫,话到喉咙口了又只好吞回去。
“我听说国君又要祭祀东皇太一,便过来问问。”陈妤答道。
这东皇太一年年都要祭祀,但是今年楚王祭祀的特别勤快。这杀猪宰羊倒还在其次,反正楚王也不缺那几头,但是这里头每次一搞就是很大的阵仗,卿大夫们不提就连公室们都必须出席,将祭祀看成一场大事。
一次两次还行,祭祀多了就有点不堪其扰了。
“没错,寡人今年怕还要有一场战事,如今正好祭祀鬼神,以护佑我军。”楚王答的理直气壮。
陈妤听这话差点没笑出声。
她好歹是将笑声给憋在肚子里,夫妻俩个私下里怎么闹都行,但是卿大夫在场就不行了。
“鬼神之事,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不知国君和大夫是否想听?”
楚王点点头,“你说。”
陈妤含笑看向中大夫,中大夫垂首道,“臣听夫人之言。”
“当年齐侯攻打鲁国之事,国君可知晓?”陈妤问。
当年齐国因为弑君之事内乱,齐襄公和文姜乱~伦的艳闻在诸国之间传的纷纷扬扬,楚王哪怕是在南方都听了一耳朵,后来齐国的消息也注意了一会。
说起来这以弱胜强,还让楚王感叹了一把。
“寡人知道。”楚王点头。
“那么国君可知道鲁君为何能够取胜?”陈妤将那日糊弄两个儿子的那一套搬出来糊弄楚王。
糊弄完两个小的再糊弄大的,陈妤真觉得这父子仨都被她糊弄完了。
“寡人听说是个士人……”楚王吃力的想着,他看向坐在席上的中大夫,“那士人叫甚么去了?”
楚国和齐国一个南一个东,差的挺远,而且楚公室内对于中原的那些事也不是样样都知道。
“是一名叫做曹刿的士人向鲁君进谏。”中大夫答道。
“对,就是曹刿!”楚王满脸的恍然大悟,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好似都是他自己想起来的一样。
“那么曹刿向鲁君说的那些话,国君知道?”陈妤瞧着楚王这一脸的理所当然,心里感叹不愧是祖传的流氓气质。
当年楚武王也是这样,攻打随国,随国说‘我无罪’,楚武王接着就来一句,‘我蛮夷’。楚王如今这样倒是十层十的像极了那个耍流氓的武王。
陈妤想到自己两个孩子,基本上已经能想象出日后这俩孩子是个啥样了。
“……”楚王一下哽住,转头继续看向中大夫。
中大夫脸上有些尴尬,不是他不知道,而是曹刿说得话有些是楚人不容易想明白的。
“臣……不知,还请夫人赐教。”中大夫觉察到楚王熊熊如火的目光,坐立不安,干脆把球一脚提给陈妤。
陈妤心里暗骂一声狡猾,也不好让人立刻去翻竹简,查查当时曹刿到底说了什么。
“我听说,当年齐国攻打鲁国的时候,曹刿问鲁君,何以战。”陈妤坐在楚王身边,脊背挺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