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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日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所了解的,跟方洵所说的,好像不在同一个频道,她认真想了下,突然问道:“方小姐知不知道今晚的主人是谁?”
“啊?”方洵有些诧异,似乎没想过胥日会问这个问题,她想了下,回道,“不是启天集团的么?我听说他们的董事长姓欧阳,临来的时候我朋友告诉我的。”
这下胥日确定了她们确实不在同一个频道。
“方小姐,不看财经新闻么?”
方洵被胥日突然的一句话打懵了,完了,这是要聊经济啊,豪门世家的下一代们,怎么都这么爱往经济和金融上面凑呢,其实弹弹琴画个画,或者像我一样写小说不也挺好的么?方洵掩嘴咳了一声:“不,不怎么看。”
“跟胤阳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说给你听么?”
方洵更懵了,怎么又把胤阳扯进来了,虽说他这个行业需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也没有规定说一定要懂经济玩金融啊,他只是卖个脸就已经是行业翘楚,再跨行去搞经济,做个投资,那简直太可怕了,人类会无法阻止他的。她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笑着回道:“我们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说这些。”
胥日显然来了兴致:“那聊些什么呢?”
方洵也来了兴致,终于把话题从经济上成功转移了,她开始侃侃而谈:“聊xx出轨啊,聊xx恋啊,偶尔他会讲冷笑话给我听啊。”
胥日一直端着的优雅笑容终于绷不住了。
方洵显然没察觉有什么不妥,她完全忽视掉了胥日那苍白而紧绷的脸,凑上去还要继续聊,就在那时,周阔终于结束跟一群叔伯大爷的交谈,走了过来。
“方洵。”
周阔边走边对着方洵招了招手,方洵知道这是要开始了,赶紧跟胥日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往周阔这边走去。
等她走过去,她才发觉周阔身后站了个男人。
周阔笑呵呵的拉过方洵,兴冲冲的将身边的男人介绍给她:“这是我二哥周翦。”
方洵顿时怔住,这不是刚刚被她误认作是胤阳的那个男人么?黑西装,黑衬衫,深色的丝质领带,这男人虽然身形跟胤阳相仿,气质却完全不同,她没见过他,可刚刚看他的时候怎么会觉得眼熟呢,方洵认真想了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这个看脸的世界,她在潜意识里想要跟一切有型有脸的帅哥很熟。
这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比起周阔身上的阳光和朝气,周翦要沉稳庄重许多,面容冷肃,眸色深沉,看她的时候,平静目光中隐约多了些别的东西,却看不出那是什么。
“你叫方洵?”方洵还在怔神,周翦已经礼貌的伸出手来。
方洵赶紧去握住他,郑重道:“你好,传说中的二哥,我是方洵。”
看着她一脸的谨慎认真,目光中还有些探寻的味道,周翦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虽然笑的有些隐忍,还是把周阔吓了一跳,在他印象中,他二哥是个深沉到任何人都辨不出喜怒的人,他很少会在陌生人跟前这样笑,那样的笑容,虽然努力克制,但落在他的眼里,分明凌厉刺眼,且危险。
方洵也有些莫名其妙,赶紧抽回自己的手,讪讪笑了笑,没再说话。
周阔将他周翦拉到一边,脸色有些不好看:“二哥,你要是不满意我今天的女伴,回家再说,别把我朋友吓到,你那是什么表情。”
周翦笑得越发深沉:“我没有不满意。”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赞许道,“你做得很好,我要有好戏看了。”
周阔:“……”
那一头人影攒动,原本有些热闹的会场突然间安静下来,灯光忽地转暗,追光打在会场的一角,几个衣着讲究,精神高涨的精英面孔拥着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几十双眼睛顺着光线望过去,瞬间聚焦。
☆、第23章事闹大了
深黑色的西装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纯黑的丝质衬衫,随意的解开了两颗扣子,线条流畅的两片锁骨在高光映照下性感而充满懒散味道,薄薄的一层衣料紧紧贴在他身上,服帖的几乎可以清晰看见他胸膛的起伏,那束强烈到刺眼的追光下,他微微抬着头,扬起的那道弧线恰是一个探寻和审视的高度,一双锐利双眸漫不经心的扫了扫四周,而后唇角一勾,那张半开半合的薄唇下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满员的会场仿佛空了似的完全安静下来,他接过话筒。
“感谢众位今晚莅临fti的庆功会,说起来今晚的贵宾名单是金秘书照着欧阳董事长的意思拟定,我没看,所以你们当中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的,但我相信各位的存在与到来都是与我息息相关,并且在不久后的某一天,我们还会有进一步的合作,fti结束了,但启天新项目的研发与启动将层出不穷,我期待看见更多的新面孔,也期待与众位在下一个路口更好的相遇。”
声音低沉中带着暧昧的嘶哑,致谢词简短利落,客气又十分不客气。
原本精神饱满,情绪高涨的精英们顿时一脸黑线,纷纷埋下高傲的头。这是哪个无知的混蛋助理写的感谢词,还敢叫他们的总裁大人当众念出来,要是被他们脾气火爆的欧阳董事长听到这番话,这助理就得直接打铺盖卷回家。
周阔举着酒杯,鼻子里哼了一声:“真欠抽。”说着推了推方洵,“你觉得呢?”
方洵没说话,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聚光灯下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压抑着颤抖的嗓音问他:“你知道他是谁么?
“当然,今天来到这的人,有谁不知道他啊?启天集团的执行总裁,商界巨擘欧阳叶卿的独生子,一上台就把反对他的那些老古董全部逼下台,雷霆铁腕,杀人不流血的商界第一贵少胤阳。我刚才在电梯口就看见他了,你偏不让我说话……”完全没注意到方洵已经发白的脸,周阔越说越兴奋,“诶你知道他老爸是谁么?”他啪的一下拍在她肩膀上,“就是汉语言文学大师,咱们英明伟大的胤教授,没想到吧,哈哈哈!”
方洵觉得浑身上下凉透了,嘴唇都微微颤抖:“是没想到。”
周阔又凑上来:“你看他那德行,够嚣张吧,他以前比现在还嚣张呢,经常把他老爸老妈气个半死。”周阔喋喋不休的说着,“他跟我二哥是大学同学,死党,现在是生意伙伴,我跟着二哥见过他几回,听他说话那样我都想揍他,最后都忍了。”
方洵不知怎么突然冷笑了声:“为什么要忍呢?”
周阔叹了一声,很有几分沧桑的语气:“能不忍么?跆拳道空手道泰拳,哪一样我行啊,我怕被打死。”顿了顿,有些忿忿道,“听说从前跟他在一起练跆拳道的人,有几个不知死活的给他下过战书,结果都被他踢残了。”
方洵瞪了他一眼:“你不会挠他么?”
他碰了下她的杯子:“那是你。”
两个人正说着,后面低低的传来两个女人的对话。
“他是胤阳?”
“怎么?”
“很帅。”
“呵,气质也不错。”
“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哦?你有什么想法?”
“你没有么?”
“还是算了,看他的样子,太过嚣张,太难驯服。”
“确实嚣张,不过,那张脸,对得起嚣张。”
伴着珠玉般悦耳的笑声,两个人默契的碰了碰杯子。
方洵紧握手中的玻璃杯,感到浑身上下的血液不停叫嚣着往大脑涌去,头开始发晕发胀,身体却冰冷。她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胤阳,她看着他的脸,还有那双会蛊惑人心的眼睛,冰冷的指尖敲打着杯身,就像一遍一遍地在心里仔细勾勒,直到灯光有些暗了,视线里有一些湿润的模糊,周围的一切声音慢慢消弭,唯有眼前的那张脸,那个冷硬中带着几分热度的年轻轮廓,才愈显得清晰可辨。
这个男人,这个在万众瞩目之下微微笑着的男人,他曾一本正经的对她说“我从来不做无偿服务。”他说“两万块买到我,是不是很划算?”他说“方洵,你要养我一辈子。”
这个轻而易举说出这些谎话的男人,甚至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更没有羞愧半分,他就那样恣意傲慢,又理所当然的,把她所谓的“摒除金钱在外的所有真心和诚意”像泥土一样狠狠踩在了脚下。
胤阳,我的好心,就这么一文不值,活该被随意践踏么?
因为失意,所以惧怕孤独;因为晦涩,所以渴望阳光;
曾以为他是冬日暖阳般的存在,谁知剥裂表面的那层温暖外壳,骨子里竟是淬了冰一样的寒。
方洵看着胤阳微微扬起头,面无表情的脸,明明还是熟悉中倨傲又嚣张的模样,此刻却显得冷淡而陌生。
胤阳就站在那束高光之下,并没有看到方洵。会场中有不少人拥了上去,亲切而礼貌的与他攀谈,胥日独自站在一个光线稍黯的角落,没有一窝蜂的拥上前,而是优雅的举着杯子,偶尔浅浅的抿上一口。
此刻方洵脸上的表情,与她心中所想,别无二致。
惊诧的,错愕的,愤怒的,还有一丝容华谢后转瞬残败的苍凉感,胥日突然有点同情方洵,这样的胤阳,连他自己都不曾看清自己,你又有什么本事,可以真正认识到他。
她自认不是个小人,但在爱情面前,也无谓去做什么君子。她不会拆穿胤阳,因为她确信,所有的谎言和骗局,都会在命运的操控下不攻自破。
我从来无意跟你争胤阳,他本就是我的,就算途中走远了,走散了,他终究会找到回来的路,而在那条路上等着他的人,是我不是你。
胥日看着手中的红酒杯,里面的红酒只剩下了一点,她晃了晃残存的一点酒液,看到厉抒甯换好衣服重新走进了会场。
胥日仰头将最后的一点红酒喝掉,然后往餐桌那边走,想要再拿一杯新的,从那个方向走过去,正好跟厉抒甯走了个擦肩。
“厉小姐。”胥日笑着叫住厉抒甯,那双带着慧黠笑意的眼睛扫了扫她,十分诚恳的夸赞,“这件的裙子真不错,穿在厉小姐身上很合适。”
厉抒甯面露轻蔑的瞥了胥日一眼,然后傲慢的哼了一声,没说话。
胥日下意识偏头,视线从厉抒甯身上移开,看到会场那一头,周阔笑着跟方洵说了些什么,又亲昵的拍了拍她的肩,十分熟络的样子,胥日容色淡淡的看了会儿,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空杯子,漫不经心道:“原来方小姐的朋友是周家三少爷。”
厉抒甯傲气的秀眉凌厉的皱起,顺着胥日的视线看了过去,方洵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表情,周阔却是一脸的眉飞色舞,她不禁将眉头皱得更深,厉家跟周家是世交,在生意上又是多年的合作伙伴,她对周阔一直有好感,但周阔就是不理她,每次见着都是一副“别烦我,老子很忙”的样子,前一阵双方父母商量着要给两人订婚,日子都挑好了,谁知周阔竟然不声不响的跑了,周家老爷子急得不行,最后还是周翦给找了回来,这事闹得挺尴尬,厉家也是要脸面的人,拍桌子让周家给说法,偏偏周老爷子气性大又爱面子,直接气得进医院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订婚的事只能作罢。厉抒甯没想到今天会在这碰着周阔,而且他身边还挽着一个女人,看到这儿她的火气简直不打一处来,于是扭着腰肢就走过去了。
胥日自顾走到餐桌前,随手又拿起一杯酒,然后轻轻靠着餐桌的一角,一面优雅的品着酒,一面向高光下那个倨傲的男人望去。
他的表情很淡,甚至是不屑一顾,嘴边却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正颇有兴味的与人交谈,不时低头看下腕表,似乎是约了人。
胥日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玻璃杯,仿佛正在静静的等着什么发生。
她距离所有人都很远,却清楚地看到每一个人的表情。
方洵看着聚光灯下那张微微泛着笑意的脸,从前觉得温暖恬淡,此刻只觉得苍白刺眼,胸口有什么东西就要涌上来,喉咙仿佛被掐紧,连呼吸也困难,她轻轻戳了戳周阔的胳膊,闷闷的说了句:“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
“哪儿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吧。”周阔担心的看着方洵已经明显发白的脸。
“周阔。”
还没等周阔拉着方洵往外走,厉抒甯已经走过去拦住了他。
她先是一脸防备的看了看方洵,然后双臂环胸怒气冲冲的往周阔跟前一站,大声道:“为什么躲着我?”
周阔一看是厉抒甯,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按说两人认识七八年了,怎么都该有些交情,偏偏周阔不爱搭理她,在他眼里,这女人就是家世好点,有个有钱又爱面子的老爸,时时事事都爱给女儿捧场,所以把本来就爱张扬的厉大小姐惯得愈发跋扈嚣张,目中无人,其实平心而论,这女孩心眼不坏,更没什么心机,但就是那股子蛮横任性劲儿,让周阔很不喜欢。
周阔下意识把方洵往身后拉了拉,微皱着眉看厉抒甯:“我还真没故意躲着你,大概就是咱俩没有缘分,你没听过有一首诗这么写么,世界太大,就是碰不着你,世界太小,还是碰不着你。”
厉抒甯沉着脸瞪着周阔:“你少唬我,我从来没听过这首诗。”
周阔装出一副深沉模样,撇了撇嘴:“那只能怪你读书少了。”
厉抒甯气得直跳脚,又不知道怎么发作,于是一双带着怒气的眼睛直直的盯向了方洵,问周阔:“她是你带来的?”
周阔霎时一脸戒备:“她是我朋友。”
“你朋友?”厉抒甯盯着方洵,认真想了想,却从脑海中搜不出这号人,于是猜想她大概不是混这个圈子的,于是傲慢的哼了一声,厉声道,“好啊,你朋友刚刚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害我当众出丑,说话还不干不净,衣服我不在乎,但这口气我咽不下,我要她当众给我道歉。”
厉抒甯这一嗓子可不低,周围已经有人饶有兴味的凑了上来。
周阔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正要上前一步却被方洵按住了肩膀,然后借着在他肩上的力量把他往后带了一步,自己走上前,她看了眼厉抒甯,礼貌而友好的一笑,落落大方的道了个歉:“厉小姐,弄脏了你的衣服,是我的疏忽,对不起。”
周阔脸色一沉,贴在方洵耳边小声道:“不用怕她,有我在这,没人能逼着你道歉。”
方洵伸手使劲戳了戳周阔的腰,小声道:“闭嘴,你二哥在后面看着你呢,别惹事。”
眼瞅着周阔和方洵在她眼皮子底下推推搡搡,眉来眼去,一副熟捻又亲热的模样,厉抒甯更气了,她抬手从身边走过的侍应生托起的盘子上拿了杯红酒,不由分说对着方洵就泼了过去。
周阔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挡,大半杯红酒全都泼在他身上,还好穿的是黑色,酒渍并不明显,但里面的衬衫已经全湿,紫红色的酒液顺着他前胸中线往下淌,连身后方洵的裙子都未能幸免的被溅上几滴。
厉抒甯当时就傻了,手里还拿着杯子,愣怔的看着突然挡在方洵前面的周阔,气得嘴唇直颤:“你,你什么意思?”
周阔面无表情的看着厉抒甯,然后开始动手解西装外套,又用力扯下了原本打得规整的领带,之后连着外套一起往地上使劲一摔,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我今天怎么把方洵带出来的,我就会怎么把她带回去,谁想欺负她,冲我来。”
周阔这架势一摆出来,厉抒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一直被她留在会场外时刻留意她一举一动的两个保镖就快步走了过来。
方洵一看这场面收不住了,担心周阔惹麻烦,于是使劲把他往后拉,不停的在他耳边重复:“你二哥在后面看着呢,二哥在后面看着呢。”
周阔的心情有点复杂,他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周翦,一脸的歉意,那意思分明在说,哥,对不住了,我要大干一场了,你放心,砸了场,我一个人担着,绝不连累你。
一直冷眼旁观的周翦终于有了点动容之色,仿佛完全读懂了周阔传递给他的内容,他看了周阔一眼,淡淡的说了句:“砸了场,我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