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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脑部有些缺氧。
他的眼睛那么红,几乎不敢看她。她怎么能不明白?
那一刻,顾冬凝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她泣不成声,觉得老天真的跟她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她怀胎七月,那样辛苦而艰难。
是因为她曾经真的不想要他,所以才在这样的时刻让他悄然远离?
“姐,你刚刚手术,算是我拜托你,拜托你照顾好自己行不行?你这样激动对你身体不好。”顾景新看她那样真的害怕了,她做了剖腹产手术,身体多处擦伤,锁骨骨折,这样一番手术下来她身体本就很是虚弱,真的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顾冬凝也知道,自己不能这样毫无节制的放纵情绪,可是她停不下来,控制不住,眼泪将脸洗了一遍又一遍,那种感觉太绝望了,她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的惩罚她。
那样的疼痛,在后来的日子里就像是梦魇一样的存在,刺激着她的神经,不定期的发作,疼起来就好似要了她的命,针扎一样的疼,疼的浑身抽搐。
医生说,那样剧烈的冲击,如果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她的内脏会大出血,那最后怎么样真的就不好说了,等于是她的孩子救了她一条命。
顾冬凝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当时的心情,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疼痛如影随形。
门铃响起的时候顾冬凝乍然回神,她伸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说她矫情也好,不坚强也罢,可只这件事,她真的不敢去回想,想起来就泪流满面,根本无法阻止。
扯了扯顾展扬小朋友身上的被子,顾冬凝起身就往外走去,门铃被按的哗哗的响,还有按捺不住的敲门声,顾冬凝快速的往门口走去,便是扬了声音,“来了来了……”
门打开,男人就站在门外,他的表情很不对劲,顾冬凝有些愣,眉心不自觉的蹙起来,“你来干什么,该说的我都说过了。”
她的不耐烦表现在每一个细枝末节的表情里,可是哪怕她这样厌烦,他还是觉得庆幸。
她好好的,存在于他所在的世界里。
手臂伸出去,狠狠的,不容拒绝的将她抱在怀里。
“你干什么?发什么疯?”顾冬凝挣扎,却被他紧紧的紧紧的,不留余地的抱住。
“让我抱一会儿。冬儿,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男人的声音暗哑到极致,像是从最深层的恐惧中挣扎出来,撕裂一般的疼痛感蔓延在音色的每一寸,还有难以掩饰的庆幸感。
真的太好了不是吗?
她还活着,哪怕她冰冰冷冷的跟他说话,哪怕她拒他千里之外,可是她还活着,这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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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么哭瞎了……好吧,亲妈装不下去了……
☆、159车祸那天,你在不在现场?
顾冬凝有些莫名其妙却又偏生推不开他,他的怀抱这样紧这样熟悉,温暖的体温让人贪恋,可在经历过过去的哪些事情之后,再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个男人跟她之间真的不合适。
“你先放开我,到底怎么回事?”她问,冷静的,淡淡的语气。
“车祸的事,我知道了。”男人低沉压抑的声音自胸腔里蹿升出来,“冬儿,孩子……”
他声音艰涩,环着她的手臂用力的用力的收紧,他几乎无法想象,她那时候该有多疼。
顾冬凝身体僵怔了一下,等到脑子里慢慢消化他嘴里的话后,鼻间的酸涩感这样浓重,眼泪几乎控制不住的就要掉下来,她用力抿住唇畔不让自己哭出来,可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滑落。
他们不需要彻底的将话说破,可答案却在各自的心底发酵。
墨成钧无法描述他心底的感觉,伤痛,害怕,以及悔恨,各种感觉充斥其中,他们之间本来可以有一个孩子,他心底隐隐期待,却终究成了幻影。可相比之下,他更是害怕彻彻底底的失去她,那种感觉真的太恐怖了,她极有可能丧生在那一场车祸里。
墨成钧根本无法想象那个万一发生后他会不会疯狂,更不敢想象她身上所承受的痛楚,这种疼痛好似可以传染一般让他的筋骨都跟着颤栗。
两个人的拥抱,这样的紧,却已经无法温暖她伤痕累累的心。
曾经那样剧烈的心痛,终将也随着时间飘逝,有些事有些疼顾冬凝知道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所以也不想再刻意的去压制,她丢失的这个孩子,注定了是要伴随她一生的伤痕,可她总是要接受。
眼泪汹涌,却是无声流淌。
“墨成钧,我只问你一句,我车祸那天,你在不在现场?”
她的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地方穿过来,落进墨成钧的耳朵里,男人突然松开手臂,他双手板在她的肩膀上拉开自己身体,两人面对面,他的眸光深深的落在她布满泪水的脸上,只在这一瞬间,好多事情都从脑子里过去。
墨成钧突然明白了,她为何问他那一天有没有去,她为何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开了哪一辆车去。
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指用力到颤抖,根本控制不住力气的压在她肩膀上,疼的顾冬凝眉心都皱起来了,他才稍稍缓了力,男人眉心拧的很紧,他的车谁用过是再好查不过的事情,可他根本不曾想到过。
如果不是这次因缘巧合,他甚至不会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可是行车记录仪记录下来的那一幕他并未见过,他的车一定被某个人开过,并且到达过现场。
男人赤红的双眸渐渐被理智取代,他眸光深沉而复杂的落在她脸上,“没有。我那天不是开的这辆车。”
顾冬凝突然松了口气,她眼底含着泪,可嘴角却微微上翘的勾出一抹笑意,“墨成钧,你不会知道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你的车牌号,看到你的车子根本不曾有半点犹豫的调头就走的时候是多麽绝望。那一场车祸,算上我的孩子,死了三个人!”
没人会知道她那一刻的绝望!
“你以为——我想你死?”
墨成钧不可置信的咬出这句话,极重极重,从齿缝间艰难吐出,她竟然会这样的认为!她竟然会认为他会对她不管不顾!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墨成钧,哪怕你再对我漠不关心我都无所谓,可我接受不了你会这样漠视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我更接受不了你无视生命垂危的那些人。”顾冬凝哽咽,却还是抬眼望着他,一字一句,“可是,现在我知道,这一切跟你无关,所以,我很庆幸。所以,我也终于可以彻彻底底的放下过去,然后,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会竭力配合心理治疗,她会让自己完全走出过去的阴影,她会重新找到自己的幸福和未来。
而这一切,都将会跟墨成钧毫无关系。
她噙着泪的眼睛炯炯有神,坚定无比,在灯光折射下显得熠熠生辉,光芒无限,这双眼睛依旧是让他无法抵挡的沉沦和心动,却再也不会绕着他转。
在这一刻,墨成钧这样清晰,可松开的手,如何再伸出去?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条沟壑,从来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想要忽视就可以忽视的。
现实就是这样残忍而直接的摆在他们的面前。
彷徨和挫败,无奈和无力,充斥在墨成钧的脑子里,直到她转身当着他的面砰的一声关上那扇门,就好似跟着关闭的还有她的那扇心门。
她说,墨成钧,或许老天早就看透了这一切,才让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以纠葛和牵扯的人事物,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可以完完全全的丢掉过去了。
丢掉那一段努力过的爱恋和婚姻,彼此再人生道路上背道而驰,再不会有交集。
……
宋铭海在楼下等了很久,墨成钧那副样子他反而不敢离开,生恐出点什么茬子。他手里翻看着那段记录视频,除了车祸本身他看不出任何问题。
仰头往往面前的楼宇,宋铭海思量,要么就是这起车祸跟他认识的人有关。
墨成钧下来之后并没说话直接坐在了副驾驶上,他的脸色沉黑,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震慑力,好似在自己周身划了一个圈子,容不得任何一个人靠近。
宋铭海没说话,只把行车记录仪放在前面,然后便启动了车子,一路上两个人均是沉默不言,任由寂静气流在逼仄的空间里窜流,直到到了墨家老宅,下车前墨成钧终是开了口,“铭海,让司机给你开另一辆车出来,这车我临时有用。”
“我倒是无所谓。”宋铭海看他一眼,“关键是你没事吧!这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却只嘴角轻轻牵了下,“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得,有需要兄弟帮忙的,你尽管说。”宋铭海拍了拍他肩膀,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去车库里挑了辆车便走了。
夜凉如水,墨成钧站在墨家老宅的院子里,站了许久,在无人发现的空间里,他的眸子被月光映衬的愈发的乌黑水亮,他苦笑着扯了侧嘴角,有时候别人只看得到你站在聚光灯下,明亮耀眼,可曾知晓过你为了站在那个位置究竟付出了多少。
他二十几年的生命里,从懂事那一天起就开始步步为营,步步算计,有时候他算计了别人,有时候别人算计了他,可没人知道,他想要的不过是回家时能够再也不去算计。
他想要的只是她看着他时的笑意盈盈的双眸和她唤他成钧的那一声轻婉,亦或者是她娇嗔的一句讨厌。
这一切,本该如此容易,可对墨成钧而言却成了最为艰难的事情。
如果这一世,他不是墨成钧,他一定不遗余力的将她纳入怀抱。
如果这一世,她不是顾冬凝,他也一定从万人之中找到她,拥抱她,让她在他的身边绽放笑容。
可这世上,从来不存在如果……
墨家老宅的屋内,墨震渊拄着拐杖站在窗前,从这个角度望出去,恰好看得到墨成钧站立的位置,老爷子苍老的脸上布满凝重,墨成钧在外面站了多久,老爷子便在屋内站了多久。
陈伯终是不忍,便是劝道,“我去把少爷喊过来,你也别这样撑着了,站这么久身体受不了。”
墨震渊叹口气,他转身往客厅沙发走去,“小陈啊,你说到了我这年纪,盼的是啥?盼的就是一家人和和乐乐儿孙满堂,可到了现在,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里,却还是等不到那一天的到来。”
“你好好保重身体,好好活着,总是会等到那一天的。”
“我也想着,我闭眼之前,能够见到。”墨震渊在沙发上坐下,便是摆摆手,“把那小子喊进来吧。”
朱敏英早就已经休息了,爷孙两个在客厅里坐了会儿,闲散的聊了几句,墨震渊终究还是将话题导了过去,“成钧,你说过,倘若有一天你不用再考虑我们,你不会让那个丫头一个人!爷爷明白你的意思,可这世事无常,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爷爷就算是闭上眼睛也安心了。可如果她身边有了别的人,你就放下吧。”
如果她身边有了别的人?
墨成钧苦笑,他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责任和义务站在原地等他。
他太明白了。
可哪怕这样,他也无法彻底的放下她。
“爷爷,我明白,别为我的事儿操心了。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他嘴角勾着笑,淡淡的说。
老爷子便是没了话。
……
陆川不知道墨成钧这阵子忙什么,具体的事情全都交给陆川去处理,他本人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跟陈氏合作的承安市的物流园项目也先后召开了几次碰头会,会议进展的也很顺利,顾冬凝提出的设计思路几乎没有反对意见的顺利通过。
这让陆川有些小小的意外,他以为墨成钧总是会要刁难几分的,可他却是最先通过的,一句,我尊重设计师的意见,在这方面你是专家,你说了算,我只要这个设计风格在整体上具备时代和科技感便可以了,等你设计了初稿再拿来讨论吧。
他这样一番话,让其他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顾冬凝更是诧异,她有些摸不着墨成钧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竟然会这样的痛快,可这个结果却是她乐见的,这样顺利的沟通对她以后的工作进展大有助力。
“好,我会尽快提交设计初稿的。”顾冬凝痛快的应下来,她收了记录材料便起身离开,走出会议室的门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他的脸色很不好,似乎很疲惫,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熬的多了,眼睛里血丝很是明显。
轻轻抿了下嘴,顾冬凝脚步不停的离开,他无论怎么样都已经不在她的关心范畴里了。
整个会议室里不过眨眼功夫便没了人,墨成钧坐在原位置上未动,几天来的连轴转,二年前的事情查起来多少有些难度却不是毫无疏漏。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墨成钧不过是停顿了下便接起电话,“一麟。”
“主子。”电话里一个沙哑好似破锣的声音传出来,“查清楚了,这两年间有个女人不间断的去探望他。”
墨成钧眼睛眯了眯,“见到那女人的面了吗?”
“见到了。但是……信息不全……”
“怎么说?”
“只查到了她入了云顶,之后的就全都不知道了。”
男人眸子危险的眯起来,他沉默半响,云顶的人江赫琛向来护的周全,只是不知道到底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样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