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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奶奶心念一动,已经软软地往后仰去,吴娘子伸手扶住郑大奶奶,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不好了,奶奶晕倒了!”接着吴娘子对郑明德道:“二爷,您说话就好好说话,怎么就把大奶奶气晕倒了?”
郑明德瞧着郑大奶奶,转而看向吴娘子,唇边的笑容还是那样,一点变化都没有。吴娘子没有等来郑明德的辩白,心中顿觉不妙,郑明德已经轻声道:“这么些年过去了,大嫂还是这样!”
还是这样?还是哪样?郑大奶奶假装晕倒,靠在吴娘子身上,可那眼皮还在一闪一闪,脑中更是转个不休。郑明德瞧向郑大奶奶,唇角的笑容渐渐冷然。
郑大奶奶还在想着该怎么圆过去,郑明德的声音已经响起:“既然大嫂身体不好,那这件事,也不必经过大嫂,吴管家,你带了人,跟我进城去吧!”
吴管家被郑明德这话吓的都快跪下了,使劲给自家娘子使眼色,吴娘子虽然晓得自己丈夫的意思,可这会儿郑大奶奶还在装晕,吴娘子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郑明德已经对吴管家道:“吴管家,难道我不是这家里的主人?”这话让吴管家真的跪下了:“二爷,您自然是主人,只是……”
“这事,本来就是外面的事,我是男子,难道还不能做?”郑明德的话让吴管家额头上的汗不停在冒。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在郑大奶奶装晕时候就想和稀泥,谁知郑明德竟当没看见郑大奶奶装晕,三老太爷四老太爷对视一眼,双双皱眉。
四老太爷对三老太爷低声道:“三哥,瞧这样子,明德孙儿和原来,不一样了!”
三老太爷点头:“这何晓你说!”四老太爷声音更低:“那这会儿,该怎么办?”三老太爷沉吟一下:“静观其变罢!”
他们议论的声音虽然小,郑大奶奶却全听到了,郑大奶奶心中又气又急,眼泪都涌出眼角,全是因为自己没了丈夫,才来受这样的气,他们只会欺负寡妇!
“二爷,二奶奶听说大奶奶晕倒了,特地命我来,说把大奶奶扶进里面去,二爷要有别的事,就请先去忙!”王婆子恭敬的声音在一边响起,郑明德用手拍下额头:“这话说的是,倒是我忘了,有劳妈妈照顾嫂嫂了!”
王婆子应是上前扶起郑大奶奶,郑大奶奶微微睁开一点眼皮,王婆子已经对吴娘子道:“我们一起扶大奶奶进去吧!”吴娘子还想拖延,已被王婆子推着进去,王婆子不但推着吴娘子,手还横抱着郑大奶奶,郑大奶奶真是连挣扎都不能挣扎一下。
郑大奶奶一被送进去,郑明德就对吴管家道:“带上人走吧,不然天晚了,什么事都做不成!”吴管家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二爷,小的还想在这家里吃饭呢!”
“谁不让你在这家里吃饭了?”郑明德含笑问吴管家,吴管家眼泪都快落了:“二爷,二爷,您和大奶奶置气,怎么也不能拿小的们撒气,小的们……”
郑明德的眉微微一拧,瞧着吴管家:“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和大嫂置气,我不过是拿该我的东西!”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又商量了几句,三老太爷决定这会儿帮着郑明德,上前对吴管家喝道:“这天经地义的事,你一个做下人的,怎么阻拦?难道就是你在中间坏事?”
吴管家瞧着郑明德满是乞求,郑明德没有瞧吴管家,只是瞧着外面:“走罢,天晚了,很多事就不好办了!”
“奶奶,奶奶,您怎么了?”王婆子和吴娘子扶着郑大奶奶走进屋子,丫鬟上前迎着,大惊小怪地叫着,王婆子瞧一眼那丫鬟,那丫鬟不由低了头,王婆子语气里满是嘲讽:“你们奶奶怎么了,难道你没有眼,瞧不出来?”
丫鬟接了郑大奶奶,对王婆子道:“我们奶奶身子骨弱,这会儿,也不过……”
“身子骨弱,好一个身子骨弱!”王婆子口里说着,见丫鬟在那倒茶,王婆子顺手拿了茶壶,就往郑大奶奶脸上泼去。郑大奶奶不料王婆子会把热茶泼到自己身上,惊讶睁眼,丫鬟已经圆睁双眼,指着王婆子:“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难道不怕……”
“我这不过是让大奶奶快些醒来!”王婆子把茶壶放下,对郑大奶奶恭敬垂手说道。郑大奶奶坐正身子,把手缩进袖子里,瞧着王婆子道:“好,好,王妈妈几年不见,脾气越发长了,连主人都敢打骂起来了。吴嫂子,拿我们家的片子,就说……”
“说什么?大奶奶还想把我送进衙门里,让我被打上几十板子吗?”王婆子抬头瞧着郑大奶奶,唇角有冷笑,郑大奶奶想起当日自己和丈夫所为,心忍不住抖一下,接着郑大奶奶就道:“王妈妈,你该晓得,你是下人,一辈子都是下人!”
“我当然晓得,可我更知道,儿媳忤逆婆婆,那是该被天打雷劈的!”王婆子说到最后一句,眼中闪出厉色,这厉色让郑大奶奶不由抖了抖,接着郑大奶奶摇头:“你胡说八道,我……,我没有忤逆婆婆!”
“是吗?郑家的大奶奶,自然是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侍奉婆婆侍奉的很好,从不对婆婆有什么……”王婆子的话语越来越嘲讽,接着伸手指着郑大奶奶:“我从没听过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的话!你们夫妻,大爷已经有了报应,早早没了,现在,大奶奶,你的报应,又在何方?”
郑大奶奶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瞧着王婆子,不,王婆子这会儿的语气,这会儿的态度,不像是王婆子,反而像是已经去世的婆婆。
提到婆婆,郑大奶奶就开始发抖,宁氏,按说不该这么早早谢世的!郑大奶奶抖的越来越厉害,接着郑大奶奶就对王婆子道:“王妈妈,我敬你曾服侍过婆婆,唤你一声妈妈,可也由不得你颠倒黑白的,我对婆婆,从来都没有一分不敬!”
王婆子眼里的泪慢慢落下:“是啊,是啊,什么都是你们说的。从来都没有一分不敬,当日太太的病……”
“那是庸医开错了药方!”吴娘子终于想起自己该说什么,急急忙忙地来了这么一句。
王婆子眼里的泪落的更急:“庸医开错了药方,这个庸医,现在在哪?”
“不过是个游方郎中,当时事情一出来他就跑了,谁知道他在何方?”丫鬟扶着郑大奶奶,语气十分肯定的说。
青娘带着绿儿走进院子,听到上房里传来声音,青娘不由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越听,青娘的眉皱的越紧,绿儿在那听的面色苍白。那丫鬟眼尖,瞧见青娘就急忙喊道:“二奶奶,您来的正好,王妈妈在这胡言乱语,她说的话,也不好回二奶奶的,还请二奶奶把王妈妈带回去,严加管教,不然这家里,会被她搅成什么样子,都不晓得!”
王婆子瞧着郑大奶奶,面上的泪落的更急,语气更加颤抖:“是啊,你们料定了我没有证据,料定了我寻不到人来,料定了……”
青娘疾步走进,对郑大奶奶道:“方才听说大嫂晕倒了,这才过来探望,谁晓得大嫂子这会儿精神还好。”郑大奶奶一时也无暇去想青娘为何和前几天有不同,只勉强露出笑。
青娘已经对王婆子道:“晓得妈妈您侍奉婆婆的日子长,一心念着婆婆,这些话,也不好说的,毕竟……”青娘顿一顿,望向郑大奶奶微笑:“都那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还真难找到!”
“二婶婶这意思,你是信这下人不信我?”郑大奶奶伸手点着自己的心口,面色苍白,仿佛真是被冤枉的。青娘眼皮都没抬:“大嫂子这话错了,我没有不信大嫂子,只是这样事情,何等重大,总要访问访问,问出个是非黑白才是!”
“那尽管去问!”郑大奶奶语气也变的冷然,青娘瞧着郑大奶奶,面上还是含笑:“是啊,访问了,也好还大嫂一个清白!”
“我原本就是清白的,怎会不清白呢?”郑大奶奶抬眼望着青娘,眼里全是讥讽,吴娘子已经吓的叫了一声大奶奶。郑大奶奶和青娘都瞧向吴娘子,吴娘子晓得自己失态,低头不语。
青娘收回眼,对郑大奶奶道:“既然大嫂子这会儿瞧着很好,那我也就先走了!”说着青娘回头对王婆子:“王妈妈,我们走罢!”
王婆子脚步沉重地跟着青娘走出郑大奶奶上房,等走出院子,王婆子才用手捂住嘴,又哭起来。青娘伸手拍拍王婆子的背以示安慰,对王婆子道:“这件事,太重大了,只一句,有证据没?”
☆、第67章接收
王婆子摇头:“当日二爷也是晓得的,不过大爷说,这是错请了庸医,庸医开错了药,带了人去把那庸医的铺子都给砸了,那人连夜逃走,早不知逃到哪里。二奶奶,我晓得,不该说出的,可我瞧见她还在那装好人,我就忍不住,忍不住!”
青娘听着王婆子的哭声,拍着她的肩,王婆子已经抬头瞧着青娘:“我晓得,这样的话,不该我说的,今儿我说出来,还不晓得大奶奶会怎么样在外面编排呢,要打要骂,二奶奶也就由大奶奶去,我不怕!”
青娘微微一笑:“既然说了,又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回去罢,这会儿还不晓得你二爷去绸缎庄,遇到什么事呢!”王婆子和青娘继续走,琴姐儿从一块大石头背后走出来,面上满是疑惑,她的丫鬟已经在劝她:“姐儿,这话,定是王婆婆编出来的,当日太太没了,我也恍惚听说,去的快了些,可姐儿你想想,老爷去的突然,太太和老爷一向恩爱,受不住这事,躺在床上也是常有的,再加上庸医,姐儿,您就别想这个了!”
琴姐儿摇头,对丫鬟道:“你说的有道理,况且我爹我娘定然也不是那样不孝的人,可这婆子,说的也像有几分道理!”丫鬟微笑:“姐儿既然想不出,何不去问奶奶?”
琴姐儿的唇微微嘟起:“这样的事去问我娘,只怕娘更伤心,罢了,我还是先去给娘问安!”丫鬟陪着琴姐儿往郑大奶奶上房去了。
郑大奶奶已经换了衣衫,手里端着杯茶坐在那,吴娘子正和她说话,瞧见琴姐儿走进,吴娘子忙退到一边,郑大奶奶对女儿露出笑容:“琴儿,快过来!”
琴姐儿小大人样的对郑大奶奶福下去:“方才听丫鬟们说,娘晕倒了,特地和先生请了假,来探娘呢。娘这会儿可好?”郑大奶奶把女儿拉起,用手摸着女儿的头:“我的儿,你来了,我什么样的病都没了!”
吴娘子笑着道:“琴姐儿可真是聪明伶俐,大奶奶,为了姐儿,您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郑大奶奶眼圈一红,低头垂泪。
琴姐儿的眉微微一皱,悄声问郑大奶奶:“娘,方才怎么了?”吴娘子眼珠一转,就对琴姐儿道:“方才你二叔叔,逼着大奶奶,要把绸缎庄拿走,琴姐儿,这绸缎庄,大奶奶可是说过,以后给你做嫁妆的!”
郑大奶奶等吴娘子说完,才呵斥她:“这样的话,你和琴姐儿说什么呢?钱财都是身外物,只要我的女儿,能平平安安就好!”
吴娘子故意叹气:“可没了钱财,那也就……”琴姐儿的眉皱的更紧,若是往日,琴姐儿一定会细细地问郑大奶奶,可今儿,刚听说了这么一件事,琴姐儿觉得,她们说的都不一样,不晓得该去问谁,只能搁在心里慢慢地想。
琴姐儿的眉头皱的越紧,郑大奶奶心里越慌,郑大奶奶把女儿的手握紧,语重心长地说:“琴姐儿,娘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
“那要是明明错了的事呢?”琴姐儿冷不防这么一问,吴娘子和郑大奶奶脸上的笑都凝固了,接着吴娘子急忙道:“姐儿你这话就胡说了,奶奶什么时候做过错事?再者说了,做儿女的就该孝顺。孝顺孝顺,顺在先也。”
琴姐儿摇头:“先生教导我,事有可为不可为,若是父母做了错事,做儿女的也该谏议,这才是为儿女的道理,而不是一味顺着爹娘,不肯谏议,任凭爹娘做出天大的错事来,这就不是孝,而是不孝!”
郑大奶奶瞧着女儿,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接着对琴姐儿笑道:“我们姐儿真是长大了,懂的这么些道理!”琴姐儿的眼眨了眨:“娘,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郑大奶奶伸手搂女儿进怀:“对,你能讲出道理来,这就对了!”琴姐儿偎依在郑大奶奶怀里,嘻嘻一笑,心里已经下了决定,都说兼听才明,等明儿,遇到二叔,就好好地问问二叔,到底是谁说的对。
郑大奶奶面上渐渐现出忧心,有些事,是不该让女儿知道的!
郑明德已经到了绸缎庄,绸缎庄的掌柜老远就看见吴管家,急忙迎出来,对吴管家道:“还没到盘账的时候,怎么您就来了,可是奶奶和姐儿,要什么衣料裁衣衫?正好,铺子里最新到的料子,想着该拿去孝敬奶奶和姐儿。”
吴管家满脸晦气,使劲地给掌柜使眼色,掌柜的收到吴管家的眼色,不由伸手摸摸脑门,今儿的话没有说错啊。郑明德已经笑着问道:“这铺子里的账,多长日子一盘?”
“一月一盘,二爷,您先往里面坐!”不等掌柜的回答,吴管家已经代应了,急急忙忙请郑明德往里面坐。二爷?掌柜的瞧向郑明德,眼里写满疑惑,难道是族里的某位爷,可这族里,没有谁值得吴管家这样恭敬。
郑明德走进绸缎庄,这绸缎庄郑明德那时候常来的,瞧着和原来没什么变化,一样是许多料子放在那里,有新料子,就放到靠门处,那很昂贵的料子,就只剪了一点放在橱柜里,贴了签子,另一边有间小屋,垂着帘子,这是防备有女客来的时候,请她们进屋挑料子的所在。
柜台上放了一把大算盘,郑明德走上前,伸手拨一下算盘,耳边再没有娘嗔怪的阻止,郑明德的鼻中不由有些酸。掌柜的见郑明德走进来后,并不坐下而是四处张望,还去拨算盘,面上全是感慨,掌柜的不由问吴管家:“这位,是什么人?”
吴管家拉过掌柜的手,在掌柜手心里,写了个二字!二爷,这会儿又是个二字,难道说,掌柜的想起这些日子的传言,眼不由瞪大,悄声问吴管家:“难道说,他是来收这铺子的?”
吴管家点头,掌柜的眉头紧皱,吴管家又悄声道:“你是奶奶提拔上来的,该晓得轻重!”掌柜的当然明白吴管家要自己阻止郑明德把铺子给收了,可是这件事,怎么说也是郑明德有理,管家的面上露出几分愁苦。
郑明德已经转身对吴管家笑着道:“这铺子,和原先,没什么变化!”
“那是,我们这是四十多年的铺子了,大家还不是认我们货真价实?”掌柜的回神过来,急忙对郑明德说,可只说了一句,掌柜的就想打自己嘴巴,这话,总觉得哪里说错了。
郑明德已经在桌边坐下,伙计送上茶,郑明德喝了一口茶:“这茶不错!”掌柜的急忙道:“这是大奶奶……”
吩咐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掌柜的就真的拿起手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郑明德微笑:“你也不必如此,今儿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你也别说今儿要去回大奶奶的话,更别想着,要在这宣扬一下,我这做叔叔的,欺负寡嫂。”
郑明德一口就把掌柜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掌柜的倒不好再说了,只尴尬地笑笑。郑明德瞧着掌柜的:“你请把账本搬出来吧,盘了账,点了库,这事……”
“二爷!”吴管家又喊了一声:“您这会儿,什么人都没有,难道要把这铺子白白关着。”
“这铺子,不在我手上已经许多年了,多关几天又怕什么呢?”郑明德只说了这么一句,瞧着掌柜:“按说呢,我该请你继续在这做着呢,只是你必定是大嫂子忠心的人,背地里只怕又要拿出许多手段,让我瞧瞧,所以我也不敢留了。”
“二爷,您说话,未免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吴管家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话来,郑明德又笑了:“面子这种事,总是要彼此给才对。吴管家,我们家里的事你最清楚,这会儿你来说什么我不给大嫂子面子,那当日,谁又给我留了半分面子呢?”
吴管家又在那张口结舌了,掌柜的叹一口气,拿了钥匙,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账本来,郑明德起身走到柜台前,伸手接过账本,打开瞧着。
伙计们这会儿也觉出不对来,站在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个客人走进来,瞧见这样,脚步不由停滞,吴管家急忙对伙计们:“还不快去招呼客人!”
伙计们上前刚要对客人打拱说话,那客人已经看向郑明德,突然那客人喊了一声:“原来是郑兄,这么多年,你到底去哪了?”
郑明德并不意外有人认出自己,抬头瞧着那人,接着微笑:“原来是秦兄,别人也就罢了,难道您家里,还不清楚这么些年,我去哪里了?”
秦三爷的脸不由微红:“当年我年纪小,那些事,也是家里长辈们做主!”
☆、第68章
郑明德微笑,低头重又看向账本,伙计已经给秦三爷端来茶,请秦三爷坐下,秦三爷端了茶,并没在桌边坐下,而是瞧着郑明德:“郑兄,郑兄,你我怎么说也有数年同窗之谊,当年的事,我不是年纪小吗?”
郑明德把账本往另一边挪一下,对秦三爷微笑:“这茶,都快泼到账本上了!”秦三爷的眉一皱,把茶碗放下,对郑明德拱手:“既然如此,相请不如偶遇,郑兄这里的事都完了,我请郑兄去前面酒楼吃一杯可好?”
“并不是不好,只是要过上几日!”郑明德飞快地看着账本,口里在说话,秦三爷的眉一挑:“为何要过上几日,就算要查账,横竖有底下人呢!”
郑明德抬头,瞧着秦三爷:“这铺子,我要盘了库,对了账,点了货,然后再把这铺子关上几日,等寻到妥当人,再重新开张!”郑明德声音并不算大,秦三爷的眉头已经紧皱:“郑兄,这么说来,外面的传言都是实的,郑兄你要掌了家财?这也是……”
“除了这间铺子,别的产业,又和我有什么相干?”郑明德再次打断秦三爷的话,瞧着秦三爷笑:“秦兄今儿想要瞧什么料子,就请来瞧了,不然的话,等再开张,还有好几日呢!”
秦三爷不由吸一口冷气,接着才道:“舍妹出阁已有……”秦三爷停下口不说话,吴管家此刻额头上又有汗出,秦三爷已经出阁的亲妹妹,就是昔日曾和郑明德定亲的人。
郑明德对这件事,早已不在意了,对秦三爷笑着道:“想是令妹有了喜事,秦兄要去探她?”秦三爷没想到郑明德就这样平静地说出来,面皮跳了跳才对郑明德点头:“是,舍妹出阁五年,前面两个都是甥女,前儿又生了个,这个是个外甥,家母特地命我,命我……”
秦三爷觉得自己又说不下去了,郑明德笑容没变:“那要恭喜了,吴管家,方才掌柜的不是说,新到了料子,就拿两匹出来,代我贺喜!”
吴管家急忙应是,秦三爷瞧着郑明德,心中惭愧渐生,对郑明德再次拱手:“郑兄,当年,当年……”郑明德看着账本,语气平静:“秦兄,你也能瞧出来,我这会儿,正忙着呢!”
这是不招呼自己的意思了,秦三爷觉得口中开始有了苦涩,唇在那嗫嚅,说出的话连自己都不信:“郑兄,当年,当年我也年幼!”
“我晓得!”郑明德抬头,看着秦三爷语气平静,过往早已全都忘记,不管是恩还是怨,在踏上家乡的那一刻起,郑明德就告诉自己,拿到自己想要的,带上家人离开那里,好好的和家人过下面的日子。那些卑污勾贱,那些算计,就任由他们去。
秦三爷看着郑明德的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吴管家已经拿了料子过来,秦三爷接过料子,对郑明德拱手,匆匆离去。吴管家等秦三爷走了,这才对郑明德道:“二爷……”
“今日来此,为的什么,吴管家,难道还要我再提醒你吗?”郑明德打断吴管家的话,吴管家吓的不敢再说,和掌柜的交换了个眼神,掌柜一直在旁边恭敬守着,见吴管家对自己使眼色,掌柜的眼里露出愁苦,这来的措手不及,就算是想动手脚,也没法动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郑大奶奶呆呆地坐在房里,自从好容易安抚住琴姐儿,琴姐儿离去之后,郑大奶奶就是这个姿势,动都没有动。
丫鬟点上灯,对郑大奶奶轻声道:“奶奶,传晚饭罢,您这不吃东西,万一……”
郑大奶奶抬头:“不想吃,他,你二爷,回来没有?”
“二爷还没回来呢!”丫鬟被郑大奶奶粗噶的嗓子吓了一跳,在短暂的惊慌后,忙又回答。郑大奶奶连连喘了几口粗气。
丫鬟给郑大奶奶端上茶,轻声道:“大奶奶,先喝口茶润润嗓子,二爷就算拿走绸缎庄,也算不得什么。二爷不是说了,他只要绸缎庄,别的家财,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