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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女接旨。”
公公继续道:“朕奉皇太后慈谕,埕州孟氏蓁女救本朝太妃有功,敕封为固安郡主,赐婚九王爷慕容冲为侧妃,一切礼仪皆按照郡主品阶,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辛四四跪在地上还有些恍惚,没回过味来。
不光她没回过味来,孟家其他的人也都没回过味来。
公公轻咳两声,正想说些郡主,快领旨谢恩,傻跪着做什么的话,孟府苏已经走过来接过圣旨,凉淡道:“谢皇上恩典。”
公公把手按在孟扶苏的手上,“洒家可要同总兵大人讨喜酒喝了。”
孟扶苏抬头笑笑,吩咐下人道:“给公公备上好酒菜招待着。”
送一行宫里的公公们下去,孟扶苏遣散厅中的众人,独独留下辛四四。
辛四四望着自己的脚尖,头也不抬。
“阿蓁,你真的要嫁到慕容王府吗?”
辛四四沉默不言。
“你现在已经是固安郡主,不仅仅是孟府的长房,有了这个品阶,就算不嫁到王府,也没有人敢再说什么。”
辛四四依旧低着头,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你若不愿嫁,我就请旨,让皇上收回成命。我上疏的话,皇上一定会答应……”
“阿蓁愿意。”
孟扶苏握着圣旨的手一紧,旋即垂下眼帘,“是吗?好吧。既然是你愿意的事情,我会替你准备好婚礼的。你……下去休息吧。”
辛四四抬起脸,笑道:“阿蓁就算嫁到王府,依旧是孟家的掌家人,到时候,希望二叔把掌家让出来,以后,掌家当家人要如何处事,都不再烦劳世子大人了。若没旁的事情,孟蓁就下去了。”
辛四四等了半晌,孟扶苏却没有回答她。她想,这桩事却是得容孟扶苏好好想想,俯俯身便出来大厅。
孟扶苏望着手上的圣旨呆了许久,他缓缓闭上眼,酝出个无奈的笑,“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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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兰儿说孟萁去承恩院求字要等两天才能回来,辛四四本以为孟萁能在外多待两天,果然是还未摸透孟萁的心性。
即是得了圣旨,隔日,孟湘云便拉着辛四四去绣房挑选做嫁衣的花样。隆冬严寒,路上裹着棉被尚还觉得冷,辛四四穿着厚厚的粉面长袄外罩白色狐裘斗篷披风,还是冻得紧,心里免不了埋怨孟湘云,干脆让绣房的绣娘把花样带过来选多好。
孟湘云回府后一直都是道姑打扮,三爷四爷整日说,即是回了府怎么着也得把这身衣服换了,孟湘云都当耳旁风,分辨道:“别看我这衣服不花哨,却是暖和的很,不信你们也穿上试试看。”气的三爷四爷吹胡子瞪眼的离开了。眼下辛四四看她额上冒汗,自己冻得哆嗦,忍不住好奇,问道:“七姑姑,你这袍子是什么做的,竟比我的还暖?”
孟湘云笑:“偷偷告诉你,用的是上好的水鼠毛混着棉花絮的。”
辛四四大吃一惊,佛门道家不都是不杀生的吗?
二人正寒暄着,孟萁已经回了府,此时带着二房的丫头们在桥头同辛四四她们碰了头。
忽然开始下起雪来,天阴沉沉的,让人觉得更加冷了。
孟萁裹裹藏蓝色的斗篷,给孟湘云施施礼,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辛四四,声音不冷不热的,“我当时谁,怎么回到埕州府就没有个长幼尊卑了?”
辛四四抿抿唇,没有理她,对后边跟着的水莲道:“世家女见到郡主不行礼者,是什么处罚来着?”
水莲望望孟萁,又望望辛四四,迟疑道:“回郡主,当掌括。”
辛四四乐了,回头盯着孟萁,沿着台阶又向上走了两步,与孟萁对视着。
“孟萁,咱们之间还有一笔账要好好算呢。不过呢,我不急,猫抓老鼠的游戏,老鼠若一开始就被整死多不好玩啊。”
孟萁没来由的觉得身上一阵发寒,厉声道:“什么郡主,什么掌括?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孟湘云皱皱眉,“萁娘,邓姨娘没告诉你,蓁娘现在是太后亲封的固安郡主么?”
“郡主?”孟萁疑惑的看看孟湘云,扭回头来恨恨的盯着辛四四,“什么郡主,怎么可能?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而斥责身后的丫头,“你们瞒着我?”
几个丫头怯怯,领头的元儿忙跪在地上,哭道:“小姐,姨娘送信过来的时候,小姐心情不好,奴婢怕小姐知道了这事心情更差,就想等小姐心情好些了再说,没想到会才回府就碰上四小姐。”
孟萁只恨不能现在立刻就惩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只是,她不能在辛四四面前失了风度,她什么都好强,这件小事上怎么能输了气量?咬咬牙,孟萁委身下去,“给郡主请安。”
这个仇,她记下了。
辛四四笑了笑,“算你识趣,不过方才也太无理了,我没打过人,掌括这种事情就算了。”说完回头对孟湘云道:“七姑姑,我们去绣房吧。”
孟湘云走过来,“让萁娘走吧。”
“不。”辛四四摇摇头,指指孟萁,对花烛和水莲道:“你们俩带着几个妈妈留在这儿,看着萁娘,就让她这么福着,三个时辰后再让她回去。”
☆、第21章
孟湘云无奈看了孟萁一眼,打头里先走了。
辛四四走到孟萁面前,伸手捏住孟萁的下巴,迫使孟萁看着自己。
“你就在这里给我好好跪着,想想自己哪里做错了。”
辛四四离开后,孟萁恨恨的低着头,若不是元儿知情不报故意隐瞒,早就想好对策该怎么应对了,分明不用受这种辱没。
这次出门偏偏就带了元儿,若是带着机灵些宝珠的,哪会出这种憋气的事!
眼见着雪压树枝,孟萁揉揉冻得发木的双腿,她已经在这里半福着身子站了两个时辰了,头上顶着层薄雪,脸冻得有些发紫。
跟着她的丫头们更惨,就那么跪在雪中,只觉得膝盖是要废了。打头跪着的元儿忍不住嘤嘤的哭,这会子又是后悔又是委屈,这事要是早些告诉大姑娘就好了,怎么偏偏就给瞒下了。
她一哭,后边几个年纪小的丫头忍不住也跟着一起哭,水莲和花烛对视一眼,拉拉兜帽裹得更紧实些,开口道:“大姑娘,咱家四姑娘现在怎么说都是太后亲封的郡主,这以后,就算是嫁到慕容王府,那也是孟府的掌家。大姑娘以后见到四小姐,还是规矩些的好。”
孟萁听罢心中简直不能更生气,想她怎么也是小姐,哪里轮得到身份低微的丫头教训,本来她就憋着口气,这下是怎么也忍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对地上跪着的丫头们道:“都给我起来,跪什么跪,哭有什么用?要不是自作主张,今天能受这份罪?”
元儿站起来,跪得久了竟是差点站不稳脚,好不容易稳住,才过来搀着孟萁。
孟萁忿忿看着水莲,“凭你也敢训斥主子了?别以为蓁娘这几日神气,我且看她还能神气多久。”回头我就让你们给她收尸!
水莲怯怯的往后退了两步,“大姑娘,还没到三个时辰呢。”
孟萁被她这句话气的快冒烟,紧逼两步抬手就是一巴掌,她真是忍够了。
见水莲挨打,花烛忙把水莲挡在身后,本想同孟萁理论,抬眼却发现孟扶苏正和三房大少爷往这边走,赶紧扯了把水莲跪在孟萁面前,想起辛四四嘱咐她们的话,‘孟萁性子不是能忍事的,没有旁人在场不必让她,栽赃嫁祸这种事你得挑有人看着的时候。’精明的磕了个头,提高个音调,“大姑娘,水莲说的话是顶撞了您,可水莲也是为您好不是?”
孟萁笑了笑,走到花烛面前狠狠的踹了花烛一脚,“你以为替她说话我就不会打你了?我早就看你们两个不顺眼了,一个个的都随主子,都是贱蹄子!别以为太后封了她个郡主,就能在孟家横行霸道。”说着又是一耳光甩上去。
“孟萁,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孟扶苏疾走几步打开孟萁的手,盯着地上跪着的水莲和花烛,疑惑道:“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雪簌簌的,稍一停住就迷了双眼。
水莲忙回道:“回世子,大姑娘见了郡主出言不逊,郡主就让她站在这里受罚。奴婢们想着,劝劝大姑娘,以后见到郡主好歹行个礼,大姑娘就……”她抬眼看看孟萁,害怕的闭了口。
孟扶苏揉揉额头,“孟萁,果真如此吗?”
孟萁慌忙摇头,“不是的,二叔,不是她们说的那样,蓁娘她是故意的。”
孟扶苏皱皱眉,“孟萁,我记得你平日里性格好,温柔贤淑,就是对下人也很好。”
“二叔……”
“方才若不是你房里的宝珠过来找我,说你回府被阿蓁刁难,让我过来看看,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些年装的很辛苦吧?以后,孟府的事情我不会再管,大爷临终前为何要把孟家交由我代管,是因为大房无嗣,三房又没有可以过继的男丁。现在阿蓁回来了,长房理应拿回掌家之职。你也省点心,安心准备自己的婚事吧。”
孟萁的脸有些苍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孟扶苏,上前两步着急道:“二叔,不能啊。蓁娘还未及簈,如何掌的了家!”
孟扶苏凉淡的看她一眼,“掌得了掌不了,也不是你一个二房能插言的。回去吧。”孟扶苏对孟蓟额额首,“走吧,你接着帮我分析一下战局。”
孟蓟抿唇笑笑,便跟在孟扶苏身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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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四四和孟湘云在绣房坐了整天,绣房的玉卿姨娘捧着几样花色过来,对辛四四和孟湘云笑道:“四姑娘,姑奶奶,这两匹绛色的萁姑娘出嫁用的。”又唤了跟在后面的两个绣娘捧上来六匹妃色绣花鸟图案织锦,呈到辛四四面前,“这六匹是四姑娘做嫁衣所用的布匹。咱们府萁姑娘嫁去河间做的是正夫人,是以用的是绛色。四姑娘的嫁衣,则是按照侧妃品阶所用筹备。”
辛四四点点头,“姨娘筹备的仔细,本来这些事情也用不着我出面挑选的,七姑姑执意要拉着我过来。”说罢眄目看着孟湘云,“不知道的,还不定得说我多着急嫁呢。”
孟湘云笑着接过绣娘手里的布匹,回道:“瞧瞧这花色,上好的织锦,可惜了这颜色。”想了想叹口气,“要不是单家捅了这么大篓子毁了你的名声,哪能是只做个侧妃。”
辛四四忙接口,笑着岔开话题,“说起来,开了春天一暖,就是我的生辰了。以往生辰都在山中过,挺无趣的。七姑姑,不如你替我想想,这次生辰宴,是不是请些亲戚家的姑娘来聚聚?”
她这话点醒了孟湘云,孟湘云把布匹重又放回绣娘手里,“要我说啊,咱们孟府自家几房的姐儿们是肯定要聚的,旁的……你母舅那边的姐儿们都知会一声。”又来回踱了两步,接着道,“宇文家同孟家是世交,也是要请的。”
辛四四望了她一眼,开口问道:“宇文家是?”
“宇文家和孟家各占了埕州一半的地界,权利不可小觑。”
听孟湘云这么一说,辛四四心中明白了,宇文氏和孟氏多半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对外多半是同仇敌忾,对内只怕是互相牵制。即使如此,自然是要请的。便点点头,笑道:“即是世交,自然是要请的。只是若真的请了,必是贵客,到时还得姑姑给我引荐。”
孟湘云回道:“便是你不想认识都不成。”
玉卿姨娘招呼着几个绣娘过来,替辛四四量好尺寸样子,询问道:“四姑娘,若是对花色满意,明儿就让绣娘们着手凿样子出来了。”
辛四四点点头,“孟府绣房的手艺是出类拔萃,我还怕玉卿姨娘让她们做的太好,精细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穿呢。”
得了夸奖,玉卿姨娘笑的眉眼弯弯,记下尺寸又带着绣娘们忙活去了。
辛四四和孟湘云出来绣房,还未走几步,水莲和花烛就过来了。水莲挨了孟萁一巴掌,左脸颊有些黑紫的伤,辛四四一眼就看了出来,忙问道:“怎么回事?是谁打的?”
水莲摸摸脸,忙摇头,道:“奴婢的伤不要紧,花烛挨了大姑娘一脚,踹到了肚子。”
辛四四心下微凉,“又是孟萁!走,跟我去二房。”
花烛有些担心道:“小姐,花烛觉得今天还是算了,世子此刻应该在二房。”
辛四四疑惑,“是不是她仗着有二叔撑腰,打了你们?岂有此理。”
花烛忙摇头,“不是的,世子好像很生气,勒令大姑娘今晚在书房思过。小姐,依奴婢看,眼见着就要过年了,犯不着再去添堵。”
辛四四看出来,花烛这是话里有话,当着孟湘云的面又不方便说出来,略一琢磨,转身对孟湘云道:“七姑姑,今日也晚了,明日咱们再闲聊,我这就带着她们回去了。”
孟湘云手里的浮沉一摆,宽慰辛四四道:“花烛这丫头说的对,别给自己添堵。萁娘自小到大都是这么骄纵,你何必同她一般见识?”
“是。”辛四四无奈笑笑,便带着悯夙和花烛她们回了自己的院子。
书房灯火晦暗,邓氏坐在蒲团上,碧色的袄裙几乎和黑暗溶成一色,从食盒中取出几碟小菜和一碗米饭,微微皱眉,道:“好歹吃些,同这些饭菜过不去,苦的可是自己的身子。”
孟萁擦擦脸上的泪,咬了嘴唇憋得一张俏脸通红,心下愤然不已。孟蓁未回府以先,二叔处处维护自己,府上的姐儿们,下人们,哪一个不是奉承着自己,只对自己好。怎么孟蓁一回来,什么都变了呢。她越想,越觉得这口气憋的难受,差一点咬碎银牙。
邓氏见她这般,无奈道,“往年蓁娘生辰可都是在山中,今次既然是回了府,想必是要请些女眷过来小聚的。你若真咽不下这口气,趁着人多手杂,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孟蓁,就算世子要追查也是死无对证了。”
孟萁幡然醒悟,咬咬牙,“姨娘说的是,忍这一时也便罢了,我就不信蓁娘回回都运气那么好。”
辛四四回房后,水莲和花烛跟着进来,简单说了当时发生的事情,末了,水莲黯黯然,道:“小姐,奴总觉得,总觉得大姑娘眼神好凶,想要杀人似的。”
她这话一下子戳进辛四四的心里,辛四四骇然,孟萁的确是杀了自己,既然重生回来,那想必孟萁下毒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她不能不小心行事。初回府只顾着熟悉府中布局,竟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忙吩咐悯夙道:“听着,回头把大房的所有饮食用器全都置换成银器,明天就报给管家,让管家置办。”又吩咐水莲,“大房一切的饮食用度,包括每日食用的饮水,都要用银簪试探过后再用。”
吩咐完这些,辛四四觉得有必要去孟扶苏院子走上一遭,起身收拾收拾,椅子还未坐热就又带着花烛连忙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