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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明天这位林烟见到自己时的惊讶表情,杨世棋不由心情大好。
当然,电话那头的林烟心情也很好。
方冰听了全部,这时看着林烟眼神里完全是佩服之意,她问:“林烟,你不担心杨世棋猜到茶庄是你设的局,现在故意引他上钩?”
“男人大多虚荣,你装得蠢一点,他们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自然脑回路就短。”林烟分析的头头是道。
方冰听得一愣一愣,忍不住压低声说:“这么会拿捏人,你肯定是个玩弄感情的高手。”
林烟浅笑,她哪儿是什么高手啊,她再低不过了!
——
周一下午,照例是高层例会。
会前徐逸秋去给宁则远汇报议题,到最后他才说:“宁董,杨世棋确有收受商业贿赂的嫌疑。”
宁则远阖着眼,这会儿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这两年公司都是与爱德公关合作,他和爱德走得特别近,从中收到不少商业好处。宁董,这事要不要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乌黑的长眉微蹙,宁则远缓缓睁开眼,眼底是浓浓的血丝,疲倦,困意,还有点点纠结——如果现在处理杨世棋,那林烟这些天的努力便彻底白费了,估计她能气死!又不能让她真的牵扯进来……
暗暗叹了一声,宁则远说:“他的事等这次发完招标函再说。”为了林烟,他真的是一再破例。
——
因为宁则远将营销部的招标细则压得太久,这天高层例会上,杨世棋终于忍不住问:“宁董,上次你说有几个地方需要斟酌修改,不知道怎么样?”
他说话的时候,宁则远静静望过来,薄唇微抿,眼底晦暗不明,严肃又冷峻,杨世棋不觉一愣。
宁则远淡淡的说:“这几年我们一直在与国际大牌公关公司合作,但是收效很差。我想,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们对待客户的模式与套路几近相同,不一定适合我们。而且,他们极大的优势在于掌握丰富的媒体资源,但我们也有媒体事业部,所以根本不缺这一块,我认为——我们这次招标不用局限于几家大牌公关公司,可以将眼光放长远一点,看看业界其他的方案,这样才有良性的循环。”
徐逸秋坐在侧后方低头写会议纪要,这会儿听到宁董这番义正言辞的话,忍不住汗颜——不过是为了帮那位林小姐,非要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也真难为宁董想得出来!
稍稍停顿片刻,宁则远神色如常的说:“所以,我建议营销部多考察几个公司,如果资质没问题,可以一并纳入招标的范围。”
杨世棋一听这话,不知怎么就想到林烟,想到嘉曼。他说:“好的,宁董,我们这就去准备。”
沉沉看着他,宁则远点点头,又不放心的交代:“名单拟好之后,先发给我过目。”
☆、第4章.03发|表
林烟接下来几天的工作特别顺利。
第二天按照约定跟杨世棋见面,她强迫自己上演了一出“原来是你”、“我们竟然这么有缘分”的感人戏码。林烟很会唬人,她的表情是真的惊讶又惊喜,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显得真挚诚恳,还有一点女人的羞涩与腼腆,杨世棋心里不免得意。
林烟给他介绍嘉曼的具体情况,还有一些模糊的创意方案。
杨世棋听过之后发现挺有意思,很对胃口,心里虽然有意,他面上却仍不动声色,“林小姐,我们宁董这次想找些新鲜血液加入竞标……”
林烟正聚精会神考虑如何对付杨世棋,这会儿突然听到“宁董”两个字,她不觉一愣,脑中突地微微有些放空,下一秒,一股莫名的情愫慢慢萦绕,像是想过却又不敢面对也不敢奢望的曾经——那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不甘,感伤,又有些许触动,宁则远的一句话,能抵上她所有的努力,也不知他是无心还是有意。
如果有意,宁则远这样公私分明的人,为她说这么一句话,已经是他绝对的底线了……
可是,他从来不会徇私的。
林烟轻轻眨眼,掩去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静静注视着对面的人。
杨世棋还在继续,他略略蹙眉说:“我觉得贵公司真的不错,不过呢,离我们公司的标准还有些距离,你看这……”
男人话中似乎极为勉强,带着浓浓的商业暗示,林烟听懂了,心里觉得恶心透顶,表面功夫却还得做的漂亮,“杨先生,我那儿正好还有一些上好的明前茶,咱们可以约个时间一起品一品。”
“好啊,这周六,还是在一钱茶庄?”
林烟抿起唇,嘴角是一簇冷笑。她垂眸认真想了想,笑着说:“杨先生,这周六恐怕不行,下周六怎么样?”她笑意盈盈,一派温婉恬静。
杨世棋是个有绅士风度的人,他拒绝不了,于是点头说好。
因为宁则远催的紧,营销部与采购部的工作效率极高,周三下班前拟完招标名单发到总裁办邮箱里。
在名单上看到嘉曼的一瞬,宁则远心里不大舒服——他知道自己不在的这几天,林烟肯定与杨世棋私下又有过接触。杨世棋这人生性风流,极讨女人喜欢,也不知林烟有没有……想到这儿,宁则远越发烦闷,有股难耐的郁卒与焦躁在身体中乱窜,惹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有个声音不停在脑海中诱他,给她打个电话吧,给她打个电话……
宁则远很想听一听林烟的声音,想的不得了,想进了骨子里变成钻心的疼。
可一想到林烟就知道跟他提钱,话里话外全是冷冰冰的敷衍,他就受不了,还不如不讨这份嫌弃呢!
压了压太阳穴,宁则远强迫自己专心工作,早点处理妥当,就能够早点回去,回去了,总能找到理由去见她……
——
得到宁则远的首肯,一直压着迟迟不发的招标函在周四上午发到几家公司手中。
舒曼告诉林烟这个消息的时候,笑得合不拢嘴,“林烟,这次能够参加宁氏的竞标,咱们是真的赚了!这简直就是公司的免费广告啊,万一不小心中标,就是彻底的活招牌!”
林烟虽然高兴,却没有那么开心,一想到万一真的是宁则远暗中帮她,她就坐立难安,可也不好意思现在泼舒曼冷水,林烟只是问:“那笔费用什么时候能报下来?”
“快了快了。”舒曼打马虎眼。——宁则远这条大腿还是要多抱一会儿,能欠一时是一时,有了由头,才能有来有往。
林烟不知道舒曼心里的想法,她蹙了蹙眉,忍不住催促:“还是快点,那么多钱……”
宁则远怎么可能在乎钱,舒曼心里这么想,嘴上也连忙转移话题:“哎,林烟,这事暂告一个段落,这周末你去做个体检吧?人事那边催着要呢。”
听到这话,林烟不由微微一愣,内心深处的某个抗拒与挣扎就要脱口而出了,可对着舒曼,她又不得不慢慢咽回去。
“好的,我周六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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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检需要饿着肚子去抽血,所以一般都起得很早,可林烟却不愿意动,是发自肺腑的排斥。
她懒洋洋的赖在床上,珍珠睡在旁边,软乎乎的身体拱成一团挨着她,这让林烟很安心。
正常上班之后,珍珠这丫头不能总麻烦李姐,所以林烟送她去了附近的托儿所。珍珠一开始不愿意,又哭又闹,林烟每次送她过去,自己也要掉好多眼泪,这两天才渐渐好一点,但也只是不哭了,珍珠还是闷闷不乐。
天气很热,卧室的空调有些旧了,没开一会儿就哧哧的响,关键还不怎么制冷。林烟睡出一身汗,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珍珠也是,小肚皮露在外面,一副贪凉的模样。林烟轻手轻脚替她把衣服拉好,没想到这么一动,珍珠也就醒了,“妈妈。”小丫头糯糯软软喊她。
林烟心里软软的,低头亲了她一口,珍珠索性直接爬到林烟身上,两只手抓着她,赖在她的胸口,像个可爱的熊。
林烟抱着珍珠,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母女俩最近很少的亲密了。
这样的静谧之中,珍珠忽然欲言又止的抬头看着林烟,小眼神怯怯的,让人心疼。林烟大惊:“怎么了,珍珠?”
珍珠拱在她怀里,闷闷的说:“妈妈,我想要爸爸。”
林烟手中动作一滞,然后又一下一下拍着,她柔声问:“宝贝想爸爸了?”
“嗯,想!”珍珠登时抬起头,一双眼水汪汪的,小嘴瘪着,快要哭了。
看到女儿这样,林烟心里也难受。理了理珍珠的刘海,她慢慢的说:“宝贝,爸爸去天上了。他在那儿看得到我们,也听得到我们说话。你想爸爸,爸爸他都知道,他也在想你。”
这种哄小孩子的话,林烟以前每次说都有用,可今天却不灵了,珍珠只是缠着她:“妈妈,我想要爸爸回来。”
“为什么呀?”林烟问。
珍珠委屈极了,她说:“别人都有爸爸。”
小丫头声音软软的,却是最致命的武器!林烟眼圈泛酸,泪花瞬间涌上来,抿着的嘴角不住颤抖。她紧紧抱着珍珠,努力的说:“宝贝,爸爸去天上时告诉我一个秘密。”
珍珠定定看着她,对这个秘密明显很感兴趣。
“爸爸说,他永远爱你。”林烟亲了她一口,又缓缓说道,“宝贝,我既是你的妈妈,也是你的爸爸,我也会永远爱你。”
珍珠懵懵懂懂,她太小了,还不懂永远两个字的意思,她只是好奇:“妈妈,永远是什么?”
“永远就是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永远就是我和爸爸一直爱你。”
——
附近有医院,其他体检机构相对更远一点,林烟慢吞吞走过去,快到的时候却又不敢进去。她是真的害怕这种地方,每次闻到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她就忍不住腿脚发软,恨不得立刻掉头而走,她从心底厌恶这里!
在外面花坛上坐了一会儿,林烟咬咬牙,硬着头皮走进去。
医生开了体检单子,一项接一项,行走在弥漫消毒水的医院里,林烟只当自己是具行尸走肉。周六上午看病的人很多,整个体检花去不少时间,当表格上只剩那项下意识逃避的妇检时,林烟是真的不敢去了。
她坐在医院的走廊里,低低垂着头。妇科与产科靠得很近,旁边人来人往大多是孕妇,讨论的都是孕检的事。林烟静静听着,手不由揪在一起,狰狞的厉害。
林烟坐了很久,直到旁边的病人都走了,直到里面医生出来透气。
“你是来体检的?进来吧。”那医生对她说。
林烟讷讷抬头,面前的是个长相很和蔼的老太太……她忽然想,如果自己母亲活着,说不定也是这样和善。
医生办公室后面就是妇检的地方。林烟躺在那儿,呆呆看着天花板。头顶晕暖的灯光氤氲成一道又一道光圈,她眯起眼,胸口突然恶心的难受,林烟忍不住趴在旁边呕吐。
“怀孕了?”医生见她这样不禁问道。
林烟摇头,尴尬地笑:“我好像有点紧张。”
“别紧张,很快。”医生安慰她。
林烟重新躺好。底下传来冰凉触感的那一瞬,她还是忍不住屏住气,双手无意识地摁住小腹的那道刀疤。那种痛楚又从中一点点钻出来,蔓延到四肢,她动弹不得,呼吸困难。
察觉到林烟身体的僵硬,老太太和她聊天企图转移注意力,“考虑要孩子么?”
林烟讪笑:“没有。”
“还没啊,趁着年轻身体好恢复,怎么不考虑……要一个呢?”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温柔的跟林烟说话了,好像早逝的母亲……林烟滞了滞,淡淡的说:“离婚了。”
老太太叹气:“我女儿也是,我真是操碎了心。”
林烟微笑:“医生,她有你这样一个妈,肯定觉得特别幸福。”
她的日子过得乱七八糟,如果母亲还活着,肯定也要替她操碎了心……这样想想,觉得老两口先去了,也省掉好多糟心事,林烟浅浅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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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早上不高兴,林烟无计可施,只能做些她喜欢吃的菜来补偿。回家路上,她特地去买海鲜。越临近中秋,螃蟹越贵,林烟挑了两只肥的,又顺便买了些活虾和小螃蟹,见到还有螃蜞,她也顺手买了一点。
今天托儿所没开,珍珠放在李姐家。林烟去接珍珠的时候,李姐家门微敞,她走到门口,透过缝隙看到客厅里的那个人,不由顿住步子。
楼上楼下的格局一样,李姐家的客厅也不大,甚至摆设略微局促。
宁则远就坐在半旧的沙发里,彬彬有礼的陪李姐说话。挺括的西装搁在旁边,他身上穿着浅色的衬衫和西裤,电风扇在一旁呼哧呼哧吹着,吹得他的额发凌乱,看上去格外不搭。更不搭的是珍珠坐在他腿上,聚精会神地玩他的领带。
林烟不知为何眼底蓦地一湿,她呆呆愣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