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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终是没有挨过她,将书放下,打了个呵欠:“春分,有什么事就说吧。”
“奴婢没事。”
回答干脆利落,可那撅了一下的小嘴算什么?
阮玉忍不住想笑。
在这个时空,春分比她年长,所以总喜欢像姐姐似的管着她,而实际上,她才是真正的姐姐,在前世,她已经活了二十五年了。如今,她只有十六岁,只是她已经忘了,自己曾经的十六岁,是如何度过……
“没事怎么还不去睡?你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不就是有事要说吗?”
被猜中心思,或者说就等着被猜中,春分顿了顿,放下手中一摞帕子,转过身,神色严肃又委屈:“姑娘,你为什么把那么宝贵的东西送给四爷?我看他,根本就不稀罕!”
一想到这事,春分就气愤加难过。
姑娘是什么人?这虎皮又是何等贵重的物件?当年有人出一斛明珠都没有换走,凭什么就送给金玦焱?他又凭什么摆出那副表情,说一些有的没的?就好像姑娘上赶着他似的。
其实就在几天前,金玦焱的表现更恶劣,她也没这么生气,而现在,她已经自觉不自觉的把金玦焱看成是姑娘的人了,更希望俩人能有好的发展,所以金玦焱如此作态,令她忍无可忍。
阮玉倒笑了:“我还当是什么事呢,不就是一块虎皮吗?”
春分急了:“姑娘,那可不是普通的虎皮!”
“我知道。”
阮玉往被窝里缩了缩,将大红丹凤朝阳的锦被拉到下颌上,春分连忙上前帮她把被角掖了掖。
“我不是说了么,就当是给他的谢礼。”
“可是姑娘可以拿别的做谢礼啊,而且……”春分也没看出金玦焱帮了阮玉什么,自然不服气:“四爷自己也说了,姑娘给三姑娘的东西就权当谢礼了。”
“给娇姐儿的东西啊……”阮玉望着蓝绿描金的承尘:“你忘了,李氏送我的那对‘灵芝’……”
那不是普通的灵芝,是拿七彩水晶雕就的灵芝,灯下看去,彩光流转。
阮玉无法估量它的价值,但是李氏既然有求于她,就不能送个便宜货色。
她还想着,给金家人带礼物的时候要怎么还李氏这个人情。
金宝娇的亲事,她保不了。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前身经常跟何人接触,也不想知道。再说,婚姻这种事,自己这个“包办”的就已经很苦恼了,李氏还是个爱挑刺的人,万一金宝娇的亲事有个不如意,她还有好日子过?
虽然她未必能在金家待到那个时候,但是也不想插手别人的终身。
所以既然保不了,就不应该收这份礼。
但还回去显然是不现实的,只能送李氏个差不多的物件。
可是如果当众给了她,竟把金成举跟卢氏都越过去了,自己还有活路吗?
好在有金宝娇,借这个机会,把人情还了,省得以后出说道。想来李氏见了那些物件,心里也该明白了吧。
春分没了动静,嗫嚅半晌,方道:“那也不该……”
她还在纠结那块虎皮。
却忽听阮玉噗嗤一笑:“我是见他特喜欢带毛的东西,所以给他个大家伙,让他可劲折腾,省得祸害咱们如花。”
春分一怔,随即想到如花被金玦焱弄得凌乱的样子,而且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路狂叫着冲进倒座厅,躲在塌下,任立冬怎么哄都不出来。
她也忍不住要笑了,可是……
“就算要给,也不一定非得给那个。不是要大家伙么?我看铺子里还有块熊皮……”
话音未落,主仆二人都笑了。
笑过后,心情疏散不少。
春分终于去睡了,阮玉却看着承尘出神。
其实把白虎皮给了金玦焱,她还有别的打算。
经过今日一行,她觉得金玦焱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或者是别人说起来那般一无是处,但他到底是怎样个人,她说不清,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或许可以在有意无意间跟他学上两样。
毕竟,她将来要出去自己打拼,她需要在这个时空充实的东西,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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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把银子送过来了?”
春分面色复杂的走过来,将一只雕红漆花鸟匣子交到她手上。
阮玉将匣子打开,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张暗色的纸。
展开……
原来这就是古代的银票。
目光于银票上逡巡,终于在中间靠下的位置发现两个繁体的楷书……一千,下面缀着个“两”。
盒底还有张纸条,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小字,但较“烈焰居”三字稍稍少了点嚣张,仿佛有些底气不足。
暗号……柳暗花明。
暗号?就是密码吧?
阮玉忍不住想笑,古代的银票竟然也有密码,只是到时,她要跟人家怎么对暗号呢?
她想象了下战争片中接头的场景,又想笑了。
将银票交给春分收起,望着窗外,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看来他是想跟我两清了……”
“呸,”春分忍不住啐了一口:“想得倒美!那张虎皮,可是无价之宝!”
阮玉发现,春分这两天对金玦焱火气很大,不知是为了什么。
正待询问,忽见春分有些心虚的睇向自己:“不过百顺方才送银票的时候,说……他说四爷也知道那张虎皮价值连城,只是他的银子一时不凑手,目前只能拿出这么多,日后定会陆续补上……”
陆续?
这是要分期付款喽?
春分还在兀自愤愤:“估计也觉得没脸,都没敢亲自给姑娘送来……”
阮玉却不打算探究金玦焱是怎么想的。
她在屋里转了两圈,忽然发现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而各个管事的丫鬟跟媳妇也尽职尽责,目前大家都在担心她的“三把火”,暂时无人敢于做第一个挨烧的人,所以她的日子不免变得有些空虚。
恰在这时,霜降捧着本册子进来了。
“奶奶,这是前日回府时大人送的,已经登记造册,奶奶要不要过过目?”
又指点道:“这些画了红杠的,是奶奶赏人或是已经送出去的。具体赏了谁,送了谁,都记在另一本册子里,方便将来查对。”
不能不说,霜降话不多,却是这四人里最细心,做事最妥帖的一个,否则她也不能将掌管嫁妆的权力交给她,又添了迎来送往的事务。
阮玉一边翻阅一边点头,忽然眼睛一亮:“登记嫁妆的册子呢?”
“早就理好了,就等着奶奶查看呢。”
阮玉来了兴致:“走,带上册子,咱们去西跨院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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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阮玉对她到底有多少陪嫁价值几何并不感兴趣,反正将来都是要归还如花的,她想的是,既然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书看,不如借着嫁妆来了解一下这个时空的风土人情,这可是活生生的一座历史博物馆呢。
然而待站到西跨院内,待负责看守的丫头婆子们都纷纷行礼退下,阮玉觉得自己还是想错了。
这哪是博物馆,这分明是,是……
她一时想不起合适的词。
原本,东西都是拿檀木或铁力木的箱子装好的,乌沉沉的堆了一屋子,然而一经打开,便是满眼的珠光宝气。
有那么一忽工夫,春分觉得有些奇怪。这些物件,大半都过过姑娘的眼,可是这会,姑娘怎么像没见过似的左看右看,一副垂涎欲滴两眼放光的模样?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霜降在册子上翻找指点:“都是此前奶奶用在屋里的,已勾上了。不过那日我觉得这个翡翠白菜不错。奶奶过来瞧瞧,要不要拿过去?”
阮玉端详着手中巴掌大小的一颗翡翠雕就的白菜,尤其留意了“菜叶”上那只活灵活现的蝈蝈,暗忖,老佛爷寝陵里的宝贝也跟着穿过来了?
不管是不是,只要想到这个可能,她就觉得忌讳,急忙把它交还霜降。
“还有这个……”
霜降打开一只嵌螺钿的沉香盒子,一尊半尺高的翡翠滴水观音立即跃然眼前。
雕工精细,形神兼备,堪称稀世之珍。
“这是丞相大人特意从华严寺为奶奶请来的。奴婢觉得若是奶奶供上了观世音菩萨,日夜烧香,顶礼膜拜,那么一切都会顺风顺水。”
阮玉打量观音菩萨慈悲的眉眼,心底油然生出敬意。
☆、043
她不是不敬鬼神的人,只是她不想将自己缚于一个寄托上。
烧香拜佛,无所事事,就能得偿所愿吗?她信奉的是将但凡有可能实现的都把握在自己手中。
于是小心翼翼的盖上了盒子,口念“阿弥陀佛”。
霜降有些不解的看她,却也不多话,只又开了一个红木箱子。
是一只玛瑙玉石和金银枝条打造的蟠桃盆景。
“这盆盆景,最适合做寿礼了。”霜降有意无意的提醒:“老爷的寿辰就要到了呢。”
阮玉点头。这些东西虽然不是我的,但是我要代为行事,所以万一形势所逼送出一两样,如花你可不要怪我哦。
又一想,那张白虎皮不就是她不经商量便送出去了吗?好在金玦焱自觉,先来了个首付。
接下来,他们又逐一查对。
正房看完了看厢房,厢房看完了看抱厦,抱厦看完了,还有两个小耳房。
这些东西着实不少,难怪成了“十里红妆”,婚前一日金家验看完嫁妆后便搬到了这里,但是新房的一切家具都出自这些嫁妆。阮玉记得那日金玦焱拍坏了张檀木桌子,他既然跟她算得这样清,她心下便想着要不要跟他讨回来。
于是一边琢磨一边四下打量。
但见眼下这些东西或独立,或成对,或个挨个的挤在箱柜里,霜降皆能如数家珍,并准确报出物件的名字,足见下了不少功夫。
前世,她听说在困难时期,但凡婚嫁,关系好的都会送一些生活用品。脸盆、暖壶、被单、枕套……经常是一摞子一摞子的放着,估计一辈子都用不完。再看满屋子的琳琅满目,她怀疑,这个传统当是打古代继承过来的。
其实这都不算什么,成箱的古画,一摞又一摞的名贵衣料,不算什么;六架四扇、四架八扇、两架十二扇的各种材质各种纹样的屏风也不算什么;朱漆泥金雕花三屏风式镜台,上面的镜子是镶宝石的,纯银的满地浮雕象牙镜架,上面的雀羽、兔毫、花心、叶脉皆细如发丝,亦不算什么;还有大大小小的躺柜、顶箱柜、朱漆圆角柜、雕五百罗汉的黄梨木高柜、雕红漆戏婴博古架、彩漆描金书厨都不算什么,她倒是对那只紫檀雕花二十四幅密格木衣橱格外注目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