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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洛瑾瑶指着被扯走的寒烟,又赶紧看向钱金银,懊丧道:“夫君,我忘记问了,你别急,我这就回去问她。”
钱金银一口老血喷在心里,摇了摇头道:“不知什么时候你就气杀我了。走吧,清明节那日晦气,咱们也没好好享受一番春光,今日补上。”
阳春三月,丽日和风,正堪游赏,在洛瑾瑶心里,美景不可辜负,便暂且抛却了那些在她看来繁芜的杂事,一心游玩。
仰首轻嗅,满面果香扑鼻,又见一架青藤做成的秋千正在风里荡来荡去,她欢呼一声就小碎步跑了过去,迫不及待的坐在上面游荡起来,不禁想起一首《秋千词》,意趣正浓便念道:“长长丝绳紫复碧,袅袅横枝高百尺,少年儿女重秋千,盘巾结带分两边……”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他听着,看着,不觉痴了。
却说来贵听吩咐来到庄子外头的河畔摘柳条,忽闻求救声,来贵忙循声而来,就见一个老妪抱着腿儿在痛苦呼喊,忙问道:“婆子这是发生了何事。”
婆子答:“被蛇咬了,好心人,求求你救我一救。”
来贵蹲□查看婆子被蛇咬出来的两个血洞,道:“亏得不是毒蛇,这个倒好办,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婆子一指散在地上的干柴,道:“家里人都死了,只剩我一个,家在山那头,我上山砍柴,谁知道就遇上蛇了,好心的小哥,我口也渴了,你家可近便,冒昧能否把老婆子先背到你家去给口水喝。”
来贵想了想点头道:“也罢,我主家的庄子就在前头,主家心善,怕也不会怪罪于我。婆子稍等,我且摘了柳条,再来背你。”
婆子眼珠子乱转,问道:“小哥啊,清明都过去了,还摘柳条做什么。”
来贵就笑道:“庄子上来了女眷,主家又让我摘柳条,我可猜不着主家要柳条做什么。”
他不知道谁知道呢,他跟着钱金银最久,可是知道他有个私藏的手艺的。
“哦,敢问主家是哪个府上的啊,有名望没有,若有那个命也见见官夫人,沾沾光。”
背着婆子来贵冷冷笑了,扯了一把柳条转过身来又笑了,背起婆子道:“主家不是什么大官身,主家娘子倒是来头不小,来庄子上散闷呢。”
一路上一问一答,状似闲聊,回到庄子上,来贵便把婆子放在了庄头的家中,要了水给婆子喝了,道:“我已嘱咐了,待会儿会给你弄口吃的来,你吃完了我再让人送你回去。郑嫂子,你看顾着些,我还要去回主子话呢。”
“来贵小哥放心就是,保准亏待不了这位婆婆,伤口我也瞧了,不过是草蛇咬的,歇两下就没什么大碍了。”
“好心的小哥多谢你了。”婆子满面感激,“你若有事就赶紧去忙,有这位嫂子在这儿就罢了。”
婆子巴不得来贵快走好糊弄农妇。
来贵自去了,和郑嫂子暗中打了眼色。
“这位嫂子,你们这片果林怪大的,长的果儿也好,不知能逛逛不,我是个要死的人了,到底没见过什么世面。”说着落起泪来,郑嫂子也做出个同情的模样来,道:“你别声张,我悄悄的带你逛逛。”
婆子感激的了不得,忙不迭的点头。
来贵来叫了柳条,来把遇见婆子的事儿交待了一遍,道:“奴才瞧着怕是来探路的。”
洛瑾瑶也是知道的,静静坐在秋千架上听他们说。
钱金银便道:“装作不知,由她踩点。”
来贵走后,洛瑾瑶便道:“夫君,真的会来吗?”
“等着吧。”钱金银盘腿往地上一坐,开始编柳条,道:“我打从一开始就怀疑那些胆敢上国公府门上要账的人,这些人再混账,也是怕官府的,但上你们门的这些人却反常,等着瞧吧。不来,你们心里踏实,来了,心里就更应该踏实了。能除去毒瘤,疼一些算什么。”
“你说的对。”洛瑾瑶一狠心道。
乘着清风又荡起秋千来,她看着他就那么不管脏净的坐在黄泥土上,手里摆弄着柳条,便笑话他道:“哪里来的篾匠呢。”
“贼丫头。”他笑骂一声,半响儿做成了一个花环,拍拍屁股站起来,将花环捧在手里递给她,笑道:“我不懂你念的那些文绉绉的诗词,却知道一句俗语,清明不戴柳,红颜成皓首。戴上吗?”
☆、第39章擒家贼(四)
外头春光灿烂,鸟雀叽叽喳喳的停在枝头上啄食香果,屋里,洛瑾瑶躺在炕上歇午,好梦沉酣,脸蛋睡的粉嫩晶莹,她手心里攥着一个柳条编的花环,上头还插着些不知名的野花,花朵虽没有名品的惊艳,却也是姹紫嫣红。
钱金银坐在炕沿上,要将花环从她手里拿下来放在一边,她却攥的紧紧的,为防弄醒了她,遂由着她去。
他轻轻抚上她的脸,拂过黛眉、琼鼻,最后停留在那张小小的嘟起的唇上,摩挲噌弄,目中溢满宠溺。
农家的院子,光秃秃的连个廊檐也没有,寒烟就那么跪在屋门口,双股因跪的久了而不由自已的微微颤抖,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掐破了手心,红唇死死抿着,目光叛逆而坚定。
红薇坐在门槛内的杌子上,脸色淡淡的,碧云和秋梦袖手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寒烟,一个目露不忍,一个漠然。
还有绿萝等人,相互搀着手冷眼看着,有的同情,有的不屑。
日头往西边游移去了,内屋里传来一声轻咳,红薇站起身进去伺候,半响儿周氏被搀着走了出来,往堂前缓缓坐定,就着绿萝的手吃了口茶,这才道:“寒烟,你进来。”
寒烟一动不动,仿佛化成了石头,碧云念在和她做了多年姐妹的份上俯身去将她搀了进来,寒烟的双腿走一步颤一步,到了周氏的跟前又“咕咚”一下子跪了下去,依旧是死死咬着口。
周氏“呵”了一声,道:“你这丫头还真硬气,若我是那等和丫头置气的,这会儿早让人打你个臭死了。”
屋里所有的丫头噤若寒蝉,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尤其如意,心里咯噔一下子,脸色白了又白。
“我就阿瑶一个丫头,小时候怕她寂寞,就挑了你们四个服侍她,说是服侍也是把你们都当成小姐养的,一个个的十指也是不沾阳春水,我是真没有想到,总共四个我绫罗绸缎珍馐美味养出来陪阿瑶的丫头竟一下子瞎了两个。”
碧云年岁最长,自以为难逃罪责,腿儿一软就跪了下来,秋梦随之。
同为丫头,红薇绿萝等人也不敢袖手站着,纷纷匍匐跪地。
周氏又道:“你们四个啊,碧云稳重谨慎,我是最放心的,明月机灵活泼,我也喜欢,寒烟呢泼辣大胆,有什么都护在阿瑶前头,说句真心的话,我最喜寒烟你,至于秋梦,来的最晚,我从人牙子手里买来是做什么的,你们都心知肚明,我原还觉得最容易出幺蛾子的就是她,没想到却是你们两个家生子,你们可真是打我的脸。”
碧云低头饮泣,自责道:“都是奴婢没有教导好她们,请夫人责罚。”
周氏摇摇头,往后靠着椅背道:“哪里能怨到你身上,不过是人心易变罢了。你们的年纪一年大似一年了,又是在房里伺候的,难免生了别样的心思。秋梦我来问你,伺候姑爷是你的本分,你怎么反而让寒烟做了你要做的事儿?”
秋梦不急不缓道:“回夫人,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不敢推辞,只是有小姐在,姑爷眼里看不见奴婢。奴婢就想着,既姑爷没有那个心,难不成还非要往姑爷跟前凑,惹得小姐伤心吗,奴婢又想,夫人您把奴婢放在小姐身边,原本就是为了笼络住姑爷,如今姑爷一心扑在小姐身上,即便没有奴婢也是一样的,遂就改了主意,只愿做个忠心的丫头服侍在小姐身边,求夫人成全。”
周氏指着秋梦对寒烟道:“你听听,这才是做丫头的本分,时时刻刻把主子放在前头,你呢?无人指使,你自己倒是会给自己找出路。丫头不想做了,想做主子了?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造化!”
周氏忽的发难,一拍桌子,“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和个小姐似的,你还真当自己是小姐祖宗了!”
一句话把寒烟羞的不敢抬头,匍匐在地道:“奴婢万死亦不敢有此想。奴婢是个什么东西呢,不过是个能被随意买卖的贱物,何敢想着做什么小姐祖宗。只是奴婢再贱也是个人,是个人便有七情六欲,何况我们是小姐贴身的人,都是在房里伺候的,原不就是姑爷的人吗,是姑爷要奴婢捶腿,也是姑爷要亲近奴婢,奴婢何敢推拒。小姐是嫁了人的,我们这些丫头难道还算是国公府的人?”
周氏气笑了,“我说你是个泼辣大胆的呢,你还真蹬鼻子上脸来了,掌嘴!”
红薇听令站起来就要上去扇寒烟的耳光,周氏厉声何止,“让她自己来。”
寒烟不敢不听话,心里也有怨气,便“啪啪”的打起自己的脸来。
足有二十几下,寒烟的脸微微的红肿,屋里跪着的丫头个个把头垂的低低的。
“行了。”周氏淡淡望着寒烟,“你说的不错,是个人便有七情六欲,姑爷除了黑了点,长得是极为潇洒俊伟,勾出了你的芳心也不足为奇,但是个人也知道何为克制,不能你想什么就有什么是不是?”
寒烟哭将出来,道:“只恨我生了一副丫头的身子罢了,只恨我没有一个疼我的有权有势的娘罢了,除此之外,我从不觉得自己差了小姐哪里。”
她此话一出,把个周氏又惊又气,指着寒烟道:“作死的混账东西,你还有个尊卑没有?!”
寒烟痛哭道:“我知道我得罪了夫人了,我敢说这些话出来,便没想有什么好结果,不过一条命罢了。”
“升米恩斗米仇,我把你们从小当小姐养着,从来待你们都宽容疼爱,没成想还真养出了你们一颗小姐的心。好好好,原我还想给你一次机会的,但你既如此执迷不悟,也就真寒了我的心了,等回去后,你就回自己家去吧,是嫁是死,与我无干。”
寒烟拜谢道:“多谢夫人宽容。”她心里清楚,但凡是一个狠心的,胡乱把她嫁给一个酒鬼赌徒,她一辈子也就毁了。
“滚去外头跪着去,我没让起你敢起来试试。”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寒烟洒泪而去。
周氏喝骂道:“你们给我听着,谁若再敢犯寒烟的错,就别怪我不念多年主仆情义。”
“奴婢们死也不敢的。”红薇叩头道。
“死也不敢。”众丫头一齐道。
周氏冷笑道:“什么阿猫阿狗的也敢和我的阿瑶相提并论,若非念及她并没动歪心眼害人,你瞧我饶不饶得了她。”
却说寒烟出去后,自忖一旦回府便没有机会再接触钱金银了,便生了个破釜沉舟的念头。
是夜,当众人睡去后,跪在院子里头的寒烟便颤巍巍站了起来,揉着麻疼的膝盖缓了缓之后,就一步步往东厢走去,站在钱金银和洛瑾瑶的门口,她扯开自己的汗巾子,将自己身上穿的茜草色比甲脱了下来,露出肩头和半个酥胸就开始轻轻的敲打门板,“姑爷,您睡了吗,开开门啊,奴婢是寒烟。”
她心里觉得钱金银也是看上了她的,正是两情相悦,若听闻她夜半来敲门,钱金银一定欣喜,会悄悄的出来和她幽会,一旦钱金银沾了她的身,以她了解的钱金银,他一定会纳了她的。
彼时月上中天,银色的晖茫洒落大地,一个脱的半裸的女子夜半敲门,发出“叩叩”的声响儿,这若是个废弃的院子,还真有点吓人,哪里来的狐妖树精。
午间睡的酣了,这会儿洛瑾瑶就睡不着了,正大睁着眼儿数手指头,钱金银倒是昏昏欲睡的,猛然听得敲门声,炕上躺着的两口都蓦地静住了,钱金银睁开眼,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哼笑道:“你听见了没有,可是你的好丫头,夜半来勾我呢,你怎么说?”
洛瑾瑶啐他道:“谁让你招惹她来着,你若真对她无意就和人家说清楚,没得让她惦记着。”
“我可记着一条呢,兔子不吃窝边草,是你的丫头动了春|心了,和我不想干的。”说着话把灯剔亮,披上长衫下得床来道:“你这丫头真真是个胆子大的,都是被你纵容出来的。罢了,白日里已被岳母叫过去数落了一顿,再不能惊动她老人家了。”
遂将门打开,正要呵斥,却不想寒烟迎头就扑了过来,光着膀子露着胸一把抱住钱金银就道:“姑爷,奴婢心悦您,求您收留,愿为您铺床叠被。”
看着脱光了的寒烟,洛瑾瑶坐直身子,微张小嘴,想道:这寒烟真当我是个死的了啊,心里微恼,见钱金银一把将她推倒,她心里竟大大的松了口气,又听钱金银喝骂寒烟滚出去,她身子一放松,恼意便消散了。
钱金银的骂声挺大,惊动了院子里的人,碧云等歇在大通铺上的丫头都起身来瞧,灯笼高高挑起,光着膀子的寒烟暴露在月夜之下,顿时羞愤的恨不能死去。
事已至此,寒烟将计就计,抱着膀子跪在钱金银脚下哭道:“姑爷,您不能提起裤子来就不认账啊,奴婢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洛瑾瑶心里生疑,心想,莫不成他真的沾过寒烟?
生就了个男儿身,钱金银可就不怕有人赖他这个,惹了他便犹如惹了阎王,遂弯腰三两下将寒烟身上的裙子扯碎,钱金银便道:“你既说我沾过你的身子了,不如我亲自验看验看。”
弄的寒烟尖叫连连,慌张后退。
洛瑾瑶见闹的不像话,从屋里走出来,此时周氏也正披了衣裳出来,神色冷淡,“来人,给我把她绑起来扔外头去,她不是想光着吗,不许给她衣裳。”
寒烟怕了,“咚咚咚”的叩头:“夫人饶了我,夫人慈悲,求您饶了我。”
知道这几个主子里洛瑾瑶最心软,寒烟调转头来跪她,哭的悲伤可怜,“小姐,求您饶了奴婢吧。您不爱姑爷,奴婢难道也不能爱吗?哪里错了,您做了对不起姑爷的事儿,竟还跋扈的不让奴婢来弥补姑爷吗?”
洛瑾瑶本就心存愧疚的,被寒烟戳了痛脚,目光便游移不定起来。
钱金银冷笑道:“像你这种自作聪明,自以为是,敢诽谤主子的丫头就该扒光了扔山里去喂狼。”
周氏一听,心想这个女婿是个没王法的,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遂做主道:“塞了她的嘴,扒光了,扔到门外去,明儿一早处置。”
寒烟原本是信誓旦旦钱金银对她有情的,可现在一看她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可惜悔之晚矣,受辱至此,何能再生,不禁把钱金银、洛瑾瑶、周氏,甚至是碧云等所有看她笑话的人都恨上了。
☆、第40章擒家贼(五)
夜深露重的,谁也没功夫为了个丫头兴师动众。
遂扔她在外头冻着,各自回屋睡觉。
灯下,洛瑾瑶坐在炕头上,望着钱金银道:“绑了扔她在外头教训一番也就是了,何必再辱她,你这样不是明摆着逼死她吗?我是亲眼瞧见的,你明明对她有意,怎么忽的又无情起来?你若是顾忌我倒是不必的。寒烟她、她也没有犯什么必死的过错。”
钱金银脱衣裳的动作止住了,敞着胸膛站到洛瑾瑶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来,与她道:“眼见未必为实。你那丫头,对我有了心思,我早已察觉,我不过是利用了一下而已。我是个商人,除却对你,可不知何为怜香惜玉,只知物尽其用,为我所用。再者,似寒烟这种丫头,一旦你失去依仗,她便敢奴大欺主,我早有为你除去这个隐患的打算。岳母也给过她机会了,是她自己不知珍惜,一错再错,你说我无情,我便告诉你,我从来也不是个有情的人。”
轻摩挲着洛瑾瑶的下巴,钱金银目色狞恶,洛瑾瑶却听的惊骇不已,只觉得钱金银也是披了一层皮的,他现在渐渐的开始把身上的皮褪下来让她看了。
好一条恶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