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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湑去对头村里找雪梅,那会雪梅正在对着一堆试卷发呆,她见到雷湑,眼睛一亮,又想起听来的事,黯淡了下去。
两人走在一起,绕着村子,雪梅歪头看身旁的男人,“我听说你把他接回来了。”
雷湑望着远处,“嗯。”
“他被人骗了,这么长时间不回家,爸妈肯定很着急。”雪梅蹙眉说,“大湑,我看还是送他回去好。”
雷湑不语,面上的表情骤然一变,是让人心悸的硬冷,他试图忽略自己的自私。
“我们的事……”雪梅踢着脚边的那个土疙瘩,鞋子来回磨·蹭,小声问,“大湑,你是怎么想的?”
雷湑说,“抱歉。”
雪梅脸色白了几分,她把手缩进袖子里使劲掐了一下手心,勉强的笑笑,“没事儿。”
她嘴上说的是没事,但是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被泪水糊了眼睛,把家里两个老人都吓到了,去一问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雷老太跟人道歉,说是她雷家没服气有这么好的儿媳妇。
村里人知道后都觉得怪可惜的,挺登对的两个年轻人没走到一起。
在这件事当中江余本来是充当旁观者,但是雷老太把所有的气都发到他头上,一天到晚都在戳他的脊梁骨。
如果不是拿雷湑那个人没办法,江余一早就跑了。
被这么一折腾,江余上火了,嘴巴上长了个泡,雷老太是看着那个泡一点点大起来的,心里的气也跟着消了不少。
煮饭那会,雷湑揭开木锅盖,手指弄了点上面覆盖的一层水珠,在江余嘴上摸摸,“不要·舔·。”
他刚说完,江余已经伸出舌头在上面.舔.了一下,没有收回的手上一湿。
“这样就能好?”江余烦躁的又·舔·了一下,把僵着放在他唇上的那根手指拿下来,“不需要抹点药?”
“会,好。”雷湑把那根还残留湿意的手指缩在掌心里。
江余不信,吃饭喝水都有点疼,他的抑郁成了雷老太津津有味的一大乐事,“老太,你想笑就笑,别憋着。”
“二子,你还别说,你嘴上那个泡长的好。”雷老太哈哈大笑。
江余翻了个白眼,他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已经学会了一个道理,千万不要跟老年人较真,容易内伤。
过了差不多七八天,江余一脸便.秘的样子终于没了,为他那事给弄的没怎么睡好觉的雷湑也放下了心。
温度下降,江余还是穿着雷湑的衣服,从头到脚都是,除了旧一点,颜色洗白了,倒是很干净,上面有一股淡淡的肥皂味。
江余从来没有跟一个男人换着穿内·裤,那种体会无法形容的别扭,后来雷湑就给他买了两条新的,有点紧,偶尔还是会穿到对方的。
这天雷湑把江余的鞋子拿出来用湿抹布擦掉上面的泥,他擦的仔细,边边角角都给收拾了。
“大湑,不会吧,你在给他擦鞋?”路过的男人看他鞋子大小不是雷湑的,很快就明白了,他啧啧两声,不敢置信的摇头,“我对我媳妇儿都没这样。”
媳妇儿?
那三个字就像是给几根麻绳拉着扯着,猛地冲进脑子里,雷湑愣在原地,抹布在鞋带那里按住。
“大湑?”男人又叫了声,“这好好的发什么呆呢?”
雷湑没作声,等男人走了几步,他突然问,像是自言自语,“媳妇儿很好?”
“媳妇儿啊,当然好啊!”男人以为雷湑终于开窍了,就暧·昧的笑笑,“晚上她会给你暖炕头。”
雷湑隆起眉峰,晚上都是他给那个人暖炕头的。
“想媳妇了吧?”男人瞅着雷湑,“要我说雪梅那丫头是真不错,还是个文化人,你俩能凑到一块儿,也不愁没有共同语言。”
雷湑收紧下巴,把鞋子使劲擦擦,拿起来回去了。
晚上雷湑心不在焉,频频出错,倒水的时候缸子里的热水溢.满,已经盖到手上都全然不知。
无意间扫到的江余眼皮一跳,用抹布把他手里滚烫的缸子拿走,冷声呵斥,“你他妈在想什么?”
雷湑深深的看着面前动怒的人,半响,伸出那只红·肿的手在江余脸上摸摸,有着安抚的意味。
“去打冷水。”江余挥开他的手。
雷湑起先没感觉,冷静下来后,那只手的手背还真是火烧火燎的疼,他把手放在被子外面,侧身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将快滚出去的人拉进怀里。
干裂的薄唇在熟睡的人眉心轻碰了一下,他的心砰砰直跳,呼吸在黑暗中急促起来,又快速碰了一下。
再亲一下好了,雷湑心想,他深呼吸,凑过去把唇压在江余的鼻尖,停了两秒,攸地退后。
他闭上眼睛,睫毛不停颤动,心跳的厉害,有种想抓挠点什么的无措。
过了片刻,雷湑又忍不住偷亲了一下,他大力抹了把脸,起床出去在院里吹了会冷风。
太龌龊了,竟然没有征求同意就去亲对方,雷湑蹲下来抽起了烟。
第二天雷老太看到儿子手上的烫伤心疼的很,去隔壁村子弄了点药膏回来给他抹,“你暂时别碰水了。”
雷老太使唤江余洗衣服洗碗,在看到江余打碎她那只用了几年的碗时,总算明白自己高估了对方。
不知道是药膏好,还是雷湑体质的原因,烫伤好的快,也没再让雷老太操心。
江余被雷老太嫌,却有雷湑护着,就跟老母.鸡护着小鸡崽子一样,把见过的人都给惊到了。
雷老太在村里听了什么流言碎语,回来就找江余来事,家里的日子过的比鸡棚还要乱哄哄的。
进入十一月的尾巴,连鸡鸭鹅都不那么闹腾了。
雷湑去厨房盛饭去了,江余在桌上跟雷老太大眼看小眼,怎么看都不和睦。
“年纪轻轻的,只吃饭不干活不行啊,这样下去以后也就只能被圈起来当猪养了。”
“老太说的是。”江余皮笑肉不笑,露出为难的表情,“不过雷湑不让我做,您也知道他是个固执的人。”
第一回合,江余占了上风。
“我们大湑也是老实人。”雷老太长叹,“那么好一门亲事,结果给人拖累的吹了,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的什么孽。”
江余胸口梗了一大口血,忍了又忍才压下来。
第二回合,雷老太占了上风。
雷老太拉下脸,拿筷头在碗口上点点,扒拉扒拉菜,放嘴里咂砸,又继续扒拉,把整盘菜扒拉的底朝天,对面的江余眉心拧的越来越紧,趁她还没扒拉另一盘的时候赶紧夹了一点放碗里。
雷老太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感受到江余的排斥,她立刻把筷子一放,出去坐在门槛上拍大腿,“哎哟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活了,老了老了还遭人嫌弃……”
江余抽·着嘴角,随便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菜,去把院里的石磨上的那碗芝麻端进厨房,“你妈在外头哭呢。”
他拿锅铲把锅里的饭抄到一边,铲了一块锅巴靠在锅台那里啃了起来。
雷湑放下手里的大碗出去。
正在闹的雷老太一看儿子过来了,底气更足了,嗓门也更大了,大腿拍的也就更响了,“大湑啊,咱家不能养白眼狼啊——”
雷湑把老母亲拉起来,“妈,他不坏。”
“那难不成是你妈坏?他都欺负到你妈头上了!”雷老太气的浑身发抖,“你中邪了是不是?”
雷湑沉默,细心弄掉雷老太衣服上的灰,抚抚她的背。
附近几家听到声音都从自家屋里探出了头,关心又好奇的问,“老太,这是怎么了?”
雷老太可怜巴巴的撇嘴,她哼了一声,不轻不重的打掉雷湑的手,“儿子不孝哦。”
厨房里的江余啃了不少锅巴把肚子填饱,也没出去往雷老太的枪·口上撞,他坐在锅洞后面的小凳子上,等了一会又无聊的来回转悠,洗了手去搓汤圆,没搓几个就见雷湑回来了。
雷湑是个大孝子,江余以为对方会责怪他,结果对方什么也没提。
簸箕里放着一个个圆不溜秋的汤圆,最边上有三个不明物体在那摆着,乍一看还以为是从地上捡起来的。
雷湑瞥了一眼不明物体,又去瞥还在认真揪面团的人,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伸出食指把对方鼻子上的那点面粉刮·掉,“我来。”
捕捉到他话里的一丝嫌弃和无奈,江余满脸黑线的干杵在那,雷湑包完一个见他还没走,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的中了,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
他去迅速捏了几个小面团丢簸箕里,手指不停揉·搓,“看,看我弄。”
江余扯了一下眉毛,转身就走,雷湑一急就抓住他的手给拉回来,“不跑。”
于是一整个下午江余都在围观雷湑包汤圆,外观跟他在超市买的一样,味道要更好一些,包了快半簸箕,两顿就给吃完了。
铺被子那会江余发现雷湑不对劲,站在他背后一声不吭,呼吸絮乱,他抓抓头发,“有话就说。”
“我,我,”雷湑深邃的目光紧盯着江余,“我能不能亲,亲你?”
“嗯?”江余挑起眉毛,“为什么?”
“就是想。”雷湑说出内心传递给他的答案。
“你不觉得男人亲男人是不正常的行为?”江余调笑。
“我,我只是……”雷湑嘴里的声音被一个湿.润的唇堵.住,他看着眼前那双勾.着过分明亮笑意的眼睛,禁不住按住对方的后脑勺磨了一下。
“你慢慢回味。”江余合上眼皮歪头睡了。
雷湑还真在慢慢回味,许久以后他抬起胳膊把打着咕噜的江余往自己身边带带,薄唇抿出一个细微的弧度,他低沉着声音,“就想,亲你。”
江余在这里住的这段时间,他还是头一次目睹怎么做山芋粉和米面,也尝到了地地道道的美食。
他那张削尖的脸在雷湑的照顾下圆了起来,眉眼间更显出那种与村里人格格不入的东西,一看就是有钱人家被糖罐子养出来的。
自从天冷以后,雷湑就和江余睡一个被窝,江余习惯把冰凉的脚塞到他的腿·间,手揣进他的胳肢窝下面捂·着。
两人的相处模式被雷老太看在眼里,她想自己八成是老了,无法理解儿子对一个买回来的人为什么要那么好。
说是兄弟,又不像,朋友更不可能。
雷老太泛着疑惑,雷湑已经对着江余把“我能不能亲你”演变到“我可不可以亲久一点”,整个过程他用了将近三天。
江余隐隐察觉雷湑那人在某些事上出奇的钻研,比如亲他。
“你不会把我当你媳妇儿在养吧?”江余一脸怪异。
雷湑那点谨慎掩藏的心思被逮个正着,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低头摩.挲着虎口的茧,那一刻在他脸上涌出的是腼腆和紧张。
“我当不成你媳妇儿,我要回家的。”江余平静的跟他解释。
雷湑唇角狠狠一压,他宽厚的肩膀垮了下去,脸上的失落让人想哭,背影有些说不出来的寂寞。
没有等到想要的一句话,江余也没有多少诧异,雷湑是他接触过最耿直的一个,心里肯定有一个天平,放着最在乎的两样东西。
他有他的权衡和原则,谁也不能左右。
这场谈话在江余和雷湑中间划出了一道痕.迹,并不深,但是却暂时弥补不了,睡觉的时候两人都没像以前那样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