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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穗忙起身后退,秦王坐了回去,看着她若有所思,良久说道,“麦穗欠本王一个人情。”麦穗忙道,“日后王爷若有差遣,民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秦王笑道,“果真是戏文听多了,本王只问一句,麦穗可听恭王提起过一位女子?令他难以忘怀的女子?”
麦穗点头,“提起过,听起来是青梅竹马,说是因琴结缘,后远嫁他乡,恭王痛失所爱,说起来也奇怪,他一个王爷,竟不能留住心爱的女子。”秦王双眸亮了一下,“可说起姓甚名谁?”麦穗摇头,“那倒没有。”想起恭王所作所为愤恨说道,“这老东西不是好人,满肚花花肠子,偏做出痴情模样,我当时信以为真,还感动来着……”
说着话惊觉说多了,紧抿了唇,秦王就看着她笑。
麦穗回到家中,急忙跟乔安献宝,不想乔安沉了脸,一言不发扭头出了屋门,在院子里跟麦清说道,“麦清可愿意跟姊夫到县学去?”麦清欢呼道,“自然愿意,我跟着姊夫听听教谕怎样授课。”
麦穗跑出屋门,只看到乔安牵着麦清的背影,喊一声平安没人答话,扶着门框蹙眉心想,秦王之事,他从未跟我提起半句,说明心里十分在意,怕我跟着忧心,今日有了秦王白纸黑字说不与他追究,不是该高兴吗?怎么突然翻了脸?
过一会儿秀禾进来,说墨砚传大爷的话,收拾了衣物被褥住到县学去,从此以后头悬梁锥刺股刻苦攻读,无事就不回家了,让麦穗不用去看他,免得扰了他读书,又说过几日自会送麦清回白水村,让麦穗放心。
麦穗刚刚在驿馆与秦王周旋,直觉身心俱疲,一气之下不去想乔安为何别扭,懒懒靠在榻上歇息,秀禾自为乔安收拾了,另有麦清一份,打发小丫头送出二门交给墨砚。
乔安三日未归,麦穗窝在院中三日没有出门,墨砚每日回来禀报,说是教谕十分喜爱麦清,麦清在县学呆得不想走,麦穗摆摆手,那就多呆几日。
这日飞卿和容十前来,麦穗忙忙来到客堂,笑说道,“虽说入了秋,天气还有些热,姐姐怎么跑了来?”飞卿笑道,“你好几日不去看我,我想你了。”
容十笑道,“荞麦穗,你怎么惹了乔安?”麦穗气道,“我没有惹他,不知道他为何生气?”
容十看一眼飞卿,飞卿笑道,“这样,麦穗说说,当日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去了何处。”
听麦穗说起到驿馆求了秦王,飞卿摇了摇头,“麦穗这次欠思量了。”容十皱眉道,“麦穗可想过乔安的感受?”麦穗气道,“什么感受?去了他的烦忧,他不是该高兴吗?”容十起身道,“飞卿跟她说说,我去县学一趟。”
飞卿与麦穗携手进了内宅,飞卿笑道,“我那日在河边偶遇秦王,芝兰玉树一样的人物,举手投足间极显尊贵,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容十好半天没理我。”
麦穗点点头,“确实好看,我头一次看到,也挪不开眼珠呢。”飞卿握一下她手,“这样的人物,身份又高高在上,我看几眼容十尚介意,而麦穗之前与他有过几次偶遇,他对麦穗又和气,乔安心中肯定十分在意。”
麦穗嗯一声,飞卿又道,“是以,麦穗跑到驿馆去,秦王又是有求必应,乔安心里醋海早翻了天。”
麦穗气道,“这个醋坛子。”飞卿进一步说道,“乔安在昌都可谓能呼风唤雨,可他面对秦王无计可施,本就受挫,麦穗去向秦王求情,自己与他人之间的纠葛,需要妻子出面去解,大损他的尊严,麦穗,男人的自尊,是动不得的。”
麦穗似懂非懂,飞卿笑道,“听说乔安乔在县学,三日没有说话了,闷头读书写字,两眼都是血丝,人也瘦了很多。”麦穗一听,掉头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道,“秀禾,送飞卿姐姐回去,看顾好了啊,不得有丝毫闪失。”
女子不准进县学,麦穗在大门外苦苦等候,通传的门子出来客气说道,“乔公子正在上课,无法出来,请娘子回吧。”麦穗笑说道,“烦请转告乔公子,若他一日不出来,我就等上一日,十日不出来,我等十日。”
在门外树下石凳上坐了,左等右等不见出来,咬牙心想,好你个乔安,待我哄好你,再好好收拾你。
就听前方一声唤,“麦穗为何在此?”看过去正是秦王,麦穗忙起身见礼,秦王来到她面前,看着她肩头的落叶,笑说道,“又是一年秋叶黄,眼看着天气就要转冷,我还是喜欢夏日,缤纷绚烂浓烈,麦穗呢?”
我也喜欢夏日,麦穗险些脱口而出,想起飞卿嘱咐的话,抿一下唇道:“我喜爱冬日,尤其是下雪后银装素裹,天地间洁净无比。”
秦王一笑,终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拈去她肩头落叶,乔安听到门子几次传话,终忍不住出了大门,一眼瞧见秦王手拈上麦穗肩头,铁青着脸大喊一声麦穗,过来指指秦王道,“将他的手书还给他,要杀要剐,我乔安伸脖子等着。”
秦王一笑,“好志气。”冲麦穗伸手道,“拿来吧。”麦穗往后一缩,“成命已出,岂有收回之理?”秦王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乔安气冲冲转身往县学而去,麦穗从身后一把拉住了,乔安挣脱开来疾步而走,麦穗小跑步追了上去,也顾不得光天化日,双臂从身后环在他腰间,“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的安危,你又何必跟我置气?”
乔安脚步顿住,沉默半晌方说道,“我不是跟麦穗置气,我是恨自己无能。”麦穗松开双臂,一回头已不见秦王身影,来到乔安面前,与他面对面站住了,执了他的手道,“若是相同出身,谁强谁弱还不一定呢。”
乔安紧抿了唇不说话,麦穗手抚上他脸,“夜里一个人,睡不安稳,平安,回家吧?”乔安依然不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第88章心结
人回去了,心似乎飘在外面,整个人木呆呆的,不怎么说话,麦穗气到夜半,起身推推他,“究竟在想什么,我们摊开来说。”
好半天乔安闷声闷气说道,“我怕他抢走你,我想了千万次,竟无计可施。”麦穗又好气又好笑,“戏文看多了,皇上都不能为所欲为,他说抢就能抢去?”乔安看着她,“你分明喜欢他,看见他就两眼发直,从来没见过你对我以外的任何一个男子那样在意过。”
麦穗想了想,“他生得好看,人皆有爱美之心,我瞧见他,就象欣赏一幅画一件瓷器,你看到美丽的女子难道就不想多看两眼?”乔安斩钉截铁,“不想,我心里眼里只有麦穗。”麦穗抱住他,“按理说呢,你疑心我,我该跟你生气才对,不过,你说心里眼里只有我,我又高兴了,平安放心,我发誓,他若抢我去,我自尽就是。”
乔安唇堵在她的唇上,好半天放开,“非是疑心麦穗,是我疑心自己,我向来十足自信,在他面前,莫名觉得自卑,我不知该如何自处。”麦穗叹口气,“总有比我们强的人,有高高在上的人,在我眼中,平安是最好的。”
夫妻二人喁喁说话到天光亮起,乔安听到鼓敲五更,起身洗漱穿衣往县学而去,夜里回来挑灯夜读至深夜。
至此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发奋读书,麦穗则安心练字读习诗词,偶尔也读些文章。
过几日,秦王无声无息离开昌都,所有人都松一口气,一切恢复宁静。
来年仲春,飞卿诞下一位美丽可爱的女儿,容十高兴得快要发疯,将妻女宠到了天上去,每日去衙门前都迈不动脚步,索性辞官,安心陪着妻子女儿。
戚将军与淑娴婚期迟迟未定,麦穗去信询问,淑娴并未说原因,只说与将军商量好了,要再等等。
金秋八月丹桂飘香,乔安中举,乔仁泽和乔太太激动得烧香拜佛祭祀祖宗,捐银赈济放粮施粥,要大宴宾客的时候,乔安拦住了,“明春高中再宴客不迟。”
大宴免了,姑奶奶们都叫了来,包括引娣招娣,大家伙齐聚一堂,几位姑奶奶脸上都带着讨好的笑容,只乔湘银似乎添了柔媚,低了头偷笑,麦穗笑问道,“二姐姐有喜事?”乔湘银抚着小腹笑道,“我和锦文,又要有一个孩子了。”
麦穗忙道贺喜,乔太太如今觉得乔安身份不同,在麦穗面前又有了些气焰,看麦穗一眼道,“问问锦文,成亲三年肚子没动静,是不是需要吃药?”麦穗笑笑,“我也着急呢。”乔太太鼻子里嗯了一声,她如今也知道低头了。
乔湘银在旁道,“浣花汤喝了好几个月,难免伤身子,三年五年怀不上也是正常,你二姐夫配的药丸,可吃着吗?”麦穗笑说,“吃着呢,多谢二姐姐二姐夫。”
乔太太气焰矮了下来,乔湘灵脸上讪讪的,招娣在旁问道,“奇怪了?麦穗小小年纪,为何要喝浣花汤?”麦穗看一眼乔太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不提了,大家安生用饭。”
夜里乔安又挑灯读书,麦穗为他披了件衣裳,手扶着肩头笑道,“府试毕了,也该歇一歇才是。”乔安摇头,“别人苦读十多年,我才一年,努力都可能落榜。”麦穗夺过他的书,“眼睛都熬红了,我们说说话,明日早起再读。”
乔安一笑起身,携了她手来到廊下抬头望月,麦穗一手搭着他肩,一手为他缓缓揉着脖颈,笑说道,“云舒姐姐说算学科可以不用考试,举荐做官,何必要受这样的罪?”乔安笑道,“太学中算学博士才从九品,从最小的品阶开始,麦穗何年才能做上诰命夫人?”
麦穗倚着他,“我不过那样一说,也不用太过当真,做你喜欢的就好。”乔安看着天空朗月,抿一下唇道,“我是当真的。”麦穗笑道,“那也不用这样拼命,明春不中,三年后再考就是,我还是愿意平安自在逍遥些,这一年太过拼命,有时候话也不多说,换了个人似的,有时候觉得,都不是平安了,又有时候,觉得平安不快乐,似乎有心事……”
乔安抚着她肩头,“麦穗也知道我的性子,若下定决心,就一头撞死在南墙。”麦穗抚着他背,“知道,这一年累得瘦了许多,我心疼。”乔安搂她在怀中,笑道,“不过是一时之苦,熬到明春就好了。”
麦穗嗯一声,乔安唇贴在她耳边,“顾得了那头,便顾不了这头,每日晚睡早起,麦穗是不是有些闺怨?”麦穗捶他一下笑道,“有些,原先除去那几日,我们可是夜夜不拉的,如今也就十之四五,有时候起了兴,看你倒头就睡,也不忍扰你。”
乔安手隔着衣衫摩挲着,“倒是为夫的不是了,今夜好好补偿才是。”将她身子抵在廊柱上,手伸进她的衣襟,缓缓挑了衣带,麦穗说一声冷,乔安身子贴了上来,“动一动就热了。”夜空中明月生辉,不时有秋风吹过,麦穗唔哝中,轻喘说道,“亮,亮如白昼呢。”
乔安轻咬着她的耳垂,“秀禾如今长进了,一看到咱们出来,就带了人出去,院子里干干净净的,连个耗子都没有。”麦穗两手攀着他肩眯了双眼,贪吃的猫儿一般。
二人从廊下回了榻上又辗转到床上,乔安今夜温柔而耐心,麦穗如升腾的烟火一般,飘到空中迸发然后绽放,一而再再而三的,一切又回到从前。
乔安专心读书这一年里,温柔细致的时候很少,总是急迫,有时带着鲁莽,混沌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对麦穗道:“麦穗是我的,永远只能是我的。”
初始麦穗觉得奇怪,不应承他,乔安就会凶猛起来,啃咬舐舔着,似乎要将她拆散吞入腹中,如此几次三番,再这样的时候,麦穗就抱着他应承,“我是平安的,永远都是。”不够郑重也不行,依然是野兽一般。
待他平静下来问他,他总是睡着,说是装睡吧,呼吸绵长均匀,面色沉静如水。
麦穗困惑,难得红着脸跟飞卿说起心事,飞卿百思不得其解,悄悄问过容十,容十眯了眼思忖来去,笑道,“我知道了,乔安心里那道坎还没过去。”飞卿问是什么,容十摇头,“男人之间的事,你们不知道的好,乔安这人瞧着散漫其实执拗。”说着话顺便夸赞一下自己,“不比我是真的心怀坦荡开阔。”
飞卿嗔他一眼,容十忙转入正题,“这道坎过不过得去全靠他自己,我们帮不上忙,告诉麦穗顺着他就是。”
飞卿遂对麦穗道,“乔安许是过度用功有些魔怔,麦穗顺着他就是。”麦穗收起大咧咧的性子,更加小心翼翼对他,夜里应承的话十足郑重,乔安动作便柔和许多,却总是急切得要确认什么。
见他今夜如此,麦穗更加确定,他是因苦读而性情有些变化,心疼不已,一个翻身让乔安做了烟花,自己做那点火的人,看着他紧紧攥着床沿,双眸迷离朦胧,然后腾空而起怒放开来,温文的俊脸在夜色中绽开绚烂璀璨的笑容。
麦穗亲着他的脸,不待他问询,主动说道,“我是平安的,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是。”乔安眼中有水汽轻轻荡漾,掩饰着闭了双眸,吻上麦穗的唇。
二人纵情恣意得纠缠,疲倦极了额头抵着额头,喁喁说着情话,有一搭没一搭的,不是何时也不知谁先睡了过去。
凌晨时麦穗醒来,外屋透进朦胧的灯光,揉着眼睛唤一声平安,乔安捧着书走进来,“快睡吧。”麦穗看着他,“不累吗?我浑身骨头似要散架了。”乔安为她掖了掖被角,抚一下她脸,“这一年来成了习惯,一到五更就醒,你睡吧,我陪你一会儿。”
跰腿上了床,麦穗扯被子将他盖了进来,手臂抱住他的大腿,脸挨蹭几下,很快又睡了过去。乔安靠坐着,天光刚有些亮起,将书放在床头,闭了眼默着刚刚读过的书。
麦穗在睡梦中咕哝念诗,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乔安笑着接一句,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麦穗接着念道,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乔安有意逗她,笑着接道,江城如画里,山晓望晴空。麦穗睡梦中蹙了眉头,错了,错了,不是这句……
两腿胡乱踢着,乔安拍拍她后背,哄孩子一般,将被子为她盖好,窗外廊灯盏盏熄去,天光缓缓亮起,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麦穗额上,乔安伸手为她遮了阳光,麦穗在睡梦中舔舔唇,笑道,“飞卿姐姐,平安有不想对我说的心思,容十可有吗?”
乔安抿了唇,抚一下她脸,下床放了帷幔遮住阳光,起身到屋外洗漱更衣,出来嘱咐让大奶奶多睡会儿,出了门骑马往县学而去。
麦穗睡到日上三竿方起,梳洗后用过饭,秀禾拿进一封信来,原来淑娴婚期已定,就定在十月初八,瞧着历书一算,还有一个来月,若是动身前往京城,时日足够。可不知乔安心中作何打算,可愿意赴京吗?
☆、第89章密会
夜里乔安回来,麦穗递过淑娴的信,乔安笑道,“巧了,我如今读书总有些困惑,教谕的讲解不尽如人意,正想着赴京到太学求教,明春科考后再回,麦穗收拾行装,三日后我们出发。”
送别的时候,容十笑对乔安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乔安瞪他一眼,容十哈哈笑了起来。
飞卿抱着女儿与麦穗话别,小葳蕤承继了容十与飞卿的美貌,漂亮得跟假娃娃似的,麦穗一把抱过亲了几口,抚着白嫩嫩的脸蛋儿道,“姨姨如今出门又多了一个牵挂,就是小葳蕤。”
飞卿有些伤感,“明春乔安高中后,只怕我们聚少离多了。”麦穗笑道,“只要咱们想在一处,有的是法子。”说着话拉住她手摇着说道,“爹娘和麦清要劳烦姐姐照顾了。”飞卿抚一下她头发,“尽管放心,还有一个更上心的。”
麦穗来到容十面前盈盈一福,“爹娘和麦清,拜托大姊夫了。”一句大姊夫惊得容十再笑不出来,指着麦穗半天对乔安道,“论起来,你也该喊我一声才是,快喊。”
乔安笑道,“怕折你寿。”容十拉他至一旁,“恭王之事,我又有进展。恭王年少时爱招揽门客,昔日凃州知府为他入幕之宾,凃州知府有一女,闺名谢静怡,美貌而富有才华,与恭王相爱,二十年前谢静怡进宫,乃为大皇子燕王之母,怡妃。其后不久,恭王大婚,一年后恭王妃难产而死,恭王遣散门客避居不出。”
乔安心中一惊,定定神笑道,“我如今只安心读书,这些事与我无关了。”容十笑道,“去秋秦王的人在凃州盘桓,也是打听恭王之事,燕王明年弱冠,按照我朝定例,要立太子了,秦王只小他几个月,坊间传言不问政事,想来应是不甘心吧。”
乔安笑笑,“上位者的这些事,更与我无关。”容十重重拍一下他肩,“行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总要有所防备,我若再有进展,会传信于你。”
四人话别,一路晓行夜宿,乔安在马车中都不忘读书,麦穗只管照顾好他,这次只是赶路,不再贪看沿途风景,二十日后抵达京城。
到了尹府所在的帛财坊东街,沿街两旁正在修剪树木,街道两旁商铺已凑趣挂了喜庆的红灯笼,只有一家灯光昏暗,乔安忙进去问过,伙计认得他,笑说道,“掌柜的一月前将铺子卖了,带着嫣然姑娘离开京城,大概回乡去了。”
乔安有些忧心,麦穗宽慰他道,“三叔父看婶娘要成亲,自然死心了,想来已回昌都,回头再问问云舒姐姐,就放心吧。”
二人进了尹府,一派喜气洋洋,淑娴听到通传已迎了出来,麦穗跑过去一把抱住,“婶娘大喜。”淑娴拍拍她后背,麦穗挽着她手端详着笑道,“婶娘胖了些。”淑娴脸上飘起红云,携了她手往里走,“正盼着你来呢,帮我操持事务。”
麦穗不满回头对乔安道,“婶娘欺负人。”乔安就笑,淑娴紧捏一下她手,回头瞟一眼乔安,低声道,“进屋再说。”
乔安被请去客居的小院,麦穗跟淑娴进了屋中,淑娴挽了袖子亲自为她斟茶,麦穗一眼瞧见腕上一窜洁白的手珠,取笑道,“不是扔了吗?”淑娴脸上红云又起,相对坐了两手紧紧交握,好半天轻咳一声道,“麦穗,我最近身子不适,正盼着你来呢。”
麦穗看着她笑道,“只怕是婶娘满心喜悦,急着做新娘子,有意偷懒吧?明明胖了,还说身子不适?”淑娴咽一下口水,低了头,声音几不可闻,“谁都不知道,只说与麦穗,我,有了身孕。”
麦穗口张得能吞下一只鸡蛋,半天合上,“戚叔父强迫得婶娘?”淑娴摇头,“将军怎会对我用强,是,是……”
淑娴涨红着脸忸怩不已,结结巴巴半天说不明白,麦穗急得直跳脚。
原来这一年里,戚将军又八百里加急将自己送回来几次,只是将军每次都很累,二人从未逾矩。两月前,戚将军从京城回去后,数日方来信,打开来却不是戚将军的字迹,歪歪扭扭,落款处写着牛惕守。
言说戚将军擅离职守被另一位守将察知,已被关在军中大狱,听候发落,又说让夫人放心,若是元帅敢对将军不利,自己和一干兄弟劫狱去。
淑娴心中焦灼,到驿站求了那位相熟的驿官,当日就动身前往边城,半月后抵达,戚将军其时已脱困,听到禀报跑步迎了出来,揭开马车帘,目光丝丝缕缕网住淑娴,四目交投,淑娴唤一声将军已是哽咽:“得信后我担忧焦虑,可无恙吗?”
戚将军看着她,风尘仆仆憔悴消瘦,紧抿了唇眼圈有些发红,手指抚上她脸,低低一叹:“傻丫头……”
再无言语,手托在她腰间扶她下了马车,携了她手往府门里而来,一路上手越攥越紧,进了屋中一把抱在怀中,脸埋在她肩头,低低问道:“如此牵挂我吗?”
淑娴嗯一声,将军抱得更紧:“被人牵挂,原来是这样滋味。”淑娴心中酸疼不已。
将军打小父母双亡,也无兄弟姐妹,住在城隍庙吃百家饭长大,挨过数不清的打骂,十岁以后开始反过来打人,十三岁在一次街头斗殴中,打死了官府缉捕的要犯,受到知县赏识,十四岁做捕快,十六岁做捕头,后入伍来到边关,从最底层的士兵摸爬滚打,做到千夫长,其时本朝和邻邦乌孙国尚有战事,他总是带兵冲锋在前,受到殷元帅赏识,做了先锋官,在平定乌孙中立下赫赫战功,并两次救过殷元帅的性命。
封为将军后,战事已平,太平盛世中,众多将士斗志已熄贪图安逸,军中奢华之风渐起,将军们勾心斗角谋取前程,只有他,居安思危厉兵秣马,每有小股敌军来袭,被派去迎敌的,永远是他,是以身上留下数不清的疤痕,每到阴雨天气伤口处疼痛难忍。
如此,犹是众矢之的,因有殷元帅退隐后他接替帅位的传言,许多双眼睛盯着,等着他犯错,好将他打落尘埃永不翻身。
淑娴想着泪如雨下,在他怀中哭道:“都是我不好,扭扭捏捏的不肯成亲,害得你偷偷跑回去,我只顾心中高兴,没思虑到你的安危,总以为常来常往的,不会有事。我们这就成亲,生死都在一处。”
戚将军手忙脚乱哄她,“我这不是没事吗?有惊无险。”越哄淑娴哭得越凶,戚将军无奈,板着脸道,“最厌烦女子哭泣,快别哭了。”淑娴忙忙止住眼泪,还是哽咽不语,戚将军又道,“没有厌烦,尽管哭,哭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