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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慕言拔出剑,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笑道:“最后一剑,为了我死去的恋人。”
说着,长剑没入了风无涯的胸膛。
地上的男人抽搐了一下,终于是不动了。
“呵,呵呵。”风慕言后退了两步。
大仇得报,可接下来呢?
“对,我还没死呢,我还得继续活着,还得继续受折磨……”
风慕言割掉了风无涯的人头,拎着摇摇晃晃去到了城外,在一座衣冠冢前面坐了下来,喃喃道:“你看,我把他杀了……”
他摸着冰冷的石碑,说:“我本来也想死的,可那一日你剑偏三分,故意留我一命,不就是想要我活着……”
“你做的很好,苏青墨,你做得很好……活着才会痛,死了,反倒是解脱。”
“我问你,下面冷么?”
“你怎么不说话?”
“你看,我为你穿上了红色的衣衫,你喜欢么?”
“苏青墨……”
他一个人嘀嘀咕咕了许久,却始终等不来一声回答。
那个能言善辩,油嘴滑舌的人,是真的不存在了。
“呵,居然不理我。”风慕言笑了笑,咬破手指,在“亡夫苏青墨”的旁边,留下了一行血字——
妻风慕言。
☆、第15章
本王将神识从风慕言的梦里收回来,看了紧咬着牙关,面色苍白的他一眼,摇摇头,道:“你拿‘潇湘梦’度人,拿什么度你自己?”
他睫毛颤抖了一下,半睡半醒间,喃喃道:“我不自救,只管自伤。”
“唉……”本王站起身来,“拾不起,伤人,放不下,伤己,何苦来着。”
出了前厅,本王去院子里坐下,叫下人送来了茶点,自顾自的吃的,留了风慕言在屋里,独自暗伤一会儿。
迟一些的时候,姚书云来到了府上,满脸的唇印大约是忘了擦,就那样糊在脸上,左右对称,简直是瞎了本王的眼。
他浑然不觉,拖了把椅子坐下,将拎来的酒水往桌子上一搁,道:“眼瞅着好吃饭了,下官过来蹭一顿。这大冬天的,随便炒两个菜,再喝两杯酒,很是相宜。”说着,看了眼下去安排的丫鬟,道:“对了,再给我弄碟子花生米,当下酒菜的。”
他这一来,立马喧宾夺主,鸠占鹊巢,大咧咧的使唤下人,像上了自家热炕头一样,全然没将我这主人放在眼里。
安排好了一切,姚书云打了个冷颤,道:“外头挺冷的,要不我们进屋?”
本王瞥了他一眼,没有起身,只淡淡问道:“白日里闹事的女人,怎么样了?”
“关着呢。”姚书云抓了块糕点塞进嘴里,“冲撞了皇上,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本王摇摇头,“差不多就行了,找个时间,把人放了吧。”
姚书云擦了擦嘴角的残渣,“要是皇上那头追究起来,怎么交代?”
“不用交代,他也只是在气头上,这事过了,想必是不会再追究了。”
“成吧,既然王爷开恩,那我就将人放了吧。”
我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正欲进屋,却瞧着风慕言面色憔悴,步履缓慢的走了出来,一副风吹秋叶,摇摇欲坠的模样。
本王赶紧扶了他一把,问道:“不再躺会儿?”
“不了!”他遭本王“暗算”,中了“前尘梦”,心里本就怨愤,恨恨地甩开了本王的手,道:“天色已晚,草民先告辞了。”
“留下吃个饭吧?”姚书云擅作主张的问道。
“不必。”风慕言恶狠狠地剜了本王和姚书云一眼,然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王府。
他这一走,姚书云立马好事的问道:“怎么了?风慕言怎么会来府上?”
“找我有事。”本王说着,准备抬腿迈进门槛。
“哦?”姚书云摸了摸下巴,“不对吧,我看他眼窝深陷,面色憔悴,脚步虚浮,通体无力,分明就是纵欲过多啊。”
本王一个踉跄,险些被门槛绊倒,只“听”姚书云继续说:“而且看他眼神幽怨,面色愁苦,一副遭人抛弃,万念俱灰的模样。我说王爷,该不会是你始乱终弃,把人给伤了吧?”
本王看着他,“怎么,吃醋了?”
“是啊。”他越演越起劲,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道:“只可怜下官对你一片痴心,可昭日月,王爷你居然,居然瞒着下官,与人,与人苟合!”说着,跺了下脚,可谓声情并茂。
本王:……
我没杀了他,大约是真的爱他。
将人拽进屋子里坐下,本王命人倒了酒,这菜还没出锅,就先喝上了。
姚书云抿了一口酒水,咂舌道:“酒劲挺大的。”
“你不是挺能喝。”本王笑了笑,虽然尝不到辛辣的味道,但是看酒坛子,做工讲究,用的是上好的黑瓷,便问了句:“这酒,是舒景乾酿的吧?”1“是啊,这酒名叫思归,千金难求,下官好不容易才跟人讨来的。”姚书云说着,又为了我斟上了一杯,有些惋惜的说:“只可惜了,这酒醇馥幽郁,入喉甘甜,王爷却是尝不到。”
本王笑笑,并未多言。
不多时,菜呈了上来,姚书云随手夹了一筷子,问道:“王爷,你觉得风慕言这人怎么样?”
本王回答的言简意赅,“心思太重,活得太累。”
“哦?”姚书云有些意外,“下官倒觉得,这人随性的很。”
“随性吗,明明是个苦情的人。”
“苦情的人?”姚书云不解,“瞧他放浪形骸,一身洒脱,不像是个为情所苦的人啊。”
“若不苦,如何调的出‘潇湘梦’,就如舒景乾,若不是痛失爱人,如何酿的出‘百忧解’。度人,必先度己。”
“呵。”姚书云笑了一声,“照王爷这么说,我编出名闻天下的曲子《长相思》,也是因为思恋某个人了?”
“难道不是?”本王看着他,“书云,这些年,你心里始终藏着一个人。本王虽不知她是谁,可我知道你爱恋她,渴慕她,却得不到她。”
姚书云的眼神一紧,遂又放松下来,“王爷说笑了,下官生而多情,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专情。得不到就放下,下官可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
“是吗?”本王喝了口酒水,淡淡道:“能看开最好,世间情爱,本就伤人伤己。”
他有些好笑,“看王爷的样子,怎么像是过来人了。”
本王摇摇头,“不,我只是勘破的早……”
吃过了饭,本王将姚书云一路送到了门口,随口问了句:“今日法场上,可是杀过人?”
“嗯,午时三刻,斩首过几个罪犯。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无事,随便问问。”我说着,头脑一热,来了句:“夜里行路,注意安全。”
“嗤——”他笑了一声,“下官府邸就在您对面,隔了几步远,王爷要是担心我的安全,大可将我留宿,下官还可以给你暖床——”
“好走,不送!”本王打断了他的自作多情,转身便往回走。
这一觉躺下,本王稍微打了个盹,待得月上中天,临近子时,便悄然起身,穿上外衣,偷偷出门了。
因为不想惊扰值夜的下人,便没走正门,一跃出了高墙,往法场的方向走去。
行至法场,只见今日处斩的死囚,尸体还躺在地上,无人来领。地上血渍的已经干涸,周围十步以内,地砖都是暗红色的。
这经年累月,此处也不知杀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
四周遍地阴气。
本王正暗自无聊,突见不远处的黑影里,凭空出现了一道缝隙,刺目的白光闪过,从缝隙里走出了两名青面獠牙的鬼差,手里拖着沉重的铁撩,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他们目不斜视的走过本王身边,去尸体跟前蹲下,一边伸手引魂,一边念叨着:“躯壳已死,魂魄莫附。打来处来,回去出去。起!”
话音刚落,一溜魂魄齐刷刷地坐了起来,浑浑噩噩地看向了两名鬼差,任由他们上了脚铐铁撩,然后茫茫然地跟上他们,准备到下面去。
“慢着。”本王喊了一声。
两名鬼差回过身来,左右瞅了瞅,不太确定的问:“你是在——喊我们?”
“是。”本王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块黑玉,放在其中一名鬼差手上,道:“帮我交给你们头儿,告诉他,我明日戌时三刻,在襄王府设宴等他。”
“这——”那名鬼差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指的是——”
本王打着哈欠,道:“我找昭暝。”
那名鬼差一怔,立马喝道:“大胆凡人,竟敢直呼我们阎王的姓名!”
本王笑笑,“我便是喊了又怎么样,告诉昭暝,想着问罪只管来找我。”
“这——”那鬼差犹豫了一下,道:“我们阎王爷可是大忙人一个,哪有空赴人间的席宴。”
“你们自管告诉他就好。”本王说着,紧了紧衣领,准备离开。
“请留步。”那鬼差喊住了我,问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天璇。”我说。
刚走出没几步,本王遇上了迎面走来的姚书云,心下一紧,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他不答反问,“王爷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本王冷静回答:“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
“哦?”他显然是不信,“夜半子时,来刑场散步?王爷倒是好兴致。”
“不知不觉走过来了而已。”本王说着,皱了皱眉,“倒是你,半夜不睡,出来监视本王不成?”
“下官岂敢。”他笑了笑,整顿了一下凌乱的衣衫,“这不是刚从月华楼出来吗,恰好经过。”说着,挑了挑眉,好奇地凑上来,“刚刚王爷,在和什么人说话?”
“鬼差。”本王如实说。
姚书云:“……”
知他不信,本王也懒得多说,跳过了这事儿,提醒道:“近来,满朝文武都对你有意见,你最好收敛一些。这青楼歌坊,少去为妙。”
“那如何使得。”他将手搭上本王的肩膀,笑的满面春风,“这人生苦短,该当及时行乐。不过王爷你性情高洁,大约是不屑于烟花之事。”
本王笑笑,并未接话。
他瞧着本王油盐不进,继续蛊惑,“这床笫之间,个中的快乐,王爷真不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