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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是单位里资格最老的一位,也是最敬业的一个,可因为他既不会溜又不善拍,还不肯送,所以也是最不得烟抽的一个,干了二十年还是个普通科员。可是就在默默无闻的老王申请提前内退时,他却一夜之间成了单位的焦点人物。
这天早上老王一如既往地提前十分钟来到单位,进了办公室刚要拖地,忽听一阵高跟响,门外进来了贾丽娜。贾丽娜虽然长得不怎么上档,可人生志向却很远大,发誓今生嫁不到蓝眼洋郎,也一定傍个白发富翁,所以她平时高傲得像个公主,对老王更是正眼也没瞧过。但今天她一进门就用两只小眼睛直勾勾瞄定老王的脸。
老王以为贾丽娜走错了门认错了人,他刚要找句话说,贾丽娜已向他逼近两步,咬牙切齿说道:“我恨你!”老王吓了一跳,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贾丽娜紧接着说又说了句:“我恨你!”老王吓毛了,想逃,可没容他转身,贾丽娜已一头扎进了他硬格楞楞的怀里头。
老王只觉头顶轰隆一声,脚下忽悠一下,他下意识地猛然推开贾丽娜,象个受到性骚扰的烈女般尖叫一声:“你干什么”
贾丽娜把一张描画得云山雾罩的脸又贴进老王的脸,喃喃斥责道:“你太残酷了!”
老王关公脸刷地转白,他胆战心惊地辩解说:“我、我我没干什么坏事呀”
“不,你干了,你是个江洋大盗,你偷走了我的心我要把我的全部我的未来全都交给你!”说着她又往老王怀里扎。
老王努力抵抗着贾丽娜的进攻,连连哀叫:“小贾小贾,有话好说好说”
“那好,但你必须答应爱我一万年!”贾丽娜声音嗲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老王断定贾丽娜是发了精神病,这时外边又已响起了脚步声,他怕有人闯进来发生误会,只得胡乱点了一下头。“这才乖耶!”贾丽娜心花怒放地说着,又出其不意地在老王脸上亲了一下,这才欢欢地扭着小屁股走了出去。
目瞪口呆的老王还没回过神儿来,同事老丁已走了进来。老丁先是亲热地唤着王哥细述一回老交情,把两人的关系说得一往情深如钢似铁,然后又向老王委婉致歉,叫老王别恨他,因为平时开玩笑他一向爱拿老王做噱头。最后老丁又夸老王是个胸怀大志怀才不育之士,但他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他拍着老王的肩膀说:“咱哥俩心有灵犀一点通,啥话都甭说了,苟富贵勿相忘吧,只要咱俩之中有一个先灿烂了,另一个也必定得跟着发光!”见老王一副迷迷糊湖的样子,老丁正想把话说得更透彻更具体些,科长却又走了进来,老丁只得意犹未尽地退场了。
科长平时绝少涉足老王的办公室,分东西时还常把老王忽略了,可今天他进屋就是满面笑容,把老王按坐在椅子上,然后掏出块卫生纸,小心翼翼地擦去贾丽娜遗留的口红,又讨好地小声说:“王叔,原来你也挺浪漫呀!”
老王真是受宠若惊万分不安,他刚挣扎着站起来,又被科长按坐下。比老王小六岁的科长口口声声说王叔是个难得的人才,说他曾多次想上级举材荐贤,要把老王提拔到重要岗位上来,充分发挥老王的聪明才智,可惜他不是主要领导,人微言轻
老王被感动得嘴也张不开了舌头也不打弯了,他眼泪汪汪望着科长,双手颤抖着刚想说点什么,局长却又进了屋。科长马上知趣地离开了。
现任局长以前从未主动跟老王说过一句话,到他的办公室来更是史无前例,老王一时不知是福是祸。局长很严肃地劈头问句:“老王,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呀?”
老王不知哪的帐,只是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局长说:“没意见你为什么申请内退?我一来到这个单位就把你列为后备干部重点培养,,之所以没有很快提拔,就是为了让你积累更多的经验,挑起更重的担子,负起更大的责任,我的用心谁不知道啊,可你却要撂挑子——往小了说你这是拆我的台,往大了说你辜负了组织和同志们对你的厚望啊!”
局长本来还要白活一阵,可见老王体似筛糠,已被他白活的快晕过去了,他又拉住老王的手,满怀深情地说:“我命令你——不,我请求你收回申请改变决定,如果有可能,我情愿举荐你主持全局工作”
“啊呜呜呜”老王一头扎到局长那肉头头的怀里痛哭起来——工作了二十多年,他哪里受到过这般重视呀,他真有些承受不住了。
这一天,老王人迹罕至的办公室成了闹市,领导和同事们不断线地想他表白深情、表达敬意,单位的每个人仿佛一天之间都成了老王的老友挚交,老王也仿佛成了单位离不得的首要人物。老王先是莫名其妙,后来终于觉醒了,他断定正是由于他提出了内退申请,单位才突然发现了他的重要价值,他庆幸自己交上了内退申请,他又后悔这申请递交得太晚了,应该提前十年
这晚会到家,老王开心得像个孩子,家里人没见他这么开心过,还以为他精神出了毛病。夜里,待家里人都睡着后,老王悄悄起来,对着镜子照了一遍又一遍,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高大有风度,他头一次心里充满了自信,他决心不辜负领导和同事们的厚望,甩开膀子使出十三分力气,在为单位干上二十年可是想到贾丽娜,老王又有些忐忑不安了,万一他死活要跟他,他该怎么办?他以前最恨婚外恋,难道自己也要拈花惹草
第二天,一宿没合眼的老王精神焕发斗志昂扬地来到了单位,他决定跟贾丽娜好好谈谈,最好能说服她,不过贾丽娜要是没有老王活不成,他也不能见死不救。这么想着,还没等老王去找贾丽娜,贾丽娜又是第一个闯进了老王的办公室。但是令老王怎么也料不到的是,贾丽娜昨天的无限深情已换成了今天的满脸冰霜,她高傲地向老王宣布:“昨天我说的全是玩笑话,你要当真后果自负,因为我记错了日子,把昨天当成愚人节了。”说完,他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没等老王反应过来,老丁、科长、局长还有昨天向老王套近乎的所有人都一个接一个来了,每个人都向老王郑重声明说:昨天跟老王说的全是玩笑,没一句真话。
老王苦笑不得,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全单位的人会合起来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待到每个人都做过声明之后,老王的办公室又恢复了以前的冷清,老王也又恢复成了以前那个蔫头耷拉脑的老王。
老王很快被批准内退了。默默告别办公室的那天下午,小王来到了老王的办公室,很真诚地向他致歉。小王说看到老王在单位太受冷落,那天下班前就跟大家开了个玩笑,说他得到了确切消息,老王抓彩票中了大奖,新来的市长又是老王的至亲小王没料到随口一句玩笑话,竟然在单位掀起了轩然大波,很难收场,所以第二天下班前他又赶忙进行了纠正现在小王已被分流了,领导说跟那句玩笑无关。
老王听后愣了半晌,然后笑着对小王说:“不必道歉,我倒应该感谢你,是你一句玩笑让我退休前实实在在体验了一回人情冷暖!现在我给你一个确切消息——我那天瞒着老婆抓了张彩票,还真是中了大奖,那个新来的市长也确实是我的至亲——他是我们孩子的亲舅舅。”说完这句话,老王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他工作了二十年的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