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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什么呢,”党妈妈瞪了国富一眼,转头对党旗说:“旗旗,妈妈跟你说,你爸爸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你别听他的。那些大龄剩女为什么嫁不出去,就是她们都抱着你爸爸这种想法,总想等一等,再挑一挑。挑到最后好了,被挑的那些男人都被其他女人抢走了,自己可不就剩下了。要我看,小段还是蛮好的,要是谈得来,就先处处。”
党旗觉得有点累,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应付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先去洗澡了,困了——”
“你这孩子,”党妈妈哭笑不得,摆摆手,“去吧去吧,折腾了一天早点洗洗睡,我给你李阿姨回个电话。”
“我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上赶着的人家不稀罕,你就先吊着,我们家囡囡又不是嫁不出去——”
“你懂什么,去,替你姑娘热杯牛奶去——”
党旗呈大字形倒在床上,听着房外爸妈隐隐的说话声,忽然有些迷茫,短短数日,竟恍如隔世,周遭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明明都是她自己选择的,现在却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这样的改变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可她究竟想要什么呢?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了。
将浴缸里放满水,整个身子沉到水底,氧气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憋到极限了,党旗猛地坐起身,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身上每个毛孔彷佛都被舒张开,这种濒临窒息后的解脱,让人有种死而复生的快感。
入秋后的夜晚透着丝丝凉意,头发还湿着,水珠顺着发尾不断滴落,冷风吹过,头皮不觉一麻。
党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此刻会出现在自家楼下,她一定是发神经了才会不经大脑思考就冲下来,然后站在台阶上吹着冷风,跟对面同样是个神经病的他沉默对峙——
两个神经病,大半夜不睡觉也不做ài,就这么干吹着瑟瑟冷风彼此耗着,怎么着,当自己在演秋天的童话呢?
终于,女神经病开口了。
“费城治安也没他们说的那么恐怖,兜里揣几十块钱,遇到黑人打劫就给他们二三十块好了,他们也不是真的想杀你。我遇到过两次抢劫,都是持枪的黑人,挺害怕的,他们要钱,我就乖乖把钱包都给了他们,但他们只从我钱包了抽了二十美金,然后把钱包还给我后就走了。这算不算有抢有还,再抢不难?回想起来,我那时候胆子真的挺大的,现在不行了,年纪大了,胆子却变小了——”
男神经病直直地盯着她,沉默半晌,也终于开了金口。
“我不需要我的女儿多聪明多会读书,就算她能进upenn,我也不会同意她去费城。就算她考不上大学,我也依然为她骄傲。”
“所以你骗我了,是吗?”
“是,我骗你了。”
咬着唇盯着他,忽的眼眶就红了,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那你之前也是骗我的,是吗?”
周颂玉看着忍住不哭出声的党旗,听着她沙哑的声音仿似控诉,胸口顿时像是被棉花堵住一般,闷得教人心慌。
站在原地,张开双臂,看着她,低沉却不失温柔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过来,让我抱抱。”
党旗红着眼看他,眼泪还在流,双脚却彷佛在地上生了根,不能挪动半分。看着他越走越近,她却像个执拗的孩子,固执地将刚刚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周颂玉站在台阶下方看着她,长臂一伸,将她从台阶上抱了个满怀,安抚般地梳理着她的长发,在她唇上点了点,暗哑着嗓音,“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相信你,所以你也该学会相信我。”周颂玉摸着她湿湿的头发和冰凉的脸颊,有些责备地拧起眉看她,“下次不许不吹头发就跑出来,知道吗?”
“你管不着——”党旗低着头倔强地说。
周颂玉佯装生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那不如叫伯父伯母下楼来帮我管管你这个不听话的家伙,怎么样?”
“你敢——”党旗挣扎着从他身上滑下来,站好,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你走吧,我要上去了。”
周颂玉双臂环着她的腰身,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说:“我早就发现了,你的心比我狠多了。上去吧,记得把头发吹干了再睡,听到没?”
党旗不回答,周颂玉掐了下她腰间的细肉,她才颇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敷衍地表示知道了。
周颂玉忽然将她揽紧,唇狠狠压了上来,狂风暴雨般一通蹂躏亲吻后才将她放过,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道:“明天来找我,嗯?”
“不去。”
他见到她脑子里就只会想做那种事吗?党旗顿时又开始忿忿不平了。
周颂玉蓦地笑了,“怕我会吃了你?”捏了捏她的圆润细腻的耳垂,“有些帐该算算清了,还是那间房,我等你。当然,如果你想我来你家拜访一下伯父伯母,我乐意至极。”
党旗瞪他,他却笑着放开她,“乖,上去吧。”
又威胁她,又威胁她!
党旗气得狠狠跺了跺脚,头发一甩,转身进了大楼。这人真是太讨厌了!
☆、第三十四章两个变态
如果第二天党旗真的乖乖地去酒店找周颂玉了,那党旗就不是党旗了。
眼看着已近中午,周颂玉等着等着耐心渐渐失,小妮子非但没有自觉现身,更是连一通电话也没有打来。
好,很好,非常好。
周颂玉驱车来到党旗家楼下,坐在车里抬眼看向对面的住宅楼,面色平常,随后掏出手机拨了党旗的号码。
党旗很快就接了电话,彷佛这电话是意料之中,周颂玉尚未开口,她就已先发制人:“我说过不会去的。”
声音平淡无波,好像昨晚那个抽抽噎噎,委委屈屈哭诉的女神经病跟她没一点儿关系。
周颂玉也不跟她废话,食指在方向盘上漫不经心地点着,“我在你家楼下,给你十分钟,不下来我就上去。”
党旗沉默几秒,却说:“那你上去吧,今天我爸妈都在家,想找他们聊什么就聊吧。”
本以为她肯定不愿意他上去打扰,便会收拾一番老老实实下来,这才一晚上加一上午的功夫,怎么态度忽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等等,不对劲——
“你不在家?”周颂玉眉头微皱,很快反应过来,如果她此刻在家,那就不会说“那你上去吧”,而应该说“那你上来吧”。
党旗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他居然猜到她不在家,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一字之差出卖了她,不过她原本也就没打算隐瞒,坦然道:“你不是想拜访我爸妈吗?我在不在家又有什么关系。”
“你在哪儿?”
周颂玉捏了捏鼻根,颇有些无奈,没想到这妮子居然反将了他一军,变狡猾了。
“苏州乐园,你敢来吗?”党旗有些挑衅地问道,嘴边却扬起坏心的一笑。
挂了电话,见代善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那小眼神别提多纠结了。党旗收好手机,睨了她一眼,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啊,支支吾吾的一股小家子气。”
代善不服气地回瞪道:“我那是含蓄!是你逼我说的啊,我问你,昨天洗完澡跟耗子似的下楼干嘛去了?”
“有吗?我下楼了吗?”党旗抬头望天,佯装思考。
“嗯,你没下楼,是聂小倩下楼跟宁采臣私会了,月黑风高夜,白衣长发,上演倩女幽魂呢。”代善不屑地哼道,“刚刚是宁采臣打的电话吧?别不承认啊。我不管,我不要一个人当灯泡,我要叫小吉吉过来。”
吉祥自认一颗御姐的心,对游乐园这种小屁孩才爱去的地方敬谢不敏,党旗也懒得揭穿她其实是胆小怕死加恐高,所以今天吉祥没跟着她们过来玩。
一听代善打电话说周颂玉可能会过去,立马来了精神,“去可以,不过还是先说好啊,阿呆,那些幼稚无聊的东西,像什么过山车啊旋转木马什么的我是不会陪你玩的,你玩我看着就行了。”
两人在售票处马路对面的肯德基等吉祥,代善这个吃货又点了一份套餐,党旗十分担心地看着她狼吞虎咽:“你这样被我妈妈看见了,她老人家会很难过的。”
代善蘸了蘸番茄酱,扔了两根薯条进嘴里,“为什么?”
“她会觉得没把你招待好,是不是早饭不合你口味,让你饿着了。”
“党旗!你羞辱我!你想说我是吃货就明说,干嘛还拐着弯儿带上阿姨!你进了人肯德基,不点吃的你好意思干坐着么你?既然点了,不吃就是浪费粮食浪费钱,你小学没学过思想品德么你?”
党旗见她振振有词,还反过来教育她,不由好笑,往椅背上一靠,“你还能知道羞辱,也算有进步,吃吧,我只是好心提心你,吃太多,等会儿坐海盗船会吐。”
吉祥是坐地铁过来的,所以很快就到了,党旗也没等周颂玉,事实上他也没说来还是不来,管他呢,他要不来就算了,来了么,那更好,哼——
吉祥见只有她们俩,便质问代善:“人呢?耍我呢?”
“耍你干嘛?还没到呢。他不来你就不来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他别有用心呢。”代善翻了个白眼,对吉祥的无厘头很无语。
“瞎说什么呢,小贱人,当心姐姐撕烂你的嘴。哎,旗啊,不是我说啊,你昨儿不是才去相亲的吗?怎么今天就又约周颂玉来逛园子了?”
党旗看她一眼,说:“我没说他来,我也没让你来,冤有头,债有主,别扯我行吗?”
吉祥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看向代善,双手作势要掐她的脖子,憋着劲咬牙切齿地说:“好你个代善小贱人,看本宫不掐死你——”
三个人笑着闹着进了乐园,党旗和代善爬到坡顶坐滑翔翼,吉祥骂骂咧咧地自己走到终点那边等她们,悔得肠子都青了。这破地方她来除了坐坐旋转木马和碰碰车那种低端的免费项目,其他基本都只能干瞪眼,谁爱来啊!
滑翔翼的索道是穿过湖面上空的,两人共用一个伞翼,身下就是翠绿的湖面,代善开始还有些怕怕的,闭着眼睛不敢往下看,没一会儿发现低头风景不错,也没那么恐怖,便直声呼爽。党旗最喜欢玩这个,自己彷佛像只小鸟一般在这蓝天碧水之间偷得浮生半日闲,忘却所有烦恼,全身放松,尽情享受滑翔带来的舒畅感,可惜索道不够长。
玩过滑翔翼后便去坐过山车,吉祥依旧是那个替她们拿衣服挎包的小丫鬟,只恨她没有那什么段亦的电话,不然她非得把人给叫过来凑个热闹,老这么让她挎着三个包,一个人在下面孤独地仰望她们俩,太憋屈了,气死了人都!
就在吉祥无聊地用脚蹭草皮的时候,党旗的手机响了,吉祥没想接的,但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吵得她脑袋疼,便从党旗口袋里翻出手机,一看是陌生号码,便打算掐掉,但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周颂玉?
这个想法让她鬼使神差地接了电话,她没吱声,只听听筒里传来男人极富磁性的声音:“在哪儿?”
这男人声音的识别度很高,性感低沉,清冷中带着慵懒,简直可以瞬间秒杀无数声优,虽然只有简单三个字,吉祥却非常肯定以及确定是周颂玉无疑,她甚至怀疑,这厮真的有弱点吗?
吉祥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知地问:“你是谁?”
周颂玉听接电话的不是党旗,面色一冷,不答反问:“你是谁?党旗在哪儿?”
吉祥被他的问话一呛,心里直骂娘,明明是她先问的好吗?帅哥,有点风度好吗?不过也不知怎的,尽管隔着电话,吉祥还是感觉到对方极强的气场,抬头看了眼在在过山车上鬼叫的两人,瞬间就决定把党旗给卖了,“我是党旗的好朋友,党旗这会儿在坐过山车,等她下来我让他给你回个电……”
“话”字还没说出口,电话里就传来“嘟嘟”的声音,吉祥内心那个暴躁啊,真想把电话摔了,大叔,长得帅了不起啊?有钱了不起啊?早知道不告诉你了,直接把电话关机,让你在园子里跟无头苍蝇似的慢慢找去!
挂了电话没两分钟,不远处开来一辆游览车,车上除了司机就一个人,吉祥正觉得奇怪呢,就看见周颂玉下了车朝她这边走了过来,不由心下感叹,款爷果然财大气粗,就这几步路还包个游览车,钱多烧的!不过这年头有钱人不就喜欢包着包那嘛,包车包机包二奶,三包诚不我欺。
周颂玉走到吉祥跟前朝她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吉祥内心又是万马咆哮,说句话会死啊帅哥!这算打招呼吗?看不起人啊怎么的!
不过作为外貌协会的资深会员,吉祥一向见到美男就腿软气短,虽然心里很为自己不平,但面上还是笑了笑,颇没骨气地说:“我叫吉祥,党旗的好朋友,我们之前见过。”
“嗯。”
周颂玉抬头看向过山车,苏州乐园的过山车是临湖而建,近湖的一边,每当过山车经过时,急速引起的空气流动在平静的湖面上掀起层层浪花,尖叫声不绝于耳。
过山车从眼前一掠而过,周颂玉视力再好很难看出那上边究竟哪个是党旗。吉祥被打击得不行,那个“嗯”还不如之前的点头呢!所以,她刚刚是自取其辱了吗?想想就叫人呕血!于是,吉祥决定了,她一定要坚定立场,拥护小段建筑师!
党旗下了过山车便看见姗姗来迟的某人和一脸苦逼相的吉祥站在一起,吉祥一见她,两眼就跟上了眼刀似的,刷刷地朝她射过来。
党旗眼角藏笑地看向周颂玉,轻快地说了句:“你来啦?”
她的态度让其余三人都微微有些诧异。代善和吉祥是一头雾水,周颂玉心里也愣怔了一下,之前打电话还挺冷淡的,这会儿的热情倒让他很是意外。
党旗没急着给他们三人互相介绍,从吉祥手里拿回自己的小外套和包包,笑着对三人说:“走吧,我们去玩个好玩儿的。”
周颂玉今天穿得很休闲,浅麻灰白领的休闲衬衫外面套着见同色系蓝白镶边v领针织开衫,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常青藤最流行的毛衣款式,下身配了条米色的棉质长裤,整身打扮很是学院派。周颂玉既然肯来游乐园,就不会穿得西装革履,这男人穿衣服十分考究,从衣服的质地做工到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龟毛得很,这一点党旗深谙不已。
所谓的好玩的,大概只有党旗一个人这么认为——
吉祥抬头看见那高高悬挂在空中的两人就觉得头晕,代善看着那从高空落下然后像大钟摆似的摆来摆去的两人也有些发虚,怎么这苏州乐园的娱乐设施都挨着水边啊!她真担心那绳子突然断了,那就直接摔成肉泥了,要么就甩进正对面的湖里溺死,不行,不行,她才不要玩……
周颂玉看了眼那屹立着的巨大弧形钢架,顶端挂着四个大字——空中飞人,党旗挑了挑眉,看着他微笑道:“敢玩吗?不敢就说一声,不勉强的。”
之所以许多人对空中飞人望而却步,一是觉得这项目的安全措施看起来真的很薄弱,要摔下来不死也残;二是这弧形钢架的高度足足有三十八米,直白点说大约就是十一层楼的高度,吊到最高点再落下,1.38秒时即可达到时速128公里的飞行速度,真正体验一把跳楼的感觉,需要的勇气不是一星半点。
这是今天党旗第二次用“敢”这个字眼来挑衅周颂玉了。昨晚他不过一条短信,她就湿着头发跑下楼,哭着发了一通神经病,回去想到大半夜都觉得自己魔怔了,怎么就那么听他话,越想越不服气,怎么也得扳回一城,为自己挽回点面子,于是便想到了这个主意。
周颂玉对于他人这种类似“敢不敢”、“有种怎么怎么样”的挑衅向来不屑理会,他这样的人小半辈子活得肆意随性,从来没有他敢不敢,只有他愿不愿。
奇怪的是,对于党旗的一次次挑衅,他却一次次纵容地配合她。
两人穿好防护服,被工作人员帮到一起慢慢升空。右侧的人需要在最高点时解下锁扣,这样两人才可下落。党旗其实也就玩过一次,那一次是跟一个男同学,解锁扣的重任自然落在那个男生身上,不过那个男生比她还害怕,紧张之下解了半天才解开,党旗被吊在高空不上不下,那会儿真有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