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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仪亦往前了几步,说着:“臣妾也记得皇后娘娘不能吃花生的,娘娘入宫当日便有宫婢来告知各宫的管事嬷嬷稍加注意这点,又怎会误食了花生?是不是准备膳食的宫人一时忘了?”
“这种事情也能忘记,留着何用?都拉出去砍了。”
重光帝冷着声下命令,大家也都不说话了,只紫瑶突然跪地,道:“陛下,因为怕宫人记不住娘娘这个忌口,娘娘的膳食都是吴嬷嬷亲自把关的,吴嬷嬷是皇后的奶娘,在杜府十几年都没出过这种错,嬷嬷准备的膳食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那皇后为何躺在那儿?总是有人将花生送入了皇后口中才,可不能因为嬷嬷是皇后的奶娘就免责了。”元妃唯恐不乱地说着。
“陛下!定不会是嬷嬷。”紫瑶仍旧跪地,补充着。
“王子犯法尚余庶民同罪,不过一个嬷嬷犯了错,哪轮得到你一个小小宫婢多嘴!”周婕妤在一旁帮衬着元妃,咄咄逼人说道。反而是两宫太后一句话没说,只看着陛下的决定。
“先将嬷嬷收押着,待调查清楚了再做定夺。”
重光帝刚说完,只感觉有一个细微的力道拉扯着他的袖口,他低头却是看见一只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遂扯了嘴角,关切道:“醒了?”
重光帝声音轻柔得仿佛是幻听,杜芷书微微睁开了有些红肿的眼睛,慢慢蠕动双唇,却听不见声音。
重光帝索性弯下身子,贴近了杜芷书嘴边去听她的话,这举动让元妃倒抽了一口凉气,即便是普通癣症也是吓人啊,谁能保证没有一点传染,陛下却敢将脸挨她这么近!
“嬷嬷……不会……”
杜芷书用尽了力气也只断断续续说出四个字,重光帝却是听清楚了,而后坐起身,又问向紫瑶:“除了嬷嬷准备的膳食,娘娘昨日可还吃了什么东西?”
紫瑶思考了一会儿,而后瑟缩地看了眼周婕妤,犹豫了半晌,才道:“昨儿晚上娘娘还……还吃了一块周婕妤送来的糕点。”
一句话,屋里形势立刻变了,众人都将眼光投向了周婕妤。
周婕妤赶紧辩解道:“臣妾没有!不…不是臣妾……”
“不是你结巴什么?周婕妤送来的糕点可还留着,检查过后便清楚了。”重光帝说道。
“对对!可以检查臣妾的糕点,定没有花生的!”周婕妤亦喜出望外说着。
跪着的紫瑶却是犯难地摇了摇头:“娘娘昨夜因为不消食,虽只吃了一块糕点,可却将剩下的都赏给了奴婢们,如今,已经一块都不剩了。不过奴婢记得昨日为了小心,还特地询问了婕妤身边的荷香姐姐,荷香姐姐再三强调过桂花香糕里头没有放花生。”
荷香是周婕妤贴身的宫婢,跟着她许多年了,如果荷香保证过了,只能说要么糕点里真没有花生,要么便是周婕妤刻意为之了,往大了说都能算谋害。
“既然糕点没有了,也就无从查证,又岂能冤枉了周婕妤。”元妃出声帮衬着。
“陛下,臣妾真没有……”
看着周婕妤力证清白的模样,紫瑶犹豫后说着:“禀陛下,奴婢昨日也尝了一块糕点,倒是没有吃出花生味儿。”
“那便是了,周婕妤与皇后娘娘从无仇怨,岂会犯下这般大逆事情,望陛下明察。”元妃继续说着,可以看出她对周婕妤的事很是帮忙。
“既是一个无头案,哀家看也就这么算了吧,锦荣殿宫婢伺候皇后不够尽心,一人挨十板子,以便日后长点记性。”张太后出言说道,也算是拍板了。
听见要挨板子,锦荣殿众人都是低了头,这无妄之灾来得冤枉,却又合规矩,也不知哪个角落突然有声音出来:“禀陛下、太后,各位主子,昨儿下午娘娘说起心爱公主喜欢吃桂花香糕,便让奴婢给昭阳阁送去了半盒糕点,或许,或许心爱公主那还留有婕妤的糕点。”
一句话又是柳暗花明,重光帝即刻吩咐着:“何公公亲自去长乐宫询问心爱公主可还有糕点留着,有便立即带过来这里,李公公去传召御膳房糕点师傅在外殿候着。两位母后也担心了一个上午,快扶着两位太后到外头厅堂坐着。”
两宫太后都出去了,一众嫔妃自然也跟在后头,屋子里霎时清净了许多,更适宜病人。重光帝是寝室里最后一个起身的,他看了眼床榻上闭目躺着的杜芷书,知她是清醒的,闭着眼睛只是因为难受得紧,好一会儿后,重光帝才是迈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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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糕点里确实有花生,先是将花生磨成粉末,之后和碾碎的碎米混在一起,加上桂花香味浓郁,入口时很难尝出花生味道,特别是极少吃花生的人,更察觉不出。”
糕点师傅一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周婕妤连连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有花生,我明明没有放花生……”
“来人,将周婕妤拿下!”
重光帝话音一落,元妃立刻帮忙劝说着:“许是婕妤一时没有注意,放错了,念在周婕妤伺候陛下多年的份上,望陛下从轻发落。”
周婕妤却是固执,竟有些歇斯底里地囔道:“没有放错!不是臣妾放错的!臣妾绝对没有添花生进糕点!绝对没有!”
元妃扯了扯周婕妤的袖口,望她先服个软,别惹怒了陛下才是。周婕妤却仍旧不管不顾,几步跑到重光帝跟前,匍匐在地抱住重光帝的脚踝,嘶喊着:“真的不是臣妾,臣妾冤枉啊,陛下要相信臣妾,臣妾绝没有谋害皇后之心。”
见周婕妤这般模样,元妃不忍,只得继续帮忙说着:“或许,只是宫婢调料时出了错,婕妤并不知……”可惜话还没说完,重光帝一个冰凉的眼神瞥过来,她只得弱弱噤声。
“哎,好在皇后只食了一小块糕点,要是整盒吃了,怕是如今命都没了……真是上天垂怜啊!”
李昭仪适时的一声轻叹,更是激起重光帝的怒火,“削去周氏婕妤封号,即日起关入长门宫自省,终身不得出宫门一步。”
听罢,元妃惊呼一声:“陛下!”
“陛下这个处罚是否太重了,且不说糕点一事并不能完全说明周婕妤的谋害之心,好在如今皇后也没有什么大碍,适当给予处罚,降级自省便可。”张太后说道。
重光帝看向张太后,道:“母后,如今人赃并获,还要如何佐证?后宫之事一直是两宫太后掌管,朕从未插手过,但朕自幼看多了先帝后宫的倾轧,最痛恨后宫嫔妃居心不良、谋害他人,皇后如今确实是没有大碍,可若真出了事情,又如何弥补?今日,朕在此杀一儆百,便是要永绝后宫此等事情发生。”
此话一出,便是再无回旋余地,周婕妤左右看了看,再没有人帮忙说话了,而后突然起身,疯了似地扑向李昭仪:“你这个贱人,故意透露皇后生辰给我知晓,就是想好了要算计我!”
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吓住了所有人,好在李昭仪紧挨着宸妃站着,周婕妤的举动第一时间被宸妃身边伸手敏捷的良公公挡住,之后便有侍卫进来拿人。
被死死扣住双臂,周婕妤仍旧不死心,冲着尹贵嫔吼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天天闷不吭声,其实心里早就在打着鬼主意了,这次事情肯定是你个贱人陷害我!”
说完两个还不解气,又冲着宸妃大喊:“狐媚侍主,定没有好下场!”
声音愈来愈远,直到周婕妤被侍卫押着离开锦荣殿,屋里才又是恢复清净。
一场闹剧结束,各宫主子也是散去,这个结果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周婕妤素来与元妃亲近,这两年为元妃做下的孽事也不是一两年,如今遭劫,其他人都是看着热闹,心满意足地离开,最后离开锦荣殿的是从事情伊始便一直沉默的杜太后,她深深看了眼里屋,没有说话,而后安静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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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说巧不巧,昨儿送去昭阳阁的糕点心爱公主竟一块都没有尝,今儿上午还差些要让宫婢扔了出去,好在何公公去得及时,拦截了下来。也是老天有眼,黑心的人总会遭报应的。”
“娘娘可是没瞧见,陛下削去婕妤封号将她打入冷宫时,婕妤那歇斯底里的模样,怪吓人的!她跟疯狗一样逮着人就咬,和当初在淑妃娘娘面前趾高气昂的模样截然不同,看她如今的样子,真是让人畅快!”
“也怪她自己没有分寸,竟敢谋害到娘娘头上,不是找死么,陛下今日说了,要杀一儆百!连元妃都不敢吭声了,跟在张太后身后灰溜溜地离开。”
橙香一边喂着杜芷书喝药,一边喋喋不休讲着今日的见闻,愈说愈兴奋,杜芷书听着头疼,却没力气斥责,直到紫瑶进屋,才狠狠训斥着:“这么多话,小心将你送去长门宫陪着周婕妤。”
挨了骂,橙香也知逾矩,却忍不住小声嘀咕着:“周婕妤以前跟着元妃没少欺负淑妃娘娘,奴婢一直气不过嘛。”
紫瑶接过橙香的药碗,道:“行了,娘娘好不容易醒来,你喋喋不休的是要烦死娘娘么?再不出去真要挨罚了。”
待橙香出去后,紫瑶小心地扶了娘娘躺好,只觉着娘娘轻了许多,看着娘娘一脸的憔悴,脸颊至全身都是泛起红点,霎时红了眼眶,道:“见娘娘这般模样,奴婢实在心里难受,娘娘做姑娘时一直是老爷夫人手心里的宝,是杜府的娇女,即便是稍稍染了风寒,都是一大家子人守着盼着祈祷着,几时受得这般罪。”
杜芷书轻轻呼了口气,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娘娘忍着点,纪太医说这药涂上会有些微不适,不过药效很好的。”
冰凉的触感贴紧肌肤,先是一股清凉,而后渐渐有火辣辣的感觉散开,脸颊,手臂,包括前胸都涂抹完后,在紫瑶的帮助下翻了个身,继续涂抹着背部的红点。
涂药很是费事,渐渐困意来袭,杜芷书趴着无事,差些睡着了。突然感觉原本柔嫩的指腹变得粗糙硌人,背上本就微微发痒,经过粗糙的指腹摩擦,竟格外舒服。
“紫瑶?”杜芷书好奇扭头,在对上陛下那一双乌黑的眼珠时,困意顿时吓走,欲起身行礼,却一点也不得劲,只得柔柔喊着:“陛下。”
原本就有气无力的声音,此时听着更觉娇柔,重光帝只说着:“躺好,别动。”
杜芷书乖乖听话,再不敢乱动,可想着此时对着重光帝的是自己光裸的背部,便觉浑身不自在,脑袋埋在手臂间,羞得不敢见人。
重光帝的指腹越柔越舒服,越舒服过后却是越来越痒,杜芷书咬着下唇,生怕忍不出溢出不该有的声音,此时她只觉时间为何过去得这么慢,额间已有细汗渗出。
许久,杜芷书实在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身体,便被重光帝敏感察觉到,询问着:“怎么了?”
杜芷书只觉这个声音慵懒、沙哑,透了股说不出的诱惑力,霎时她脸颊通红发热,埋在手臂间闷闷说着:“痒。”
“嗯?”重光帝扬了声音,试探性的在她的背部右侧揉了揉,问着:“这儿痒么?”
重光帝的手指轻轻挠过背部,引得杜芷书轻颤,此时恨不得咬舌自尽,或是就这么闷死自己!
见杜芷书没有了声音,重光帝却自作主张地将手掌往旁边移了移,一边挠着,一边问道:“还是这里?”
“这里么?”一双大手毫不停歇,继续移动着位置问道。
再这么下去,整个背部都要被他摸个干净,杜芷书再不能装蜗牛下去,只得出声道:“不痒了不痒了。”
“真不痒了?”
重光帝的声音稍稍调高了音量,却依旧平淡,听不出一丝波澜,杜芷书只觉着自己像被人戏耍了似的,正要恼怒,刚巧重光帝的手掌移到了脊中的位置按压,这里正是杜芷书觉着痒的难耐的地方,遂忍不住倒吸了口气,觉着舒服得很。
知道找准了位置,重光帝轻轻替她挠着,没再说话,好一会儿后,还是杜芷书出声:“谢陛下,臣妾已不痒了。”
这回重光帝倒没有再追问,直截了当地抽回了手,替杜芷书盖上薄被,才说道:“这样躺着可有不舒服,需要朕帮你挪回身子么?”
之前因为抹药,杜芷书只穿着薄薄的肚兜,被陛下瞧见了背部已是丢人,哪还敢挪回身子,遂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臣妾自小便喜欢背着身子入睡。”
重光帝也不再多说什么,站起身后,冷冷说着:“身为后宫之首,皇后的智慧需担得起这个名头,日后朕不希望再看见此等事情发生。”
杜芷书撇了撇嘴,她差些丧命,可陛下却只是觉着今儿的事情让他很没有颜面!而后恭谨答着:“是臣妾大意了,以后定会加倍小心。”
待重光帝离去后,杜芷书才是长长叹了口气,只此一回吧,再多病几次,自己怕是要减寿许多了!
☆、第17章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然因为这一场病受了不少罪,但也因此享受了好些日子的安逸。
自从上回陛下亲自替杜芷书换过药后,次日便去了皇陵,连同朝臣一起为山西大旱祈福求雨。陛下不在宫中,杜芷书便也借由卧病,拒绝了所有前来示好探望的宫妃们,一个人在锦荣殿,心情舒畅了,病也好得更快。况且纪太医的方子效用很好,几日后,杜芷书身上的红点变淡,渐渐消失,人也精神了起来。
李昭仪前来探望时,杜芷书脸色红斑已消、可下床自由行走了。
“面色红润了许多,经过几日静养,娘娘倒是比之前更加好看,美得不可方物。”李昭仪笑说着,二人之前关系就好,言语间并没有太过生疏。
杜芷书也是笑了笑,说道:“吴嬷嬷这几日总心疼说本宫消瘦了,变着法子煲各种汤,本宫都觉着有些虚不受补,如今见了汤药就头疼,怕是癣症好了,又得生生地给补出其他毛病来。”
虽是抱怨,语气里却是玩笑,李昭仪羡慕道:“嬷嬷是真心疼娘娘,也是福气不是?在这宫里头,能有个全心为着自己的人已很不容易了。”
说完,李昭仪又看了眼皇后身边的紫瑶,继续道:“娘娘如今身边可有俩呢。”
“娘娘待奴婢们也好。”紫瑶插嘴说了句:“娘娘待人都好,尤其对昭仪。”
李昭仪自然晓得,锦荣殿这几日避不见客,她如今能进得来,不过是因着与皇后曾经的情谊,当然,她今日会来,也是笃定了娘娘会念及昔日情谊,不会据她于门外。
“听宫人说娘娘的病好了许多,才敢过来叨扰,想着娘娘这几日肯定闷得慌,遂带了些话本子过来给娘娘。”
杜芷书接过,惊奇道:“都是全新的呢。”
“昨日二弟入宫时,我特地托他带进来的,据他说这些是如今建安城里最火的段子。”
李相爷府上那个不学无术的二公子倒是对这些很有研究,想想当初差些就要嫁入相府,如今却是端坐在了大梁宫里,只觉着命运很是神奇。
杜芷书将话本子收好,笑道:“还是姐姐知我心思,正巧我之前带进宫来的话本子都看完了,如今入了新书,又能打发好一阵子。”
“自小娘娘就喜欢看这些,可惜宫里没有戏园子,若能再看上一出戏,保管娘娘的病马上全好了。”
事情就有这么巧,李昭仪才说完,橙香匆匆进来,禀着:“娘娘,慈安宫送来戏单子,让娘娘也点几出戏。”
二人都是愣住,杜芷书疑惑问着:“什么时候的事?太后生辰已经过完,近日也没什么节日可庆贺,为何突然召戏班子入宫?”
“明儿就开唱了。听说是陛下孝敬太后的,建安城里从南边来了个非常有名的戏班子,怀腔唱得顶好,这个月在建安各个王府侯府权贵家里都转了一圈,许是陛下和朝臣去皇陵的路上听谁说了,一回宫,便特地命人将戏班子召进宫来唱戏给两宫太后听听。”
“怀腔?!”杜芷书一听这个便来了精神,双眼金亮。她爱听戏,其中最爱的又属怀腔了,遂赶紧接过戏单,果真都是她喜欢的,忍不住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