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杜痕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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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宇说他现在一听到刘若英的后来就特别有感触,特别是那句“又是为何,人年少时一定要让心爱的人受伤。”然后我突然想起大学毕业的时候,在我们即将各奔天涯之前的那场聚会上,我陪明宇大杯大杯喝酒的情景,然后明宇唱歌,唱后来。

    四年后的现在,明宇会在很深的夜晚在他现在工作的那个城市里给我打来电话说现在每当他听到这首歌,那些回忆就汹涌澎湃地涌过来了

    我和明宇还有含放是大学时候的死党,我现在一想到四年前的大学生涯,我就想起明宇、含放和我三个人一路上磕磕碰碰地从十七八岁艰难地走到二十几岁的一大串一大串摇摇晃晃的日子,回忆里在我们的身后满是铺天盖地的飞花纷纷落下

    我已经开始想不起来我们仨当时是怎么认识彼此的了,只觉得当时太年轻,大家吵吵闹闹地就混在一起了,后来就一直在学校里纵横捭阖。

    认识含放的前半生我和明宇总是以互相敲诈彼此的生活费出去吃饭为乐,而认识含放之后我们就整天被含放以其淑女身份自居特镇定地敲诈我和明宇的生活费为乐,当时我就觉得我们仨整个一敲诈团伙似的,而每当含放在那里奋不顾身地搔首弄姿地把自己弄得支离破碎装淑女叫我和明宇请她吃饭或者干什么的时候我就特别的胃疼,然后我和明宇的坚定立场就瞬间被无情摧毁,整个大学时代我和明宇就一直被笼罩在含放的魔爪之下,我记得当时我和明宇还特别讨论过咱这笔帐什么时候给讨回来,我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你看含放那小姑娘那妖术使得出神入化似的,你就给我讨去吧。

    我们总是在老班的眼皮子底下翘课出去在学校外面的街道上什么事都不做就招摇过市一天,当时那场面用北京来话说就是咱他妈装爷,然后回来的时候又千方百计地给自己找理由解脱惩罚,咱装孙子。我和明宇总是对含放说,姑娘咱们逃课去吧,而含放总是批驳我们说请大家以后说咱们翘课去,不要说咱们逃课去,搞得我很没面子。我和明宇在那里同义词辨析了很久才理解到含放说的是“逃”字和“翘”字的本质区别,原来是“逃”显得我们很孙子,而“翘”字听起来明显“爷”很多,但是每当我看到含放翘课归来的时候在那特孙子似的向老班说自己胃疼头疼肩膀疼手臂疼地为自己开脱的时候我就觉得含放这姑娘特别不厚道。而我和明宇就在那不停的说是是是。然后我突然想起读高中的时候和同学去翘课翘得风生水起的样子,于是在老班喋喋不休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大学可以过得比高中还狼狈。

    逃课是会上瘾的,这句话是高中时候的小 y给我说的,后来我就一直把它当格言,于是我总会和含放或者明宇在不同种类的重修课上意外相逢拉家常叙旧摆条,生活过得比白开水还白,过得比蓝天还蓝,过得比黑夜还黑,过得比红绿灯还红绿我记得当时大学里面流行的一句话是选修课选逃,必修课必逃,我觉得我们仨把这句话演绎得相当透彻。

    含放属于那种耐看型的女生,就是那种一晃眼很漂亮但是其实算不上多漂亮可是总是让人百看不厌的女生,要不是那次我和明宇在大一的第一次班会上认识含放我们讨论含放的时候声音大了点我说这姑娘就是那种一晃眼很漂亮但是其实算不上漂亮的女生然后被含放听到的话,我想我们也不会走到一起,当时含放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我就感到含放的眼睛特别漂亮是我见到过的最漂亮的眼睛,我就感到这姑娘不错是我以后重要的发展对象之一。可是哪想到我们后来一直却是以哥们的身份在一起了。

    虽然说含放不是特别漂亮但是这姑娘一专心打扮起来就立马妖气冲天了,就像含放自己说的那样,我不是那种喜欢刻意打扮的人但是我一刻意打扮起来就不是人了。我至今还记得在那次大一歌手比赛上含放花枝招展的样子,用明宇的话说就是一千年妖孽。

    晚会在我们学校的体育场里举行,那天学校在里面搭了一个大台子上面五颜六色的灯打起感觉像看明星的歌友会而我们就在看台上看他们唱歌,我和明宇拿着荧光棒口哨什么的刚坐定就收到了含放的短信,含放说大家把荧光棒给我摆成一颗心的样子吧我就可以看到大家了。我回短信说姑娘放心吧,我们准备了如此多的道具今儿晚上我们给你把体育场的顶掀翻。

    含放穿着一条布满条纹的裙子上面一些很好看的小零件,非常好看的发型,走到了舞台上的时候妖气冲天,我和明宇在看台上把荧光棒摆成了一颗心的样子我们把口哨吹得刺耳响,含放向我们挥了挥手然后说我带给大家一首刘若英的后来,音乐想起来,含放站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开始安静地唱歌。我和明宇拿出了写了含放名字的牌子边挥边喊含放我们支持你,搞得像参加明星歌友会。我记得我们后来一起去看梁静茹的演唱会都没有过这样激动。

    在那次比赛上含放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我们仨出去嗨了一顿这次是含放做的东,含放热泪盈眶的样子对我们说 谢谢大家支持我,我会更加努力的,谢谢大家。我立马觉得含放在参加cctv颁奖典礼。而后来我们问含放是如何把热泪盈眶给演绎成功的时候含放说 哪有呢,被烟熏的。于是我和明宇立马无语。

    后来含放成了学校每次演出的主要人物,而含放每次都是上去唱歌唱完就撤,然后我们仨出去high,含放总是唱刘若英的歌,但是她唱的最好的还是那首后来,而每当含放站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就是她最忠实的歌迷,如果我们不在台下为她加油那谁还为她加油呢。

    不过有些时候我们也在台上给含放加油,那次含放唱刘若英的蝴蝶,把我和明宇弄成了俩蝴蝶上台去飘过去飘过来给她伴舞,我都不知道含放是怎么忍下心的,当她告诉我们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这次又栽了,含放第二天就给我们弄来了俩小翅膀说大家给我戴上试下过几天还要演出呢,明宇一脸惨象说姑娘我们跳不来舞啊,然后我听到含放特肯定地说,大家别担心,到时候尽管在舞台上给我飘就是。

    我和明宇飘得很成功,当时那场面简直是轰动性的,含放妖气冲天地一脸陶醉地唱歌而我和明宇在她旁边雄飞雌从,演出过后我和明宇从此活在了此次表演的阴影之下,我们和含放在学校里纵横的时候经常可以听到旁边的人说,看,他们不就是那天那俩蝴蝶吗?含放听到后在旁边笑得不行。

    青春从我们身边打马走过,我们的这段日子过得像天空中白色的浮云一样,四年后我总是想,如果当初大家没有认识如果大家没有在一起走过这么多日子,或者如果大家一直都过那样的日子,含放在舞台上唱歌,我和明宇在下面挥荧光棒给她加油然后日子悄然流淌过,那么是否现在大家还会这样心痛。

    我想起朱自清说,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我总是回忆自己的童年,我记得小时候和小欧在一起的许多时光,我从生下来就被送到奶奶家带到六岁,我的父母工作很忙他们没时间来照顾我,于是我在奶奶家度过了我六岁以前的童年,奶奶让我跟小欧玩耍,我记得小欧的样子,我总是想起我的小手牵着小欧的小手奔跑的情景,我和小欧在奶奶家附近学校操场前的草地上放我们心爱的风筝,我想起有一次我跟小欧生气把小欧的风筝弄破了,我记得小欧哭了很多天,小欧说我她最讨厌小帆了,小欧说她以后再也不要见到小帆,时候我那个们六岁,很小的年纪,但是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听到小欧哭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后来我和小欧就一直没说话,第二年的春天当我准备把一个崭新的风筝送给小欧的时候我才发现小欧在几天前就已经全家搬走了,我安静的把风筝挂在了小欧家门前,然后我坐在草地上哭了整整一天,奶奶叫我吃饭我也不吃,小欧突然就走了,我突然就觉得我失去了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悲伤就在心里疯长起来了,最后漫无边际.

    那天野炊的时候含放给我们讲她小时候的故事,然后我听到了含放说小帆,含放说那个小时候和他一起放风筝的小帆,那个把她风筝弄破了丢在风里的小帆, 那个把她气得掉眼泪的小帆

    然后含放突然停止了说话,因为我的眼泪开始不停地往下掉。

    我一直在想有一天如果可以再遇见小欧我一定会对她说声对不起,我一定会告诉她在她走之后我一个人在草地上放风筝的日子里我是如何的想念她。可是现在小欧就站在我面前,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这个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我们已经长大了,那些我曾经念念不忘的事情早就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久得让我和小欧都彼此都不认识彼此了。

    含放和明宇手忙脚乱地问我怎么了到底,我说没事,被烟熏的。

    我最终都没有说出我就是那个小帆,因为我觉得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把这个秘密深深的埋进心底,一个人的时候我就想,小欧和小帆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吧,我和小欧一起放风筝的那些日子,我和小欧牵着手走在草地上的童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吧。

    时间像洪流把我们冲走了。

    含放依旧成天在学校的演出上唱歌,我们依旧一起纵横,挥霍青春。

    明宇仰着头告诉我说小迪我喜欢上了含放怎么办的时候我们正在吃泡面,听到明宇这话我顿时直接把一大口泡面咽了下去,我突然就觉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我不停把面往胃里送,其实我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明宇喜欢含放我感觉的出来可是当明宇直接告诉我这个事情的时候我还是非常难以接受的,因为我一直都喜欢小欧,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了。

    可是我说明宇你喜欢小欧就去追吧我支持你,明宇摸了摸我脑袋说小子脑袋没毛病吧我说我喜欢含放,什么小欧小欧的?明宇说完这话的时候我感到胃一阵剧痛然后我把面从胃里直接又运了上来,我扶着桌子躺在了地上,我一直就知道我胃不好,但是从来没有现在这么痛过,我躺在地上直接喊明宇快救我,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没面子的叫救命但是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会疼死,我看见明宇把面碗丢得老远然后打电话,我听到明宇喊含放,我突然就觉得含放和明宇可能会成为很好的一对。

    我终于要失去含放了,我的胃很疼,可是更疼的是我的心,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也许我本来就不该再遇见含放,再遇见小欧。至少这样的话我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

    我是急性胃出血,住在医院里的那几天含放和明宇一直守在我的病床前,这个时候我特别装爷,我说小放子给我削东西吃,我说小宇给我伺候起,然后我就看到含放和明宇虽然非常想当场就弄死我却仍然特孙子的伺候我的情景,我都不敢想像我出院以后的日子该怎么混,含放和明宇非弄死我不可,可是管他呢,老子能装几天爷就让你们装几天孙子,我在病房里笑得撒手人寰,我总是想如果我被当场乐死那就成为了医学上一大奇案了。丫的胃出血弄不死你,丫的居然给乐死了。

    我说含放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用,一个大爷们居然让你们伺候起,含放特兴奋地说是啊,见过没用的没见过你这么没用的。然后我无语。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勇气给她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呢?可是我连说这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我看见含放给我削东西然后喂给我吃,我就觉得好难过,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我总是想如果含放能一直这样对我我就算一辈子躺在这里也觉得幸福。

    那段时间是我们仨过的最平静的一段日子,因为我住院明宇和含放也哪都不去,一整天一整天地陪着我,给我聊天给我讲笑话,我总是在想我们这样下去也好,大家真的过得很快乐。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含放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小迪只要你快点好起来我做什么都愿意。我看到明宇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含放说她一直喜欢的是我

    我突然开始不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来选择,一边是含放一边是明宇,我心底的疼痛终于被无限扩大,我想起我们三个人一路走来的回忆,然后我看见那些日子,碎了。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就连哭也无声无息,可是我这个时候居然开始嚎啕大哭。

    我们三个人再也没有在一起过。因为我们都怕受伤害。

    2003年的冬天突然就来临了,我开始无限的想念2000年的那个夏日。

    2003年我们毕业了,于是各奔东西。

    含放和明宇都去了离我很遥远的地方,我每个月都会收到他们各自发来的电子邮件,不约而同地说着现在快乐的生活然后顺便提起当年大家在一起的日子,可是没有人提到那些伤感。

    我想起毕业的聚会上,我和明宇一大杯一大杯地喝酒的情景,成长最终还是把我们摔得遍体鳞伤,我看见明宇忧郁的脸庞,他站在学校的一大片香樟树下对我说小迪再见。

    然后我也送走了含放。

    我经常回去看我们的校园,我看见一大群一大群的学弟学妹们年轻的脸庞,我看见我们一起走过的那片操场,我们逃课去招摇过市的那条街,我们重修偶遇的那些教室,我们住过无比凌乱的宿舍,含放唱歌的体育场,那些 我们遗忘在角落里的美好青春。

    每当明宇在那个城市里给我打来电话说每当他听到后来的时候那些回忆就汹涌澎湃地涌过来的时候那些含放在台上唱后来我和明宇在台下拿着牌子为含放加油的画面就开始不停在我脑海里浮现。

    经久不灭

    我终于像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