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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汶严肃地说:“婉娘姐姐!”
沈坚一笑:“好吧,婉娘姐姐。”
严氏微抬下巴看沈坚:“你还想下棋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副骄傲少年的样子。
沈坚笑:“我为何要后悔?来,我们去下棋。”
苏婉娘忙拉了沈汶前面带路,四个人走入了一间偏室。现在人们都在外面看季文昭下棋,有许多空的偏厅。
沈坚和严氏坐在了棋桌旁,沈汶和苏婉娘在墙角处坐了。
沈坚两个人傍若无人地开始抓子猜子,严氏语气随意地说:“你来得怎么这么晚?我们早就来了,我在外面等了你半天了。”
沈坚哦了一声,问道:“你是和那位小姐来的?”
严氏又面露警惕,说道:“那是我的……堂姐,你可别有什么心思,她已经有人家了。”
沈坚苦笑,一边落子一边说:“我都没见她长什么样?为何要对她有心思?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严氏眼角瞟了一眼苏婉娘,低声问:“你出身什么家庭?是不是从小就有……那个通房丫鬟什么的?”
沈汶在心中大骂严氏“无耻”,这是什么女孩子?敢这么问?她游荡了千年也没练成这副胆量。
沈坚以为对方是个少年,自然不隐晦,看了眼沈汶,压低声音说:“那是我妹,你说话注意些。我生于武将之家,从小要习武强身,不能早近女色。什么通房?我大哥都没有,别说我们了。”
严氏眼睛忽闪了一下,沈汶看她又把沈坚上下看,再次在心里骂了几遍无耻。
他们下了一会儿棋,沈汶就看出严氏的棋艺不知道比沈坚高出多少,压着沈坚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沈坚奋力冲杀,可是怎么也逃不开严氏设下的各种圈套。但是奇异的是,一个时辰过后,两人罢手,算子时,竟然一子不差,双方持平!
沈汶心中深叹严氏计算过人,头脑异常。忽然弄不清她说话那么直白,是因为无耻还是无畏了。
沈坚知道结局后面现困惑,严氏不满地说:“你真没意思,下棋也不尽力!这算什么呀?弄个平局,再来过!”
沈坚点头说:“好吧,我们再下!”
两个人又开始,苏婉娘也觉得不对劲儿,看沈汶,沈汶极微地摇头,示意她别打扰他们。
严氏似乎无意地问:“你看着不小了,定亲了吗?”啪地一声下子,格外响亮。
沈坚笑:“什么叫我看着不小了?你比我还小呢。”
严氏立眉:“所以我才觉得你大呀!快说,是定了谁家的小姐?”
沈坚又笑,下了一子道:“我还没定亲呢。”
严氏也拍下一子,垂目问道:“可有合适的人家?”
沈坚看严氏:“你才多大?怎么跟媒婆似的?”
严氏的腮边有些微红,撇嘴说:“我是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想把我妹妹说给你。”
沈坚又笑:“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还没听说过让哥哥出面的。你的父母都健在吗?”
严氏点头说:“他们都在,可是他们说管不了……我妹妹,她太聪明了,得……我帮她找个如意的,不然,她若是不喜,能闹翻天。”
沈坚呵呵笑道:“你这个妹妹倒是有趣,你要替她找什么样子的?”
严氏用眼角一瞥沈坚,下了一子道:“她说就喜欢武人,身体结实,不像那些文人一样,看着就心虚气短……”
沈坚哈哈哈笑,边下棋边说:“你可得小心些,人们都说武人粗鲁,没什么想法。你那妹妹若是生得聪明,心思灵巧,日后守着个不谙风情的夫君,也许会怨你呢!”
严氏咬了下嘴唇,说道:“我看你就挺好的,人长得英俊,还爱说笑,想不想娶我妹?她虽然有点脾气,可脑子很好,什么都清楚,读书也很多,还会下棋。”
沈汶都替严氏脸红了,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这么无耻的人吗?!
沈坚笑着说:“我母亲也是有脾气的人,只要人好,也没什么可怕。只是,这事,还是该由父母出面。”
严氏停了片刻,说道:“主要是你喜欢才好,我妹和我特别像,你觉得我怎么样?”
沈汶真想给她跪下了,可只能保持着百无聊赖的表情。
沈坚边下子边说:“公子为人爽快,说话坦白,看公子的棋艺,可知公子是心智深刻之人,假以时日,该有大成。若是女子能如此,也是女中豪杰了。”
严氏终于红了脸,微翘了嘴角,放下了一粒棋子,落子轻柔,低声说:“公子过奖。”
沈坚抬眼看她,笑得满嘴白牙:“咦,你不是不好意思了吧?”
严氏看来强忍着笑意说:“被人夸奖自然要不好意思。”
沈坚又哈哈笑:“我就喜欢你这点:什么都敢讲。”
沈汶咬着腮帮子看着把自己完全卖给了别人还替人数钱的二哥。这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吧?自己没办法去拆散他们,只能干生气。
严氏说道:“我……妹妹是严敬老官人二儿子的次嫡女,在严家是严五,我们严家的女子个个聪颖,能持家守业,就是不喜夫君纳妾娶小。你家是何情况?”
沈坚严肃了些,低声说:“我是镇北侯次子沈坚,我家中,祖父和父亲都没有纳妾,儿女均是嫡出,家风清白。只是……”他微叹下:“你也要去问问你的父母,严敬官名文名在外,严府是书香之家,也许他们并不想与我府结亲。”
严氏深深地看了沈坚一眼,小声说:“你让你的父母托人问吧,其他的,就让长辈们安排。”
沈坚笑了:“好吧,我大哥去年成婚,我母亲和祖母就一直在念叨我的婚事,若是定下了,也算了了她们件心事。”
严氏笑意满脸:“我家也是,……我妹妹的婚事,也是我父母的心头大事呢。”
沈坚笑着说:“真把这事办了,我们可都成孝顺孩子了。”……
沈汶能做到的就是不在一边使劲吐舌头做呕吐状,她已经完全失语了,这个严氏是这个时代的人吗?不是后代穿越过来的吧?她原来还以为沈坚是个有心计的,可就这么被严氏牵着鼻子走,无知无觉地就……不能说“娶”,这简直是把自己“嫁”出去了。
第二局他们下得格外慢,把亲事定了后,两个人就专注下棋,反复厮杀,互有得失,竟然下了有近两个时辰,沈汶已经恹恹欲睡。可到了结局时,两个人还是和局!
沈坚都知道不对了,惊讶地看严氏:“公子的棋艺如此高超,真让人佩服。如此和局比赢棋更难。”在搏杀中不以赢棋为目的,而要在终局保持和局,这得需要多少计算!
严氏露出些许骄傲的神情:“你敢不敢再来过?!”
沈坚一扣棋盘:“有什么敢不敢?再来!”
两个人又下上了。
沈汶对落入激将法里的二哥欲救无方,只能对苏婉娘说:“你到外面去看看吧。”
苏婉娘知道看二公子这个样子,这间偏厅是不能用了,要另外找一间,看能不能把季文昭领去。
在沈坚他们下棋的这段时间,季文昭也早开始了他的棋局。就如去年,他邀人对局,横扫众人后,解了挂了一年的“生死劫”。今年没有人上来搅局,解局后季文昭得意洋洋地向众人拱手告别。
四皇子一直坐着痴痴地看季文昭下棋,等季文昭结束了才醒过神来。脑中回味着方才的种种棋步,可心里也想起来要找找苏婉娘。
他左看右看了半天,人群渐渐稀疏了,忽然看到了站在不起眼的阴影处的一个肤色暗黑的女子。四皇子马上就认出了是苏婉娘,他一点不惊讶苏婉娘化了妆,反而觉得苏婉娘既然帮着那个幕后的人操作,自然是要经常伪装的。他刚要起身去打招呼,却见苏婉娘使了个眼色,转身进了一个偏厅。
四皇子知道那不是给自己的眼色,正疑惑间,见季文昭与几个人说笑后,步履随意地走入了那个苏婉娘进去了的偏厅。
有什么东西在四皇子脑子里“砰”地炸开,他想起了那个元宵夜,从观弈阁出来的身影,苏婉娘随后追踪而去。那个身影就是季文昭!难怪自己去年见到他就感到他有些眼熟!
四皇子又激动又惶恐:激动的是自己真的猜对了!去年季文昭离开的确是一招棋,而且苏婉娘就是局中之人。惶恐的是,季文昭这么博学多才,苏婉娘不会对他倾心吧……
四皇子扶着丁内侍的手站起来,示意方向,也向那个偏厅走去。他行将走到偏厅门口,见另外有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已经走到了门前。四皇子心里一惊,怕季文昭和苏婉娘的密谋被人窥测,就忙轻咳了一下。?
☆、定情
?屋里,苏婉娘见到季文昭进门,急匆匆地行礼,接着低声说:“我家主人说了,如果你这次解局后,太子不来招揽,你就可以返回家中,娶严氏为妻。只是,不要再轻易进京!”
季文昭也压低声音道:“好,多谢你的主人,我若无事,日后有效劳之处,必当尽力而为。”
苏婉娘说道:“我家主人还说,季公子有治国之能,千万不可牺牲在夺位之战中,等日后新君继位,再出山不迟。”
季文昭吓得不敢接话——这口气也太大了!太子是储君,皇帝才多大?这话像是说太子不会成为新君,否则也不会阻止他投入太子阵营……
正在这时,门外一声轻咳,季文昭和苏婉娘两个人都脸色一变,苏婉娘马上微提了声音道:“……我原本替镇北侯府的沈二公子在此定下了偏厅,想约公子下一盘棋,可是季公子恩师严敬老官人的孙子,严公子,已经与沈二公子下了棋,两盘都是和局,让沈二公子非常敬佩。严公子看来年方十五六岁,沈二公子深感人外有人,就不敢再……“
季文昭皱眉问道:“十五六岁的严公子?我恩师府中的?”
苏婉娘疑惑地眨眼:“应该是严敬老官人二房的儿子……”
季文昭更不解:“我怎么不记得那房有这个年纪的公子……
门外也有人低声惊呼:“什么?!”
季文昭这才转身开了门,见到门外带着帷帽的女子,正辨认中,那个女子低头,小声行礼道:“见过季师兄。”
季文昭认出是谁了,惊问:“……你……怎么在这里?”忙开大了门,让她进屋。
四皇子马上借着机会也扶着丁内侍走入了屋中。季文昭刚刚要说什么,四皇子指了下苏婉娘。苏婉娘见是四皇子,笑着点了一下头。
季文昭再回去盯着那个女子,问道:“你来干什么?是家里出事了吗?”
那个女子摇头说说:“家里没事,我只是想来……看看师兄下棋。”
季文昭皱眉:“荒唐!你一人来这里,出事怎么办?!”
女子小声解释:“有人……有人……陪我来的。”
季文昭严厉地问:“是谁陪着你来的?”
那个女子头垂得低了:“是……严五……”
季文昭瞪眼:“那个疯子!你怎么能听她的?!怎么来的?!”
女子带了哭腔:“她说,你也许回不来了,拉了三叔三嫂他们一起来京城,说出了事好把你抢回去。我们是跟着三叔他们进京的,只是到了京城,三叔他们不想看棋,去看酒肆了,说今天你下完了棋,他们来这里接你,让我告诉你别离开这里。我们才分开……我只是……想看看你……下棋……”开始抽抽搭搭。
季文昭叹息:“你呀,我们回去就……礼成之后,我到处都可以带着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女子哭着说:“严五说得好吓人,我怕……见不到你了……”
季文昭一边在袖中摸索,一边安慰道:“别怕别怕,她那么说十有八九是为了哄你出来,她也好跟着出来玩一次。看,我这不是没事吗?”他把手里的巾帕递了过去。
四皇子心中舒坦开了:苏婉娘跟季文昭根本没关系,看看,人家季文昭有人了。可接着心中就开始嫉妒:他们竟然就这样公开地你卿我卿!还可以递手帕!真是没王法了!
女子接过来,羞涩地指了下苏婉娘问:“请问这位小娘子是谁?”
四皇子差点说:她是我的人。
苏婉娘行了一礼道:“是订了这个偏间请季公子下棋的人。”
女子停了哭泣,小声嘀咕:“为何如此避人耳目?”
苏婉娘笑了一下,“是我家公子想邀季国手单独对弈,恐季国手当众拒绝,面子上不好看……”
听了苏婉娘方才的托词,季文昭现在已经猜测苏婉娘大约与镇北侯府有关,心中大惊:若那个背后的人是镇北侯府的人,储君也许真的能变。还是先别太近乎,忙对苏婉娘抱歉地说:“我与京城达官贵族都不私下对弈,若是要下棋,就到大厅中去下。”以示磊落,与豪门没有私交。
四皇子一听,忙说:“那我可是能与季公子约一次棋?就在大厅。”
季文昭现在满脑门子官司,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就说:“今日已晚,明日未时如何?”
四皇子忙一礼道:“多谢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