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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淅淅沥沥的春雨赶走了东的含义,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已匆匆一簇簇的迎春花争先恐后的长开了笑脸,蔓延成了金黄色的海浪,一拨一拨的涟漪蔓到了我的窗口,蔓近了我的新房。
我的心也像是在风中轻颤的花枝一样,渴望寻找到一个支撑,一丝能让蓓蕾绽放的融融暖意。
于是,我做出了一个令周围人都大感意外的选择——报名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
“你的身体都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就算是考下来了又能怎么样呢?别人参加自考是为了给今后谋求更好的发展打下基础,可你能干什么呢?”
“你以为自考是你脑袋瓜子一热说考就能考得下来啦?紧张的学习不把你给累垮了才怪呢!”
“如果折腾了半天,非但没学出个什么名堂来,反而再给累出点毛病来,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但决心却在一片劝阻声中变得愈加的坚定。
2
虽然知道自己所选择的是一条荆棘密布的路,并且也做好了迎难而上的思想准备,可是,当拿到了考试计划和学习教材以后,我才是不由得吃了一惊,因为摆在面前的难题大大的超出了我的想象。
由于行动不便,我不能去听辅导课。在学习的过程中,没有老师的讲解,也没有同学的相互交流,所有的课程都是靠自己一个人自学,对于教材中的重点和难点也全凭自己去把握。这种感觉就如同是在攀登一座险峻的山岭,虽然很多人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努力,但是自己却远离开人群,走的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途中没有人鼓励,也没有人帮助,单枪匹马的孤军奋战总是需要付出更多的艰辛和勇气。
在考第一门科目时,刚一拿到试卷我就傻了眼。因为对知识点把握得不够准确,理解得不够全面,答题时觉得这么写也可以,那么说也没错,似是而非的模棱两可,费了半天的劲却没能抓住要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学习时,我要求自己不仅要把教材的内容弄懂,还要吃透,不能抱有投机取巧的侥幸心理,而是要踏踏实实的稳扎稳打。
除了学习本身的困难,身体条件也如一只凶神恶煞的拦路虎阻碍着我的学习进度。
我的双腿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剧烈抽搐,这让我很难静下心来看书,甚至就连稳稳当当地坐着都成了一件极其艰难的苦差事。最难受的是夏天,由于血液循环不畅,冷和热在我的身上有着十分明显的分界线。两条腿终日如冰柱一样凉,,浑身的热气都自胸部以上呼呼地往外冒,使我的上半身总是汗津津的。我的耳朵上戴着助听器,汗水是它的天敌,因为一受潮,助听器便会失灵,使我无法听到周围的声音。为了尽可能的少出汗,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把凉毛巾围在脖子上,又将几个灌满水的饮料瓶放进冰箱的冷冻室里冻成冰块,围在身体的四周。然而,功夫不大,凉毛巾被捂热了,冰块也化成了水,我又被如注的汗水包围了。
这些困难还不算什么,最大的障碍是来自于视力上的。
我的左眼没有视力,看书写字时就全靠右眼的一点儿微弱的视力,眼睛几乎是紧贴在书页上蹭来蹭去的,即便如此,也还得借助于放大镜才能够看清楚字迹。我看书的样子不仅显得很吃力,而且速度也很慢。一本教材大概有三百页左右,我从头到尾的读完一遍,得花去近一个月的时间。为了能够如期的参加考试,我这只飞得慢的鸟就得下更多的功夫。
这是一场自我的较量,是一场信心与勇气、意力与信念的大比拼。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拿下所有的课程!“别人能够做到的事情,我通过加倍的努力也照样可以做好”我要用行动来证明这句话的分量。
一旦明确的知道了目标是什么,知道自己行进的每一步都是在朝着这个目标的靠拢和接近,内心的浮躁与迷茫便会化为一种冷静与坚持。
我的心里十分清楚,仅有的一点儿视力实在是经不起什么折腾了,可繁重的学习势必会对它造成巨大的威胁,甚至还会导制视力的下降。美丽的梦想与残酷的现实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大得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既要想方设法的保护微弱的视力又不愿意放弃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强烈的求知欲驱使着我在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间流连忘返、乐此不疲。
无奈,疲惫不堪的双眼只能以钻心刺骨的疼同来向我发出严厉的警告和强烈的抗议。
当我跳跃的思绪与书本上的文字融为一体并进入到最佳状态的时候,当我对着一道难解的习题凝神思索反复演算的时候,当我默念着一个新的定义推敲揣摩冥思苦想的时候,双眼的疼痛就如同是一块厚重的阴云突然压了过来,眼球就像是被千万根针刺痛着,霎时间,生机盎然的乐土变成了阴森可怕的地狱,温暖明亮的白昼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寒夜。
“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是的,当我被双眼的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苦不堪言的时候,我也曾经不止一次地在心里赌咒发誓:再也不要煞费苦心的参加什么自考了,再也不要去碰那些书本纸笔了,再也不要这样自我伤害、自我折磨了。
然而,很多事情不是说放就可以放得下的。
学习对于我来说就如同是海洛因与隐君子,它让我的心中有所惦念,有所牵挂,让我欲罢不能,带来痛苦的同时也带来了无尽的快乐。
当厚重的阴云一点一滴的消散开来,当钻心的疼痛和极度的惊恐渐渐地远离,我又情不自禁地伸手拿起书本,把放大镜紧贴在书页上,将眼睛凑在放大镜上,逐字逐句地读起来,就好像生活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酸楚苦涩的事情。
3
考试的日子如期而至。于是,又一道更为险峻的难题摆在了我的面前——自考考场都是随机安排的,分布在不同的地点,离开轮椅寸步难行的我只能让妈妈陪着一同前往。
这次我所报考的五门课程中,其中的一个考场离我家相对近一些,考试的这一天,妈妈用轮椅推着我走了四十分钟来到考场,考完试后又推着我走回到家。这样徒步往返虽然很辛苦,但总算是勉强着应付下来了。
其余的四个考场离家很远,需要乘车。行动不便的我该怎么去呢?挤公共汽车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能打出租车了。然而,乘坐出租车对我来说又谈何容易,那简直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啊!打开门坐上车——这个动作别人做起来不费吹灰之力,腿一抬腰一弯瞬间即可完成,但到了我这里可就成了一件事关重大的工程。坐在轮椅上的我用两只胳膊支撑着,一分一寸一蹭一挪地将身体靠近车座,每动一下都要调动起浑身的力气,要牵动起全部的心力。当我在车上坐定以后,妈妈还得把轮椅搬进车的后备箱里装好,用绳子捆绑结实。这样一折腾,少说也得耽误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有这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司机师傅可以多拉几趟活儿、多跑几里路呀?谁会甘愿拉这种钱不多挣力不少出的差事呢?”
随着考期的邻近,我心中的忐忑也在与日俱增,越想越觉得不踏实。
路面上连绵不断的车流如同滚滚的潮水,从不可知的远方涌来,又向不可知的前方奔去。眼前的情景证实了我的担心。十分钟过去了,一辆又一辆的空车从我们面前急驶而过,没有停下来。二十分钟过去了,我们母女俩仍然站在路口心急如焚地左顾右盼。半个小时过去了
我的心里不禁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悲哀和愤懑:面前来来往往的车辆啊,怎么竟没有一辆肯停下来,没有一辆肯向我敞开车门呢?
“要是打不到车,不能够按时到达考场,那我近半年来的努力岂不就要付诸东流了吗?”
眼看着考试的时间在一分一秒的逼近,我的一颗心也在忽忽悠悠的往下沉、
往下沉
“嘎——吱——”
就在我快要彻底绝望的那一刻,突然听到了莎车的声响。这声响和我离得是那么的近,近得我都可以感觉到从车身上喷射出来的热气。
我抬头望去,顿时,一颗心又在胸腔里欢快地弹跳起来。只见一辆红色的夏历车如一朵耀眼的红云飘然而至,稳稳的停在了我的身边。
我喜出望外,就好像是看到了救兵一般,似乎这辆车上承载着我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期盼。
突然,我看到了一只手,一只从旁边伸过来的手熟练地拉开车门,身子一晃坐上车,又敏捷地带上了车门。
“砰!”
就在车门被关上的一刹那,一种想哭的冲动梗在了我的喉头。那朵耀眼的红云啊,它并不是为我而停留的,它就要飘出我的视线,融入无边的车流。
然而,车仍然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正在我迷惑不解的时候,司机浑厚的声音从敞开的车窗传了出来。
“这儿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姑娘也在等车,您看是不是”
司机的话说得很含蓄,车上的乘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时间刚这么早,她若不是有什么很要紧的事,不会急着出门的,您说是不是?”
乘客终于听懂了司机话里的意思,麻利地走下车,冲我点头笑笑。“,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好,你先坐吧。”
4
当我们母女俩心急火燎地赶到了考场,又一个难题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我的考场设在六曾楼上!
从一层到六层,这中间要经过多少个转弯,多少级台阶,行走自如的人有谁会去留意这些呢?然而,就是在别人眼中微不足道的这一级级台阶,在我看来俨然就是一座座不可逾越的高峰啊!机会,已经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了,却又被它无情地阻断了!
我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
“请问,你也是来参加考试的吗?”一个男生在我身边停下来,很有礼貌的问。
我点了点头,继而又摇摇头,苦笑着说:“我连楼都上不去,哪里还能考试呢?”
“喂,你们几个,过来一下好吗?”
他这一招呼,立刻就有四五个人围了过来。
“来,咱们齐心协力把她给抬到楼上去。”
听他这么一说,我连忙摆手。“不要麻烦了,这样会耽误你们考试的。”
我的话音未落,突然觉得坐着的轮椅轻轻地晃了起来,忽忽悠悠地向上、向前、向着傲然挺立的高峰发起了挑战。
这难道不是高峰,不是人生的高峰吗?每当我在前行的道路中遇到阻挡,为此而束手无策、一筹莫展的时候,总会有相识或不相识的人向我伸出援助之手,领着我走过浪尖风口,走过急流险滩。
不断有新的面孔加入到抬轮椅的行列中来,从前面的人的手里抬过轮椅继续往上攀登。
一时间,我的心里涌满了错综复杂的情愫,是内疚惭愧还是感激感动,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5
连续的奔波辗转把我累坏了,刚一考完试,我就病倒了。
自考这种学习方式真的适合我吗?
我陷入了痛苦的思索。
参加自考学习以后,我觉得心情变得豁然开朗,一度黯淡的生活又重新焕发出了生机与活力。是的,学习是我目前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和连绵不断的病痛比起来,学习所带给我的快乐简直是无法比拟的。然而,由此而来的重压却是我始料不及的。
每门课程的答题时间为两个半小时,这对于健全人来说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我而言就更是如一场严厉的酷刑。连续长时间的伏案答题,不仅使我感到眼睛酸涩胀痛,而且觉得从肩膀到后背、从胳膊到双腿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关节都僵硬麻木,如同被针扎着一样疼痛钻心。在我答题的这一百五十分钟的时间里,妈妈就站在考场外边等着,再加上赶考路途上的辗转,使得每考一科对我们母女两人身心上的消耗是可想而知的。才刚考了五门我就累病了,要想把近二十门的课程全部考下来,又将是怎样的一段里程呢?
“你这个人实在是太倔,这下可直到厉害了吧?”
“你就听一句劝好不好?别再去自找罪受了!”
“你自己受罪,让妈妈跟着一块儿受累,这到底图个啥?”
周围的劝阻声再一次朝我压过来。
是该继续还是该放弃?我犹豫着,心就如同钟摆一样在左右的摇摆不定。
没有想到,妈妈到自考办去给我领考试成绩的时候,在带回好成绩的同时,还带回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好消息。自考办的老师对我这个与众不同的考生的情况非常重视,决定为我专门开设一个家庭特殊考场,每到统一考试的时间,由两位老师带着试卷到家来为我监考。这样一来,我就不用再让妈妈推着我在各各考场之间东奔西跑了。
在山穷水尽之时又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这或许就是生活的可按吧?它总是会有很多扑朔迷离的悬念。当绝望的滔滔洪水眼看着就要把心灵的堤坝冲垮的时候,在经受了数不清的坎坷、磨难、痛苦、阻碍的同时,有一种神奇而宝贵的东西却自始至终不曾泯灭,那就是——新的希望!
6
就像是展开了一场障碍赛跑,跑道上的选手只有我一个,没有人与我追逐,也没有人和我竞争,我的对手只是障碍的本身。
“一定要坚持住,只有坚持到底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我常常这样对自己说。
我的坚持让身边的人为之感动,而他们的鼓舞对我又是一种莫大的激励。在跋涉的路途上,我不仅学到了知识,开阔了视野,而且磨练了意志,更重要的是,在克服困难的过程中,我又重新找回了自信,找到了生活中的希望。
经过了三年半的努力,我终于迎来了自己收获的季节。
或许,经历越是曲折,投入越是执着,最终的结果也就显得格外的有意义。手捧着盖有红红印章的毕业证书,我开心地笑了,而站在一旁的妈妈却禁不住泪水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