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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皇上!”高太后有几分着急:“不能对老天爷不敬!”她合起掌来,口中喃喃念了几句,方才睁开眼睛对着赫连铖笑了笑:“皇上,你怎么想着要来陪哀家用饭了?”
“多日未见母后,心中甚是挂念。”赫连铖轻描淡写,将眼底的失落抹了过去。
“只怕不是这个原因罢?”高太后坐了下来,将膝盖上的群裳整理了下,这才微微前倾了身子将那白瓷茶盏捧了起来,将盖子点了点茶盏的边,一滴水珠子便落了下来,而茶盏里袅袅的升起了一丝淡淡的白雾。
“皇上,我瞧你有些心浮气躁,可是处理政事时遇到了问题?”高太后见赫连铖只是坐在那里沉着一张脸,并不开口说话,心中暗自叹气,还是多年以前,她便发现赫连铖有些喜欢将事情闷在心中,若自己不谆谆追问他,他便能将一件事情烂到肚子里,绝口不提。
“母后,你瞧瞧这个。”赫连铖朝江六指了指:“给娘娘送过去。”
高太后接过那个锦盒,打开一看,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九尾凤钗?这是哪里来的?咱们大虞可没见过这般精致的首饰。”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微微摇了摇头:“那时候哀家戴的九尾凤钗可比这一支差多了。”
“这凤钗是慕华寅刚刚拿过来的,他说是他那长子慕乾从南燕皇宫里寻得,特地八百里急件送到京城来的。”赫连铖的手按在前边的案几上,牙齿咬得紧紧:“慕华寅竟然说送凤钗进宫是为了给朕道喜!”
“道喜?这凤钗再精致,也不过是一支凤钗罢了,又不是什么绝世珍宝,又有什么好道喜的?”高太后将九尾凤钗扔回锦盒里边,淡淡一笑:“慕华寅若是这般说,那他的眼皮子也忒浅了些,哀家真看不起他。”
“母后,你想错了,慕华寅的意思不是说朕得了这九尾凤钗值得恭贺,而是在逼朕立他的女儿为皇后!”赫连铖终于忍无可忍,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边,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朕一直能拖就拖,就是不想让那慕华寅如愿以偿,可他却步步紧逼!他说这九尾凤钗送进皇宫,那就是代表着大虞要立皇后了,他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明明白白的?我都不用想便知道,过不了几日,肯定有大臣们联名上书,请立皇后了!母后……”赫连铖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躁动不安:“那时候,我真想将慕华寅给砍了!”
“皇上,不得鲁莽!”高太后有几分着急,赶紧出声制止:“慕华寅的势力大,不仅朝堂上有不少是他的爪牙,最关键的是他手中掌握着三军。而且他有先皇御赐的三道免死金牌,你完全拿他无能为力!”该太后摇了摇头:“皇上你羽翼未丰,暂时还不能与慕华寅抗争,你便忍忍罢。”
“母后,朕知道你的意思。”赫连铖点了点头,声音放缓和了一些:“朕现在的势力还不足以将慕华寅那老贼给扳倒,朕可以慢慢来。现在朕所要做的便是培养一个能与慕华寅老贼相抗衡的人,这个人既要有才干,又要忠于朕,总有一日朕能如愿以偿将慕华寅那老贼干掉,让他再也没有法子在朕面前趾高气扬。”
高太后微微闭上了眼睛,脸上有一种平静祥和,她听着赫连铖在自己耳边不住的抱怨咆哮,没有说半句多余的话。这么多年来,赫连铖只要是有不顺心的事情,都会来她这里叫喊一阵子,等着过了那一阵子以后,一切又会归于平静。
“母后,你觉得朕这个主意可行否?”赫连铖说出了他心里藏着的话,顿时觉得全身都轻松了下来,见着高太后面沉如水,似乎有些不赞成,心中很是奇怪:“难道朕的主意不对?”
“皇上,莫非这便是你早些日子早宇文太傅的原因?”高太后睁开了眼睛,双眸里有着一种探询的神色:“皇上是想借宇文太傅的手将慕华寅给……”她扬起手来,做了一个往下落的动作。
“是。”赫连铖脸上露出了一种快活神色来:“朕正是如此想的。”
第48章疑似有喜
主殿里一片沉默,立在屋角的沙漏里的沙子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听不到一丝声响。忽然间传来了轻微的“嗡嗡”之声,仔细一看,却是因着旁边那黑底描金的立式花瓶中插着几支牡丹,此时开得正盛,将那屋子外边的蜜蜂吸引了进来,正绕着那碗盏大小的花朵在上下纷飞,忙忙碌碌。
高太后身上穿着一件深紫色的宫装,上边绣了大朵的团花牡丹,中间的花蕊是由金丝刺绣而成,顶端还用米粒大的珍珠做了点缀,巍颤颤的不住的摇晃,远远瞧着便恍若是真的牡丹花一般。
此时,这牡丹却褶皱到了一处,高太后半弯着腰,贴着赫连铖的耳朵小声道:“皇上,你可千万别轻举妄动,务必谨言慎行!”
赫连铖的眉头紧锁,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他仿佛又回到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天空有极为明亮的满月,他端坐在案几后边与高太后说着话,上边还坐着太皇太后,正在高高兴兴的时候,天降异象,紫微星忽然便向地面压了下来,朦朦胧胧的一团微光照在京城的东南方向。
当时他怎么说的?他望着太皇太后,眼中带着泪,哭着问道“皇祖母,我以后一定要娶那慕家的小姐为妻?我讨厌慕家,我讨厌那个慕华寅,他就会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可我却还得要听他说话!”
而高太后当时是爬着过来捂住了他的嘴:“皇上,你可别乱说,小心被人听见了去告诉大司马,那咱们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十五年了,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可高太后还是像当年这般谨小慎微,将那慕华寅看做一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一般!赫连铖心中憋着一股气,实在是有些难受。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黄口小儿,而慕华寅也不是当年他眼中甚是可怕的人物。
当年的慕华寅虽然面容白净,不似一般的武将那样让人望而生畏,可他只要是远远的瞧见了慕华寅,便会不由自主的全身发抖。他不敢接近他,也讨厌他走到自己面前,用那听似恭敬,可实际却是专横跋扈的语气说话:“皇上,你瞧这事情是不是就这样?”
一张圣旨摊在他面前,慕华寅站在一旁,一张脸孔沉静如水,赫连铖抓着笔,战战兢兢的在落款那处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怯生生的瞧着他向自己行礼:“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赫连铖实在想笑,当年的自己完全只是一个傀儡,任由着他摆布,每日下朝回到宫里,他总要抱着高太后痛哭一场:“我恨慕大司马,我恨他!”
高太后伸手摩挲着他的头顶,轻声安慰他:“皇上,一切都会好的,你快些长大,以后就不会这般害怕他了。”
“真的吗?”他止住哭声,惊喜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望向高太后,带着丝丝希望,阳光从天窗上漏了下来,在他脚边斑驳跳跃,点点金黄色的光芒,让他忽然的觉得有了力量——等到那一日,等到他长大的时候,他不会再怕慕华寅。
慢慢的他长大了,也开始逐渐的积聚自己的力量,可当自己再来找高太后的时候,发现她却依旧还是当年那般心态,一点都没有变化。就如刚刚自己提起要除去慕华寅的时候,她顷刻间变得如此惊慌失措。
“母后,现在这后宫是朕的天下,朕连在后宫里都不能自由说话,那还有什么意义!”赫连铖伸手将高太后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拂了下去,脸上有几分不悦:“朕自由把握,这句话也不是随随便便会说出口的。”
高太后慢慢在赫连铖身边坐了下来,衣裳上的牡丹花枝也随之慢慢展开,粉白的花瓣重重叠叠的挤在一处,仿佛是竞相争艳般,那金丝的花蕊又微微的晃了晃,珍珠垂了下来,一点点淡淡的影子浸润着那粉白的花瓣,融融的交织在一处。
“皇上,宇文太傅是三朝老臣,门生遍天下,你找上他倒也算是找对了人。”高太后细细斟酌了一番,还是准备顺着赫连铖的意思来,只是不得不要提醒他:“但宇文太傅是文臣手中并无重兵,要借他的手将慕华寅除去,恐怕还要费些心思。”
赫连铖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母后,你便放心罢,朕都快二十一了,已经不比当年,朕自然要有十拿十稳的把握才会下手。”
高太后点了点头,朝身边的墨玉姑姑吩咐了一声:“去厨房看看,饭菜弄好了没有。”
“是。”墨玉姑姑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有宫娥鱼贯而入,托着檀木的红漆盘子,上边放着精致的细瓷碗盏,在桌子上铺陈开来,十个菜,摆得整整齐齐。
“皇上,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清炖蟹粉狮子头、叉烧鹿脯、酒醉鸭胗,还配了牛乳菱粉香糕、冰糖百合马蹄羹,密是新送来的玉田香米,哀家用过一次,软糯又带着香甜味道,实在是不错,你快趁着热尝尝。”高太后笑得格外温存,望着赫连铖,满眼的慈爱。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将赫连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自从太原王赫连毓出宫建府另居,她与赫连铖的关系便更亲密了几分。
赫连铖朝高太后笑了笑:“母后,用不着这般说得仔细,朕自己来尝尝便知。”
母子两人坐在桌子边上用饭,和和睦睦,墨玉姑姑不时的指挥着宫女给高太后与赫连铖布菜,袅袅的热气慢慢的散了,碗盏里的菜肴也慢慢少了。
“皇上,太后娘娘,映月宫里的慕昭仪身子不适,已经派人去请了御医。”一个姑姑匆匆的从外边走了进来,朝赫连铖行了一礼:“听说……”
“听说什么?”赫连铖放下手中的筷子,大声呵斥道:“你究竟听说了什么?”
“奴婢方才听映月宫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慕昭仪吐得厉害,趴在床上差点将那苦胆汁子给吐出来了!”那姑姑怯怯的看了赫连铖一眼,见着太后娘娘与皇上在用饭,她本来不想将这事说出来的,可偏偏皇上要听!
皇上可真是看重慕昭仪,一听说她生病了,脸色都大变。那姑姑半低着头,垂手而立,心中却在不住的想着,大虞慕家男俊女美,那慕昭仪生得美貌,身后又有慕家撑腰,怪不得皇上宠爱她呢,每个月里在映月宫中逗留的次数是最多的。
赫连铖听着说慕昭仪呕吐,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向高太后急急忙忙道:“母后,我先过映月宫那边去瞧瞧。”
高太后点了点头:“皇上,你去罢。”停顿了下,她又添了一句:“你与慕昭仪打小便是在哀家这万宁宫里头长大的,自然情分不同一些。”
赫连铖一怔,站在那里想了想,吃不透高太后这句话里头的意思,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甩了甩衣袖,大步朝外边走了去。
“娘娘,皇上可真是心急。”墨玉姑姑感叹了一声。
站在旁边那边来报信的姑姑也跟着说:“可不是呢,听说慕昭仪身子有恙,皇上竟然着急成了这样!”她的眼睛望着屋子一角的屏风,上边镶嵌着八幅画,绣着的是各种花卉,其中就有一幅秋实盛景,绣的是石榴满枝。那姑姑瞧着爆裂开的嘴里颗颗晶莹剔透的石榴子儿,自以为能讨到好彩头,笑着对高太后道:“慕昭仪是不是有了身孕?这样一来,真是应了这千子百孙的盛景图!”
高太后哂笑了一声:“只不过是呕吐了几口,如何就想到有身孕上头去了?”她瞧了一下桌子上头剩下的饭菜:“撤了罢,哀家忽然便没得胃口了。”
“娘娘,要不要让厨房上香杏凝露蜜汁?”墨玉姑姑小声问道:“娘娘今日才用了往日的一半饭菜呢。”
“让他们给哀家做一盏乌梅奶酥过来罢,哀家嘴巴里忽然便有些苦味,想用点开胃的东西。”高太后摆了摆手:“那香杏凝露蜜汁实在有些腻。”
“是。”墨玉姑姑弯腰退了出去,高太后的目光落在了那幅屏风上边,深绿色的叶片里头露出了深红深黄的果实,那晶莹的石榴子儿仿佛映着阳光在发亮一般。“千子百孙?”高太后笑着说了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生了千子百孙反而不佳呢。”
那来报信的姑姑站在一角,听着高太后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不敢出声反驳,只是陪着笑道:“娘娘说的是。”
“糊涂东西,你又知道什么。”高太后轻蔑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这时墨玉姑姑从后边捧着一碗乌梅奶酥走了进来:“厨房那边早就准备了一份在那里,就仿佛知道娘娘想要喝一般。”
忽然间高太后笑了起来,这笑容就如池塘里起于青萍之末的涟漪一般,一点点的荡漾开来:“我这万宁宫里细心人可真是多。”
第五十五章
映月宫与万宁宫没有相距太远,出了万宁宫沿着那青石小径往前走,拐了两个弯,便能望见一线朱红色的宫墙,上边的黄色琉璃瓦在日头的照映下一明一灭,闪闪的发着亮,仿佛嵌着宝石一般。
赫连铖沿着宫墙走到门口,两个宫女赶紧行礼道:“皇上安好。”
头上鲜艳的宫花颤巍巍的在晃动,两人弯腰屈膝在那里,眼睛望向自己的脚尖,大气也不敢出。赫连铖瞥了她们一眼,沉声道:“太医来否?”
“回皇上的话,刚刚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一个戴着浅蓝色宫花的宫女小声回答:“现儿还没出来呢。”
赫连铖没有说话,背着手大步走了进去,两个宫女盯着地上慢慢远去的黑色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慢慢站直了身子。
“皇上可真是宠爱慕昭仪。”戴着浅蓝色宫花的那个宫女看着赫连铖的身影,声音里带着些羡艳:“听说慕昭仪身子不适,这般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可不是呢。”另外一个戴着浅黄色宫纱花儿的拿着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子:“家世好,容貌好,与皇上青梅竹马的长大……做人做到这份上,也不知道前世积了多少德才能修来呢。”
“慕大将军已经将南燕给灭了,慕家更威风了。”浅蓝花儿笑了笑,眼中尽是向往:“大家都说慕家出俊男美女,也不知道那慕大将军会是什么模样,听说还没满十八岁,这般英俊潇洒的少年郎,也不知道哪家贵女有福气。”
“反正不会是你。”浅黄花儿那个将身子靠在门上,攀着那朱红色的大门吃吃的笑:“咱们还不如猜猜看,咱们家昭仪会不会爬到皇后那个位置上边去。”
一阵轻风吹过,树上飒飒的落下了几片叶子,戴着浅蓝宫花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欢喜:“瞧着咱们家昭仪这动静,八成是有了。现在慕大将军立下这么大军功,她又有了喜讯,皇上本来就宠着她,皇后的份位自然是跑不了的。若真是成了皇后,咱们也会跟着……”
“你我不过就是一个守宫门的,昭仪成了皇后,咱们又能沾什么光?”浅黄色的花瓣在鬓边似乎慢慢的卷了起来,有几分无精打采,她望了望院子里边几处错落有致的屋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况且,还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有了。”
大虞的太子们在十二岁的时候便会要纳绵福,往往到十三四岁时便做了父亲,所以有些皇上即位的时候,孙子都有一大群了,而赫连铖却是一个例外。
赫连铖十二岁的时候也纳了绵福,但并不是慕瑛,因为按着规矩,第一个绵福必须要比他大三岁,慕瑛与他同岁,只是小些月份,所以还够不上格。那位绵福姓刘,乃是光禄寺卿的女儿,性格温婉,长得也很是俊俏,赫连铖也很是喜欢她。
第二年刘绵福就给赫连铖生了一个儿子,可在抓周那日忽然间得了怪病,拖了一个月便不治身亡。刘绵福甚是悲伤,整日里哭哭啼啼没个停歇,赫连铖瞧着心里头不舒服,不爱到她那边去,慢慢的刘绵福精神萎顿,才过了一年便撒手去了。
赫连铖后来又纳了几个绵福,不知为何这几位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直到今年开春的时候,李中式叫着不舒服,喊太医过来一看说是有了两个月身孕,不久前,一位姓孙的椒房也被诊出有了身子,皇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皇上可算是又要有孩子了。
“我听人说,呕吐便是有了孩子。”戴着浅蓝色花朵的宫女笑得眉眼弯弯,就如天边新月一般:“咱们昭仪这般受宠,有了身子也不是什么惊奇的事儿!她自己一直着急想要孩子,现在可算好,终于是有喜了。”
这映月宫里的昭仪慕瑛是十五岁及笄以后才给赫连铖做绵福的,才得半年便被封了中式,过一年直接越过椒房的封号到了贵人,过了两年便成了昭仪,现在她在昭仪这位置上已经有两年多了,旁人眼里瞧着,或许是又该往上边升了。
帐幔低垂,里边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只是有些苍白,显得那搽了口脂的嘴唇更红了,便如一颗樱桃缀在细白瓷盘里边一般。慕瑛睁开一双妙目望向赫连铖,眼中有着说不出的欢喜:“皇上来了。”
赫连铖站在床边,皱眉看了看慕瑛:“如何便呕吐了?”
慕瑛低了一双眼眸,小声答道:“臣妾也不知道,方才吃饭的时候恶心得不行,只觉油腻,张口就吐了。”
赫连铖又望了望她:“这几日仿佛又瘦了些。”
慕瑛抬起头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你……在关注臣妾?否则如何知道臣妾瘦了?”
赫连铖脸上露出一分嗤笑的神色来:“你胖还是瘦,跟我有关系?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你又何必当真。”
慕瑛难过的咬了咬嘴唇,没有出声,寝殿里的气氛忽然间便尴尬了起来,赫连铖站在那里瞥了慕瑛一眼,没有半分怜悯,施施然坐了下来:“给朕上茶。”
慕瑛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却被贴身的陈姑姑按住身子:“昭仪,你身子沉重,还是奴婢去沏茶罢。”
“让她去,在这映月宫,不该是她服侍朕的?”赫连铖毫不留情的盯着慕瑛扶着床柱子爬了起来,在陈姑姑的扶持下,一步一步的十分艰难的往外边走了去。
江六在旁边瞧着那单瘦的身影,心中有些难受,慕昭仪对于皇上的一片心意,他一个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可只怪她的出身,皇上对她恨之入骨,在外边装出一副很宠爱她的模样,让她成为后宫那群妃嫔们嫉妒的目标,可暗地里却以折磨她为乐趣。
“皇上,请用茶。”慕瑛抖着一双手将茶盏捧到了赫连铖面前,苍白的脸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很是分明。她出神的望着赫连铖,眼里没有怨恨,只有爱慕与敬重,仿佛坐在那椅子上的,是一尊闪着金光的天神。
赫连铖将茶盏拿了起来,抿了一小口,“扑”的一声将那茶水吐在了慕瑛的群袂上,那群裳立刻便湿成了一片,粘住了她的腿,迅速润染开来,那底下绣着的缠枝丁香就像遭了细雨一般,湿漉漉的滴着水珠。
“怎么这茶这般难喝?”赫连铖将茶盏重重的搁在了桌子上,脸色很是不虞:“慕昭仪,你对朕是越来越不敬重了,竟然敢拿这样的茶给朕来喝。”
慕瑛咬着嘴唇站在那里,低声分辩道:“皇上,臣妾用的还是雨前明茶,乃是皇上最喜欢喝的,没有换别的茶叶。”她黑鸦鸦的头发披在肩膀上,就如一幅丝绢般,光滑乌黑,随着窗外的日光不住的流泻着光彩。
赫连铖伸出手来捏住她的下巴,脸上露出了一丝厉色:“你真是没有用,为何你还没有怀上朕的孩子?你可知道朕一直便盼望着你快快给朕生个孩子,可你总是让朕失望!方才听说你身子不适,那呕吐之症与孙椒房相似,朕满心欢喜的跑了过来,结果……”他的手劲重了几分:“结果竟然只是偶感风寒!你、实在太让朕失望了!”
“皇上息怒!”慕瑛只觉自己的下巴似乎都要被赫连铖捏碎,她的一双眼睛里含着委屈的泪水,嘴巴都快张不开:“皇上,臣妾自己也很想要一个孩子……”
“没用的东西!”赫连铖猛的将手松开,飞起一脚将慕瑛踢到了一旁:“你说,究竟什么时候可以给朕生个孩子?旁人生多少个我不管,我就想要你给朕生个孩子!”
慕瑛瑟瑟的缩在角落,眼睛里闪着欢喜的光彩,她伸手抹了抹眼睛:“臣妾会尽力。”
“尽力!”赫连铖伸手指住慕瑛:“我再也没法子相信你这句话!”
“皇上!”慕瑛匍匐在那里,身子不住的在发抖,她绝望的听着脚步声慢慢的远去,就如踩在她的心尖上一般,每走一步,她的心便疼了一分。
抬起头来,寝殿里边已经不见了赫连铖的身影,慕瑛茫然的望了望依旧还是晃动的水晶琉璃帘子,眼中一点点的失去了神采。
“皇上走了!”她吸了吸鼻子,用手捧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流了出来:“皇上不会再喜欢我了,他不会再来映月宫了!”
“娘娘,你别难过,你也知道皇上的脾气,他一直就是这样古怪,一会儿对娘娘好,一会儿又这般暴躁。”陈姑姑伸手将慕瑛搀扶了起来,怜惜的替慕瑛整理了下头发:“娘娘,你赶紧去躺着歇息罢,这风寒瞧着是小毛病,可不好好的养着,就会出大毛病呢。”
“姑姑,你在胡说什么,皇上的脾气哪里古怪了?他一直便对本宫好!”慕瑛躺在了床上,听着陈姑姑的话忍不住反驳,踢了一下薄薄的被子,有几分执拗的望着她:“皇上哪有什么古怪?他生得英武,又聪明体贴,性子再和善也不过了。只是本宫天生愚笨,有时候惹他生气罢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皇上只想要本宫生一个属于我们两人的孩子,可本宫就是这般不争气,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