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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本宫不走。”萧皇后有说不出的固执,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了两步,猛的推开了那扇窗户,一阵凉风蓦然吹了进来,伴随着如水的月光,照得窗户那边一片银霜般的白:“本宫是南燕的皇后,这里便是本宫的家,即便本宫现在被关在冷宫,皇上没有下废后的诏书,本宫就依旧这宫中的主人,又如何能弃了自己的家跑出去?”
屋子里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瞧着萧皇后,冷风将她灰色衣裳的下摆吹得翻转了起来,裹住她的小腿,让她忽然间有了一种被捆绑的感觉。
“本宫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这宫里。”萧皇后一手扶着窗户,转过脸来笑了笑,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本宫要在这里瞧着燕铣与他那曹贵妃是如何死的。凝香,曹贵妃若是迟迟不见有人去回报,自然会派人来查看,你与御风快些带着青莲出宫去,别再耽搁了。”
“娘娘,这份军情怎么办?”陆凝香忽然想到了自己回江都的初衷,她是要给燕昊来送军情急件的,这件事情没有做成,怎么能回去面对燕昊?
“我们送去明仪殿?”御风想了想道:“明仪殿是皇上批改奏折的地方,放到皇上的桌子上边,皇上自然便能看见了。。”
“皇上根本就不往明仪殿走。”青莲在旁边摇头道:“现儿皇上只在几位贵人宫中,既不上朝也不去明仪殿。”
“算了,这军情送给皇上,他未必也会重视。”萧皇后一脸颓丧的神色:“你们不是说外边在传皇上要废了昊儿的太子身份?他糊涂到了这样的地步,本宫是不指望他会派援兵给昊儿了。”
“娘娘。”陆凝香有几分着急:“可现在云州救急!”
“你们不如拿了这个送去给萧国公,看他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来。”萧皇后无力的挥了挥手道:“你们快些走罢。”
见着萧皇后心意已决,陆凝香与御风也说不出什么劝解的话来。青莲跪下来朝萧皇后磕了几个头,眼中含着泪水道:“娘娘,奴婢去了,你可要保重身子。”
萧皇后没有说半句话,只是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从窗户里灌进来的晚风将她的头发吹了起来,不住的飞舞着,遮住了她一半脸孔,从头发里露出来的那半张脸上有一层浅浅的灰白颜色,或许是灯光映照才成了这样,可让人瞧着总觉得有一丝凄凉。
御风与陆凝香带着青莲匆匆的往院墙那边溜了出去,刚刚走到宫墙那边,就听着后边喧哗了起来,御风与陆凝香每人抓住青莲一只手,飞身从宫墙里翻了出去。
春庭空照月,冷院寂无声。
三人骑马匆匆忙忙往陆府走去时,忽然觉得天空一角慢慢的有红云飘移过来,惊讶的回头一看,就见皇宫那边有着红红的一大块云彩,将天边都映红了一片。
第43章百转千折
清早的江都一片晨雾朦胧,细白如纱,将大地笼罩得严严实实,朝前边伸出手去,却看不见自己的五根手指。
“这雾可真大,真是十年难得见一次。”周妈妈端着水盆走了过来,屋檐下有着冷冷的滴漏,正好滴进她的衣领里边,冷得她打了个哆嗦:“都四月末了,如何早晨的露水还是这般凉。”
走到雕花门前,周妈妈伸手拍了拍门板:“姑娘,该起床了。”
陆凝香在里边应了一声,眯着眼睛走过来开门,昨日折腾了一个晚上,确实是累得慌。周妈妈端着水盆走了进来,摸索着点上灯,却见着内室的小榻上躺着一个丫头,不由得吃了一惊:“姑娘,这是谁?什么时候来咱们府里边的?”
“妈妈,噤声。”陆凝香竖起了一根手指头:“她叫青莲,昨晚一位故人将她托付给我,你就别再问关于她的事情了。”她心中有几分别扭,真不愿意向周妈妈开口介绍青莲是太子殿下的侍妾,只好这般含糊其辞的介绍了一番。
青莲其实已经被周妈妈在外边的叫声惊起,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才拉紧了被子继续装睡,现儿听着陆凝香向周妈妈介绍她,不好意思再装下去,翻身起来朝周妈妈点头笑了笑,露出一排细白的牙齿:“我叫青莲。”
她拿不准自己究竟该用什么身份介绍自己,她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又是皇后娘娘派去照顾燕昊的侍妾,自然不是陆凝香的丫鬟,所以肯定不能自称奴婢,可她究竟也不是小姐,现在这侍妾的身份也尚未明了,所以只能含含糊糊说了下自己的名字。
周妈妈瞅了一眼青莲,见她身材纤侬合度,穿着一件白绸桃红滚边中衣,一根大辫子松松散散的打在一侧,微垂着刘海下边两道柳叶眉,一双眼睛不大也不小,可瞧上去透着股子机灵劲儿,很是讨人喜欢。
“哟哟哟,我便叫你青莲姑娘罢。”周妈妈热络的笑了笑:“小姐,你先洗把脸,我这就去给青莲姑娘打水过来。”
“不用了,妈妈,我跟你一道那边去打水。”青莲很是利索的将床上放着的一件粉挑绣银红花朵锦缎对襟长褂拿了起来,伸出两只胳膊,那长褂便穿到了身上。周妈妈见着那褂子,不由得心中暗道这料子确实不错,可这青莲姑娘瞧着不大像大家小姐,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梳洗过后,大雾已经渐渐散去,陆凝香带着青莲在院子里转了转,便见着御风从那边匆匆走了过来,脸上全是紧张神色。
“太子殿下的信送去萧国公府了没有?”陆凝香见着御风神色不大好,赶紧迎了上去询问:“莫非没有送到?”
御风摇了摇头:“交给国舅爷了,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说尽力托人将这封信送到皇上面前去。”
“送到皇上那里又有什么用!皇上还会眷顾太子殿下?”陆凝香焦躁了起来,伸出手扯住一枝蔷薇,拼命一拉,粉白粉红的花瓣便飞舞了起来,乱红点点,不住的落在了地上,须臾间,她的脚边便是遍地粉色。
“可是,即便送去兵部又如何?那里还不是被人把持了,难道还能不顾皇上的命令发兵去支援云州?”御风的眼里露出了一丝绝望的神色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要速速赶去云州,劝太子殿下弃城。”
“弃城?怎么可以!”陆凝香惊骇的睁大了眼睛:“太子殿下肯定会死命守住云州的!他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
“可是,”御风的声音变得有几分深沉:“昨晚冷宫走水,化为一片瓦砾。”
“娘娘!”青莲的身子摇晃了两下,眼泪珠子滚滚而下,她望着御风急切的问道:“那娘娘呢?娘娘怎么样了?”
“暂时没听到有关于皇后娘娘的消息。”御风不忍心看青莲那绝望的眼睛,他心里隐约觉得皇后娘娘应该已经没在人世了,可还是不想打击青莲,只是低声道:“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青莲姑娘,你不用着急。”
陆凝香的手指放在手腕间的手镯上,她无意识的转了转那只手镯,淡淡的绿光便在手镯里流转着,熠熠生辉。“我们赶紧回云州!”
用过早膳陆凝香与御风便带着青莲往云州赶,一路上不敢停歇,用了一天一晚终于到了云州城。刺史府门口的士兵见着御风他们回来,也很是高兴:“陆小姐,御统领,你们终于回来了,太子殿下已经在门口望了好几回了。”
几个人的心沉了沉,他们能想到燕昊焦急的心情。御风捏了捏萧皇后的那封亲笔信,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向燕昊开口,他望了望身边的陆凝香,见她虽然也是眉头微微皱起,可脸上却还是有一种轻松的表情。
一道流光倏忽而逝,在地上划出了绿幽幽的光影,御风忽然间便明白了几分,陆小姐得了皇后娘娘的信物,自然是了却了心愿。他眼前蓦然浮现出一张芙蓉粉面出来,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安,太子殿下凄凉的埙乐之声似乎在耳边回荡着,那般让人九曲回肠,满满的纠结缠绵让人无法释怀。
难道从此以后,太子殿下与那慕小姐便再也不会见面了?御风呆了呆,忽然又觉得自己真是想得太多,太子殿下与慕小姐,本来便不是两个能在一起的人。
日头已经慢慢的升高了些,薄薄的晨曦已经散尽,院子里边开满了一墙的蔷薇花,团团的盛放在那深绿色的叶子里,就如美人的粉腮,诱惑着赏花的人去摸上一摸。
燕昊背着手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玉白色带浅紫云纹团花蜀锦长袍,被阳光照着,那花纹闪闪的发出光来,在地面上留下了斑驳的影子。
“太子殿下。”御风奔上前来,抱拳行礼:“属下回得晚了些,让太子殿下担心了。”
或许是病了几日,燕昊瘦了些,一张脸似乎被刀削去了些,瞧着清矍了几分。见御风赶了回来,燕昊眼睛一亮,盯住御风道:“你们可将我的信送去父皇手里?”
望着燕昊那满眼希冀,御风很艰难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的答复会让燕昊失望,可他不能不据实相告:“太子殿下,我们已经将你的信送到了国舅爷手中。”
“为什么?宫中有变?”燕昊敏锐的觉察到了一些异样的气息,他望着站在陆凝香身后的青莲,厉声喝道:“青莲,你不好好服侍着皇后娘娘,为何跟着跑来云州了?”
青莲被燕昊一声厉喝唬得魂都快没了,她跪倒在地,全身发抖:“太子殿下,是娘娘派奴婢出宫来照顾太子殿下的。”
“母后派你出宫?”燕昊转眼看了看御风,又看了看陆凝香,声音变得十分冷硬:“我母后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御风将萧皇后的信拿了出来,递给了燕昊:“太子殿下,这是皇后娘娘给你的信。”
燕昊抖着一双手将那信接了过来,飞快的展开了那张信笺,匆匆的看了起来:“昊儿如晤……”他慢慢的往下边看了过去,越往下边看,一颗心便越发的沉,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母后,竟然被关进了冷宫!父皇竟然如此糊涂,不顾夫妻情分,被那些奸佞之臣牵着鼻子走,做出这等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来!
信笺上边有着几处明显的泪痕,因为那些字都已经被润染得化开来,只能凭着推测才知道上边写着的是什么内容。燕昊望着那张泪迹斑斑的信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心底涌出,那是一种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还有别的消息没有?”燕昊抬起头来喘了一大口气,伸手捉紧了衣裳的领口,一双眼睛盯住了御风:“不许隐瞒!”
“皇后娘娘给了我一只镯子,她说……”陆凝香抬起手来,刚刚想把萧皇后的话告诉燕昊,却被御风的话打断:“是夜,冷宫走水。”
燕昊将陆凝香的手拨到一旁,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走水?有人伤亡否?”
“只知走水,并未得知是否有人伤亡。”御风有些担心的望着燕昊:“太子殿下,你千万别着急,还不知道实情,只是江都街头巷尾的传言罢了。”
燕昊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他身子摇了摇,可最终还是站得笔直,抬起衣袖掩住嘴,放下手来时,玉白色的云锦衣裳上已经殷殷的开出了一朵艳红的花。
第四十六章
四月的阳光很是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一片,花香混合着药香在空中弥漫开来,飘过了院墙,慢慢的散发殆尽。
“太子殿下今日好些没有?”陆凝香一步跨进了院子,朝站在走廊下的青莲询问,声音里有几分焦急:“可还在吐血?”
青莲摇了摇头:“好些了,大夫说昨日只是急怒攻心,让太子殿下静养几日便好。”
“又说是急怒攻心!”陆凝香跺了跺脚,脸上有一副愤怒的神情:“我觉得那大夫实在是庸医,如何这么久了,太子殿下的病还没好?”
“明玉,你将这药罐里的渣子倒到这个纱布包里。”青莲指着那药罐子吩咐明玉将药渣子包了起来:“赶紧去将这药渣倒在旁人经常走的路上,让别人踩了药渣将太子殿下的病气带走,过两日便会好了。”
“真的?”陆凝香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灵验不灵验?”
“灵验,如何不灵验?”青莲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喜的神色:“以前在宫里头,若是久病不好,都是这般做的,还有些心地不好的娘娘,故意将药渣埋到与自己不对付的那位门口,就等着她出门踩了带病气呢。”
“若是这样灵验便好,阿弥陀佛。”陆凝香抬起手来合掌念了一声,那绿幽幽的镯子不住的晃着光影,看得青莲心中一阵难受,这本来是皇后娘娘手腕上的东西,现在却挂到陆凝香手上了!虽然她知道是皇后娘娘赐给陆凝香的,可她还是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陆凝香朝青莲笑了笑,抬腿便往屋子里走了进去,燕昊正斜靠在床上,手中拿了一张纸条在看,床边坐着云州刺史,满脸沮丧的神色。
“漳州还是失陷了!”燕昊的手一松,纸条便飘飘的落在了床上,燕昊的那张脸就如木雕一般,已经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漳州只有一万人马,可高刺史却能带着将士们死守了三日三夜,实在已经尽心了。”云州刺史低声说道,心中也在为自己的同伴心有戚戚焉。云州若不是城防坚固,又有太子殿下亲自督战,恐怕也早已沦陷,可现在瞧着,云州沦陷也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燕昊拿起那份飞鸽传来的书信又看了看,喃喃道:“高刺史,真是好样的,若人人都似高刺史,我南燕如何会落到这种地步!”
实在是失望,心中越来越冷越来越焦急,燕昊只觉得自己现在脑子里边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找不到能理清的头绪。他盼了好几日,盼望着的援兵没有见到影子,倒是各处告急的信息不住的朝云州涌来。
江州失陷以后,大虞军马继续朝前进军,漳州虽然兵力很弱,但漳州刺史却很有骨气,没有像江州那夏袆晟一般举起白旗投降,而是带了漳州的将士们一起苦守,虽然漳州兵力弱,可也抵挡了三日三夜,给后边的黄州腾出了备战时间。
燕昊已经派了一万人马过去支持,也与其余的州群去了书信,希望大家能派兵增援黄州,黄州本来有两万人马,若是能凑到五万之数,倒也能像云州一般抵挡一段时日,只是兵部那边为何迟迟没有动静?燕昊心中十分焦急,几乎都快要将手下的纸条撕成两半。
“现在也只能指望兵部早些调兵了。”云州刺史也是无奈,若皇上再是这般闭目塞听,南燕亡国就是迟早的事情了。他望了望脸色苍白的燕昊,站起身来道:“太子殿下,你好些休养着身子,云州百姓还指望着你呢。”
燕昊点了点头:“柳大人,你去罢,我自然明白。”
“昊哥哥。”陆凝香心疼的望着燕昊,他清瘦了不少,原先丰神俊逸的一张脸,现在却憔悴了不少,让人瞧了都未他觉得惋惜。
燕昊抬眼望了望她,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你有事情?”
陆凝香将手紧紧的握着那只手镯,很想将萧皇后嘱咐她的话说出口,可那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想了又想,她只能将自己的手腕伸到了燕昊面前:“昊哥哥,你看看,这手镯好看吗?”
这是皇后娘娘天天带在手上的镯子,想必燕昊能认得出来,等他来询问这镯子怎么到了自己手腕上,自己再顺理成章的将皇后娘娘的话说出口。陆凝香伸出手站在那里,满眼的期盼,只希望燕昊快些开口询问她。
燕昊瞥了一眼那只手镯,只是冷淡的说了一声:“陆凝香,这个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让我看手镯?本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没想到你竟然越发无聊了。”
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声,燕昊从床上站了起来,将身上的衣裳抚平,望了望站在屋子一角的御风道:“御风,走,跟我出去一转。”
陆凝香呆呆的站在那里,瞧着燕昊带了御风大步走内室走了出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燕昊难道看不出来那是皇后娘娘的手镯?不可能,绝不可能,陆凝香咬着嘴唇站在那里,燕昊肯定是故意的,他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
明欣走了进来收拾桌子上的茶盏,望了望站在那里的陆凝香,嘴唇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陆小姐,还请走开些,奴婢要收拾屋子了。”
这位陆小姐可真是不识时务,这个时候竟然还拿了手镯来问太子殿下好看不好看,她以为她是谁?她又不是那位慕小姐,若是慕小姐伸出手来让太子殿下看这只手镯,太子殿下肯定会是微微笑着赞着镯子颜色好,恰恰能衬着她肌肤赛雪。
陆凝香望了一眼明欣,气冲冲的甩了甩衣袖,大步往院子外边追了出去,好不容易追上了燕昊,却见他与御风走出了角门,那边停着一辆马车。
“昊哥哥,带上我。”陆凝香大喊着跑了过去,可燕昊就像没有听到她的呼喊声一般,掀开马车帘幕便钻了进去,都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陆凝香站在角门旁边的大树下,两行清泪流了出来:“昊哥哥,你好狠心,我是皇后娘娘认定的媳妇,你为何却如此对我不理不睬?”一阵微风吹了过来,将陆凝香的群袂吹得翩跹起舞,她伸手抹了抹眼睛,恶狠狠的骂了一声:“慕微,你这个贱人,就是你在作怪,害得昊哥哥对我不理不睬!”
没有人能回答她,只有那树上的鸟雀在婉转啼鸣,一片花瓣从枝头慢悠悠的飘落了下来,落在她的肩膀上,又慢慢的溜了下去。
阳光透进了马车,一点点温暖的金黄颜色,燕昊端坐在马车上边,一张脸似乎没有半分生气,平静得就如一面镜子,只是这面镜子却只是照着表面的东西,看不到人的内心深处去。
“太子殿下,陆小姐不是故意那般做,她想要你看那只手镯是因为……”御风坐在一旁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开了口。他觉得有些不忍心,燕昊对于陆凝香,实在是太冷淡了些,就把她当做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
陆凝香对于燕昊的感情,刺史府里上上下下谁都知道,唯独只有燕昊故意当做不知道,在去江都之前,御风认为燕昊这般对待陆凝香没什么问题,可去了江都以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陆凝香是皇后娘娘给燕昊选定的太子妃,当时他在场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御风觉得陆凝香远远不及那位慕小姐,可毕竟这是皇后娘娘亲自选定的人,这男女婚姻,不就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里还轮得上自己去做主的?
燕昊淡淡的看了御风一眼:“那手镯,究竟怎么了?”
“我便不相信太子殿下看不出来那手镯是谁的。”御风见着燕昊这神色,心中也是难受,眼睛盯着车厢内不住在飞舞的金色阳光,气鼓鼓道:“那是皇后娘娘的手镯。”
“我如何能看不出?”燕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萧皇后写给他的信很是清楚,让他弃了云州城,带了陆凝香与青莲隐姓埋名去生活:“南燕离破国不远,你父皇早已昏聩无能,在那帮奸佞小人怂恿下,将你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母亲跟着南燕陪葬已经足够,你不要为南燕再断送了你自己。凝香是我给你选的正妻,青莲是侍妾,你带着她们,带了手下隐居避世,好好的过日子便是。”
这是母后给他的安排,陆凝香是正妻,青莲做侍妾!燕昊的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袖,一颗心纠结得如母后那皱巴巴的信纸,无论如何也抹不平整——自从遇见慕微,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妻子会是别人。
他不要陆凝香,他也不要青莲,他只要慕微!
拿着匕首搁在自己脖子上的慕微,靠在树上脸色苍白的慕微,站在湖畔回眸而笑的慕微……她的脸孔在自己脑海里交织着,不断的浮现,越来越鲜明,始终没有消退过。
她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子,没有谁能比得上她,自从见到慕微以后,他的心里边再也装不下别的人。母后虽然是为他好,替他安排好了以后的一切,可那两个女子都不是他想要的人。他知道自己与慕微今生今世要在一起十分困难,可不管怎么样他也要去试上一试,即便今生得不到慕微,他情愿孤独终老,也不愿意另娶他人。
燕昊摸出了怀里的埙,手指轻轻抚摸过它光滑的表面,那埙的口子上仿佛还有着她口脂的香味,那般淡那般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