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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可都是从皇上十五岁刚刚登基时积累下来的同进士们,连续四届科举,除了那些进士及第进士出身被罗太师网罗走的人才,剩下的也有数百人之壮观,而这些人,虽然科举成绩不及那些人,但处理政事的手段,却是老辣娴熟,完全是当今皇上偏爱的那种,且这些人还完全忠于皇上——原来早在那时候,皇上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罗太师的权势固然让人忌惮,但说来说去,罗太师的权势也是皇上给的,一旦皇上决定收回来,又有几人能够抵挡?毕竟,乾朝与前朝内阁把持大权的朝堂不同,经过先帝和秦瑄两代帝王的努力,早已经将权柄牢牢地握在了自己手中,李相就是看不清形势,才被先帝和秦瑄联手收拾了,而罗太师也被权势所惑,走上了不归路。
总算秦瑄还不是那种独裁铁血的皇帝,在需要怀柔的时候,他也不吝于展示自己上位者的宽厚胸怀,对于首恶罗太师,展现了雍容宽和的帝王气度——罗太师罪证确凿,本应斩立决,念其曾经所立功劳,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罗氏全族贬为庶民,男丁五代内不可科举!
罗氏一倒,直接影响到了后宫!
刚刚小产的罗昭仪,还未调养好身子,就接到了这等噩耗,当场便晕厥了过去,醒来后,挣扎着起身,着人唤来已经搬去南三所的二皇子,携着二皇子,一同跪倒在养心殿门前,素装淡颜,双目红肿,全无往日的盛装跋扈,显得凄凄凉凉,分外低微。
所有与罗昭仪一派的妃嫔,都犹如霜打的一般,尤其是那些家族随着罗昭仪被定罪的,更是坐立难安,心如乱麻,只是她们毕竟不是罗昭仪,有一个皇子做底气,比如沈淑华,刚得知父亲的官职被一撸到底,不由得天旋地转,深陷绝望深渊——她可不是罗昭仪,认不清自己的处境,以她对皇上的了解,一旦皇上下了命令,就再无更改的余地!
她那寒窗苦读,好容易才爬上大理寺卿位置的父亲,瞬间便跌了下去,此生恐怕再无爬起的希望,而她这么多年在宫中战战兢兢,甚至忍着罗昭仪的跋扈甘心做个跟班,就为了找准机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而这所有的心血都在一朝之间付诸于流水!
罗家,都是他们连累了她家——沈淑华在心中恨极了罗太师和罗昭仪,却不想想,当初便是她自己觉得跟着罗家有利可图,才心甘情愿低头,世上又岂有光拿好处而不愿承担风险的美事?
前段时间暗潮汹涌的后宫在罗太师被治罪后瞬间安静下来,仿佛从来也没有喧闹过,整个后宫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和谐——因为,所有高位妃嫔的家族,都牵扯了进去,刘家曾向罗家示好,许家左右逢源,严家拥有一个三皇子,与罗家本是对手,但恰恰是因为这个,严家在这个敏感时期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也有没有牵扯进去的,如安贵嫔,家世寻常,反而躲过了这一劫,如宁嫔,父亲是皇上重用之人,如静美人,父亲左都御史,在此次事件中弹劾罗太师立下功劳。
而容昭,本身被禁足,父亲容永清连遭家宅不宁后十分沉寂,一改往日汲汲营营的状态,于此次政治博弈中,反应略迟钝,以至于毫无建树。
不过,这样的表现却让容昭十分满意,她宁愿有一个平庸低调的父亲,也不愿意有一个野心勃勃却无品无德的父亲。
“主子,”夏荷匆匆地进了门,朝正在抄书的容昭福了福身,脸上带着一丝喜气,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奴婢刚才提膳时,听说养心殿那儿,罗昭仪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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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宁嫔
养心殿殿门紧闭。
罗昭仪在殿外已经足足跪了三个时辰了,跪得脸色惨白,唇色青紫,呼吸似断似续,红肿的双目中满是血丝,褪去华服后显得分外纤细的身形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瞬间就要倒下,然而她还是撑住了。
她虽然携着二皇子而来,但毕竟是做母亲的,不忍心孩子陪着自己受罪,因此在自己下跪的时候,硬是阻止了二皇子同样下跪的动作,然而终究没能换得皇上的怜惜回头,在二皇子秦钊再次恳求陪着她请罪的时候,她沉默了。
也许,有了钊儿的加入,皇上会回心转意呢?她想——只要皇上能饶过父亲这次,她以后一定会努力劝说父亲,她也会收敛脾气,好好养大钊儿,到了现在,她心中隐隐明白,她以前一直骄傲的却是错的,皇上并不属于她,这个后宫中,唯一属于她的,大约只有她的孩子了。
期盼的双眸看向紧闭的殿门,渴望着她满心念慕的君上能对她再心软一次,渴望着她的丈夫看在孩子的面上再让她一次——任由殿门口万分为难的内侍们急得团团转,罗昭仪仰头看向养心殿大门的目光瞬也不瞬。
可是,皇上连面也未露,甚至都懒得遣李连海来赶走她,就任由她一直跪下去,跪得她终究绝望了。
从中午跪到傍晚,罗昭仪晒得双唇都起了层皮,脸上却呈现怪异的通红,她只觉眼前一片模糊,白光闪闪,最后,在一双担忧的眼眸和惊惧地叫喊“母亲——”中,软软地倒下。
“不——”二皇子再懂事,也只是个孩子,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尝到了从云端跌下的滋味,这一切都源自他背后的罗家倒了,而现在,他那一向强悍得仿佛无所不能的母亲也要倒了吗?
那个一向疼他的父皇,为什么变了,为什么要这么对他?难道真的是因为新来的那些父皇的妃嫔,还有那个害得他失去了小弟弟的璟婕妤……
二皇子越想越恐惧,越想越怨恨,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李连海才慢悠悠出现,高高地站在台阶上,不改恭敬地道,“皇上吩咐,请殿下和娘娘先回去。”
二皇子秦钊猛然抬头,看向那站在高处,令他堂堂皇子也不得不仰视的——阉奴!
二皇子满脸眼泪,看上去很是可怜,然而那双属于孩童的漂亮眼睛,尽管还蓄着泪水,却已经失去了孩童的纯真,进而迸射出了仇恨的光芒。
李连海低下了头,不再看向那双眼睛,态度看似更加恭敬了——皇室里的孩子瞬间长大的例子他知道的多了,不管二皇子仇恨谁,总是与他无关,不过,作为皇上的贴身大太监,他可不会向皇上隐瞒自己知道的一切。
至于皇上对二皇子的印象会不会变差,这也与他无关,不是么?
秦瑄听了李连海的报告,沉默半晌,一向深沉难辨的脸上,滑过一丝惆怅,他对二皇子秦钊也有过全心全意疼爱的时候,这毕竟是他活下来的第一个儿子,没有谁愿意和自己的孩子生分,然而,因为罗昭仪,因为罗太师,他不得不和这个儿子疏远起来——
他首先是个皇帝,然后才是父亲,他永远不可能像寻常父亲那样,先考虑的总是孩子的前程,而是整个大乾朝的江山未来,而罗太师,显然已经威胁到了大乾的江山稳定,他只能痛下狠手,不但剪除掉这颗毒瘤,也要震慑住其他心怀叵测之辈!
“罢了,将他禁足半年,抄写《孝经》、四书五经各百遍,对了,将他身边的奴才都换了吧,其他的,随他去吧。”
秦瑄只能这么说,目前来说,二皇子纵然一肚子不满,可他毕竟年幼,手段有限,再将他身边罗家的人手都拔除掉,就几乎没有什么威胁性了,若是秦钊再长十岁,秦瑄就不是现在这种放任自流的态度了。
托罗昭仪拉仇恨值的本事,宫里的人对二皇子母子失势之事是喜闻乐见,态度几乎大同小异。
景仁宫中,皇贵妃笑意吟吟,神情舒展。
她的贴身嬷嬷刘嬷嬷笑眯眯地道,“恭喜主子,那人终于倒了,主子可算解气啦。”
刘皇贵妃美目流转,秀气的面上笑意掩都掩不住,举起绢帕按着艳红的唇角,“嬷嬷说笑了,她一个昭仪,如何能给我威胁,不过总看她在那里蹦跶,也怪膈应人的,如今总算好了,不用看到她,本宫饭也能多吃一碗了。”
翊坤宫中,许贤妃面色如常,不悲不喜,许家在这次政治事件中虽然没站错队伍,可也没站对,就算出身武将世家,许贤妃也是饱读诗书的,自然也明白,一个左右逢源的墙头草家族,是多么惹上位者不待见。
可怜她在宫里一步不敢走错,好容易拼到如今的地位,本来有望凭着三公主升任贵妃,如今皇上不发落她就阿弥陀佛了,她可不敢有一丝进一步的妄想了。
倒是钟粹宫中素来高雅恬淡的严德妃,听闻罗家倒台后,望着自己乖巧可爱的儿子,笑得格外灿烂,她的三皇子,终于等到出头的机会了!
漱玉轩中,容昭听了夏荷的回报,挑了挑眉,这个消息压根就在她的预料当中,根本引不起她的兴趣,她依旧气定神闲,下笔完成了最后一个字,才放下了笔,玲珑立即上前一步收拾书案。
漱玉轩太小,没有单独的书房,容昭也不是个嗜书如命之人,有十来本感兴趣的游记散文也就罢了,统统放在卧室中,代替那些玩器摆设,倒也添了几分书香。
容昭知道夏荷的话还没有说完,果然,等容昭坐下后,夏荷又绘声绘色地道,“奴婢听说,罗昭仪晕了后,二皇子大哭不止,祈求皇上饶了罗家一门,皇上闻言大怒,下令将二皇子禁足半年,并且还将二皇子身边的嬷嬷奴才全部送至慎刑司发落!”
说到这里,夏荷的身子抖了一下,脸上流露出一抹恐惧的神色——显然,慎刑司对于宫里的奴才们而言,简直就是一个魔窟!
这个消息,倒是比罗昭仪的失势更让人重视,毕竟是皇上唯二的儿子,关乎重大,倘若出了问题,宫中定然要有一段时间不安宁。
待夏荷退下后,容昭抿了抿嘴,叫来玲珑,神情有些淡然,“这些天你多留意一下别的宫里的动静,咱们什么都不要做,当然,也不能让别人栽赃陷害了。”
玲珑忙点了点头,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