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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有什么特别的事可以写,只好干巴巴地写了几句公寓环境不错,医院也不错,帅哥很多,便把邮件发了出去。发完邮件,她又鬼使神差地试着登陆了一下原来在容家公司里用过的工作邮箱,却惊讶地发觉这个邮箱还能登陆上去——她还以为会被注销掉。
里面满满几十页都是工作邮件,她其实还挺用心的,也算是为容家废寝忘食过。
她点开了一封董事会人事任命的邮件,只见里面的清清楚楚地写着暂时保留容谢目前的职务,工作则由另外人全权接手。
他失败了?
柳葭皱了皱眉,她知道自己既然已经离开了,就不该再关注这些琐事,可还是扛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去搜索了最近的国内新闻,属于容谢的就只有一条,还是一桩噩耗:他跟谢允羸出了车祸。他新近工作的照片也都是在轮椅上的。
柳葭烦恼地看着电脑屏幕,越想越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去登陆那个邮箱,不登陆那个邮箱就不会想到去看国内新闻,不看国内新闻就不会了解到容谢已经到了如此难堪的境地。她记得他有一双修长矫健、肌肉线条优美的腿,可是现在他就只能坐在轮椅上。似乎……她必须要为此负上一点责任?
她真不想看到自己到了这一步还会良心发现,她好不容易有了平静的生活,一点不想再参合进麻烦堆里去。
——
容亦砚坐在车上,等着莫潇绕过去,帮他打开车门,多少年都一直没有变过。他深谙在这世上,最大的不变就是变化,但凡一个人有了权力、金钱和地位,就不可能会不变,连莫潇也不例外,可是他却变得更加小心谨慎,更加毕恭毕敬,所以他才会如此看重莫潇。
他走下车,司机便把车子开去地下停车场。与此同时,另一辆深色的房车也驶进广场,严礼下了车,小心地把坐在轮椅上的容谢推了下来。容亦砚走过去,伸手按住轮椅的扶手,微微弯下腰,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侄儿:“最近觉得身体怎么样?腿还是没有感觉吗?”
容谢抬起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瞳仁微有收缩。容亦砚也留心到他细微的面部表情,他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吗,他还以为年轻人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
“只能怪时运不好吧,”容谢笑了笑,“我现在只希望酒店被查封的事情能快点翻篇,我也不想对卓家毁约。”
容亦砚亲切地看着他:“现在还是别想怎么多,快点把伤养好才是真的,你妈妈年纪也大了,经不起你这样折腾。”他当然不会因为已经完全占据上风就停手,恻隐之心是什么,他早就忘记了。他现在只知道要么就不要做,既然做了就要让对手永无翻身之日。
他走在前面,严礼推着轮椅落在后面,朝一楼大厅走去。忽然听人惊呼出声,容亦砚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还没看清什么便被身边的莫潇往前用力一推,然后有人大喊了一声“小心”,立刻有道人影扑了过来,用身体遮挡住他。
一个类似薄砖的东西正砸在容亦砚之前站过的地方,碎片四处飞溅,可是就连那碎片也被人用血肉之躯挡开了。莫潇最先回过神来,一把拉开遮挡在容亦砚身上的那个员工,着急地问:“容先生,你有没有受伤?”
容亦砚站起身,摆摆手笑道:“腰扭了一下,不过年纪大了,总是这个毛病那个毛病的,没什么。”他站起身,扶了扶腰侧,转头看着那个突然冒出来扑到他身上的小伙子,很年轻,中等身材,长得也白净,让人一见就有点亲切的好感:“是他帮我挡了一下。”
那个年轻人捂着额头,从地上爬起来,手指缝间还有血往下淌,是被飞溅出来的碎片划伤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这一句话把容亦砚又逗乐了,他侧过头看着对方,笑着问:“哦?你是哪个部门的?”
年轻人立刻回答:“我是刚来的,物业部,容先生叫我阿宇就行了。”
容亦砚点点头,便直接走进了大厦里。莫潇低声问:“容先生是否想要提拔他?”
容亦砚笑着看了他一眼:“提拔?提拔他做什么?回头你去跟物业部的经理说,给这小伙子多发三个月的工资,就当给他的医药费,记在我的账上。”
“那是我会错您的意思了。”
“这种刚来的小员工,给点好处就算了,没必要去提拔,俗话说日久见人心,怎么都不会错的。”容亦砚道,“回头去查查刚才那个高空坠物是哪个楼层扔下来的。”
“不要报警吗?”
“报警?”容亦砚笑了,“报警管什么用?我这一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如果要靠警察保护,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
严礼推着轮椅,避过地上那摊碎片,他心中不免有些遗憾,明明掉下来是正正好,可惜边上有个莫潇,又窜出来一个叫阿宇的物业部员工,容亦砚居然连一根汗毛都没伤到。他仰起头,往上看去,整幢集团大楼都是深色调的外墙和落地玻璃窗,根本没有阳台,怎么可能会有重物从高空坠落?
而顶楼的天台是完全锁死的,外人不可能进得去。如果刚才的重物是从顶楼扔下来,那个人就是存心的了,可是掉下来的位置如此准确,如果没有莫潇和阿宇,容亦砚连命都没有了。
扔得这么准,恐怕也不是巧合吧?
他经过那个叫阿宇的物业员工身边,下意识地朝他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看上去白净又面嫩,还傻乎乎地站在那里,流了一头的血,可是每年这种拼命想去讨好上级的小员工这么多,想出头的也多得是,他如果以为容亦砚会因此对他另眼相看,可就是妄想了。
容谢瞥了对方一眼,轻声道:“站在这里干什么?去边上的医院包扎一下。”
那个叫阿宇的呆呆地哦了一声,忽然又像是认出眼前的那个人是容谢,立刻道:“是,容先生,
我马上就去。”
严礼道:“看上去有点笨,不过心眼满实的。”
容谢似笑非笑:“是吗。”他用手指轻轻地敲着轮椅扶手,道:“生活总是处处有惊喜,端看你怎么过。”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刚好九点半,他现在还是病休状态,迟到早退,很快所有员工都习惯了他现在的颓废状态,毕竟他已经失势了,拼死拼活地加班也没有任何意义:“我跟人约了这个时候在一楼的餐厅见面,你推过我过去吧。”
他约的人非常准时,早早地就等在那里了。
容谢坐在轮椅上,向着对方语气平淡地寒暄:“萧警官,好久不见。”
秦卿出事之后的第二天早上,他就是被这位萧警官带去警局协助调查,他刚接到他的电话时还有点诧异,但是很快就想到明白了,估计是为了张景松的那件事。
萧九韶站起身,伸出手来,轻轻跟他握了一下,斟字酌句地开口:“的确是很久不见,容先生的气色看上去不是太好。”
“岂止是不太好,就连天桥上的算命先生都能看出我印堂发黑,霉运不断。”
跟在萧九韶身边的陈殊笑了:“看不出你还挺幽默。”
“容先生是在客套,这位警官说出来的话可就太不走心了。”严礼硬是堵回去一句。容谢朝他看了一眼,示意他先上楼去。严礼不愿意,却也没办法,只能照办。
容谢招来服务生,点了一杯黑咖啡,又叫了一份夏威夷果肉三明治,客气地问对方:“我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两位警官想要吃点什么?”
萧九韶道:“不用这么客气。”
尽管如此,容谢还是帮他们点了饮料和点心。服务生收走了菜单,他便直接开门见山:“两位找我,是为了张景松吧?”
没必要遮遮掩掩假装不知道对方的来意,这样做并不符合他的作风和智商。萧九韶盯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容先生快人快语,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那当然,这回你们约在我自己的地盘,没有把我再关进审讯室,那就说明我这回没什么嫌疑。”
“张景松他自首了,承认是他破坏了你的车子,才会导致你和谢先生的车祸。”萧九韶道,“不过因为车辆损毁太严重,原本也不能判定车辆曾被人为破坏过,现在有了当事人自己的证词,就可以定案了。”
张景松会自首,估计是害怕落到谢允绍手里,他原来最怕坐牢,现在却巴不得去坐牢。容谢笑问道:“是不是张景松说,我的手上还有握有视频证据?我就实话实说吧,那段视频根本就不存在,是我找了个身形跟他差不多的人拍的,他要是看得再细致点就会发觉了。”
萧九韶看着他,忽然道:“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哦?”
“不是朋友,算是敌人。我觉得你跟他有点像。”
容谢点的三明治和黑咖啡都送上来了,他看了看边上吸烟区的牌子,点起了一支烟,他最近的烟瘾越来越重,根本控制不住:“那个人是个罪犯吧?”
“是,很可惜。”萧九韶对服务生说了声谢谢,端起咖啡杯,却迟迟没有送到嘴边,“我一直都抓不到他犯罪的证据,甚至连他的身份都无法证实,如果不是他自己露出破绽,我根本就没有办法,他的代号叫暗花。”
容谢一手拿烟,一手拿着咖啡杯,回答得很快:“萧警官,有一点可能你误会我了,我是个讨厌犯罪的人,我现在手上有点钱,可以过不错的生活,没必要去自寻死路。”
“我也希望你不会。”萧九韶安静地开口,“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外面发生的事情,包括刚才的高空坠物,这不是巧合吧?”
“不是巧合,还会是什么?”
“重物的落点正好在容亦砚头顶,如果没有边上的人推开他,他就被砸死了。可是重物落下需要时间,还要计算落地距离、风力情况、容亦砚的步行速度,做这件事的人可不简单。”
他的意思是在怀疑他?容谢点了点烟灰,笑着摇摇头:“这样说吧,如果我的腿可以行动自如,我一定会冲上去推开我叔叔的,我不希望他死。”
陈殊嗤得笑了一声:“坊间传言都说你跟你叔叔素来不和,你会真的这么想?”
“不过是传言而已。外面怎么传,又传了些什么,根本就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们毕竟是亲叔侄,等我叔叔以后老了,我还会给他养老,就像他半个儿子那样。”
简直太无耻了,睁着眼说瞎话的惯骗都说不出他那种理所应当的话来。陈殊还想辩驳,却被萧九韶按住了,萧九韶点点头:“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他转过头,看着窗外,广场外面,正有一位老人摔倒在地,围观的人多,上前去扶起老人的却没有。
容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道:“陈警官不是很有正义感么,怎么不过去扶人一把?”
被点到名的陈殊立刻就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现在流行着一句调侃之言“有钱,就可以任性地满大街去扶摔倒的老人”,可见在这个社会要当好人也并不是如此容易的。萧九韶看着窗外,低声问:“容先生觉得这样激将法好玩吗?”
他一眼便看出来了,那个老人虽然坐在地上,可是痛苦的表情太过夸张,指着小腿,另一只手却又扶着脚踝,眼珠一直在转。萧九韶相信既然他看出来了,容谢一定也看出来了,可他还要出言去激陈殊。
☆、第六十章
只见陈殊走到老人身边,脚步微有迟疑。萧九韶看到他这个变化,便也知道他也是起疑了。可是眼见着老人摔倒在地,他如果不去扶,也对不起自己的职业,他拿出手机对着对方:“这位老人家,我现在就扶你起来,可是你不是被我推倒的,对吧?”
“是啊是啊,我摔断了腿也是跟你无关,求你好好心把我送去医院,我一定会重谢你的,小伙子。”
陈殊又问:“你哪里受伤了?”
“小腿,小腿可能摔断了,小伙子,你到底来不来帮我啊?”
陈殊问道:“你小腿骨折,怎么一直扶着脚踝?”
那老人呆了一下,立刻抱住了小腿,只喊疼。陈殊无奈,只得伸手托住对方的腋下,把她扶了起来,然后摸出自己的警官证:“别装了,你跟我走一趟吧。”
那老人立刻脚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立马掉头就跑。陈殊看着对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往回走。他走到餐厅里,就听萧九韶道:“你摸摸看自己的口袋,钱包还在吗?”
陈殊伸手一摸,立刻变成了苦瓜脸:“不是吧?我就这点钱了,还指着过几天发工资了。”
容谢取出钱夹,招来服务生:“这顿我请,两位肯赏光就是我的荣幸。”可是萧九韶制止了他:“不,各付各的挺好,有些事情还是要算得清楚一点。”
他在道别时又跟容谢握了一下手:“希望我下次不会有机会跟你再见面。”
“我也这么希望。”可那是不可能的。容谢控制着电动轮椅往电梯方向去,正碰见物业部的经理,他叫住了对方:“差不多该检修一下备用的发电机电路,你抽个时间叫几个人去做吧。”
容谢现在已经从重要的职位上调下来,负责的都是些繁琐事务,物业部经理虽然觉得他也没什么机会翻身,但毕竟还是董事之一,也不能太扫他的面子,便满口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毕竟备用的发电机在一般情况下都是用不到的,检修电路这种事于上级来说不过是随口一句话的功夫,可是下面的人要做的事却很多,这活又累又危险,谁都不愿意去做,还不如去做些门面工程来得好看。
——
本来那个物业部的小员工阿宇在关键时刻用身体护住了容亦砚,大家都以为该轮到他高升了,毕竟莫潇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结果容亦砚只是不痛不痒给他多支付了三倍的薪水,事情就到此为止。众人既有在心里暗笑阿宇人傻,也有哀愁自己的升迁机遇渺茫。
容亦砚向来喜怒不行于色,众人根本就猜不透做什么事能讨好他,又或者惹怒他,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到,凡是跟他作对的,都没有任何好下场。
活生生的例子便是容谢,他还是容亦砚的侄子,现在只能靠着轮椅过日子。
转眼间夏天的尾巴轻轻滑过,带来初秋的开端。
俞桉开始实习,好不容易读到博士,还要继续给人打下手当助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叹了口气,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其实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工资的问题,说什么职业成就感那就是太扯了。
她经过街心花园,只见一群年轻的大男生在打篮球,她特意停下来看了看,虽然很年轻看着很有活力,不过没有脸蛋特别好的。她对于这种十个人抢一个球的肉搏一样的运动没好感,唯一能吸引她的大概也就是美好的*和脸蛋了。
突然那篮球从球场中心飞出来,正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球场里的男孩子转过头喊道:“帮个忙,把球扔回来给我们!”
俞桉转过身,正要去捡球,忽然看见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将篮球捡起来,托在手中。她看着那漂亮的手指,顺便给手指的主人打了个分,然后沿着手腕往上看,果然年轻又英俊,气质还很好,美中不足的是坐在轮椅上。不过长得好看就占了大便宜,即使行动要靠轮椅也算得上是身残志坚、气场出众的美青年。
俞桉讪讪地打了个招呼:“嗨,容少。”
容谢把球抛给她,微笑道:“麻烦你,回传给他们,我有点不方便。”
俞桉接过篮球,把球扔回球场,狐疑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故意等在这里跟我偶遇的吧?告诉你哦,我绝对不会告诉你柳葭的下落,我不能做出卖朋友的事。”
容谢笑了笑:“marie带小加去医院了,我没事做才来这边逛,根本没想到会碰到你。”
俞桉心道,鬼才会信你的话。
容谢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说:“怎么,心理学女博士就是这么多疑吗?”
“嗳,你这是什么意思?女博士怎么了?难道你还歧视女博士是第三性别吗?我告诉你,我最恨的一句话就是‘男人,女人,女博士’。”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容谢控制着电动轮椅,慢慢往前面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