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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先天性的,我一睡着就做梦,而且常是稀奇古怪,无始无终的。那个梦也是一样。没有任何理由的,忽然有人告诉我,我必须献出自己的肉体,但作为奖励,我还可以立刻转世一次。起初我只是觉得纳闷,这似乎很有趣儿,可以立刻转世一次,那么,我的生命即是可以更多地延伸到未来了!于是,我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我又突然想到,如果我重新转世,我是否还能保存今生的记忆呢?这似乎不可能!也就是说我会忘了今生所经历的一切,亲人、朋友、父亲母亲、还有我所有的欢喜和悲伤,转世的,将是一个全新的“我”会拥有新的家庭和生活。那么,现在的“我”其实已经不可能再生了,未来的“我”将永远不会知道,今生,曾经“这样”生活过。意识到这一点,我又深深地失落起来。
当我看到远处谈笑的亲人们时,茫然想到:如果,真的还有来世,我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你们就是我的亲人呢?也就在那时,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对生命无限的热爱和留恋,一古巨大的酸楚冲击着我,那一瞬间,我泪如雨下!
然后,我就醒了。在确定那只不过是个梦境,又回到了现实世界里时,我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是个梦!这时,春天的阳光已透过小窗,照在窗前的书桌上,楼下传来母亲做饭时锅盆的碰撞声,我真切地感觉到:活着真好,不管是喜多于悲,或是悲多于喜。
一个人,不管遭受到怎样的挫折,其实,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即是最大的幸运。迎着阳光,手指有些淡淡的粉红。生命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我想要抬起手,于是手就抬起来了;我想让某根手指动一动,于是那根手指就动了。我们可以哭,也可以笑;可以爱,也可以恨;可以在阳光下歌唱,也可以在雪野里奔跑生命,就是能够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可是我们的存在,也就是那短短的几十年而已,有一天,我们又将无法抗拒地离去。起初,挚爱我们的人们会痛彻心扉,并且持续数年不断地纪念我们。而许多年之后,我们将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然后逐渐被淡忘。那时之后,太阳依然东升西落,活着的人们依然创造着更加美好的生活。可那一切,已是与我们毫无关联了。
有一天傍晚,在菜市场的一个拐角里,我看到一位约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坐在一张老式太师椅上。和普通的太师椅不同,那张椅子的扶手前端多了一道横杠。显然,这是细心的孩子们给做的,怕老人不小心摔下来。看来,老人的身体不是很好。我注意到,每当有年轻人走过时,她都会出神地望着他们,即使他们有些好奇地回望着她,她的目光也并不回避。淡红的夕阳映在她布满沧桑的脸上,她的神情甚至有以一些失落。或许,从这些年轻人身上,她又回想起了自己已逝的青春,还有生命的点点滴滴?也许她还在感叹:拥有青春是多么的美好!
我想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名言: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时,能够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为碌碌无为而羞耻。我想,这句话的高明之处,就在于选择了回忆的角度来思考人生。虽然每个人一生都在不断地思考生命,但似乎只有在老得再也做不动任何事的时候,才会最为认真地反思自己一生的历程。如果年轻时的梦想已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实现,将会是多么的安详而满足。可是假如这时才发觉,这短短的一生,似乎一直在为一种虚幻的诱惑而活着,从来没有追求过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而青春已注定无法回头,那么,剩下的,也只有悔恨了吧!
高尔基时钟中讲的最为彻底: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一分一秒地接近死亡!看看那本已撕得薄薄的日历,正像现在无论怎样祈祷,都无法回到童年一样,有一天当我们老去,无论怎样流泪,也无法回到现在了。逝去的,已无法回头或更改;未来,也将渐次变成“现在”才能走进我们的生命。生命,就是现在的一点一滴,我们所正在看到、和感觉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