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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指尖微凉触上我的面颊,不动声色且狠狠的……一捏。
我嗷呜的一声坐起来,赶忙捧着他提溜着我脸蛋的手,都要泪了,慌忙道,“没有,没有,我没生气!”
“那你做什么不理我?”折清若无其事的松了手。
我捧着预备肿起来的半张脸,心中暗骂,我说十句你理我一句就算好了,我又哪回掐你了!嘴上却老实,“这不刚刚融合新身体么,有点乏,呵呵,就没听见。“
折清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意欲不明。
我揉着脸,干笑。
”璃音的魂魄不在冥界,还在凡界。“折清看着我的脸半晌后,突然如是道,”你带了引魂铃,兼之本身魂魄之间的牵引,必当能找到她的。“
我背后发凉,”好端端的,你突然跟我摊牌做什么?“分明方才我问他,他还敷衍带过来着。
☆、第17章偏心
\"璃音过世的时候,我并不在凡界,故而有些事亦弄不清缘由。”折清坐在我身边,“她本魔尊残魂再生,身带戾气,便是凡人所说的煞星,陪同在她身边的人,都未得有什么好下场。黎国国师言道璃音为不祥之人,两句言辞便陷她于不容于世的境地。故而说,她纵身上未有半点伤痕的逝去,并不见得是记起前尘,自发魂魄脱体。我最后一次见着她的时候……”
我专心的听着折清的陈述,他这么突然的一顿自然让我上心,捂着发疼的脸偏头接话,“恩?她怎么了?”
折清眼中微微明灭一阵,“是万蛊刑。凡人想凭借极阴邪的蛊毒虫,将璃音吞噬,可惜……”,淡漠面容之中辨不出一丝情绪,“你可记得在冥界,一年之前,阴兵过路,凡尘来的游魂拥堵忘川彼岸?“
我点头,那等的场面,自然是记得的。
事端发生之时茉茉提着灯笼站在河边,似是望夫石一般祈祷了七天七夜。即便我身处冥河末端,也能瞧见远远阴兵引路的幽火,犹如夜空繁星。
冥界安息之地,啼哭彻夜未止,是为凡界罕见的一回浩劫。
“璃音本是你一缕残魂,十世轮回过后,便能安然归反,纵然这一回死的凄凉,也算是终结。可我亦是回往冥界才晓,千溯他,竟亲自去了趟凡尘。”
我心中半晌未有回味过来,只怔怔的将折清望着。
折清敛着眸,掠过一些事端的继而道,“之后的事,我未能目睹,也无从得知。鉴证当日之景的人,大抵早已轮回几世,你那一魂去了哪,想必只有你家哥哥千溯知晓。我唯能肯定的是,她不在冥界,魔界,尚还留在此处。”
我抿了抿唇,沉默半晌后,正色道,“千溯他纵然是个偏心得彻底之人,却并非蛮不讲理之流,那凡尘的浩劫不可能会是他造成的。”
折清静了静,良久,唇边浮现的笑容带着点凉薄,“便是如此了,大抵是时日过得久了些,我才忘了你生气时本该是现下这番模样的。千万年下来,也只会因千溯之事变色。”他那一句似笑非笑,却不待我接话,眸稍敛,气定神闲的换了话题,“我未有哪一句说的是千溯引来凡尘浩劫的,你莫要误会。我原不想告诉你这些,就是为此缘故。只是此番我在凡界仍有旁的事端要处理,你若着急着回往魔界,寻璃音魂魄之事,便自个好好担着。”
我有点尴尬的咳嗽一声,干干的爬起身,欲言又止复欲言又止的站了一会,还是道,“我能理解你不大待见千溯的事,但是……”
折清抬眸风轻云淡扫来,眼底是半点不收敛的沉寂漠然,甚寒。
我一卡,下巴收合,默。
“你能理解便好,不必说出来。”折清认真如是道。
……
折清既然道他还有旁的事端要处理,我本着问多错多的原则不去细问,小心的在‘统治者’那征得了大赦的御令,自个一个人欢腾的下山去了。
在山中兜兜转转的绕了大半夜,连绵山脉之间树影重重。纵月明星稀,层簇的枝叶之下却只剩一片漆黑,前路茫茫。我满腔的欢喜之情被消磨殆尽后,很可惜的迷失在看上去模样都差不多的树林之间,没有寻着出山的路,出师不利的颓废了。
缅着脸摸了两遭挂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我忧愁的叹息一声,温吞吞的爬上一棵古树,打算去歇着去了,静等天明。
这枚戒指折清并没有收回去,反倒加封了他的仙元,一为巩固戒指上对我灵魂的封印,二为远程遥控。
唔,我没甚话可说。
折清是敌是友,我始终判别不清,他一番行为虽隐隐有其缘由,却不为我所明晓,更猜度不到。
犹记得魔界尚处战乱的年代,身边皆是如此叫人捉摸不透的人,能大度予以恩惠,亦能在转身之间提剑相向。彼时千溯应对从容随心,我待在他身边瞧了多年,却没能将这等的微妙相处之道给学了去,直待此刻真遇上个这么种人,才想深悔当初未能长点心,自立不能。
不懂从容应对之余,便觉着与折清保持一番距离才能稍作安心,既不用担心他猜摸不透的念想,也不会被牵连,被动逃避着。
我记得方才迫不及待的请愿单独行动之时,折清那一声淡然应允,含义颇多。像是了然于我的情绪,故意的放手。
月色幽白,我回想起那一声,不由感知道一股无形的迫力透过戒指,将我的神思栓得牢牢的。再目及眼前幽然景致,几欲怆然而涕下。
将引魂铃系在伸手可得的一处枝桠上,我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好,边等着魂灵的感应,边不抱希望的打着盹。
一夜过去。
果不其然的未有半点收获,丛林之间除却三两被困死之人的怨魂之外,再无其他。
倒是那最后一悠悠飘来的饿死鬼,在竭力抓住我的引魂铃时,像是终于瞧见同行之人一般,神情恍惚的问了我一句,“你……是怎么死的?”
我打了个呵欠,晃了晃铃,将之震开,自然道,“给人一刀刺在心窝了。”
饿死鬼给我一个显而易见的白眼,”胡说吧,分明只剩一具白骨,难道不是犯了大罪,被凌迟了?”
紧接着而来第二个哈欠被扼杀在预备状态,我震惊的低头,目及一身光泽甚好几近白玉的骨,和地下飘落的白衣,霎时一阵头晕目眩。
饿死鬼退后两步的远远看着我,眼神带着点看街边疯狗的意味,“你还好不?”
我木讷的将铃铛重新方便的系回自个的肋骨上,无神的冲饿死鬼摆摆手,“你可以走了。”
“……”
我早想,自个只有三魄,尚不足以在凡尘浊气之内维持一具凡胎的肉身完好。可我同璃音魂魄同根,相融甚好,遂未觉有半点吃力,至昨日之前都还好好的,怎的今早一醒就出了这么个幺蛾子。
我要寻魂魄首先是预备去到人群聚集之地,可当下这一副白骨之姿,若是在闹市中走一遭,怕是一干凡人中当场就要横尸几具,魂飞魄散。
最重要,若是给折清知道了,不晓会是个怎样的反应。
他明显很是爱护这具尸身,不许我在悬崖边上坐着,也不让我在润湿的草地上躺。就连狠掐我的那一下后,目光也游离几回落在我脸颊的指印上。昨日瞧着我的时刻,比在冥界之时加总起来的还多。
啧,我倒不是妒忌璃音,可折清他前后态度这么分明的对待同一个人,真的合适?
我拨拉着肋骨上的铃铛,且感且叹的走着,不觉一脚踩重了些,碎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
听从昨夜召唤来的几个游魂的指路,我晃晃悠悠还是勉强往人类活动的地界走去。运气甚好的摸到一处人家,偷偷摸摸拿一只山猪“换”了一件蓑衣与斗笠。
披上去走了两步,发觉自己光溜溜,不带一点肉末的脚骨还露在外面。没好意思拿人家独剩的两双缝了又补的布鞋,就只将璃音之前的白衣穿上,走路时分外的小心,不让手脚露出裙子来。
如此适应了片刻,我觉得就这么走一趟人类地界的边缘,还是颇为可行的,只是与人接触不便。
关键我也不消非得同人接触,找个好去处和鬼魂们交流交流,也就足够了。
我这一路走,肋骨上的引魂铃就一路的叮当作响,丛林内相去百里就会突然窜出一个游魂。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的看着我走远,而我打量一番他们的面容,并非璃音,便会在掩了铃音,让他们离去。
亦有不愿离开的,一直拖着脚步跟在我身后,目光直勾勾的,像是能透过我的蓑衣黏附在引魂铃上。
一趟的走下来,我也开始正视这个问题。引魂铃本是我自己亲自制作的,铃音之内是几相重叠辅助的幻术,范围可达方圆千里。幻术之下,便是对其最具吸引力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
凡界游魂因心结未了而不愿归于阴冥九泉,此番才恰好是软肋。可吸引力愈大,便意味着伴之产生的*愈强,依托现在的局面,我可以确信,倘若我合眼真正睡去,这引魂铃,八成会引来不少鬼魂的觊觎。
☆、第18章救美
闷头赶路,及至午时才在山巅远目之时瞧见一方规模不小的城池,心情顿时高涨。
回顾一眼身后聚集起来近百魂魄,取下斗笠,折了根树枝后俯身,在枯叶堆积的地面上划上一道较之明显的痕迹。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大家就各回各家吧。“干干一笑,”我也不想伤了和气,隔着这条线,咱们好说话,过了这条线,就看各自修为。你若要跟,就带些趁手的利器来。”
言及此,我丢了手中的树枝,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顺带再将腰带系得紧一些,才将蓑衣斗笠重新披戴上,转身欢喜的走了。
璃音的骨不比我的骨好用,虽然比凡人的强上不少,却还不到刀枪不入的境地。早前我是穿着靴子的,可现下腿上一点肉都没了,靴子走两步就掉。干脆不穿走得久了,脚骨又给地面上些许突兀的硬物磨得有点疼,很是扰人。
我头也不回的下山,一面思量着能不能找个合衬的地方好生休息下,毕竟离城这样近的距离,已经是在引魂铃的覆盖范围内了,一面又想若是城中的鬼魂皆被我引来,指不定亦会招来鬼兵,徒添麻烦。
多方条件的制约下,我大概只能以游击战的形式,耐着性子慢些去寻了。
寻璃音的魂虽然同大海捞针无异,可我本身同她就有牵连,若是离得近了,自然会有感应。再者,折清道千溯在我璃音那一世时曾来过冥界,按着他的性子,璃音十有*是被他安置在某处的。
而他会觉得安全而适合藏人的地方,必当是城镇。
我年幼的之时,千溯若是遇着险恶的大战,往往都会如此将我藏好,而不会将我独自搁在无人问津的僻远之处。只因万一他这一战回不来了,我定然会一个人在那无休无止的等下去,孤身一人的存活。
久而久之,在他每回趁着我睡着不声不响将我背到一陌生城镇时,即便我中途转醒,也只是佯装不知,乐呵呵的抱着他的脖子,隐下心中担心不舍、暗暗的将他瞧了又瞧。
等千溯离去之后,便乖乖的在城中待着,悬着一颗心,小心翼翼的打探着外方来的消息,不眠不休的等他凯旋。
若是璃音尚还记得起千溯,那她必然也会同我一般,不会离开城镇半步的。
可凡界的城镇又何其的繁多……
临着城门不远之处,有一供旅人歇息的荒置草棚,简陋的桌椅上备至两三碗碟,碗碟缺了口,桌椅之上亦积了不少灰尘。我原本觉着在这来往旅人颇多之处,好好一纳凉歇息的草棚却无人问津,实在是奇特,转眸却见棚边有一井,井沿边上坐着一位白衣水鬼,不声不响的对井梳理着披散的长发。
我偏着头打量一眼那水鬼的容颜,浮肿的脸上淤积着黑色的血块,五官云云统统辨别不清。倒是那女鬼见我偏首去瞧,木然止了梳发的手,似是拗断了的脖子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姿态扭过来,森白的眼死死凝着我。
我被她盯得莫民奇妙,低声,“璃音?”
水鬼愣了半晌,一声不吭,调转头去,继续梳理头发去了。
我讨了个没趣,也没准备继续纠缠,就身量来说她比璃音矮了点,应该不是的。
凡界之所现在虽还未到炎夏,烈日却厉害得很,尤其我尚披了件颇笨重的蓑衣斗笠,束手束脚的闷着,格外难受。
四下打量了一番,感觉周遭似乎未有旁人,才一把掀了头上的斗笠,正要畅快淋漓的继续解开蓑衣的时候,但听草棚后的树影下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将我吓得一颤。因着苗条的身材,松了一半的蓑衣在这不期然的一抖中坠地,露出我骨感的身姿。
草棚后头有什么落地,咕噜咕噜的滚了出来。那一簇较之茂盛的草堆,在烈日下距离的颤抖着。
我走过去,俯身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那是一只画了乱七八糟符咒的葫芦,上面以正统的人类文字写了四个大字“仙界至宝”,旁边一行小字,”九天神君御用。”
我咳嗽一声,那草堆的抖动猛然剧烈几分,“光……光天化日之下,你~你~*&*%”
我抬头看看了烈日,光天化日怎么了?没能猜出他后面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好心道,“兄台,你东西掉了。”
草丛内噼里啪啦乱丢的话语一止,从中伸出来一只手,白净白净的,一面高频率的抖着,一面朝我摊开了五指。
我会意的把葫芦递给他,又就着俯身的姿势在捡了一片颇大的落叶徒然的给自己扇着凉风,开口嘱咐道,“你不用怕我,我不害人的。”
那厮并不理我,捧回葫芦之后,口中叽里呱啦念着的词从早前的“我命苦啊”云云,改作现在的“什么什么急急如意令”,愈念愈兴奋,语速渐快。
我静听一阵之后可算是听明白了,好奇道,“你这是要收了我?用你那破葫芦?”
咒语徒然一止,茂密的草丛树影之下窜出一位青葱似的娇弱少年,白净的脸上抹两把灰,煞有其事的将葫芦一举,细长的眼瞪着我,嗤一声,“收!”
我在稍显陈旧的桌椅上靠着,手中一柄梧桐叶晃悠晃悠,直面着那少年,坐得四平八稳。
少年白净的脸更白了,像是行将破碎的娃娃,以一种岌岌可危一脚踏在悬崖边,半死不活的眼神瞅着我。
我再摇了摇扇,诚恳道,“你若是要收鬼怪,那井边就坐着一个害了九条人命的,不过你得有那个命去收。”
少年半死不活的拿眼扫了一遭井,面色没多大变化,想必是没有看见那女鬼正痴痴的将他望着、恍似垂涎那白嫩秀美的小脸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