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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天色昏暗,我吃了饭从院子里走过,斯定中站在院子里的树下拦住了我。
他看了我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你跟我大哥真谈崩了?”
我不想跟任何人谈起斯成的话题,尤其是斯定中,我说:“别挡道。”
斯定中油腔滑调地说:“我是关心你,看他每次那么待你,你那难过的样子。”
我扯开嘴角,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高兴得很,走开。”
我转身就走。
斯定中一把拉住我:“喂,李葭豫,到底为什么?你们之前不是还爱得舍生忘死,怎么突然跟仇人一样?难道就因为我揍了他一顿?”
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怒火从头顶喷出来,恶狠狠地转身正要发作,那一瞬间,忽然听到树丛外面,佣人忽然唤了一声:“大少。”
我所有的动作顿时愣住了。
斯定中抬眼望去,神色也有点意外。
我慢慢地转过头,看到斯成站在茂密的树丛外。
看样子是刚下班回来,白衬衣整洁挺括,西裤缝熨得笔直,只是系着的深蓝领带松了一半,手上还拿着车钥匙,他特地驻足,光明正大地偷听。
经过的佣人似乎没发现我跟斯定中,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过去。
我狠狠地一把推开斯定中,转身要往屋子里走去。
斯成忽然出声道:“葭豫。”
我只好停住了脚步。
斯成绕了个圈子,走到我们面前,声音平淡得有点瘆人:“回答定中,我也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我的心慢慢地沉下去,眼眶有酸涩泛出。
斯定中不乐意了,将我拉住了:“我问的问题,她凭什么要回答你?葭豫,我们走。”
我脚步却不动,转头跟斯定中说:“麻烦一下,一点点私人时间。”
斯定中看看我,撇撇嘴:“就敢对我凶神恶煞,没志气!”
他踢着腿生气地走开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
斯成眼眸盯在我的脸上,目光是一片的灼灼其华,有迫人的光亮,他说:“对不起什么?”
我小声地说:“在背后谈论你的私事,对不起。”
斯成略略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不算我一个人的事。”
我说:“以后不会了。”
斯成的声音终于透出隐隐失望:“葭豫,就这样?”
我说:“就这样。”
斯成的目光像刀一样,刻在我的的身上:“你到底在想什么?周旋在我跟定中之间,让你觉得很有成就感?”
我的头更低地低下头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我说话伤人,你这样,我很难不生气。”
我摇摇头,一滴眼泪没入草地上,不敢抬头。
斯成等得耐心全无,声音终于变成了轻飘飘的负气一句:“你不想说,那就不说吧。”
他不再理会我,转身走开了。
老爷子是一月份走的。
老爷子走的那一个月,感觉时间非常漫长,但又好像过得飞快。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老爷子因为病情转重,住进医院里面,然后因为多处的肿瘤扩大,引发器官并发性衰竭过世。
他在医院住了二十天左右,还能开口说话时,家里人被逐一叫到他跟前,其实大多数的话都已经说过了。
我跟定中在一天下午被他叫到跟前。
他插着鼻管,声音衰老而嘶哑,但听起来是平静有力的:“定中从小被他妈宠坏了,性子是靠磨出来的,小豫儿,我谢谢你。”
人在这种关头,特别容易动容,我忍着哭说:“爸爸,别这么说,我做得不好。”
老爷子目光在我们脸上巡视了一番,终于发了话:“你们的事情,我管不了了。”
我跟斯定中戴着口罩,面面相觑地交换一下目光,摸不准这话什么意思,心里在想要不要坦白从宽主动求饶。
老爷子终于说:“遗产的事情始终是我定的,你们以为能瞒得过我?”
斯定中立即拉住了我的手,我们两个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只好说:“爸爸,对不起。”
老爷子只是静静地躺着,好像也没有生气,只是说:“我自私一点,想体面的走。”
斯定中忍住眼泪,咬着唇顺从地答应:“爸爸,我明白,我跟葭豫都是这个意思。”
老爷子望着斯定中,目光之中满是慈爱,病房之中一片寂静,我似乎听到氧气瓶的水泡在咕噜地响,我忽然觉得很害怕,我紧紧地拉住斯定中的手,言辞恳切地说:“爸爸,我们会好好的。”
老爷子伸出手来,我跟斯定中赶忙握住了,他跟我说:“小豫儿,你要知道,爸爸一直喜欢你做我斯家的儿媳妇。”
老爷子重新陷入昏迷,护士上来检查他的仪器监护数据。
我们红着眼含着眼泪走出了病房,走回隔壁的家属休息室,斯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站在外面的客厅里,他和老爷子的主治医师正在说话,两人手中都拿着几张检查报告。
他一抬眸就看到我们走了进来。
我跟斯定中神色恍惚,因为害怕一直发抖,还紧紧地拉着手。。
斯成望了我们一眼,声音停顿了一秒,然后别转了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多打分,明天还见。
☆、第65章六五
一月八日,葬礼在市第一殡仪馆举行。
银山集团的副董孙止清先生担任治丧委员会主席,吴俊夫担任秘书长,并和银山集团中的数位高层和几位公关部的高级秘书,与斯家的家人一起打点后事。
老爷子临近过世的那一段时间,斯成忙碌得非常的厉害,白日上班,夜里陪房,一直到老爷子过世的那一夜,他没有一晚不是在病房区里度过的,老爷子葬礼的诸多细节事宜,从殡仪馆的安排,何人撰写悼文,从何人致辞,何人扶灵,到出席葬礼的宾客座位,还有媒体通稿的发布,出殡的路线安排,还有老家的公祭,事无巨细,都得向他逐一请示裁决。
斯家四个兄妹轮流守灵,但斯太太顾惜孩子们的身体,我们都是准时在灵堂前守一两个小时,斯成也一样,每天都按时来,常常他刚刚从灵堂前出去,吴俊夫领着助理已经等在外面奏报事务,有好几次,我看到司机深夜送他从殡仪馆回来,睡下没到两个小时,老家来人,他又不得不起来处理紧急的事情。
到八日出殡时,葬礼办得非常的体面。
老爷子一生在本埠商界横跨近五十年,本身就已经是一个传奇,早晨十时开始,众多生前的亲朋好友前来前来吊唁,白色的花篮和挽联摆满了整个殡仪馆的街道。
吴俊夫依旧是影子一样的存在,只是面容多了一丝哀戚的冷漠,他站在斯成的身后,遇到重要的宾客前来吊唁,会低声提点一句,我看到有一位古稀老者,由亲属搀扶而来,斯成尊敬地上前同他握手,然后吴俊夫躬身上前,和我爸爸一道,将他扶进了座位中。
见我露出疑惑之色,斯定中低声对我说:“那是前任商部的最高领导。”
正午十二时时辰一到,遗体送往歌联火化。
斯成站了整整一天。
到下午的时候,他的身体明显已经撑不住,他示意身后的佣人给他拿药,止痛药吞下去也无济于事,斯爽看着他,眼圈哭得红红的:“大哥……”
斯太太看不过眼了,吩咐人给他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了下来。
下午三点,他坐了一会儿,火化之前家族里的长辈前来吊唁,谷叔远远迎上去:“六叔,大少腿不好,失礼,海涵。”
商业圈子的合作派了不少人过来,吴俊夫上前客气地说:“斯总腿不太好,站了一天了,不好意思。”
等到整个葬礼结束,家人到晚上返回斯家的大宅时,他几乎已经走不动。
邹司机和孟宏辉搀扶着他的双臂,将他送进了车中。
晚上八点,律师在大厅宣布遗嘱,安稳人心为重,拖得太久不好。
我没有出去,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遗嘱一宣布,我跟斯定中的事情,便再也瞒不住。
老爷子生前已经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宣布完遗嘱,家人还一起吃了一顿饭。
我躲在房间里,佣人特地过来传话,说斯太太让我出去吃饭。
我心里知道,将老爷子送走之后,我在斯家已经算是外人,只推说累了。
过了一阵子,斯定中吃完饭回来,敲了敲门然后站在我房间门口,抱着手臂说:“放心,我们俩的事,除了我妈骂了我一顿,人人似乎都乐见其成。”
他说完话,径自去隔壁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累,可是睡不着。
这段时间大家都熬得辛苦,连斯太太一向富态的身形,都瘦了不少,好不容易一切顺顺当当的办妥了,终于能休息,却毫无睡意。
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我回复了妈妈的关心,剩下的,看一眼,把手机关了。
我的爸爸应该不会太高兴,他将会从斯家的律师口中从得知女儿的离婚事宜。
我不在乎,他与方女士的事情,又何时知会过我们姐妹?
我模模糊糊地眯着眼,到深夜十一点多的时候,我听到斯定中的院子外面有低声的交谈。
我披了件外套站到窗户边,听到谷叔在门口跟斯定中说话:“四少,阿爽小姐在不在你这里?”
斯定中也没睡,声音清清楚楚的:“她今晚在妈妈房间里。”
谷叔声音有点不安:“定文少爷回娘家了,太太身体也不好,我没人商量。”
斯定中说:“怎么了?”
谷叔担心地说:“大少今天一天什么也没吃,斯太太晚上吩咐了,让我差人给他送点宵夜,可是门不开。”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我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斯定中站在门边,对着房间里喊:“你出来一下。”
我只好走了出去。
斯定中对谷叔说:“让葭豫去看看他。”
谷叔望了我一眼,眼光之中有了点儿探究的味道,他神色略有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