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阿蕊_分卷阅读_54

陆戚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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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琇蕊心里是堵得厉害,因纪淮出发点是为了她着想,如今又是一副任君处置绝无怨言的伏低做小模样,让她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一口气生生堵在心口上,是故干脆眼不见为净,无视他时不时在自己身边转悠的身影。

    纪淮耷头耷脑地被赶出了正房,每晚不得不歇在书房处,柳琇蕊还振振有词,“你担心我服用避子药伤身,身为你的妻子,我亦有此忧虑,干脆从今日起你便睡书房吧,这样你也不用服药,又不必担心我会有孕,一举两得,极好极好!”

    纪淮张张口欲分辩,可见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只得将话咽了回去。这一回可不是他用‘认床’那般借口便能糊弄过去的,除了老老实实地让她发泄了心中怒火外,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

    两人就这般僵持了下来,纪淮纵是每日得空后便往她跟前凑,可是却总憋得自己难受。倒不是柳琇蕊给她脸色看,相反的,柳琇蕊待他可算得上是温柔体贴,活脱脱一个贤良妻子,丝毫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可正是因为这种体贴入微才更让他难受。这只伪兔子除了偶尔心血来潮时做做贤妻的样子,可没片刻功夫便又张牙舞爪起来,哪像如今这般。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不习惯,相当的不习惯,他的小妻子应是娇俏明媚,逗一逗便化身河东狮的,现今这个实在是不习惯!

    “夫人,李、李夫人发作了!”云珠白着脸推门进来。

    柳琇蕊一听便急了,连忙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人请蓝嬷嬷。洛芳芝产期便是这几日,府里早就布置好一切,大夫与产婆这几日亦留在了县衙随时待命。

    一阵尖锐的呼痛声从产房处传出来,让刚踏进院门的柳琇蕊一下便白了脸。

    紧跟在她身后的蓝嬷嬷扶着她的手安慰道,“夫人莫要担心,老奴前去瞧瞧情况!”

    “嬷嬷快去!”

    屋里越来越密集的痛呼隔着窗棂传入柳琇蕊的耳中,她脸色越来越白,都道女子生产是半只脚踏入死门关,可她却不知道居然还会经历这般的痛楚。时辰一点点过去,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中途似是又有人到来,她也无瑕去望一望。洛芳芝渐渐弱下去的声音让她心脏仿似被人拧住一般,就怕她会捱不下去。

    产房大门处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又是端热水的,又是捧鸡汤的,隔得小片刻,突然传出蓝嬷嬷的大叫声,“快,拿参片来!”

    柳琇蕊身子一晃,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圈住了她,这才让她免了摔倒的命运。她抬眸一望,见纪淮满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她用力抓住他的手臂,颤声道,“你、你说她怎样了?会不会有事?都大半日过去了,怎的还生不出来?”

    纪淮又哪会懂得这些,只能柔声安慰着,心中亦是有些忧虑的,不只是担忧洛芳芝母子安全,亦是忧心将来妻子生产时万一也这般艰难该如何是好,这一想他又暗暗庆幸自己之前服了药,否则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如何。

    他又轻柔地安慰了几句,抬头却见不远处表兄范文斌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产房门口,脸色苍白如纸。

    他先是一怔,继而暗自叹息一声,突然心中生起一丝庆幸来,庆幸上苍待他不薄,他爱慕的女子,如今可以名正言顺地被他拥入怀中,而不是只能远远地守着望着……

    屋内的血水一盆又一盆地端出来,原又能断断续续地痛呼的洛芳芝一下又没了声息,柳琇蕊抓着纪淮的手越发的用力。纪淮亦忧心忡忡地紧紧盯着房门。

    另一侧的范文斌下意识便上前几步,一会反应过来又生生止住了,宽大袖中的双手死死握着,一张脸绷得紧紧的。

    他不求两人今生来世情缘,只盼她能母子平安!

    “夫人,李夫人难产,里头问保大还是保小?”蓝嬷嬷一脸焦急地出来。

    柳琇蕊只觉脑中一下便炸开了,保大还是保小?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危急的程度了么?

    “我要她们母子平安!”柳琇蕊声音颤抖地一字一顿地道。

    “夫人,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老奴又怎敢应般问你!如今李夫人已脱力,再迟一会,恐怕母子都有危险!”

    柳琇芝身子不停地抖,突然用力推开纪淮抱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产房里去,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她似是丝毫感觉不到一般,目不斜视地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洛芳芝而去。

    “你可听到了?她们问我保大还是保小,我知道你肯定想保小,可我不会,我只认识洛芳芝,不知道那个孩子,所以,我必定保大!你若想保住李统领唯一的血脉,就给我醒过来继续用力!”她半蹲着用力抓着洛芳芝的手,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却坚定地道。

    “……不,保孩子,我的孩子……”片刻之后,一阵微弱的声音响起,柳琇蕊大喜,连忙又道,“只有你才保得住孩子,旁的都不行,洛姐姐,你一定要保住孩子!”

    一旁的产婆见机亦大声道,“李夫人,再加把劲孩子便能出来了!”

    洛芳芝只觉得整个人痛得已没有知觉了,身边不断有人让她用力,可她却是半分力气都使不上,眼前一切渐渐变得朦胧,仿仿佛佛似是见到李世兴含笑站立眼前,嘴唇微动,似是在唤她‘芳芝’。她挣扎着想伸手去触碰他,可却见他缓缓地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越来越远,她急得要大叫,却眼前一黑,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她们问我保大还是保小……我必定保大……”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子声音穿透重重黑暗传入她耳中,她心中一痛,孩子,她的孩子,她与他在这世间唯一的牵连,绝不能就此没了……

    “李夫人,再加把劲,见到孩子的头了!”

    一阵又一阵的鼓励接连响起,她也不知自己努力了多久,只知道绝不能停下来,当她感觉到自己全身力量都快耗尽了,才听到一阵婴孩落地的哇哇哭声。

    还好,终于出来了,她整个人一松,便便心地堕入了黑暗当中……

    柳琇蕊浑身僵硬地抱着红通通软绵绵的小小襁褓,眼神柔和地注视着小人儿,心中柔情满满。

    “夫人,小少爷睡过去了,让奶娘抱去吧!”蓝嬷嬷小声地提醒。

    柳琇蕊依依不舍地将孩子交给了一旁的奶娘,直到奶娘的身影彻底从视线里消失,这才转头问蓝嬷嬷,“李夫人可醒了?”

    “尚未,夫人不必担心,鸣秋她们妥善照顾着的,大夫也说了她不过累得狠了,这才一直昏睡不醒,待她睡够了便会醒了!”

    洛芳芝自平安生下儿子后便一直昏迷不醒,虽大夫说无碍,可柳琇蕊却总有几分担心,就怕她一睡不醒,扔下儿子追随夫君而去。因存了这种想法,加上又对那小小人儿喜欢得紧,她这两日得了空便往这处来。

    今日亦不例外,她处理完内宅之事后便想着到洛芳芝处看看她及孩子,在离洛芳芝居住的东院不远,便见范文斌站在高大的树下望着院门方向出神,良久,才见他转身离去,行了几步又停下来,深深地又望一眼,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轻叹一声,范文斌对洛芳芝的关心她看在眼内,却也知道两人今生只怕无缘了。范文斌与过世了的李世兴,谁又能比谁更幸运呢?

    “夫人,李夫人醒了!”她唏嘘过后便要进门,却差点被突然从里头冲出来的小丫头吓了一跳,待听清楚她的话话,她喜不自胜地快步往里去,果见洛芳芝虚弱地靠坐在床榻上,满目慈爱地望着在她身侧熟睡的儿子。

    柳琇蕊见状便放轻了脚步,洛芳芝见她进来,示意奶娘将儿子抱下去,她挣扎着就要下床行礼,吓得柳琇蕊一个箭步上前,制住她的动作责怪道,“你这是要做什么,身子要紧!”

    “纪大人与阿蕊妹妹大恩大德,洛芳芝无以为报,若不是你们,只怕我母子二人再无活命的可能!”洛芳芝含泪道。

    柳琇蕊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道,“洛姐姐,快别这样,唯今最重要的便是先养好身子,其余的待你好了再说不迟!”

    洛芳芝正要坚持,却被隔壁的一阵婴孩大哭声打断了,她着急地问,“孩子怎么了?可是饿了?”

    柳琇蕊安慰道,“别担心,有奶娘她们在呢!”

    陪着洛芳芝坐了一会,又抱了抱小家伙,因怕耽搁她歇息,柳琇蕊便早早告辞回了正院。

    “阿蕊!”百般无聊地翻着书卷的纪淮见她终于回来了,一下便将书扔到一边,大步迎了上来,涏着脸叫道。

    柳琇蕊‘嗯’了一声便在榻上坐了下来,佩珠望望讨好地倒了茶送到妻子跟前的纪淮,掩嘴笑笑便知趣地轻手轻脚退了出去,顺带轻轻掩上了门。

    柳琇蕊倒也没有拒绝他的殷勤,接过他递上来的茶碗抿了一口,纪淮又体贴地接了过去,放回了圆木桌上。

    柳琇蕊飞快瞄了他一眼,在他察觉前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纪淮在她身边坐下,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伸手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阿蕊!”怀中女子轻轻挣了挣没挣开,便放弃了,他搂得更紧,喟叹般又唤了声,“阿蕊……”

    这两日柳琇蕊闲了便往洛芳芝处去,他一个男子不好往孤儿寡母处跑,只能盼着她回来,两人再好好谈谈。

    自从下人口中得知妻女对刚出生的李家小少爷稀罕得不得了,他不只一次在脑中勾勒着妻子抱着他们的孩子,一家三口紧紧靠在一起的美好画面,对未来的孩子更是充满了期待。

    这两日他再三问了蓝嬷嬷及专为柳琇蕊把平安脉的大夫,确认柳琇蕊如今的身子确是能怀孕,这才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寻她。

    “阿蕊,咱们也生个孩子吧,之前是我错了,子嗣是夫妻间的大事,我不应该自作主张,更不应该瞒了你这般久。只是,阿蕊,我只为自己的自作主张道歉,而不会为服用避子药道歉,但凡有半分会伤害你的可能,我都不会允许的,你可明白?”

    柳琇蕊呜咽着捶打他的胸膛,“哪有你这样道歉的,太可恶了!”

    真的太可恶了,明明就是个霸道的,照他的性子,只要认定了她不适宜有孕,便是事前问了她的意思,他也一样服药的吧?

    纪淮任由她捶打着,只要她别再对自己贤惠客气,便是多捶几下也没什么。

    “我要生三个男娃!”半晌,一个坚定的声音在他怀中响起,他先是一怔,片刻才裂开嘴无声笑起来,她这样,便是不恼了吧?

    “好,三个,两个男娃一个女娃,像你一般,有两个兄长护着,日后谁也不敢欺负!”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好脾气地道。

    “不,三个男的!”柳琇蕊纠正。

    纪淮愣了一下,柔声哄道,“阿蕊,要个女娃吧,软软嫩嫩的女儿多好啊!”

    “不,三个男的!”

    “分一个,就一个,岳母大人不也生了两个男娃一个女娃么?”

    “我娘是我娘,我是我,我就要三个男娃!”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别恼别恼!”

    ……

    门外听了一会的书墨老气横秋地长叹一声,背着手摇头晃脑地道,“幼稚,真是太幼稚了,比三木还幼稚!”

    ☆、第八十二章

    “表兄,你要离开?”纪淮定定地望着平静的范文斌,有些意外,又似是在意料当中。

    “新一科的会试将要举行,我也要早些准备了,这段日子以来一直让舅舅与舅母他们担心,这是我的不是。这次我是打算先转道回一趟燕州,见过了两位老人家后再上京赴考。”范文斌将他的计划一一道来。

    纪淮见他执意要走,倒也不便再挽留,命人小心收拾了他的行囊后便亲自送他出了城门。

    “回去吧,千里送君,终需一别!”范文斌一脚跨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冲纪淮摆摆手。

    纪淮张张口欲说些什么,片刻才暗叹一声,与他招手道别。看着马车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当中,他才满腹惆怅地吁了口气,转身亦上了回府的马车。

    得知范文斌告辞离去,柳琇蕊唏嘘地靠在纪淮怀中,有几分闷闷地问,“范表兄日后会好好的吧?”

    纪淮将她搂得紧了些,沉声回了句,“会好好的!”

    时间是治疗伤口最好的良药,他这般洒脱而去,想来是要彻底告别过往了。若干年后,当他娇妻在怀,稚子绕膝时,想起故人,或能释怀一笑,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呢!

    新任锦城知州终于上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与纪淮同科的探花郎简浩。

    对同启帝竟然安排了简浩出任锦城知州,纪淮有几分意外,他原以为会来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大人,哪想到竟如他这般又是位初生牛犊。只不过能与故人重逢,他心中也极为高兴,今科进士中,他与简浩的交情算是极好的。

    新知州到来,其他空缺县的县令亦陆陆续续上任,这日柳琇蕊便与其他七位县令夫人一起到知州府见过知州夫人。

    她其实是不太愿意去的,有那个空闲时间她更愿留在家中逗弄粉雕玉琢般的小念恩。

    小念恩,正是李世兴的遗腹子,洛芳芝感念纪淮与柳琇蕊的恩情,故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小名。小家伙虽生得艰难,幸运的是健健康康的,如今满月后更是玉雪可爱,让柳琇蕊简直爱到不行,每日不抱上几回都觉浑身不自在。

    范文斌告辞离去不久,洛芳芝便出了月子,她原打算回李宅去的,可是柳琇蕊舍不得小家伙,硬是赖着她留到小念恩百日后,她被缠得没法,只得应了下来。

    对新来的锦城知州,柳琇蕊没什么印象,可对他的夫人却是印象深刻得很。皆因这知州夫人不是哪个,正是与她极不对盘的永宁县主江敏然!

    “果真是冤家路窄,都离京城这么远了都还能遇到她,简直是阴魂不散!”一路往锦城的马车上,柳琇蕊嘀咕个不停。她身侧的佩珠亦有同感,每回自家夫人与永宁县主对上绝无好事,如今对方成了上峰夫人,只怕日后还真有得再见了。

    到了知州县衙,自有人引着她们往后衙而去,一路上的花团锦簇也无法吸引柳琇蕊半分注意力,只要一想到又要见到那个不对盘的永宁县主,她便觉得憋闷至极。

    “纪夫人,请!”进了垂花门,又有打扮光鲜的婢女上前来迎,柳琇蕊客气地冲她点点头,顺着她的指引进了待客的花厅。

    进门便见三三两两的几位官家夫人正围着永宁县主不知在说些什么,间或发出一阵阵笑声,算起来,永宁县主本就身份高贵,又是锦城内最高品级的官家夫人,自然有不少人想着趁这次见面打好关系。

    柳琇蕊也不想去做那讨人嫌之人,她不喜永宁县主,永宁县主自然亦不喜她,两人还是离得远远的好,眼不见为净,彼此都好过。

    她正想着悄无声息地寻处地方坐下来,熬到时辰到了便直接告辞离去,哪料到她才进门,便有眼尖的丫头高声叫了句,“耒坡县纪夫人来了!”

    刹时间,屋内的说话声便停了下来,众人目光齐唰唰地落到柳琇蕊身上,说起来,她竟是最后一个到来的,虽不至于误了时辰,但与那些早早就过来打交情的官家夫人来说,确是醒目了些。

    柳琇蕊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冲上首坐着的永宁县主行了礼,“见过知州夫人!”

    永宁县主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很快便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应了句,“嗯!”

    她这般冷冷淡淡的态度,与方才耐心地与众位夫人寒暄大为不同,在场的官家夫人不禁暗暗猜测,莫非这位县主兼知州夫人不待见纪夫人?

    柳琇蕊也不在意,施施然地寻了处离她最远的椅子坐下,悠哉悠哉地品着茶点,让时不时有意无意地瞄过来的永宁县主气恼不已。

    这乡下野丫头,难道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她夫君顶头上司的夫人么?居然还这般目中无人,这般没眼色,果然是见识少!

    她鄙视地斜睨了柳琇蕊一眼,又扬起得体的微笑应酬着那些笑得愈发的亲切热情的官家夫人,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恭维、不着痕迹的夸赞,她心中渐渐生了一丝不耐烦。这些话她自小便听得不少了,来来去去不是夸她身份尊贵,就是夸她才貌双全,如今多了一项,便是夸她夫君年轻有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