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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素睿咳了一声,苦笑道:“你真是糊涂,那种话,一个女孩儿能对我说出来吗?只是她向我哭诉遭遇,及至又说些别的话,总是有意无意的打听你。我也不瞒你,我当时是存了私心的,告诉她说你已经有了妾室,她便十分的忧伤。言说自己早已知道了。因此即便心有所属,也断不肯夺他人丈夫,你听听,这话还不够明显吗?”
萧素睿表面上镇静,娓娓道来,其实心中已十分惊诧,暗道怎么回事?为何云轩还与他的小妾见过面?哦,是了,他如今也常去庄子,碰见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为何却还不知自己小妾的身份呢?没错了,应该便是那女孩儿心怀怨恨,故意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呵呵,好,很好,她既恨云轩到此地步,倒更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一边在心里笑着,一双眼睛却是紧盯着萧云轩的脸色,见他时而激动欣喜时而又黯然神伤,他自觉时机差不多了,便微笑道:“云轩,说句实话吧,若不是这位姑娘心高气傲,我不愿拂逆她,我也就不顾手段把她娶了。即便她心里有了人,我也是不顾的,但偏偏,她心里有的那个人是你,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兄弟,我又怎能做对不起你的事呢?只是事到如今,我们总不能这样拖延下去,她的父母也不是好的,都是唯利是图之人,上次就把她嫁给一个俗不可耐的商贾,虽被我吓住了,但他们又能安分多长时间呢?”
萧云轩喃喃道:“殿下,我……我心里乱的很,即便不希望看她受苦,可我……可我又能怎么做?”
萧素睿笑道:“看看,你这便是当局者迷了吧?既然那女孩儿心里不自在的就是你那个小妾,你便把你那个妾给休了嘛。反正本就是她们攀炎附势,你照拂了这么些日子,也尽够了。到时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后半生无忧就是。”
萧云轩看了萧素睿一眼,皱眉道:“如此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我那小妾向来安分,如今又正得我母亲的欢心,她在那庄子上,也去了我一大半的心思。哪有说休就休的道理。”
萧素睿嗤笑道:“你说过分?难道你把人家丢在庄子上三年不闻不问就不过分了?你那小妾如今忽然有了这么些作为,心必然是越来越大了。若放她自由,怎知就不能再找个好人家,夫妻同心荣华富贵?只要你到时帮衬一把,不也就让他们受用不尽了吗?”
他说到这里,喝了一口茶水,又一鼓作气道:“云轩,你从来不是个拖拖拉拉的人,此时想必正疑惑我怎肯如此好心,为你和这位姑娘的事情费心。我今日也便直说了,一是我看出来你和她都对彼此有意。二来嘛,呵呵,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心里向着谁,我也不拦着你,我也没那个资格。只是将来,若真有一天有什么纷争的时候,你能感念我今日这一点恩情,下手别太重了。”
萧云轩一听萧素睿这话竟然是暗示了他将来和太子争储一事,这事情可马虎不得,当下连忙装作一脸错愕道:“殿下何出此言?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明白?”
萧素睿哈哈笑道:“你是个聪明人,听不明白就对了。”说完也不等萧云轩说话,便径自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我说的这事儿你仔细想想,这位姑娘心高气傲,之所以从来对你都是不假辞色,大概便是因着这个妾室之故,你只要休了她,必可抱得美人归。将来只要得了她的心,宠爱她呵护她,即便要娶正王妃,她也是无可奈何,不能反对了。”
第五十九章
萧素睿说完,也不等萧云轩回话,便扬长走了出去。剩下萧云轩在这里琢磨良久,一会儿想到元媛,不觉心旌神摇无限向往。一会儿又想到自己那小妾,虽然不喜欢对方,却总觉若就此休了,也太过无情。一会儿又想到萧素睿的话,以那小妾的能力,把她留在王府才是害了她。
如此思绪纷纷扰扰间,竟乱没个主意。不知不觉便到了午时,那掌柜和小二忍不住上来探头探脑的看,才惊醒了萧云轩。
叹了口气,起身回府,想来想去,这事儿只能和母亲说,偏偏他知道王妃对自己的小妾很有感情。萧云轩向来不是个冲动的人,虽然元媛令他向往,也为对方的命运焦急,却也不肯冲动,暗道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才好。
因此这事便只搁在了萧云轩的心里,旁人多不知情。要说起来,萧素睿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萧云轩明白,若说没有一点儿防范之心,那自然不可能。但萧素睿狡猾就狡猾在充分利用人的心理。他不惜将自己和太子争储的事略略点破,就是为了消除萧云轩的疑心,如此一来,萧云轩便真以为他是故意在自己面前卖个人情,而不疑有他了。
接连几场大雪,渐渐的就到了腊月里。进入年关,王府和庄子上都空前忙碌起来。
这一日厨子们听说姑娘去年就想吃那关外的杀猪菜,一直惦记到今日,因便请了几个地道的关外大厨子过来,宰了十几头猪,在后院里一字排开十几口大锅,锅里烀着萝卜干和大块的肉。还有一种叫做血肠的东西,此时那汤已经滚开了,各个厨子们穿梭往来尝着味道,都说美味无比,一边就有人捡了那上等的肉和菜往兰萱院送过来。
彼时元媛等人都等着这杀猪菜上桌,除了餐厅里有一桌,是元媛顾盼儿坐着之外,在外面还排了几桌,江月枕顾雁南苏以和吴瑞达以及有头有脸的管事们都在最外面的两桌,内里则是浣娘李嬷嬷汤嬷嬷和芳莲芳龄及其他婆子丫鬟们,闹嚷嚷的好不热闹。
待那杀猪菜上来,元媛见顾盼儿捡了一块精肉,便笑道:“盼儿姐姐怕是没吃过这种东西吧?难怪不知道。这肉是吃着五花的才好吃,香而不腻入口即化,蘸上蒜酱,别有一番风味。”一边说着,就捡了一块大吃起来,看的顾盼儿也十分羡慕,她虽不喜欢吃肥肉,此时却也吃了一块五花,果然觉得美味无比。
却见芳草走过来,要给元媛倒酒,元媛便自己把酒壶拎出来,对她道:“去去,正经吃你的去,一年到头伺候着我,今儿就给你们开恩,谁都不用过来,盼儿姐姐这里有我招呼着呢。”
芳草见主子如此说,也不坚持,抿嘴儿笑着去了。这里众人放开了吃,血肠白肉,入口香鲜无比,就着各种酒水,真真是大快朵颐饕餮盛宴。
正吃得高兴,就听门外有人道:“姑娘,王府里的兰嬷嬷来了。”
元媛一怔,心想她怎么来了?却见吴瑞达早站起来迎了出去,不一会儿扶进兰嬷嬷来,一边笑道:“娘怎么过来了?可是王府那边有什么吩咐不成?”
兰嬷嬷笑道:“吃你的去吧,我自和姑娘说事儿。”一边就离了儿子往里屋走来,又笑道:“隔老远就闻着香气了,我说姑娘这里做什么呢?真真是香飘十里,哄得我加快了赶路,只盼着来蹭一顿吃的。”
彼时元媛和顾盼儿都迎了出来,李嬷嬷汤嬷嬷等人也站起身,兰嬷嬷便指着她俩笑道:“好你们两个老货,我说怎么连王府都不回了,正经是在这里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快活着呢。”
汤嬷嬷笑道:“你少来说嘴,姑娘还在这里呢,我们就能回去了?正经王妃派我们过来是干什么的?”一边说着,就把兰嬷嬷摁着坐下来,先给倒了一杯烫的热热的黄酒喝了,一边就问道:“这大冷天儿的,你倒跑过来做什么?”
兰嬷嬷先夹了块肉吃了,又赞几句,方站起身对元媛笑道:“姑娘,王妃娘娘说了,如今已是腊月里,可巧这几天天气还晴好,就让你回王府呢,省的一旦走晚了,再下了大雪,那路不但泥泞不好走,最怕的是出了事。我看你这里收拾交代一下,我们明天便走吧。“
元媛没想到王妃竟然会叫自己回王府,去年也不过是正月十五才回去的,还赶上萧云轩不在,若是现在回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自己和萧云轩不总是要见面吗?王妃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是下定了决心要撮合自己和他儿子的事?
因一边想着,嘴里只好答应下来。看了顾盼儿一眼,见她眼露喜色和鼓励,心中不觉一暖,后又叹道:算了,事情发展到今天,想在这庄子上独善其身平安终老本就是不能够得了,既如此,该见就见见,那萧云轩还能吃了我不成?只是不知道他见到我时,会是什么表情?哈哈,一定很好玩儿,嗯,不过说不定也会气的想杀了我。
想到此处,心中全然没了以往的厌恶退避,元媛心里也知道,自己这么多日子的耳濡目染下,对那萧云轩早已有了好感。她本就不是忸怩之人,不会不承认自己的心思。
当下不但顾盼儿欢喜,就连浣娘芳草等都惊喜非常。于是吃完了,一行人便忙着收拾起来。兰嬷嬷只在里屋上下打量着顾盼儿,一边啧啧称赞道:“天下竟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算是开了眼了。是了,小王爷先前还说,想请江先生去府里过年,叫我看,不如我们就一起走了,也省的分作两拨。“
顾盼儿笑道:“多谢嬷嬷了,只是月枕的脾气古怪,又喜静不喜闹,只怕在王府里也住不惯。倒不如还是让元媛和嬷嬷去,我们便在庄子上过年,也是一样的。不怕说句狂妄话,有我在,只怕元媛妹妹还放心些。“
元媛笑道:“这话真是狂了啊,便没有你,我也没有不放心的,你也不看看我调教出来的这些下人,哪个不能顶事儿的?正经你回去问问江先生,若能和我一起去,我才高兴呢。到时候咱们去街上逛一逛,要过年了,街上可热闹着呢。”
“什么天下第一美女,刚刚还说我狂妄呢,这就比我还轻狂了。”顾盼儿瞅了元媛一眼,无奈道:“好吧,那我便去问问月枕,只是你听我的,他必不会去。”
元媛连忙上来抱住顾盼儿的胳膊,央求道:“好姐姐,你就多说说嘛,江先生虽然清高孤傲,可最听你的话,你若说想去,他再不带拦着的。更何况如今学堂里的学生们也都放了假,白让他在府里坐着有什么意思呢?你就不想见识见识京城繁华?如今大街小巷肯定都是卖年货的,咱们能逛的地方多着呢。”
顾盼儿让她这一说,倒有些动心了。沉吟了一下道:“好吧,那我去和月枕说说,看他怎么说。”说完便打了帘子出去。
这里兰嬷嬷见她走远了,连忙过来笑道:“姑娘可好好劝劝顾姑娘,叫老奴看来,小王爷确是求才若渴,何况江先生那是什么人物?只怕他去了,连皇上都能引去呢。”
元媛笑道:“这个在你刚才说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只是江先生最是厌恶富贵的,究竟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好在小王爷也是了解先生为人,就劝不动,他也不至于怪我。”
兰嬷嬷忙赔笑道:“这个是自然的,怎会怪姑娘呢?莫说小王爷,便是连不懂事儿的人也做不出来啊。”
又过了一会儿,顾盼儿回来了,一进屋便叹气道:“我说了,可是不成。妹妹还是快收拾收拾东西走吧,月枕那性子,我也没办法。”
兰嬷嬷脸上露出浓重的失望之色。但元媛那是什么人,察言观色之下,见顾盼儿的表情虽然黯淡,眼睛却是晶晶亮的,且眉梢眼角都带着点儿得意之色,当下便明白了,走上去笑道:“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吗?只是骗人家,我知道有你出马,江先生那里再没有搞不定的。”
顾盼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然后一拧元媛的面颊,笑道:“真真你就是个水晶玲珑心肝儿,我自问也演得不错了,竟还是被你看出来。好吧,算你的面子大,月枕答应了,说实话,我还没去过京城呢,这一次也跟着你见见世面去。”
元媛喜动颜色,兰嬷嬷也高兴的合不拢嘴。闲言少叙,当下收拾好了,元媛又把给王府准备好的年货都清点了一遍,便歇了一夜,第二日天未亮就起身,又点了一遍东西,发现各色齐备后,便赶着一连八辆大马车往京城而去。
走了一日半,便来到京城。元媛进了王府,王妃自然是欢喜不尽,及至见了顾盼儿,见她端庄标致,一言一行都极有教养分寸,虽然出身风尘,却没有半点儿风尘女子的烟视媚行,不由得也十分喜欢,赏了一对金镯和一对上好的翡翠玉镯。顾盼儿连忙谢了,心中也十分得意。
娘儿几个说了会儿话,把午饭吃了,元媛便道:“娘娘,我想着先回府看看我娘,明日早晨再回来。如今正是天气寒冷,也不知我娘的身子有没有什么毛病,不看一眼,实在不放心。”
王妃惊讶道:“这么快吗?不吃了晚饭?也罢,既是你一片孝心,那就过去吧。只是我看你来时披着的是羽缎披风,那个是初冬或开春时穿的,现在怎么还穿那个?我给你的那件毛裘大氅呢?”
元媛笑道:“也带来了,只是因着这两天太阳老高,穿那个热的慌,才换了这件羽缎的。如今已是半下午,又起了风,我自然穿那件过去,娘娘放心吧,冻不着我的。”说完又对顾盼儿道:“你和不和我一起去?”
顾盼儿虽然稳重,也架不住小女儿心态的好奇,更何况元媛若走了,她自觉呆在这王府里也没意思,因此便笑道:“自然是要和你一起的,只是月枕和雁南就不去了吧,他们刚刚就说想上街逛逛,随他们的便去,咱们也不用管。”
元媛答应了,两个女孩儿便出了府门,到车上坐下来,那顾盼儿笑道:“妹妹真沉得住气,我以为怎么着今晚还不见了小王爷,明日再回娘家也不迟,没料到你这竟抬脚就走,若我是那小王爷,便无心见你,此时也要见见了。”
元媛哼了一声道:“姐姐这话是在说我欲擒故纵么?是啊,我就欲擒故纵了,怎么着吧。那萧云轩若不想上当,不来看我就是了。”
顾盼儿咯咯笑道:“妹妹,你对那小王爷也不似之前那般怨恨了吧?难道不觉着自己脸上烫的慌?”
元媛也觉出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烧。心里叹道:唉,向来以为自己心如铁石,却没料到爱情这东西真有魔力,自己一个两世为人的大龄剩女,此时竟还是动了小女儿心思,该死的萧云轩,哼,不就是长的英俊了一点儿,行事沉稳了一点儿,举动温柔了一点儿,才情高了一点儿吗?
其实元媛之所以这么着急回娘家,倒是因为有些近乡情怯,她之前见过萧云轩数次,都想方设法的骗过了对方,如今若是相见了,实在不知道对方会怎么看自己,一向的果断沉稳,此时俱都变作了一点慌乱,因此才抱着拖一天是一天的想法,先回娘家看看。
两人到了元府,元老爷和大夫人并合家的妻妾儿女都迎出来,因着那大少爷元文武的事情,元媛在元家的地位无疑上了一个档次,只是后来王府里罚了她,又将她撵了回去,如今元老爷和大夫人心里仍然有些瞧不上她罢了。
此次三夫人阮氏赫然也在那些人当中。元媛见了,连忙和浣娘走上去,一人搀了一边儿,元媛便道:“娘,这是怎么说的?还有风呢,怎么就跑了出来?也不怕着凉。”
阮氏笑道:“适才大夫人派人过来告诉说你要回来,我这几天身子竟大好了,忍不住便过来了。”一边说着,便望向顾盼儿,呐呐道:“好标致的姑娘,不知是什么人?”说完,望向元媛的眼中便隐含了一丝担忧。
元媛知道她误会了,连忙笑道:“娘,这位是顾姑娘,乃是我庄上一位先生的家眷,这一次蒙王爷王妃开恩,让我也带着她来京城见见世面,没看这还不到初十呢,就都把我们叫回来了吗?”
阮氏听说不是小王爷的妻妾,这才放了心。又着实的夸赞了顾盼儿几句。却见大少爷元文武看着顾盼儿的眼睛早就直勾勾的了,便连元老爷和其他小厮以及族中子弟的眼神,都有些发呆。元媛弯了弯嘴角,咳了一声道:“爹,大娘,我和盼儿姐姐只去我娘的房里,你们也不必忙活,今晚住一夜,明儿就要回王府。”
还不等元老爷等说话,那元文武就急急道:“妹妹何出此言?哪有这么着急去三娘房里的缘故,怎么着也该一家人吃一顿饭。”
元媛笑道:“罢了,我们一家人,还讲究这种客气做什么?只怕没有我们,大娘和各位姨太太奶奶们吃的还自在一些呢。”说完,扫了那些后面的小妾姨娘一眼,果然见她们看向顾盼儿的目光都有些防备嫉恨,她也不多说,就拉着顾盼儿跟阮氏走了。
第六十章
顾盼儿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面对各种含义不明的目光,一张花月般的面庞上始终端着一抹不食人间烟火的微笑,如九天仙子一般既耀眼又出尘,让人不敢生半分亵渎之心。只是心里也替元媛抱屈,暗道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好女孩儿,怎么就生在了这样一个家里。
当下娘儿两个团聚了,自然十分高兴。因为元媛毕竟救过元文武,所以晚上从大房那边也送过来一桌宴席,竟丰盛的很。众人吃完饭,又说了半夜的话,方睡下了。
且说萧云轩,听说元媛来了,他心里也十分矛盾。想起最近萧素睿总在自己面前晃着,更说出“你若不肯怜香惜玉,那哥哥就不管你了,我便娶了那女孩儿,总好过她父母把她再送去别人家糟蹋”之类的话,弄得他心烦意乱
人便是如此,越是得不到的就越好,越是见不到面的就越想。虽然萧云轩并非寻常男人,但也逃不过这个怪圈心理。何况他对那做自己小妾的元媛,真的是半丝好感也无,只是感念她对王府做出的这些贡献,所以不肯做无情之至的事。
因晚间回府后,前思后想,便慢慢踱进王妃的房里,期期艾艾了半天,才下决心开口道:“娘,儿子有件事想请你帮着拿个主意。”
王妃有些奇怪,忙问何事。却见萧云轩低了头,沉声道:“娘,儿子想着那元家的女孩儿嫁进王府三年来,儿子从未和她有过一丝牵扯,至今连面儿还未见,且她家当日的行事,儿子深以为耻。即便再过几年,这心结怕也是难以解开,故此……儿子思前想后,倒觉得与其让那女孩儿在我们府里守活寡,还不如休了她,放她回家后再找一桩好姻缘。”
王妃起先听萧云轩的话,还心中欢喜,以为儿子终于被元媛打动了,及至越听越觉不对劲,待到最后,竟发现儿子是打得这个主意,不由得怒从心起,大声道:“住口,元媛为我们家做了多少事?你心里不清楚吗?如今竟说出这么无情话来。亏你从小还是我和你爹一直看着长大的。怎如今也跟外面那些混账男人学的这样坏?你若真不想让她守活寡,你就见见她,虽然她姿色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但那份说话行事,没有一处不叫人爱的,你见了她,自然便知道她的好。如今竟想休了她,万万不能。”
萧云轩见娘亲如此生气,连忙起身凑到她面前,喃喃道:“娘,别发火,对身子不好。是儿子不懂事。只是这些话,搁在我心里也有一段日子了,便是怕伤了娘亲,才一直不敢说出来。娘亲是明白人,难道不闻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吗?您是儿子的娘亲,难道宁肯眼看着儿子辗转反侧睡不安枕?也要逼我去爱一个我根本不可能爱上的人?”
王妃一听这话里头明显有话,便抬起头道:“这话是怎么说的?谁逼你辗转反侧睡不安枕了?元媛嫁过来三年,我也从来没看见你这么个样儿过。”一边说着,仔细看了看萧云轩,只觉得他下巴竟尖了不少,显然这阵子是真有心事。
“唉!”萧云轩叹了口气,他这些话憋了一个冬天,此时对着自己娘亲,便忍不住都倒了出来,黯然道:“娘亲还记得年前公主要找那个做胭脂的姑娘吗?”
王妃仔细想了想,想起小九儿的确是说过这么档子事儿。便点头道:“知道,怎么了?”
萧云轩就把自己和元媛的相识重逢等一遍遍说了出来。说到最后,不由得叹气道:“若认真说起来,她倒还和我那小妾有几面之缘,只怕元媛知道了对方如今境地,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如今我若不休元媛,那姑娘又怎肯嫁我,背这夺夫之名?偏偏她又有个那样的爹娘。五殿下也时不时的逼问我。我知道,他恨不得我无能为力,到时他便可堂而皇之的娶了对方。”
若认真说起来,王妃是该对元媛起疑心的。即便不立刻想到二人就是同一个人,也该往那上面想一想,偏偏这中间多了一个萧素睿,王妃也没疑心有它,听见儿子这么说,话中又饱含相思之苦,她这做娘的,一时间心里也不好受。“
“我是不会让你休了元媛的,咱们敏亲王府还从未干过过河拆桥的事儿。你嘴上说的好听,不让元媛守活寡,难道让她回了娘家就有好日子吗?你也不看看那是一家什么人?元媛要真的就这样被你休回去了,回去还不知要被她那爹和那些妻妾们怎么个羞辱法呢。”
“何必让她回去?送她两处庄园,多给她银两,以她的能力,还愁不风生水起吗?他家人既势利,看见她如此能干,还能说什么?到时候她也招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岂不是皆大欢喜?”
母子两个争论良久,却是谁也说不服谁。这萧云轩也是个硬脾气的人,见娘亲丝毫不考虑自己将来的幸福和此时苦恼,竟也硬下心肠,暗暗打定了休掉元媛的主意。只说多给她一些钱,再给几处房舍,不让她回娘家住,去受那些平白闲气也就是了。
王妃一夜不曾好睡,偏偏丈夫因为去查看皇陵,要几天后才回家。好在第二日萧云轩上朝后,元媛就回来了,王妃连忙拉了她,遣退众人,将萧云轩昨日的话原原本本和她说了,一边又道:“娘今日告诉你这些话,不为别的,只是要你大人大量,别和那臭小子计较,他要是敢给你休书,你就过来找娘,我把那休书给撕个稀巴烂。“
要说王妃还是了解自家儿子的性格,不然她能在元媛面前说这种话吗?为的就是要提前打预防针,省的儿子到时候把休书往元媛面前一扔,这心气高傲的女孩儿转头就走,那可真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如今先这样说了,元媛有了她做靠山,看见事事都有她做主,也就不至于羞怒交加之下愤而离去。
元媛听了个头昏脑胀,心想什么什么?五殿下说的那个人是我吗?难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成?也不对啊,就算模样儿一样,怎么其他处也会一样吗?这五殿下显见得是在撒谎,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了得到我?啊呸,元媛你别这样自作多情好不好?那可是殿下,至于就为你这么棵狗尾巴草费尽如此苦心吗?不对,这里面一定是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心里一边转着主意,表面上却什么也不能说,只得点头道:“是,娘亲,孩儿明白了。”
回到房间,越想越生气,暗道好你个萧云轩,竟然为了我要休掉我,哦,这话怎么说起来这么别扭呢?哼,不管了,反正就是你先欺负我,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吗?等着吧,你若不送休书便罢,你若送了来,看我让你怎么后悔。呸,休书一出,可就别想再轻易的拿回去。
刚想到这里,便听外边小九儿的声音道:“姑娘在吗?”一边说着就走了进来,及至看到元媛,这家伙便涎着脸笑道:“姑娘,我们小王爷让我给你一封信。”说完将那信放在桌上,便满屋里看起来。
元媛知道他的心思,微笑道:“芳龄在后面呢,只是你这样去找她,终究也不好,这里可是王府,比不得我们庄上没规没距,让人看见一眼,又该瞎传了,到时候连小王爷的名声也不好听。”
小九儿伸了下舌头,嘿嘿笑了几声,便猴儿一样的溜了。元媛这里想了想,心里已经猜出这是一封休书,只是却不愿打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休书展平,上面洋洋洒洒数千字,元媛认真看下去,发现萧云轩倒还算磊落,并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且为她着想之处也是情真意切,内疚惭愧之言也占了一大篇,补偿之丰厚以及对她退路的安排也都是妥帖周到,若非是真心为她着想,再做不到这个地步的。“
元媛便慢慢合了信,在椅子上脉脉闭上眼睛,和萧云轩相识相逢的那些经过,全在脑海中如放电影般浮现出来,一重重一幕幕,慢慢的,她的嘴角便弯起来。
“你这个笨蛋,入了人家的套也不自知。不过这也怪我,若非那日五皇子从我的言谈里窥出我不愿与你相认,只怕他也不敢胆大妄为至此。罢了罢了,看在你这么情真意切的份儿上,我便饶过你这一回,但这休书我可得收好,这是我一辈子的把柄呢。”
她说到这里,便忍不住轻笑起来,正在心中想着该找个什么办法让萧云轩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听屋外有人道:“姑娘,王妃娘娘叫你过去,说是庄子上出了事情。”
元媛连忙道:“是,我知道了。”一边就披上羽缎大氅,来到王妃屋里,只见庄上的一个婆子正等在那儿,看见元媛,连忙走过来道:“姑娘,可了不得了,苏管家让您和江先生吴管家赶紧回去,说是矿山上出了人命官司,好几十人呢。”
元媛吓了一跳,一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问完了自己又摇头道:“是了,你哪里会知道?只怕连苏以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然后她看向王妃,急急道:“娘娘,这婆子来的路上就走了一天半,如今我回去,最快也要一天,这事儿又耽搁不得,我看我还是现在就走吧。”
王妃担忧道:“你且先等等,我让人去前面叫云轩了。这么大的事,难保不是有人捣鬼,到时你一个女孩儿家,如何和人家抗争,倒是让云轩和你一起还好,有他在,便是天大的人物,也不敢太过放肆。”
元媛心中感动,却断然拒绝道:“娘娘,我心里有分寸,叫我说,先不让王爷和小王爷出面,我且先去摸摸这事儿的底,免得稀里糊涂把我们王府就牵扯进去,几十条人命,不是玩笑的。若真有天大的势力,非我所能抗衡,到那时还要请娘娘救我一救。
王妃只得答应了下来。这边元媛着急回去,因此也没收拾什么东西,想了想,便将身上那件大红羽缎披风解下来,珍惜的摸了摸,笑道:“我回头大概还要上山,这大氅不压风,我还是穿那件毛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