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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陆明萱啐了他一口,“成日里就只知道占我便宜,你要说便说,不说拉倒,横竖与我也没多大干系,我不过只是有些好奇罢了,知道与不知道,差别其实并不大。”
话虽如此,眼里却闪过希冀的光,嘴巴也高高嘟了起来,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凌孟祈看不得她这副委屈样儿,只得败下阵来,道:“好好好,你不叫我好哥哥我叫你好妹妹总成了罢,好妹妹,我知道此事的内情,很想告诉你,就求你高抬贵耳,听我一说?”
陆明萱忍笑仰起头来,满脸倨傲的道:“看在你态度还算尚可的份儿上,好罢,那我就勉强听听罢。”
“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凌孟祈就忍不住溺爱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才正色压低了声音道:“本来这事儿我不该告诉你的,不过,我瞒谁也不会瞒你,不管是何等机密之事,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一定据实以告。你难道就没想过,李姨娘一个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人没人没钱没钱的失宠姨娘,是如何神不知人不觉的将砒霜弄进府的?要知道大夫人可主持着府里的中馈呢,照理从拿药到找机会将药放到贤哥儿羹汤里的过程中,她怎么也不该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察觉到才是!”
陆明萱立刻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李姨娘是被人利用的,这件事另有幕后主谋?”
凌孟祈答非所问:“自大年初二恭王与齐长枫这对连襟第一次见了面以后,恭王便对其起了意,之后恭王又‘偶遇’了齐长枫两次,两人便有了首尾,恭王为掩人耳目,特地在玉桥胡同置了间宅子,以方便与齐长枫不定期的厮混。”
陆明萱闻言,本能的一阵恶心,恭王总是一次次刷新她对无耻与变态认知的下限,以前与那些个小太监们厮混也就罢了,如今竟与自己的连襟厮混起来;齐长枫也是,好好儿的男人不做,非要自甘下贱与人唱厚庭花,这二人真可谓是满大周绝无仅有的两朵大奇葩了!
可这与李姨娘之死和陆明丽不愿意离开齐家另嫁他人又有什么关系?陆明萱看向凌孟祈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凌孟祈遂细细与她解释起来:“二姑娘这个大奶奶虽在齐家名不副实,但她的陪嫁丫头与陪房本就不少,她又有银子,齐家但有什么风吹草动,她还是很快就能知道的,时间一长,自然也就知道了恭王与齐长枫之事,只是她虽知道,也深恨大夫人,可因顾忌着李姨娘还得在大夫人手下讨生活,投鼠忌器,一直不敢将消息公诸于众。”
“而李姨娘自得知了二姑娘在齐家过的日子后,便恨上了大夫人,她虽自来懦弱,一旦被触及了逆鳞,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若是这时候有人在她耳边时不时的撺掇她,她什么过激的事做不出来,甚至豁出自己的性命不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待生母一死,二姑娘又岂有不恨毒大夫人的?更兼其时她已没了任何顾忌,你说她会不会将恭王与齐长枫的事公诸于众?”
陆明萱听至这里,如何还不明白此番之事的幕后主谋十有*就是凌孟祈,不然他岂会知道得这般清楚?
因皱眉问道:“你这般算计恭王,也不怕他知道后,加倍的报复你?虽说届时事情一旦闹开,他名声越发低至谷底,皇上也越发有了不立他做太子的理由,可一个亲王却妥妥跑不了的,万一他恼羞成怒之下,拼着鱼死网破也要你付出代价,你哪来的把握能幸免?我们犯不着为了伤敌一千,却自损八百甚至更多!”
顿了顿,又道:“而且你想过没有,贤哥儿再怎么说也是无辜的,万一昨儿他奶娘没有先尝过那羹汤,死的就不是他奶娘而是他了,他才四岁,什么都不懂,难道就因为他是大夫人的孙子,大夫人造的孽就活该由他来承受,他就活该为此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不成,到时候大哥哥大嫂子、老夫人、国公爷甚至老国公爷都该有多伤心?与我们结怨的是恭王,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要报复也是报复恭王,这样为了报复他却连累到其他无辜的人,我们与他又有什么分别?”
凌孟祈将她眼里的不赞同甚至是谴责看在眼里,就忍不住苦笑起来:“你当我愿意做这样的事不成,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虽恨不得慕容恪立刻去死,也不至于这般不择手段,忘恩负义,是那一位……”
说着手指指了指天,“是那一位前阵子忽然密诏我进宫,吩咐我这般做的。”
“皇上!”陆明萱不由大吃一惊,“恭王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寻常人家儿子做了这样的丑事,做父母长辈的帮着遮掩尚且来不及,他却恨不能闹得人尽皆知,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恭王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不成?”可那怎么可能!
凌孟祈冷笑道:“恭王是他的亲生儿子不假,可太子却只能有一个,而所有人都知道,他从不属意恭王。”
奈何恭王偏嫡和长的名分都占齐了,若皇上要让文武百官都口服心服的接受他立宁王,就必须先让恭王哪怕身为嫡长,也不再有做太子的资格,那么“私德有亏”便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了,一个只爱男人,连自己连襟都可以乱来,荒淫无道的皇子,怎么能成为大周朝的皇帝,怎么能将祖宗辛苦打下来的江山社稷交到他手上?!
届时皇上再提出要立四皇子,又还有谁会反对?又哪里还反对得了?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陆明萱不由倒吸了一口气,“皇上就算再偏心宁王,也不能偏心到这个地步罢?固然是因恭王自己立身不正在先,可做父亲的为了一个儿子,这般算计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也委实太过了一些,难怪古人有云‘天家无父子’呢!”
凌孟祈继续冷笑:“天家也不是就全无父子之情的,他对宁王不就挺父子情深的?关键还得看儿子的母亲……”
他的表情忽然说不出的冷诮,“就譬如当年我没出生之前,我相信我父亲也一定很期待我的降临,也憧憬过将来要做一个好父亲的,只可惜……”
只可惜罗贵妃毫不犹豫的抛夫弃子跟皇上跑了,他的存在成为了他父亲痛苦与耻辱的源头,一看见他,他父亲便会想起他母亲当初是如何决绝的背叛了自己的,恨他尚且来不及了,自然不可能再对他有任何的父子之情!
陆明萱暗叹了一口气,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之前我们不是就说过,有得必有失吗,你是宁愿从小被千娇百宠的长大,就在临州当地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为妻,还是宁愿像现在这样,与我在这里秉烛夜话,心心相印?”
凌孟祈毫不犹豫道:“自然是与你在这里秉烛夜话,心心相印……”话音未落,已自失一笑,“是我着相了,他们是好是歹,是父子反目还是夫妻失和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只做好自己的事,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足够了。”
陆明萱也笑了起来,故意挥了挥拳头,娇嗔道:“算你识相,若你敢选前者,看我怎么收拾你!”
凌孟祈一把握住了她的拳头,故意做出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笑道:“家有河东狮,我岂敢不识相?”
陆明萱“噗嗤”一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她方正色问道:“皇上怎么会想起让你来做这件事,他虽看在罗……看在重华殿那一位的面子上,不至于再为难你,照理也不该这般机密的事交由你来做才是,难道锦衣卫里除了你就没别人了不成?还是他知道你与恭王之间的旧怨了?”
凌孟祈蹙眉道:“当日之事只得慕容恪、我、你和丹青四人知道而已,慕容恪不会傻到自曝其短,丹青也是信得过之人,他应该不会知道,我估摸着,他是想着我与宁王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都抹杀不掉,由我来做这样的事,至少不必担心我会在万不得已之时,将秘密泄露出去,毕竟在他看来,只有宁王上位了,我才能真正的飞黄腾达!”
这便解释得通了,皇上再不愿意接受凌孟祈与宁王是同母兄弟这一事实,也改变不了,倒不如变不利为有利,让凌孟祈为他所用,为宁王培植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陆明萱不由感慨道:“皇上可真是……深谋远虑!”
凌孟祈勾唇道:“如此也不错,只要慕容恪不是将来的皇帝,那我们便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届时待宁王一上位,我便请旨外放,我们远远的离开京城,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去,你道好不好?只是这样一来,我就算再不想沾那个女人的光,最终到底还是要承她的情了!”
陆明萱不想让他的心情老是这样起起伏伏的,因忙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如果差事办好了,那便是你应得的,如何能算是承她的情?好了,你别想那么多了。”
话锋一转,“倒是二姐姐那里,一旦她领着人上门捉了恭王与齐长枫的……现行,定国公府她便再也回不来了,届时齐家也一定再容不下她,她到时候可该何去何从?你可得提前与她安排一条后路才是,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凌孟祈点头道:“你放心,我会吩咐下去,不会让她无处可去的。”
陆明萱这才松了一口气,叹道:“我方才不赞同你此番的行事,如今却又庆幸起此番幸好是你来,若不然,二姐姐将来还不定会落到什么下场,由来神仙打架,遭殃的都是凡人啊!”
忽又想到此番贤哥儿侥幸幸免于难之事,因忙道:“难道此番贤哥儿能幸免,也是你……”
凌孟祈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老国公爷、老夫人与国公爷待我恩重如山,我总不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陆明萱就禁不住再次庆幸起此番奉命行事的人是凌孟祈来,可见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
说了这么大一通,时辰是真不早了,不管凌孟祈心里有多舍不得,也只得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余下陆明萱又消化了半日他方才说的那些话,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又过了两日,贤哥儿的情况越发好了一些,他到底年纪小忘性大,再可怕的事也很快就遗忘了,只跟前随时离不得人罢了,陆大奶奶见状,方松了一口长气,命自己的奶娘寸步不离的守着儿子后,便自陆老夫人手里接过对牌,正式主持起定国公府的中馈来,投入到了为大后日大喜之日宴客的忙碌当中。
至于贤哥儿之前忽然病倒,及李姨娘忽然“病逝”了之事,也随着大喜日子一日一日的临近,府里一日比一日的热闹,而消弭于了无形当中,就跟压根儿没发生过一般。
☆、第十三回寿筵
展眼便到了定国公府宴客的正日子,饶两个正主儿陆老夫人和陆文廷的喜悦都随着之前的事大打了折扣,不欲再一连大宴五日的宾客,请帖却是一早便散出去了的,事到临头也没办法更改了,只得按原计划进行,自第一日起,阖府上下便都妆点一新,大开四门广迎起宾客来。
是日,陆老夫人着一袭绀紫色立领团纹褙子,头戴整套赤金点翠镶玉头面,耳上两挂碧绿的翡翠细线珠子,有一种低调的雍容华贵气派,虽心里仍有些不自在,在陆明萱一早便过来荣泰居有意的撒娇卖痴之举之下,到底还是高兴起来,毕竟这世上能活到六十岁的人是真的不多,像陆老夫人这样儿孙满堂,享尽世间荣华富贵的就更不多。
陆老夫人一高兴起来,其他人便也都跟着高兴起来了,只除了陆大夫人和福慧长公主。
陆大夫人虽已被剥夺了主持中馈的权利,这样的大日子却是无论如何少不得她的,想着是自己儿子的好日子,她也愿意给儿子做脸,是以特意穿了大红色遍地金的通袖衫,梳了牡丹高髻,当中插赤金拔丝丹凤口衔四颗明珠宝结,打扮都十分的华丽。
未料她才刚一到得荣泰居,陆老夫人便似笑非笑道:“今儿可是廷哥儿和他媳妇儿的好日子,咱们做长辈的,可不兴抢小辈的风头,你当亲娘的,就更不能抢他们的风头了,趁现在客人们都还没到,要不你回去换件衣裳去?”
把陆大夫人气了个倒仰,儿子是她生的,凭什么她儿子的好日子,她不能打扮都鲜亮一些,出出风头,去去晦气?可又不敢反驳陆老夫人的话,只得委委屈屈的回去换了身杏黄色花开富贵的衣裳,头面也另捡了套翡翠的来配。
谁曾想再到得荣泰居,就见盛装的陆大奶奶正赶着陆老夫人百般奉承,段氏与陆二奶奶言语间则有意无意的赶着她奉承,陆老夫人也抬举她,夸她:“不过几日,已把阖府上下都打理都井井有条,比我和你婆婆年轻时还要强上几分,都是亲家太太教得好。”让她是出尽了风头。
陆大夫人看在眼里,心里的委屈与不忿越发高涨了,却又不敢当着陆老夫人的面挑儿媳的不是,只得坐在一旁勉强笑着吃茶,实则是在暗暗生闷气,同时暗暗划拉起京城与陆文迁门当户对品貌也相当的闺秀们来,再不将小儿媳娶进门来压一压大儿媳的风头,她岂非越发要轻狂上天了?
福慧长公主坐在陆大夫人对面,则连勉强的笑都懒得挤出一抹来,若不是陆文逐再四求她今日必须出席,她绝不会过来给陆老夫人做脸,想给儿子纳小时就将她这个正头儿媳给抛到一边,遇上需要给她做脸的事情,就记起她才正是正头儿媳,定国公府的三夫人了,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不过她妯娌二人自不高兴她们的,陆老夫人却是一点也不受到影响,仍兴致极好的与陆大奶奶陆明萱等人说笑着,屋里也因此十分的热闹。
就是在这样的热闹中,有小丫鬟走了进来,屈膝行礼后禀道:“回老夫人,萧姨娘给老夫人磕头拜寿来了。”
萧氏如今已怀孕八月有余了,陆老夫人爱屋及乌,对她这一胎还是十分看重的,闻言因说道:“让她进来罢。”
“是。”小丫鬟应声而去,很快便引着大腹便便的萧氏走了进来。
萧氏扶着自己的丫头平绣,一进来便跪下给陆老夫人磕头:“妾身想着自己身份低微,难等大雅之堂,但老夫人大寿,妾身不过来磕个头道声喜却委实说不过去,所以赶在这会儿宾客们都还没来之前过来,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着,又自平绣手里接过一个大红福禄寿的包袱,微红着脸有些羞赧的道:“这里面是妾身为老夫人做的两套衣裳四双鞋袜,衣料与缎子都是三老爷为妾身找来的,妾身只能算是借花献佛,惟有针线才是妾身自己的心意了,还请老夫人不要嫌弃妾身针线粗鄙,勉强留下将来赏人,便是妾身的福分了。”
这话说得十分讨喜,陆老夫人忙令双喜将她给搀起来,和颜悦色道:“你如今身子不方便,就不必行此大礼了,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且回去好生歇着罢,等明儿平安生下腹中的孩子后,我自不会亏待了你!”
萧氏谢了陆老夫人,才就着平绣与双喜的手有些艰难的自地上爬了起来,毕竟她腹中的孩子已八个多月,临盆近在咫尺,行动间难免有些不方便。
然看在福慧长公主眼里,却觉得萧氏这是故意在向自己示威,尤其是在看到萧氏身材虽臃肿,却红光满面,眼含春色之后,福慧长公主就越发的恼怒与不忿了。
原来年前萧氏想着自己身子越发沉重了,别说再继续服侍陆中昱,连他的日常起居都顾不过来了,遂提出要将自己屋里另一个丫鬟美兰开了脸,服侍陆中昱,不想陆中昱却拒绝了,说什么萧氏为他怀孩子已经够辛苦了,他不能为她分担也就罢了,还与别的女人风流快活,他成什么人了云云,俨然一副情圣的样子,直把萧氏感动得一支梨花春带雨。
本来只是二人闺房里的私房话儿,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传到了福慧长公主耳朵里,福慧长公主有多恼怒有多妒忌可想而知,就跟她没给他陆中昱怀过孩子似的,当年怎么没见他这般深情过,还背着她与母婢乱来,甚至还弄出了个庶孽来,难道在他心目中,她堂堂金枝玉叶,竟连萧氏一个贱人都比不过不成!
所以如今福慧长公主是不见陆中昱与萧氏也就罢了,至少还能眼不见心不烦,一见立马就跟有千百只蚂蚁在同时啃咬她似的,浑身都不自在,想也不想便冷笑道:“说来萧姨娘进门也将近一年了,本宫还从没得过萧姨娘孝敬的一针一线呢,整好公主府专给本宫做鞋的人最近伤了手,不方便再做,其他人做的本宫又穿不惯,萧姨娘既针线好,就给本宫先亲手做个二十四双罢,本宫事后自会打发人送本宫的尺寸去给你的。”
谁都知道做鞋是最费功夫最累人的,尤其萧氏如今还怀孕八个月了,更是劳累不得,福慧长公主却一开口便让萧氏做二十四双鞋,萧氏就算不眠不休,只怕临盆之前也做不完,福慧长公主摆明了是在刁难她。
陆老夫人当即变了脸色,淡笑着看向福慧长公主道:“我屋里倒是有个极善做鞋的婆子,都做了几十年了,比萧氏做的怎么也要强些,公主若是不嫌弃,不如就将她领了去,什么时候公主那个做鞋的婆子手好了,什么时候再还回来,甚至不还了也可以,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福慧长公主似笑非笑:“本宫既不曾像别家的大妇那样对萧姨娘动辄打骂,也不曾让她立规矩,如今不过就是让她给本宫做几双鞋而已,难道母亲竟也要拦着不成,这官司只怕打到御前,没理的也不会是本宫罢?”
陆老夫人就不好再说了,福慧长公主与陆中昱的夫妻关系再名存实亡,只要二人一日没和离,她便仍是定国公府的三夫人,理论上来陆中昱的妾室们便该服侍她,她如今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只是让萧氏给做几双鞋而已,便是传了出去,旁人也不会说她半句不是,反倒是自己若再护着萧氏,才真是要惹人非议了。
萧氏察言观色,知道自己今日是免不得答应给福慧长公主做鞋了,但谁规定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回头她只要告诉了自家老爷,何愁自家老爷不为自己出头?
遂忙做出一副温顺识大体的样子,笑着向陆老夫人道:“老夫人怜惜妾身妾身明白,只长公主说得对,妾身服侍长公主原是应当应分的。长公主放心,妾身一定会尽快给长公主把鞋子做好,务必让长公主穿得舒心的。”
福慧长公主这才冷哼一声,没有再说。
适逢又有小丫鬟来回已有客人到了,陆老夫人方顺势打发了萧氏,令陆大奶奶与陆二奶奶领着人接了出去。
先来的都是些二三流勋贵家的主母和奶奶小姐们,拜高踩低本来就是世人的共性,也很容易理解,陆大奶奶本就是个能干的,一应事宜又都是一早便安排下去的,虽忙却不乱,很快便将大家都安顿好了。
稍后来的便是姻亲本家们了,安国公太夫人为给女儿和外孙做脸,也难得同着徐大夫人妯娌几个来了,她这样的身份,陆老夫人少不得就要去亲迎了,老亲家两个在荣泰居外见了礼,又笑着寒暄了几句,才被众人簇拥着回了厅了。
此后昌国公贺夫人也带着儿媳怡安县主到了,一时盛国公颜夫人也带着女媳们到了,让陆明萱高兴的是,颜八太太也带着陆明芙一块儿来了。
其他小辈给陆老夫人贺寿也就屈膝行礼说几句吉祥话而已,陆明芙感念陆老夫人这些年待她的好,还为她说了门好亲事,却是跪下诚心诚意的给陆老夫人磕了三个头,又敬献上自己亲手做的四色针线,才站起来与陆大夫人等人也见过礼后,与陆明萱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说体己话儿。
陆明萱因见陆明芙气色好得不得了,身上穿的头上戴的也都不是陪嫁的,显然是去颜家后新置的,可见她在颜家过得是有多如鱼得水,因笑着小声打趣她道:“看姐姐的气色就知道姐夫待你有多好了,当初还跟我说什么不想嫁了呢,可见古人诚不欺我,信什么也不能信大姑娘说不想嫁。”
“呸。”陆明芙红脸着啐了她一口:“这么久没见我,如今好容易见了,嘴里还是没一句好话,才真真是应了那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姐妹两个彼此嘲笑了一回,陆明萱才正色问道:“虽说瞧姐姐的气色便知道姐姐日子过得极好,可不亲耳听姐姐证实,我终究还是不放心,姐姐这几个月过得可好?”
陆明芙含羞带喜“嗯”了一声,“我过得挺好的,三朝回门后不几日,我婆婆便带着我开始协理管家了,一点也不藏私,素日也不让我立规矩,两个小姑子也是好相处的,尤其是你姐夫……”
说着不但脸红都像红布,连耳根子都红透了,“我听了你的话,没有一进门便对他那通房横挑眉毛竖挑眼的,还赏了几样首饰几匹布,不几日他便主动找到我婆婆说,那通房年纪不小了,该打发出去了,让我婆婆赏了她一副妆奁,找了个可靠的人家,将她嫁了出去。等到之后我……来小日子时,我主动提出要将落霞或是落梅开脸,他也没同意,只说要专心读书以备明年的春闱,回头便问我了婆婆,家里可有与她们两个年貌相当的管事要娶亲的,届时我正式接手主持中馈了,也好让她们两个帮着跑跑腿儿什么的,有些事做丫鬟的难免不方便,做媳妇子的就没有顾忌了。”
到底事涉姐姐姐夫的房中事,陆明萱也忍不住红了脸,却由衷的为陆明芙高兴:“听姐姐这么一说,我总算可以放心了,只盼姐夫能一辈子都待姐姐这么好。”
姐妹两个说得高兴,没有注意到旁边一直有一道视线时有时无的注意着她们,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直注意着陆明萱,却是怡安县主。
经历过上次的二房事件后,贺知行也不知是不是被扫了面子恼羞成怒,再不肯提纳妾娶二房的事,怡安县主不由暗自松了一口长气。不想贺知行自此待她却冷淡了许多,她一开始以为他是喜新厌旧,对什么人起了心思,便旁敲侧击的提出若真有这回事,她绝不拦着他,一定风风光光的替他将人迎进门。
岂料他却矢口否认没这回事儿,让她别胡思乱想,她事后命人悄悄儿打听了一番,也发现他的确没与旁的女人有往来。
然怡安县主却越发提高了警惕,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他忽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总有原因,总不能他无缘无故就这样了罢?这一警惕,还真让她在他小书房的长案下发现了一副画像,一副女子吹笛子的画像,其上的女子瞧着身量虽还未长足,却漂亮得让怡安县主自惭形秽。
本能的,怡安县主猜到了女子的身份,应当就是自己夫君之前求而不得的那位陆姑娘,她心里虽又酸又涩,事后却一个人也没有告诉,也不曾让人去悄悄儿向贺知行的贴身小厮确定陆明萱的身份。
不过前几日在颜夫人一如既往象征性的征求她的意见,届时定国公府宴客她要不要去时,她却破天荒的答应了下来,就是为了能亲眼证实贺知行心里如今惦记着的人就是陆明萱。
事实也果然证明了她的猜测,那个女子果然是陆明萱,而且她本人比画像上的更漂亮,也就难怪自己的夫君会对她念念不忘了。
怡安县主心里霎时如喝了一整坛老醋似的,酸得发苦,却又不无庆幸,幸好这位陆姑娘已经定了亲了,不然真让她嫁给自己夫君做了二房,以后昌国公府哪里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怡安县主心里想什么陆明萱自然不知道,彼时戚氏也来了,她正与陆明芙一道与戚氏行礼厮见,戚氏少不得也趁机问了陆明芙过得可好,得了肯定的答复后,笑都眼睛都眯了起来。
眼见来的宾客越来越多,偌大的厅堂也越来越热闹,有丫鬟小跑着进来屈膝行礼:“回老夫人,恭王妃娘娘与端王妃娘娘驾到——”
陆明凤做出定国公府出嫁的姑奶奶,这样的大日子回来给娘家做脸无可厚非,陆老夫人做为长辈和今日的寿星,自然可以托大不用接出去。
可端王妃就不一样了,陆卫两家原不是一个圈子的,自来没什么往来,卫玉华嫁给端王后,陆老夫人念着她当初救陆明萱一命的情,也不过就是在年节时让管事送一份礼到端王府而已,倒是没想到今日卫玉华会亲临为她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