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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是你的,花不完留着当体己银子便是。”陆中显却嗔道,“只要你和你姐姐一日没有出嫁,我做爹爹的便一日该供给你们的吃穿用度,等你们都出了门子以后,想我给我还不给了呢!”
陆明萱无奈,只得与陆明芙对视一笑,待戚氏取了银票出来后,起身双手接过,屈膝向她和陆中显道了谢。
陆中显因又与戚氏道:“你记得明儿与萱儿安排还车马和跟车的人,记得多派几个壮实的男仆,一旦出个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戚氏点点头,正要说话,陆明萱已道:“爹爹,太太只与我安排车马即可,跟车的人便不必了,我带丹青和丹碧一块儿去,爹爹也知道丹碧是会功夫的,有她一个人在,已能抵得过许多人了。”
丹碧便是凌孟祈给她找的那位李姑娘了,本来陆明萱想着她是签的活契,不欲与她改名,仍欲让她用本名的,不想她却说:“即便签的是活契,现下我也是姑娘的人了,我听说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要给自己的丫头改名儿了,我自然也不能例外,还求小姐赐名。”
且说什么也不肯告诉陆明萱她的本名,陆明萱想着自己与丹青等人总不能一口一个‘李姑娘’的叫她,只得循着丹青的名字,给她起名为‘丹碧’,这些日子以来都跟着段嬷嬷在学规矩,如今倒也有几分姑娘身边贴身大丫鬟的架势了。
凌孟祈当时将丹碧送来陆家时,是与陆中显说了其来历的,故而陆中显知道丹碧会武功,遂点头道:“那就这样罢,只仍要带几个跟车的婆子去才是。”
陆明萱不好拂父亲的意,应道:“那便让段嬷嬷与杭妈妈与我一块儿去罢。”
于是次日一早,陆明萱便带着自己屋里如今所有的人,坐上了戚氏给安排的一辆大车,出了家门,直奔梳子胡同而去。
算来陆明萱已有将近两年没来过积芳阁了,如今乍然再来,她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原来只有三个门脸的铺子已扩大了足足一倍尚有余,除了原有的,又将旁边一栋两层的小楼给连通了起来,一楼的首饰只针对中下层的百姓,二楼则辟成了贵宾间,贵宾们的马车可以直接从后门抵达积芳阁的后院,再经设在后院的楼梯上二楼,那些贵宾们便不必担心会被人瞧了去甚至冒撞了去了。
这些变化陆明萱虽早已自丹青之口得知了,但耳闻终究及不上眼见,她不由有些激动,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没准儿再过个十年八年的,积芳阁便能成为整个京城珠宝首饰业的翘楚了呢?
陆明萱正畅想着未来,小迟师傅与腹部微微隆起的小荔已经闻讯接了出来,双双上前给陆明萱见礼:“给姑娘请安。”
一年多没见,小迟师傅稍稍发福了一些,一双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小荔则褪去了青涩,有了年轻少妇的妩媚,眼角眉梢更是有幸福之色不经意流出,显然二人成亲后日子过得极不错。
陆明萱忙上前两步亲自搀了小荔起来,笑道:“你如今身子重,就别拘这些俗礼了。”又小声问,“几个月了?可有什么反应没有?迟师傅一定高兴坏了罢?”云云。
小荔一一答了:“……奴婢什么都好,就是惦记着姑娘,听得前儿姑娘大喜了,奴婢与黄妈妈都高兴得不得了,只可惜不能见姑娘一面,亲自向姑娘道喜,千盼万盼的,今儿可终于将姑娘给盼来了。”一面说,一面已落下泪了。
小迟师傅在一旁见了,忙轻斥道:“大街上便当着姑娘的面儿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还不快请了姑娘进去奉茶呢!”虽是用的斥责的语气,眼角眉梢却十分温柔。
小荔便忙忙收了泪,引着陆明萱等人入了后堂,待店里帮忙的妇人奉了茶来以后,亲自接过,恭恭敬敬的奉与了陆明萱,方问道:“姑娘今儿个可要留在店里用午饭,奴婢也好让我们当家的即刻安排去,再就是这一年多以来的账目,姑娘是这会儿看,还是稍迟些再看?”
陆明萱忙道:“你早已是平民了,如何还一口一个‘奴婢’的,再这样我可生气了啊。我今儿来并不是为看账目,而是有正事,大姑娘正月里就要出嫁了你是知道的,我便想着,与她打四套赤金头面两套赤银头面,另外再给她两千两银票做压箱银子,赶在元宵节前办好即可,小迟师傅,应当没有问题罢?”
“没问题的,姑娘放心。”小迟师傅忙应道,虽觉得两千两多了些,但姑娘既发了话,自然没有他置噱的份儿。
陆明萱点点头,又道:“再就是我另一个好姐妹不日也要出嫁了,这个好姐妹的身份十分尊贵,要嫁的夫家更是尊贵,我和姐姐届时要去给她添妆,想找几件寓意好又不落俗套的东西,店里如今可有合适的?若是没有,少不得要劳烦小迟师傅替我去别家店里瞧瞧了,银子的事不必担心。”
小迟师傅听她说她这个好姐妹不但自己身份尊贵,夫家身份更是尊贵,想起过阵子要办喜事的,貌似就数大将军府最尊贵最显赫,已约莫猜到她口中的‘好姐妹’是谁了,因忙说道:“可巧店里前儿得了一套十二把的泥金真丝绡麋竹扇,旁的倒也还罢了,奇就奇在那竹骨触手生凉,跟玉似的,姑娘送这个给姑娘的好姐妹,也不算辱没了。”
陆明萱点点头:“那就这个罢,多少银子?挂在我的私帐上即可,还有其他的没有?”
小迟师傅想了想,道:“倒是还有一套金镶珠玉的首饰,其中一对金镶玉镯十分难得,是以整块毫无瑕疵的羊脂玉琢成,只在首尾处镶嵌了一条金蛇,金蛇的双目与口尾衔接处都嵌了宝石,一共四颗小红宝,两颗大红宝,六颗宝石全部出自与同一块宝石,只这对镯子本钱就值两千两,连上其他东西,少说也值三四千两,卖的话怎么也不会少于五千两,会不会太贵重了一些?”
顿了顿,又迟疑道:“要不,姑娘送这套首饰,大姑娘送那套扇子得了?”饶是如此,小迟师傅依然心疼得慌。
陆明萱约莫能猜到小迟师傅的想法,不由有些好笑,但她自有自己的打算,卫玉华当初救她于危难之中,若不是卫玉华,她如今别说清白了,连性命都没有了,而且卫玉华人好,她送她再贵重的东西都心甘情愿;陆明芙就更不必说了,那就是她的亲姐姐,在她们两个身上花银子,只要她有,再多她也绝不会眨一下眉头!
“丹青!”陆明萱叫了一声丹青。
丹青便上前递给了小迟师傅一个匣子,笑道:“这里面是四千两银票,是大姑娘买首饰的银子,小迟师傅看在大姑娘是我们姑娘姐姐的份儿上,就少赚一些又何妨?”除了陆明芙和陆中显各给的五百两,陆明萱又自己添了三千两在匣子里,就是防的眼下这种情形。
说得小迟师傅微微有些红了脸,总算不那么心疼了。
他主宾主仆自顾说得热闹,一旁段嬷嬷与杭妈妈早已听得呆住了,在陆明萱屋里服侍几年,二人早已知道这位姑娘与旁人不同,手面也比旁人大了,却没想到她竟会有一间首饰铺子,还是这几年以来在京城颇有名气的铺子,——能跟这样一个能干且有主意的主子,虽说将来她们耍不了什么花样,但只要她们一心为姑娘办事,不动旁的不该有的心思,难道还愁没有好日子过不成?
正事办完,陆明萱眼见时辰不早了,惦记着回去帮陆明芙绣嫁衣,便提出要回去了。
小荔忙道:“姑娘真不留下来用了午饭再走吗?奴婢……我已让人去醉仙楼订席面去了,不是店里灶上婆子做的,姑娘要不就留下来用了午饭再走罢,我已打发人请黄妈妈去了,姑娘难道就不想见黄妈妈一面吗?”
陆明萱无奈道:“姐姐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了,嫁衣却仍未做好,我得回去帮忙,不然误了大事,不是闹着玩的,我答应你下次一定留下来吃饭,总可以了罢?”
“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啊……”小荔还待再说,小迟师傅已打断了她:“好了,你就别耽误姑娘的正事了,只是账目该怎么办?要不姑娘带回去看?”
陆明萱笑道:“我早说过我若是信不过小迟师傅,当初便不会请你们父子来了,再说家里如今乱糟糟的,我便带回去也没时间看,就不必看了罢。”
“可是……”小迟师傅还想再劝她,就听得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姑爷来了!”
众人忙都循声往门口方向望去,果然就见一身大红飞鱼服的凌孟祈正站在门口,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俊美得犹如谪仙下凡。
丹青是个鬼精灵,一看凌孟祈的样子便知道他现下心情极好,而他心情好的原因只怕与方才那声‘姑爷来了’脱不了干系,因忙屈膝行礼,口称:“奴婢给姑爷请安。”
其他人见状,忙也跟着拜了下去,口称:“见过姑爷。”
惟独段嬷嬷做惯了教引嬷嬷的,觉得凌公子这样大喇喇的跑来见自家姑娘实在不妥,大家一点也不顾忌的直呼他为‘姑爷’就更是不妥,毕竟凌公子还没正式向自家姑娘下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到时候婚事出了变故,自家姑娘的名声岂非也毁了?
但见陆明萱微红着脸眼角眉梢都流淌着喜意,段嬷嬷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跟着众人一道拜了下去,自家这位姑娘可不是那等没有主意的主儿,何况今时不同往日,自己以后一定要切记少说多做,再不摆教引嬷嬷的谱儿,而是姑娘吩咐什么,只管照做便是。
陆明萱待丹青有眼色的将所有人都带出去后,才红着脸问凌孟祈道:“你怎么来了?瞧你还穿着公服,就这样公然的打混,仔细有心人瞧见了,说你的嘴。”
凌孟祈见她穿着豆绿色的袄裙,发上簪着明珠流苏发钗,那明珠长长的滑落在她的颊边,初得她秀致的脸蛋仿佛明珠生晕一般,无限美好,禁不住放低了声音,有些委屈的道:“我这不是好些日子都没见你了吗,实在想念得慌,所以才会一听得你来了积芳阁的消息,便忙忙不管不顾的赶了过来,你呢,有没有想我?”
陆明萱自国公府回家前,便再四叮嘱过凌孟祈晚间无事不要轻易去找她了,省得惊动了旁人,横生枝节,所以二人已是好些时日不见了,陆明萱怎么可能不想他,只青天白日的,这话叫她如何说得出口,便红着脸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你如今见也见过了,可该继续办你的差去了罢?误了正事,不是闹着玩的。”
凌孟祈却不肯就走,定要她亲口说了‘想他’之后方罢,还“威胁”她若再不说,少不得就要用旁的法子让她说了。
陆明萱如何不知道他口中‘旁的法子’是什么,想起这会子可不比先在空翠阁时,外面可那么多人在,她的钗环妆容若是弄乱了也没地儿整理去,只得娇嗔着应了一声‘想’。
凌孟祈这才满意了,与她说起过几日亲自去她家下聘之事来,“……潭拓寺的法师已合过我们的八字了,说是天作之合,我明儿便请高大夫去你家,与岳父大人商量下聘之日。”
陆明萱轻轻“嗯”了一声,见时辰实在不早了,再不回去就该误了饭食,白让戚氏和陆明芙等她了,又与凌孟祈说了几句话,总算将他打发走了,坐上马车往家赶。
一时回到家中,果然戚氏与陆明芙正等她吃饭,陆明萱忙告了罪,净了手后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母女三人用起午饭来,至于安哥儿与定哥儿,小孩子家不经饿,早吃饭的吃了饭吃奶的吃了奶,由各自的奶妈子引着歇中觉去了。
饭毕,姐妹二人辞了戚氏,在约好歇了中觉陆明萱再过去陆明芙那边后,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陆明萱因吩咐段嬷嬷与杭妈妈先下去:“两位妈妈跟着我奔波了一上午,也累了,且先下去歇着罢,晚间再上来服侍也是一样,只有一句话我得说在前头,两位妈妈都是聪明人,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想必不必我来告诉两位妈妈了吗?”
说着,先看了段嬷嬷一眼,最后直直将目光落在了杭妈妈身上。
不是陆明萱不想将杭妈妈也如伴琴伴香那般打发出去,皆因一来她若一次将陆老夫人亲自替她挑的人都打发出去了,未免太不给老人家面子,陆老夫人或许不会与她计较,旁人却难免说嘴;二来杭妈妈单论能干,倒也是真能干,她想留着她将来与段嬷嬷相互掣肘,就跟陆明芙屋里桑嬷嬷与吴妈妈一样,如此也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变废为宝了。
杭妈妈在陆明萱清泠的目光下只觉后背生寒,几乎就要忍不住跪下去,还是见段嬷嬷一脸的沉着,不想被她比下去,好歹稳住了,忙赔笑应道:“姑娘放心,奴婢明白的,奴婢一定会管好自己嘴巴,不该说的全部烂在肚子里,一个人也不告诉的!”
陆明萱主要想敲打的也是杭妈妈,段嬷嬷那样的聪明人,就跟响鼓一样,根本不用重捶,待杭妈妈说完后,方道:“那我就记住妈妈的话了,明儿若妈妈做不到时,可别怪我不念主仆情分,自然的若妈妈一心为着我,我也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杭妈妈闻言,忙又表了一番忠心,才与段嬷嬷一道,屈膝行礼退了下去。
陆明萱这才吩咐丹青:“把我给卫姐姐准备的东西收好,把姐姐的拿出来,待会儿我好一并带过去。丹碧,你服侍我更衣。”
丹碧闻言,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跟姑娘这些日子,近身服侍姑娘的一直是丹青姐姐,今日姑娘怎么想起叫她服侍了?不过姑娘既然有命,她自然只有听从的份儿,遂应了一声“是”,跟着陆明萱进了净房。
经过段妈妈这些日子的调教,丹碧虽第一次做这些事免不得有些手生,但渐渐也就做顺了,很快便服侍陆明萱卸了妆容钗环,然后服侍她换起家常衣裳来。
陆明萱忽然问道:“今日是你传消息给凌公子,让他去积芳阁找我的?”
虽用的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因为除了丹碧,陆明萱实在想不到凌孟祈还能通过谁第一时间知道自己的下落。
丹碧一脸的惊讶:“姑娘怎么会知道的,莫不是公子告诉姑娘的?可公子不是说这事儿不能告诉姑娘,连给我的信号弹颜色都极淡吗……”
到底是在市井长大的,丹碧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本又长了一张圆脸,撑死了也就勉强能称个‘清秀’而已,如今做出这副惊讶的样子,便显得很是憨厚。
饶陆明萱心里颇有些不高兴,如今也说不出责怪她的话来了,只得语重心长的道:“你们公子的意思我知道,是怕我有什么危险,所以才会让你我去了哪里,便第一时间告诉他的,可你别忘了,你如今既跟了我,便只有我才是你的主子,你也只能听我一个人的话了,你明白吗?”
丹碧一脸的困惑:“可是公子也是为了姑娘好啊,而且公子与姑娘很快就要成亲了,成亲后就是一家人,听姑娘的话与听公子的话,有什么区别吗?”
陆明萱抚额,只得与她把话说透,还有意危言耸听:“是没什么区别,可像今日这样的情况,你们公子正当差呢,就那样大喇喇的跑出来,让他的上峰看见了万一罚他怎么办?所以以后除非极危险的情况,你不许再告诉他我的下落记住了吗,否则我就让段嬷嬷打你手板,打到你记住为止!”
想起段嬷嬷的手板,丹碧本能的缩了缩手,但仍嗫嚅道:“可是公子说了……”
凌孟祈是给她送帮手来,还是送细作来的,那她以后岂非在他面前都无任何私隐可言了?陆明萱只得喝道:“没有可是,你只记住我的话即可,其他的,我自会与你们公子说的!”
丹青抿了抿唇,方不再言语了。
☆、第三回下聘
次日,高副指挥使果然登门拜访,说如今凌孟祈与陆明萱的八字已经合过了,是天作之合,打算择吉日登门正式下聘,问陆中显意下如何?
饶陆中显之前已被端王这个媒人给震撼了一回,如今再见高副指挥使亲自上门,依然且惊喜且惶恐,论惊喜或许还及不上当初乍然得知端王的身份之时,论惶恐却比当时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端王虽贵重,以陆中显的身份,还远远不到与其相交的地步,说句不好听的,陆中显那是想巴结都没那个脸面与胆子往上凑。
高副指挥使却不一样,是陆中显上峰的上峰,就算五城兵马司真正的掌舵人是窦指挥使,高副指挥使要提拔个把个下属,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与他搞好了关系,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
尤其高副指挥使还十分客气,一见了陆中显便与之称兄道弟,见陆中显战战兢兢的,又让他别拘谨,也别一口一个‘高大人’的叫他,没的白生分了,让他叫自己的字‘远华’即可,最后还意有所指的笑骂陆中显:“你这小子,与端王爷那么好的关系,却瞒着兄弟们,要不是这次端王爷亲自你女儿保媒,我还不知道呢!”
陆中显这才明白过来高副指挥使今日待自己为何会那般亲热,他顶着定国公府的人的名头进了五城兵马司后,旁人碍于定国公府的名头是不会轻易难为他,但他毕竟是半路出家做官的,哪个山头都不好靠,又只是定国公府的旁支,要升官却是不容易。
如今好了,若能靠上高副指挥使这座山头,他在五城兵马司也不必再单打独斗了。
“高大人说笑了,下官是哪个牌面的人,哪里敢说自己与端王爷关系好?”陆中显一脸的谦逊,“不过是下官的二女婿先前在江南与端王爷朝夕相处,算得上熟识,所以端王爷才肯屈尊抬举他罢了。”
高副指挥使笑道:“我可听说凌千户很是尊重你这个老丈人呢,他与端王爷关系好,不也跟你与端王爷关系好是一样的吗?待择定了吉日下聘时,凌千户也要亲自来的,到时候我们兄弟翁婿再好生喝上几杯。”
在副指挥使的位子上一坐便是十来年,高岩早想挪位子了,但他上峰窦指挥使的年纪偏与他差不多,后者又出身东平侯府,虽算不上京城一等一的勋贵人家,也算是颇有体面了;不像他,出身既不显赫,又没个可以帮衬的亲朋本家,能坐到副指挥使的位子全靠自己,如今眼见升迁无望,他自然只能另谋去处,可其他地方哪能那么合适就缺一个从三品乃至以上的缺呢?
若能靠上端王爷,何愁将来不能心想事成?所以高岩今日才会待陆中显这般客气,不是冲的陆中显本人,而是冲的凌孟祈,他可早已听说了,端王爷在江南蒙难时,是被凌千户给救了的,端王爷心里待其如何,可想而知,不然此番也不会纡尊降贵为他和区区一个从六品小官的女儿保媒了。
这也是他当初听得曹指挥使请他帮凌孟祈保媒时会一口应下的原因。
只要凌孟祈届时愿意在端王爷面前替他美言几句,那他此番这个媒便没有白保!
当下上峰与下属两个人一个着意结交,一个有心笼络,花花轿子人抬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个时辰后,已亲热到几乎要结八拜之交的地步。
还是高副指挥使没有忘记正事,忙把话题拉了回来,与陆中显商定了将下聘的日子定在十一月九日,也就是三日后,眼见时辰已不早了,方告辞去了。
陆中显苦留不住,只得将人送至了大门外,瞧着其扳鞍上马走远了之后,方折了回去。
三日后,穿戴一新的凌孟祈果然同了高副指挥使一道,亲自登门下聘。
凌孟祈的聘礼数量与当初颜家给陆明芙的聘礼一样,也是三十六抬,但质量却远非颜家的聘礼可比,除了装在大红色龙凤喜盒里面的酒坛茶盒、喜饼喜果、绸缎尺头、鸡蛋鸭蛋并各色鲜鱼这些每家下聘都必不可少的常备物件装了十抬以外,各色时新的绸缎布匹与金玉首饰不但数量比当初颜家的多了近一倍,那些项圈啊镯子啊耳坠啊几乎全部都是镶了宝石的,就更别说凌孟祈的聘银是整整五千两银子了。
除此之外,还有两只活蹦乱跳的大雁在两个穿红底印金喜字衣裳的小厮手里不停的挣扎高叫,引得今日来赴宴的众族人本家的小孩儿都来瞧,院子里因此热闹得不得了。
戚氏在正厅里招呼客人,闻得小丫头子进来一一通报凌孟祈的聘礼,在众亲朋妯娌的艳羡目光和络绎不绝的恭维话下既觉得面上有光,又有些担心陆明芙听得妹妹夫家的聘礼比当初颜家给自己的强多了,会产生心理落差,与陆明萱生隙,再不然就是心里存了疙瘩,将来去了夫家以后与夫家的人处不好。
只她现下实在抽不开身,之前颜家来下聘那次她还有陆明萱帮衬自己,今日姐妹二人却都待在自己院里不方便出来,所有宾客都得她一个人招呼照顾,便是要开解陆明芙几句,也只能等到晚上送毕客人之后了。
戚氏却不知道,陆明芙知道凌孟祈给妹妹的聘礼后,为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因此与她生隙,彼时她就正满脸是笑的打趣陆明萱:“想不到妹夫的家底竟这般厚,将来你过去后可有福了,上头又没有长辈约束你,那可真真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想起来了,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银子数到手抽筋,啧,光想想都能羡慕死人了!”
一旁丹青闻言,忙笑道:“今儿是我们姑娘大喜的日子,大姑娘可不兴满口‘死’啊‘活’的。”
陆明芙也不生气,笑道:“知道了,丹青管家婆。明儿妹妹过去以后,也不愁没有管家娘子了,你就将丹青许给妹夫家的大管家,可不就是现成的管家婆了,管保事事都与你管得妥妥帖帖的。”
凌孟祈家的大管家可不就是虎子吗,倒是整好让姐姐说中了,陆明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丹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羞得一张脸通红,跺脚嗔了一句:“大姑娘就会笑话儿人!”自顾跑了出去。
余下姐妹两个笑了一回,陆明萱才正色道:“姐夫家当初给姐姐的聘礼是及不上今日凌大哥给我的,但我要说,银子什么的都是死物,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人,还怕将来没有银子吗?”她与戚氏想的一样,也是担心陆明芙会产生心里落差,毕竟这落差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好几倍,所以才会有此一说。